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NO.1

  赤苇京治发现木兔光太郎的行为超出他目前所了解的“木兔生态”时,并没有立刻想通木兔的动机。
  先是周一早上的时候——当天是情人节,赤苇在部活室门口遇到在背包里翻找钥匙的木兔,他礼貌地叫了声“木兔前辈”,并十分不敬地暗讽了一句向来踩点的木兔今天到得很早,很可惜,由于没有翻译成最直白的意思,被极度容易满足的前辈当成一句他难得的夸赞,且反常地,没有大笑或是扑上来与他勾肩搭背,而是在他的注视下挠了挠鬓边的脸颊,笑了笑,保留了预想中会出现的得意,小声地说“当然,我可是前辈”。
  “……辛苦了。”若是木兔反驳说自己并没有很晚,赤苇便会精准地报出自己记录的上周的木兔到达部活室的时间,但木兔的台词在赤苇的计划之外,于是对话变得普普通通,中规中矩,还有些闷闷的东西不得已被憋进了肚子里。
  他从包里找出钥匙,木兔侧身让开,赤苇开了部活室的门,两人一前一后进去,木兔把包丢在椅子上,脱了外套,一边换衣服一边闲聊:“我刚才看到好多人在送巧克力啊。”说这句话时,木兔的声音又高了些,像扯了嗓子,对着某处在讲,然而室内能回应的只有另一个人,于是赤苇停下换衣服的动作,想了想,道,“今天是情人节吧。”
  对话有了十几秒的空白,足够赤苇将衣服换好,他把眼前的东西一一摆正,包括一年级放错位置的物什,还有木兔用纸折得歪歪扭扭的千纸鹤,做完这些,他转过身,木兔在摆弄被丢到椅子上的背包,拉链边的小挂件随着翻弄的动作摇摇晃晃,木兔蹲在椅子边,赤苇问他在做什么。
  “在找这个。”木兔说,双手从背包里拿出来,带着一个小盒子,盒子外缠上一圈丝带,左右的结大小不对称,应当是自己包装的。木兔把盒子递到赤苇的面前,道,“给你。”
  应该是一盒巧克力。
  赤苇慢吞吞地伸出手,将信将疑地收了,以一种试图阅读出木兔的眼里藏着什么小秘密的眼神看着木兔,犹豫地说:“谢谢。”
  “不客气。”木兔说。
  捧着莫名有些沉重的巧克力盒子,赤苇抿了抿唇,提出了疑问:“但是为什么要送我巧克力呢?”
  木兔将背包拉链拉好,站起身,食指弯曲,扣了扣盒子表面,发出笃笃声,他反问:“今天不是情人节吗?”
  “话是这么说……”赤苇拿着盒子,看了眼部活室的窗外,去年的同一天,木兔在这扇窗后才发表过“为什么要过情人节”的相关演讲,逮着送巧克力而迟到的一年生进行了带有浓厚主观色彩的说教,表示巧克力是运动的天敌之一,如果过多地沉浸在甜蜜蜜的氛围里就会变得怠惰,到时候提不起胳膊、跳不起来,可不要哇哇大哭。
  然后在一年后,木兔送给赤苇一盒巧克力。
  有点开心,也有点怪,不只在于木兔突然过起情人节了,还在于突然把巧克力送给了一位后辈——男性。
  现在问他的话一定会没完没了。赤苇想,他将情人节礼物放到背包边上,木兔的目光跟着盒子移动,见赤苇把背包打开了,连忙开口问:“你不吃吗?”
  他的目光过于期待,赤苇早上见过这种目光——出门的时候和邻居家的蹲在门边的萨摩耶无意间对上了目光,它似乎寄希望于这位常见的邻居身上,希望他打开铁门将它放出来,带它去溜溜弯,但人类蹲在门边摸摸它的脑袋,并没有替它开门的打算,它开始摇尾巴,在人类走出两步后发出非常细小的“嘤嘤”叫声,同时用极其湿润的黑色眼睛看着人类。
  总的来说,很难拒绝。
  赤苇将巧克力推近一些,艰难地、像早上拒绝邻居家的宠物狗那样,说:“我晚点再吃。”
  木兔也勉为其难地说:“好吧,那你要记得吃哦。”
  “好。”
  到了中午的时候,木兔又来问赤苇吃过巧克力的想法。
  “我还没有吃。”赤苇在收拾便当盒,如实答道。
  木兔再次提醒他:“那你不要忘记了。”好像非常在意这件事。
  木兔对巧克力的态度显得过于执着了,赤苇在下午部活休息间隙随口向经理询问情况:“学姐有尝尝木兔前辈送的巧克力吗?”
  经理抱着文件,扭头看向他,奇怪地说:“什么巧克力?”
  赤苇眨眨眼,手里的杯子还没盖上盖子,他说:“……情人节……巧克力?”
  “有那种东西吗?”经理笑起来,似乎将巧克力、情人节、木兔光太郎三件事结合在一起就令她感到违和好笑,她在纸张空白的位置写下木兔的名字,在名字边画了一个简陋的图案,是一块巧克力,她用笔帽的那端敲了敲纸面,“木兔送的吗?”
  赤苇忽然意识到木兔的义理巧克力并没有送给所有人。
  不过应该也没有只送给一个人的义理巧克力才对。
  他在木兔不厌其烦的询问中将巧克力带回了家,拆了包装得歪歪扭扭的丝带,小心翼翼地将粘在一起的包装纸划开,挑了最角落的那块巧克力。
  他坐在桌边,指尖沾上了棕褐色,赤苇靠着椅背,皱皱眉。
  甜过头了。
  他将装巧克力的盒子放在一边,等嘴里的甜品完全化开,端起杯子喝水,冲掉了嘴巴里太过甜腻的味道,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指,想起要给木兔汇报感想,开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发送消息:“巧克力很好吃,谢谢。”
  木兔可能在忙别的事,过了半个小时才回复:“还有呢?”
  赤苇盯着小小气泡里的消息,思索半晌,道:“辛苦了。”
  “没有了吗?”木兔又问。
  赤苇摩挲着手指屏幕,接着放下手机,把巧克力全部取出,露出盒子底部,和丝带一样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很幼稚,像那种十二、三岁才会搞的超浪漫小惊喜。
  藏在太甜的失败的手作巧克力下的是很简单、但能解释这种反常的原因,是“喜欢”。
  他的手掌撑着下巴,嘴角向上提了提,告诉木兔新的感想:“我很喜欢。”

  过了两天,木兔给赤苇送来一件春高限定的T恤,用姐姐建议的很漂亮的袋子装着,送得很突兀,但很好理解动机。
  赤苇又想起邻居家养的那只萨摩耶,经常爱把自己捡的树枝丢到他的脚边,令赤苇哭笑不得。
  那之后,木兔又像仓鼠储存过冬的粮食一般,送来新的游戏卡带、帽子、排球,等到实在不知道送什么了,木兔在回家的路上直白地问赤苇:“赤苇,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赤苇看着他,思考片刻,道:“打排球很厉害的人。”
  木兔的眼睛亮起来,他往前跳了几步,面上欣喜:“如果这样的人要跟你交往,你会接受吗?”
  “大概吧。”
  木兔就露出了自信满满的表情,请喜欢打排球很厉害的人的赤苇同学吃了饭团。
  他就像注射了超级英雄片里的某种针剂,也像被独属于他的小蜘蛛在心尖尖上咬了一口,比先前还要强大和引人注目。
  赤苇在场外看着,白福凑过来要和他说话,动作做了一半,赤苇微微弯腰,将耳朵靠过去,试图在木兔击出的排球砸在地上的“砰砰”声中听清她说什么,白福用手掌遮着嘴巴,于事无补地隔开吵闹的声响,道:“你不觉得木兔热血过头了吗?”
  听她说完,两人的距离拉开,赤苇重新站好,看着正用手背擦汗的木兔,说:“是吗?”他笑起来,转头对白福说,“热血过头也不错吧?”
  “赤苇你也真是个怪人啊。”
  赤苇只是笑。

  然而这种热血没有持续太久,周六的傍晚,体育馆空空荡荡,眼看只有一个人,撑着膝盖看角落的桌子,细细看去,才发现桌下还有一个人。
  “你在闹什么脾气呢?木兔前辈。”赤苇先是弯腰,再抬起手,扶着桌子蹲下,和躲在桌下的木兔对视,“只是输了练习赛而已,请不要一直躲在这里。”他环视了一圈体育馆的环境,斜对角的地面上还有几颗没被收回框里的排球,比赛过后的热气、声响久久没有散开,他看着仅有两人的场馆,道,“大家都回去了哦。”
  木兔不吭声,高大的身躯缩在矮小的书桌下,四肢都无法舒展开,头发被蹭乱了,发丝交错,木兔在桌下待了大半个小时,一年级忧心忡忡,三年级习以为常,只有二年级的赤苇京治最后留下来——和之前每一次一样,蹲在桌边,向一脸不开心的木兔伸出手。
  倘若是邻居家的宠物狗,此时会迫不及待地将爪子放在他的手心里,吐出舌头,朝他摇尾巴。
  但木兔看他手心,像看着他手心上的纹路,几条线延伸至手掌外,木兔在赤苇的线上逡巡,迟迟不向前,赤苇等了会,没有缩回手,放柔语气,耐心地问:“怎么了?”
  木兔看着他,两人静静地对视,木兔缓慢地抬起手,先是将手指搭在赤苇的手指上,叫赤苇的名字:“赤苇。”
  赤苇看着他,留下给他说话的时间,木兔的手掌慢慢移动,逐渐覆盖赤苇的手掌,将温热的手抓紧,木兔接着道:“你喜欢打排球很厉害的人吧?”
  “我是有说过。”赤苇说。
  “我非常喜欢你哦。”木兔注视着赤苇的脸庞,如实说,“可是我刚才输了比赛,实在太逊了。”
  他有些不满地瞪了眼球场:“你会讨厌我吗?”
  赤苇任他把手握得更紧,狡猾地停顿了足够让木兔紧张的时间,才像是思考好了,有了答案,才开口:“木兔前辈会因为输了比赛就不再打排球吗?”
  “当然不会。”
  “那下次再让我看看你胜利的英姿吧。”赤苇用空出的手拍拍他的手背,“我很喜欢那样的木兔前辈。
  “不如说,就算是下一场比赛,十年后、二十年后、哪怕退役以后,木兔前辈打排球的样子都很帅气。
  “我喜欢木兔前辈。
  “不管是交往对象、打球最厉害的人、冠军,你都是我的选项中的NO.1。”
  木兔睁大眼睛。
  他从桌下钻出来,头磕到了桌子底部,桌子被带着移动,他蹲太久,脚腕酸麻,使不上力气,重重地栽倒在面前的赤苇身上,两人在体育馆的室内滚过一团,躺在地板上,面对面,额头贴着额头,木兔朗声道:
“你也是我的NO.1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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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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