【兔赤】单相思19

  上一次将台历抱在手中算日子还是在十一月的比赛前,木兔的台历比姐姐们用的都要大,台历是双面的,一面是图像,木兔基本不看,一面是放在统一大小格子里的日期,用来记一些当日要做的事,木兔握着笔,在今天的日子上打上新的叉——他已经连续这么画了一星期——从赤苇答应他要再想想后到现在,回复还没有来。

  他背靠着床头,盖上笔帽,看着台历上整整一排的大叉,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抱着台历翻了个身,在被子下一通乱翻,找到手机,随便翻了翻,又把手机丢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

  就着这个姿势躺了会,他踹乱了被子,起身把台历放回了原位,从床上找出被他丢掉的手机,点开了消息栏,一边打滚,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被子在身上裹了几圈,他像一条长长的没有切开的寿司,想了半晌只想出几个字:“你在干嘛?”

  接着又一个翻滚,把被子滚散开了,来自赤苇的消息很快到了他的对话框里,他捧着手机趴在床上,双脚拍了拍床铺,赤苇说:“在看电影。”

  木兔又问:“什么电影?”

  “好看吗?”他问。

  “网络刚上线的爆米花电影。”赤苇回复,“特效还可以。”

  木兔笑眯眯地滚到了床边,下床转悠了两圈,单手打字:“我也想看。”他用另一只手拿起水杯,手肘压下房间门把手,下楼接了杯热水,喝了几口后又说道,“我想和你一起看。”

  赤苇看到消息,没回复,木兔进了房间,用脚带上房门,放下杯子,倒回床上,盯着没反应的界面眼也不眨,过了会,他检查了一遍手机网络连接,检查期间消息提示从上方弹出来,是一条订阅账号的推送,他将消息划掉,回到小小的聊天框,再等了等,总算等到了赤苇的新消息:“有时间去吧。”

  木兔立刻坐起来,花了一分钟研究赤苇的话,他跳到床中央,在大床上走动,忽地趴下,脸颊埋进枕头里蹭了蹭,直到头发被蹭得乱七八糟了,他才动手指:“好!”

  “什么时候?”他穷追不舍,趁热打铁,“你想好了吗?”

  赤苇看电影很不专心,每条消息都读得很快,赤苇说:“两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

  木兔说:“不要说得那么深奥啦。”

  “看电影和交往不是一回事。”赤苇解释道。

  木兔不等了,给赤苇拨了通话,对方接起来,木兔立刻道:“还没有想好吗?”电话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声键盘敲击声夹杂其中,赤苇说没有。

  “赤苇——”他的头缩进被子下,声音也被闷进空气不怎么流通的空间里,手机屏幕上多了一层水汽,木兔拉长声音叫赤苇,才一会便被闷得呼吸不畅,他重新钻到被子外边,问,“那什么时候能想好?”

  赤苇如实说不知道。

  木兔哼了声,不顺着这个令人不悦的话茬往下说了,他换了个话题:“什么时候去看电影?”说完他开了免提,一边搜最近的电影排片,一边看评价,碎碎念道,“好像不是很好看。”

  赤苇只是听着,没打断他读评论,木兔看了会,抱怨当下的电影都太无聊,挑不出一个好看的。

  “有一部我很想看的电影。”赤苇说,木兔竖起耳朵,“不过要等到圣诞节前才会上映。”

  “好啊,那去看吧!”木兔打了个响指,伸长手臂拿过放下没多久的台历,找到12月下旬的那行,在12月24日的方格里备注“看电影”,紧接着,在写好的字边又添上几个字——“和赤苇看电影”,他满意地放回台历,汇报,“那就说定了。”

  他甚至没问是什么样的电影,擅自敲定了时间,赤苇没提醒,木兔没注意,木兔说:“好期待啊。”
赤苇便不再检查那天是不是工作日,说:“是啊。”

 

  隔天见到木兔是在下午,木兔来找赤苇去社团活动。

  二年级六组的座位换过一轮,原先坐在后门边的人回到原位,他翘着椅子,和在门边等人的木兔闲聊,赤苇在收拾东西,把椅子推进桌子底下,全都整理完毕后才出了门,同学和木兔的对话终止了,玩笑似地说:“前辈也太勤快了吧?你是赤苇正在交往的女友吗?”

  木兔立即指着自己的脸,笑起来:“我吗?我很像吗?”赤苇推着他往外走,地板很滑,赤苇叮嘱木兔小心,木兔自顾自地笑着,赤苇便问他有没有在听自己讲话。

  “有啊,”木兔调整走路姿势,“赤苇一直念叨,真的很像老婆。”

  “才不像。”赤苇反驳。

 

  木兔的脑回路很奇特,能跟上木兔奇特的脑回路还陪他胡闹的赤苇也很奇特,如果木兔在普通人的定义中属于怪胎,那赤苇就会成为人们所说的被怪胎带跑偏的正常人,并对其选择感到惋惜,希望他走回正道上。

  走到半路,木兔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递给赤苇,包装是粉橘色的,味道是酸甜的,在口袋里放了很久,糖果和包装纸黏在一起,被舌尖卷走了,木兔目不转睛地看着,想问赤苇糖果好不好吃,嘴巴里冒出酸溜溜的唾液,他吞咽了一口,在心里猜测糖果是什么口味。

  他像在很认真地追求着赤苇,他提前十五分钟在赤苇必经的路口等待,拙劣地装作偶遇,在阴天时说天气很好;他在下课的******响起后跑向楼下,带起的劲风掀起迎面而来的同学手中的纸张,他在门边等赤苇一起走,把得到的唯一一颗糖果送给赤苇,他和赤苇一同去训练,留下来加练,一起穿过昏暗天空下光线不佳的小道,走到热闹的大街上,走进熟悉的小吃店,木兔发现,自己并没有在追求赤苇。

  他只是回到了有赤苇的生活,只是将属于赤苇京治的一部分嵌入自己后天生长出的凹槽中,当凹槽被填满,他才变得完整。

  他在小店门前的灯牌边跺脚,室外的温度很低,他的手掌并在一起搓了搓,眯起眼睛笑起来,赤苇在他的身侧,问他在笑什么。

  木兔不告诉赤苇,赤苇又问他到底在笑什么。

  不是得了分后的大笑,也不是被夸奖后得意的笑,是和当下所觉察到的细微的幸福一样的、满足的微笑。

  “有什么好笑的吗?”说这话的时候,赤苇拍了拍木兔的手臂,声音也不大稳,木兔转身看他,不解释,也不说话,走上前来,张开手臂,仿佛要很用力地扑上来,手臂落到赤苇的背上,又是羽毛般,他在冬夜里拥抱着赤苇,爽朗地说,“好开心啊。”

  赤苇没推开他,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跟着笑起来,两个人像傻瓜一样站在灯牌边相拥,更高处的灯光照到的尘埃像雪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到两人的头上、肩上,融入此刻小小的幸福中。

  赤苇想,倘若木兔真的是世上没有人理解的怪胎,倘若有人也在盲目地喜欢着怪胎身上的发光点,那他要做世上最喜欢怪胎、第一个喜欢怪胎的人。

  从他推开体育馆的大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不再回到所谓“普通人”的正轨上。

 

  又过了两天,训练休息时木兔才想起要问电影的事,说实在的,光是“让赤苇产生兴趣的事”,就令木兔产生相当浓厚的兴趣,他问是什么电影,赤苇说是一部很轻松的喜剧,并评价“木兔前辈应该不会睡着”,木兔吵嚷着“我才不会睡着”,没克制声音,被离得最近的雀田听见了,她随口插话:“你们要一起去看电影?”

  “嗯,”赤苇承认,“要不要一起去?”

  雀田表情惊恐,连忙摇手,木兔挡住她,和她异口同声道:“不要。”

  赤苇点头:“好吧。”

  过了会,雀田去找教练,木兔逮着机会,溜到赤苇身边,问:“你为什么要邀请其他人啊?”

  赤苇被他拽着衣袖,扯不开,便任他拉着,和路过两人的一年级点了点头,对方走出好几步,频频扭头看二人,赤苇侧过身,稍稍隔开一年生,道:“那个氛围怎么都该邀请一下吧。”

  木兔的声音低下来,悄声说:“可是我只想和你一起去欸。”

  路过的一年级生回来了,还是原路返回,经过两人时没听见谈话,木兔前辈看着赤苇前辈,赤苇前辈淡淡地看着球场,等一年级生彻底从他们身边走过了,赤苇说:“去训练吧。”

  他说完,叫住前头走得缓慢无比的一年生,主动提出帮忙练习,一年生欣喜过望,转身抱了球回来,发现加入练习的对象多了个木兔前辈。

 

  一来二去,木兔开始明目张胆地催促赤苇,拖到平安夜前夜,木兔的台历上12月的那一页被他画的叉装满,他拉上房间的窗帘,睡前给赤苇发消息:“明天好像会下雪!”

  到了24号下午,天空果然开始飘看似毛茸茸的雪花,木兔将手伸出窗外去接,雪花全都在他的手中化成了冰水,他用纸巾擦干,祈祷雪不要太大,不要积太高,否则晚上他的约会很可能泡汤。

  白雪自然听不见他的祈祷,即便木兔盯着雪花许了一下午的愿,雪依旧没停。

  他抓着书包,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楼,在拐角撞上已经从教室出来的赤苇,木兔喘着气,赤苇将围巾调整端正,木兔欲言又止,没头没尾地问:“走……吗?”

  “走吧。”

  木兔放下心来,下楼的步伐也慢了,他们取了伞,在门边撑开,两把伞离得很近,同时又隔开两人的距离,木兔想跑到赤苇的伞下,但他缺少一个足够亲密的关系。

  真烦人。他转动伞柄,撇撇嘴。

  就像雪一样,一开始觉得好看,任它怎么下都能够欣赏,一旦下得太大了,就可能寸步难行,影响原本美好的约会。

  他等太久了,想把伞丢掉,什么也不管,跑到赤苇的伞下,又怕赤苇生气。

  不好做决定的球凭感觉打就好,选不出的美食就闭着眼睛随便挑,患得患失最是烦人,木兔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这样瞻前顾后过。他把脚边的雪踢开,收好伞,进了部活室,边换衣服边说希望训练结束后雪不要再下了。

  赤苇看向窗外,雪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他看着落下的雪,说:“不停的话,就不去了吗?”

  木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赤苇在说晚上的电影,他抓着还没套上的衣服,大声道:“去!”

  或许是这次的许愿比上次还要真诚,两人从学校离开时雪停了,木兔不用再撑伞,肩膀挨着赤苇的肩膀,走得很近。

  街道的商铺挂上了圣诞节装饰,榭寄生花圈上留下了一层厚厚的还未被清理的积雪,商业街街头放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五花八门的装饰,顶部是一颗闪烁的星星,大雪没有阻碍想享受节日气氛的人们,木兔拉着赤苇在树下拍了张照,把照片发给赤苇,自己边走边反复欣赏。

  他们躲进了影院,在节日赶来观影的人排成长队,赤苇在队伍里等待取票,木兔在隔壁柜台买了两杯热饮和一大桶爆米花,并让赤苇帮忙保密。

  他一手抱着爆米花桶,一手举着饮料,赤苇拿着两人的票检票入场,在倒数第三排落座,等到电影开场时后面两排也坐满了,木兔某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落空,只能埋头吃零食。

  很快影厅灯光暗下来,交谈声骤然消失,开幕动画放映结束时还有零星几人姗姗来迟,屏幕上几个黑色的人影移动,随着观众的落座消失了。

  木兔看得不专心,一会看屏幕,一会看身边的赤苇,手指移过去些再缩回来,没滋没味地看了会,偷偷掩住嘴巴,朝右手边的赤苇小声说:“赤苇,这好像不是喜剧啊。”

  “我记错了。”屏幕上,女主人公帽子上的丝带随风飘动,男主人公的身影渐行渐远,木兔将注意力放回电影,室内的暖气太高,中途他的脑袋一点,如赤苇所调侃的那样,睡着了。

  他的脸颊在这人群制造的蒸笼里被烘得泛红,到了散场时间,灯光亮起,前排的人陆续散了,赤苇叫醒打瞌睡的木兔,说:“该走了。”

  “结束了吗?”木兔揉揉眼,手边的爆米花还满满一桶,赤苇也没吃。

  “结束了。”赤苇起身,木兔牵着他的包带,不是很清醒地往外走,在影院门口被夹杂着小雪的风一吹才醒了,惊觉自己已经睡过了很重要的时间。

  他们沿路闲逛,鞋子在雪地上踏过发出清脆的“簌簌”声,和用勺子挖冰沙的声音有点儿像,木兔的鼻头也被冷风吹红了,躲到围巾下,他想起睡着前看的剧情,问:“结局是什么?”

  “女主人公病逝了。”赤苇说。

  “噢。”木兔将围巾提高些,“好像不是很适合这种日子看。”

  走着走着,赤苇将喝空的热饮的杯子丢进了垃圾桶,他顺着木兔的话说下去:“嗯,其实是我随便选的。”

  “不是你很期待的那一部吗?”木兔疑惑道。

  他陷入了疑惑,赤苇又不说话了,两人穿过了公园,人越来越少,赤苇从公园后方的楼梯往下走,木兔得不到回应——很久都不曾得到回应,便松开了赤苇的包带,等赤苇下到第一个平面上,转头望着他。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赤苇总是自己说自己的。”木兔低着头,情绪的温度和正在下大的雪一样低,他把控诉一点点往外挤,“从来不和我说你的想法。”

  “你猜不到吗?”赤苇问他,语气温和,仿佛能把雪花融化掉。

  木兔的声音大了些:“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即使大了些,听起来却有点委屈,“我又不像赤苇那么聪明,猜不到。”

  赤苇看着他,给他抱怨的时间,木兔继续说:“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啊赤苇?”他抬起头,和阶下的赤苇对视,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干脆将手举起来作喇叭,喊,“今天是12月24日了,你知道吗,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参加新年参拜!”

  他说完,整片空间都静下来,好像还有回声在四周环绕,木兔用灼热的目光盯着赤苇,似乎在让赤苇别再考虑了,再考虑来不及了。

  雪花落在二人的发顶,赤苇的黑发上留下小小的几片,他们在雪夜里,在台阶上下看着彼此,半晌,赤苇忽然向木兔伸出一只手,说:“我没有期待的电影,我骗你的。”

  木兔不吭声。

  “我是想和你看电影。”赤苇接住了几片雪花,“之前给你预支的牵手,请还给我。”

  木兔怔了怔,赤苇的眼睫弯起来,又问脑回路还没拐过弯的木兔:“现在还不了吗?”

  木兔一顿,睁大眼,几步跳下台阶,用力抓住了赤苇的手,欣喜道:“现在就可以!”

Notes:

兔赤日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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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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