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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差三分,木兔选手摸黑在小男友家的玄关穿鞋。
他在玄关找了很久,才在定做的鞋柜下找到了其中一只鞋子,然后手往鞋柜底下再往里伸,才找到了另一只,他把一双鞋提到一起,尽管看不到灰尘,还是心疼地拍了拍鞋面,这是去年生日姐姐送的******款,木兔选手尤其喜爱的鞋子。高中生站在他后面看着,想笑,也确实提了提嘴角,只是提到一半便改为了打呵欠,困意裹着高中生的身躯,令他靠到墙上,等木兔系好鞋带,站起来回头,他便很自觉地走上前,换成靠到木兔选手的身上。
木兔在和所有的交往对象的拥抱里,从没有过拥抱会饱满的感觉,感到自己的臂弯组成的小空间刚刚好,赤苇靠上来,怀抱就变得充实。
天还没亮,赤苇闭着眼,对木兔选手说“训练加油”,木兔用脸颊和肩膀夹着高中生的脸,转动脑袋蹭了蹭,抱着人在玄关左右晃,说完“我出门了”,还是没松开,高中生靠在他的身上睡了几分钟,懂事地从他的怀里退出来,道:“您回去吧。”
木兔选手点点头,把还没用完的依依不舍掰碎了,打算在回去的路上慢慢消化,他重复了一遍“我出门了”,然后转过身,要去拉门把手,站在玄关台阶上的高中生走下来,拉住他的衣服,他扭头,想问怎么了,嘴角忽然间被碰了碰,高中生把他的衣角放开,替他按下门把,用他们都十分熟悉的措辞:“改天见。”
门缝开了小小一条,没有光进来,又被一股力撞上,木兔牵起高中生的手,在黑漆漆的环境中找到嘴唇刚刚触碰的地方,唇瓣相触,木兔用鼻子碰了碰赤苇的,轻柔地啄吻对方,拇指压着高中生的下唇,后者的上下唇分开,将手指含得更深,木兔的舌头舔到自己的指尖,高中生抬起下巴,嘴里顾上手指便难以顾得上伸到自己口中的舌,牙齿虚咬着木兔选手的手指,下唇被木兔拨弄,玄关处响起轻微的水声,高中生的手放在木兔选手的腰间,被一把抓住,木兔将两人的距离撕开,喘着气,手指没有抽出,在高中生的唇瓣上滑过,赤苇含着他的拇指吮吸,木兔低下头,额头贴着赤苇额前的发,他低低道:“赤苇,吐出来。”就好像自己无法抽离一般。
高中生把他的整根手指都含入口中,舌头卷起,从根部舔到指腹,吸吮后的吞咽动作将他的手指往里带,高中生松开嘴,热气呼到他的手指上,像是不舍,又伸出舌尖舔了舔,才退开,让木兔回去。
木兔选手握了握拳,觉得小男友简直不可理喻,不分轻重,不依不挠……但因为看起来很喜欢自己,所以统统免罪,他飞快地亲了口赤苇的脸颊,没再敢亲嘴巴,说“我走了”,拉开门把手跑出小男友家门,当作晨练跑到了就近的车站,回头看看,发现高中生没跟出来,心想还好,小男友还没那么痴迷自己。然后拦了辆出租,盯着自己的拇指看了一路。
木兔选手在思考男友太黏人怎么办时,小男友正在床上睡得香沉,交往前总会做的香艳的梦烟消云散,赤苇在六点的时候考虑了十分钟应该控制和交往对象上床的频率,在亲吻过后便打消了,比起不能亲昵,似乎还是亲昵后累且满足更好,何况木兔选手******时总是很凶,像要把他揉碎了全数占有,时而温柔地亲吻,时而毫不怜惜地蹂躏,哪一种都给他对方想要自己的信号,赤苇想,在赛场上,这束光芒平等地分给每个人,而在没有灯的黑暗里,木兔所有的喜爱只给自己。
扣除平等得到的这部分,多出来的那一道目光,多出来的只给自己的拥抱,多出来的青睐,就是木兔对赤苇的偏爱。
赤苇为此感到满足。他往枕头左侧移动些,木兔的气息还留在床铺上,高中生睡到闹钟响,母亲来敲他的房门,他捂着额头,下了床,开门面对母亲,昨天被按得太死,今天身上的肌肉和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和疲惫,母亲担忧地看着自己时,他只能说没事,再休息半天就好。
高中生向学校请了半天假,把“不能频繁和交往对象——特指木兔选手上床”的决定重新扳回脑海,精打细算如何合理宣泄欲望,同时维持正常的生活,他没想出结果来,很快又睡着了,睡到十一点被饥饿唤醒,发现木兔给自己发了好几条消息,说到了,又问他起床了没有,吃饭了没有,有没有去学校。
高中生抓着头发,打字:没有
他拿着手机去洗漱,下楼把母亲放在冰箱里的菜拿出来加热,站在微波炉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微波炉“叮”地一声,木兔选手消息回过来,问他为什么没去学校。
高中生实话实话:身体很累
他找了两张纸巾,叠在一起,把热好的菜从微波炉拿出来,木兔选手读了消息也不知道在干嘛,可能被叫走了,赤苇把盘子摆好才有了回复: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高中生右手拿筷子,左手打字也很顺畅:不用注意
木兔选手又没回复了。
吃完午饭,赤苇回房间收拾房间,独自把只使用了两天的地毯换了,用过的东西都丢回抽屉里,至于那张冒牌签名,早上已经被木兔选手揣在包里带走了。他捏捏自己的肌肉,站在桌边垂头看重见天日的相册,翻过一页,总感到不对,两条腿站直了,又翻过一页,动了动腿,停下翻页的手,目光移到腿间,双腿已然用力并拢在一起,感到还被隔开是自己的错觉。
想到此,他关上相册,像头一次和木兔选手做完后那般,回到床上,打开了手机相机前置,身体往后倒下一些,手臂撑着,看到屏幕里自己的腿根和有些红肿的******,腿根上的签名昨天洗澡时还未被冲洗掉,他放松手臂,倒在床上,大腿维持着张开的姿势反倒觉得自在些许,随后他坐起来,拿起手机,拿起放在床边的裤子套上,发现木兔选手给他发了新的回复,一个垂头丧气的表情,配合表情,向赤苇汇报,近期集训是封闭式的,他将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自己刚交往的男友。
“上床频率”的事情不必再考虑了。高中生坐在床上,读完消息后给木兔回复,让他专心训练,接着给学校请了剩下半天的假,出了门。
木兔选手从“小男友好像太痴迷自己”到“小男友好像没有那么在乎自己”的心情转变仅仅间隔一个上午,问题落到了唯一知情人宫侑身上,木兔问宫侑,高中生是不是只喜欢自己的身体。
宫侑准备睡午觉,说,如果是这样就好。木兔没听懂,宫侑又说:“我看你是不止喜欢高中生的身体。”然后关上门,不打算再做免费的心理咨询了。
下午,高中生去上课,木兔没有再给对方发消息,他的训练也不轻松,没时间谈情说爱,枭谷在高中时期没有遇上过青叶城西,木兔并不知道有岩泉一这么个人物,但对方会让自己想到稻荷崎校的那个冷面队长,有点可怕,不像,但是都很可怕,至少其他人都很怕,尤其是当岩泉训练师缴走角名伦太郎的手机后,所有人皆是寒蝉仗马,木兔只敢在心里想想小男友了。
高中生可能也不是很想木兔选手,到了六点都还没发消息来,木兔抱着手机,越发觉得高中生是喜欢自己的身材,就像他的粉丝们经常说的那样,然后把自己骗到手,睡过发现实在太累,就不想要他了,所以对之后不能见面也没有太大反应。
他约了******,趴在小床上,越想越认为自己的推断合理,隔一分钟看一次手机,忍不住问******师:“您觉得我的身材怎么样?”
******师被问得一头雾水,回答道:“很好。”不想得到夸奖的木兔选手更加丧气,下巴枕着自己的手掌,叹了很大一声气。
******师推到他的背,不知怎么缓解眼下的气氛,手掌按压到木兔选手的背肌时,玩笑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看来您昨晚有约。”说完才感到冒犯,连连道歉,木兔扭头,没听懂,******师的手指停在他的背上,解释,“您这儿,有被抓过的痕迹。”
木兔选手如梦初醒,反手拍自己的肩后,耳朵迅速烧红,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手心,向不认识的人哭诉:“可是他只喜欢我的肉体。”听起来属实有些难过,令对方哭笑不得。
做完整套******,木兔选手塌着肩回宿舍,他带着手机进了浴室,开了花洒,水温慢慢升高,洗发水打出蓬蓬的泡沫,木兔弄了满手,正要打开水冲走白色泡沫,放在架子上的手机响了,他的手换了个方向,抓起手机,泡沫把屏幕挡住,被他急乎乎地吹开,高中生发来一张图片,木兔点开,呆怔地杵在花洒下,盯着瓷砖几秒,立刻低头再看了一眼。
是一张照片,光线是鹅黄色的,与赤苇的床头灯一样,背景是他睡过的枕头,高中生靠在枕头上,一手抱着腿,勾着膝弯,下身************,木兔把照片放大了,在腿根处看见自己写的签名,手机又震动一次,他把照片缩小,赤苇发来第二张照片,这次只拍了腿根,木兔选手的签名就在男生的皮肤上,他打量着,黑色的笔迹外还有一圈浅浅的红,签名好似比昨天更加清晰了,木兔看了会儿,手机差点掉在脚边。
这可不是笔迹。他意识到,这是纹身。
学校不会发现、不会处罚的纹身,还有,全世界只有他能看见、他给的纹身。
手上的泡沫都快掉光了,木兔选手看着照片,屏住呼吸,不禁想纹身的由来,纹身师得怎么下手,需不需要扳开赤苇的腿,问赤苇这是什么图案,在一点点的刺痛中把他的名字纹上,赤苇会很痛吗,还是会想到他。
高中生说:因为洗掉太可惜了
木兔在手机上打字,手指太滑,总是按错,他尽量把自己伪装得不是那么在意纹身,所以他回复高中生:还可以再签一个
然而他装得很不成功,高中生说:可是很久不能见您
高中生:签不了
木兔选手想,小男友可能真的不是只喜欢自己的肉体,而且——侑说得没错,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喜欢死他的高中生男朋友了。
二月伊始,高中生和木兔选手都过得比想象中忙。
一月底的休假结束后,赤苇回到高中生活,在高一末匆匆给过去的一年的学习、社团、恋爱做了总结,换了新的班级,认识了新的同学,排球社的交接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副主将的担子丢到了赤苇的身上,即将毕业的三年级前辈语重心长地拉着赤苇的手,将心爱的社团托付给他,好像一个即将出远门且不会回来的中年父亲,把年轻的孩子交到信任的朋友手上,然后夸张地抱着纸团,抹了把鼻涕眼泪,和其他三年级抱在一起,赤苇听到队长说终于不用再做表格。
校门前,木兔选手来接他那天还光秃秃的樱花树枝桠上冒了零星几个小花苞,赤苇给小花苞拍了几张照,发给正在饱受磨练的木兔选手,对方一整天没回复,说是手机上交了,到了晚上才还,到了六点半,手机开始停不下来地震动,木兔选手一条一条地回复白天错过的消息,惊叹花期竟然要到了,赤苇结束部活比之前晚,错过这一小波蜂拥而至的消息,他一一浏览过,问木兔等树上的樱花全都开了的时候,能不能再来一次。
收到问题的木兔选手左思右想,觉得高中生是在表达“想要见你”的想法,但四月集训还没结束,于是木兔选手诚实地表示自己也很想见高中生,可也许赶不上花期去见他。
高中生说没关系,由于只说了没关系,所以木兔溜出宿舍,靠在房门外的栏杆上给赤苇打电话,问是不是真的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高中生戴着耳机,一边在纸上演算草稿,一边听木兔讲话,纸上的数字齐整,一列又一列,赤苇写到一半,似乎听到木兔在那头哈了口气,仿佛看见夜间被灯照到的白色的、小小一团无雾缓缓消散,他的笔尖停了停,手下墨迹变粗,木兔呼了声,有些刻意的较真,对赤苇说,“我还以为赤苇会再撒会娇让我去见你呢。”说完,不等高中生想好措辞,木兔选手又说,“还以为赤苇会多想我一点。”
笔尖一划,数字乱了,演算报废。
“这样可以吗?”赤苇确认道。
“我是你的男朋友哦。”木兔提醒他。
“我知道,”高中生握着笔,脚底踏着地毯,看着纸上的字画,“国家队的男朋友。”他申明,顿感“我是你的男友”这句话从木兔的口中亲自说出来的威力,令他坐直的背弯下来,额头靠在桌面上,稍微合了木兔选手的意,“我是说,可以再多向您撒娇吗——影响您打球。”
“倒不如说不这么做更影响我打球。”
赤苇重新坐好,笔尖在纸张上移动,写下木兔的名字,开口:“我有一点想您。”
“啊————才一点吗?”木兔抓了把空气,高中生把手中的笔转了两圈,仔细陈述自己的“一点”从何而来,“除掉睡觉、学习、社团工作,剩下的一点。”
木兔掰着手指算了算,但时间太抽象,他一挥手,把计算全都挥开,道:“那叫‘很想’啊赤苇。”
“恩,”两人在夜里讨论“想”的程度,赤苇又在写好的木兔的名字外画了个框,实话实说,“我想您抱我、亲我。”
耳机里突然没声音了,木兔选手的手机仿佛突然故障,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但高中生依然没挂断,默默等了会儿,思考语音通话是否也需要设置撤回功能,他拿起笔记本扣在有些发烫的脸上,挡住台灯的光,等冰凉的纸张分走脸颊的热度后,他把书本整理好,木兔的手机像是又好了,突然宣布:“赤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向前辈撒娇。”
后者笑起来,木兔说得一本正经,像颁布一则《禁止撒娇》的新规,规定只有一条,遵守的人只有赤苇,监督人为木兔,违规惩罚是挂掉电话,但监督人徇私枉法,极易被买通,所以马上拨了视频通话来,高中生接了,木兔的脸占满整个手机屏幕,头发洗过后自然下垂着,令意气风发的木兔选手看起来安静不少,仿佛回到巢穴的凶禽,没有明显的攻击力,看着手机,问高中生在干嘛。
高中生汇报自己在学习。
“哦。”木兔往边上瞥,好像这样就能看到高中生的桌面,他摸摸鼻子,视线从手机镜头前移开,问,“你真的想……想要我抱你吗?”
高中生点头。
木兔选手又“哦”了声,不知打的什么算盘,赤苇在他的对面,有耐心地等,谁知下一秒,画面旋转,镜头一黑,木兔选手的声音响起:“好了!”他咬字用力,似乎在以此充实底气,“这是我的怀里!”
话音落下,黑色即刻消失,高中生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木兔选手把手机扣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弯起眼睛,说:“谢谢。”然后问,“亲吻呢?”
木兔身后的背景是黑色的,有几扇亮着灯的窗户,白色的顶灯从上投下,模糊了他立体的五官,赤苇拿起手机看,木兔选手似乎很尽责地履行作为男友的义务,看了眼镜头外,摆出“拿你没办法”的表情,道:“你过来一点。”
赤苇把手机拿近些,木兔道:“再靠近点。”高中生按他所说的再靠近了些,近到就快看不清木兔选手的全脸,木兔忽地靠近,耳机里一声短促的撞击音。
高中生眨眨眼,木兔选手赶忙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着急道:“好了!”见他不说话,木兔选手急吼吼地解释,“好了!亲完了!晚安!”
“谢谢。”赤苇失笑,“晚安。”
通话便结束了。
木兔挂了通话,在走廊上又站了会儿,在门前踱步,数地上的瓷砖,数了十遍,拿起手机,在通话结束的提示下补了新的想法。
高中生把书本收拾好,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再拿起手机时发现木兔选手还没睡,还在发消息。
前辈:明天要补给我!
也许《禁止撒娇》的规定有更适用的人选。
木兔选手开过一次视频通话后,每天晚上开始雷打不动地在走廊和小男友腻歪小半个小时,像人生头一次谈恋爱的毛头小孩,每天有报告不完的事情。高中生的作息也很规律,聊到差不多该睡的时间就说晚安,早上错开时间说早安,各自投入自己的生活。
排球部完成新旧交替,新人入部,赤苇有很多事情要做,协助队长和经理安排社团事宜,和新的队伍磨合,时间眨眼而过,樱花正盛时木兔选手说集训要在四月底结束,赤苇要暂时失去一个国家队男朋友,获得一个职业排球特教,问赤苇哪个更好,赤苇说只要名叫木兔的前辈。
木兔选手在国家队集训的地狱里滚了一圈,练出一身更结实的肌肉,兴致勃勃地和诸位同僚告别,出了门便脚步一拐回了家,见了大半年没见的父母,随后便掐着时间出门,准备去赴小男友的约。
门口的樱花树很给面子,开到四月底花瓣依旧繁茂,落了他一身,他甩了甩头,将帽檐上的花瓣抖掉,再抬起头,见三个月没见的高中生站在跟前,看着他,接着不合时宜、不分场合地张开手臂,将他抱紧,木兔选手练的肌肉在小自己八岁的男生面前毫无力量,被对方的手臂箍着,木兔纹丝不动,低头看高中生黑色的发顶。
赤苇没放开,问他:“您是今天来报道的特教吗?”
木兔感到抱着自己的手臂松了松,高中生站好,在暮色里面对他。
“我是。”木兔顺着赤苇的话道。
“现在有些晚了。”花瓣落在高中生的头顶,他拉着木兔的袖口,“只有我一个学员。”
木兔任他拉着,脚步往前挪,挪到他的身边,几乎和他贴在一起,距离太近,木兔选手只要偏过头,想吻就能吻到他。
但木兔没做,他把吻换成话,盯着昏沉傍晚中的那双眼睛,直愣道:“那我也教。”
高中生拉着他进了学校,私自开了体育馆的门,两人拿了一筐排球,升起球网,木兔选手脱了外套,高中生已经换回校服,穿着衬衫,白色衬衫扎在西裤里,衬出一双笔直的长腿,三个月未见,高中生的变化更加明显,身材修长,脸部线条干净利落,不说话时似乎十分冷淡,但笑起来却很温柔,这种变化足以打消木兔长久以来挤压的罪恶感,因为他发现自己不再能够将这位后辈看作小孩,而是一个正在快速成长的男生。像是从圆润的花苞悄然绽开,嫩粉色的花瓣舒展,即将赢来灿烂的花期,飘落的花瓣带来一场骤雨,将他从头到脚浇透,将他埋没。
高中生接过他丢的球,向上托起,排球在空中划出相当完美的弧度,在从未配合过的情况下来到了他的手掌前,木兔落回地上,夸赞高中生了不起。
“因为我想过很多遍。”高中生说,“我想过您站在这个位置,会怎么扣球。”
木兔想起春高结束的夜晚,赤苇也在电话里说过同样的话,想如果他们在同一个年龄相遇,会一起打球,会怎么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不用错开时间差,只要跑一层楼就能说上话。
可这些都不能实现。
他抓起排球,又给赤苇丢了一个,两人在空旷的馆内打了一个小时,像要把不能实现的遗憾补完,球筐里的球空了,又被捡起来装好,空了很多次,排球散在场内,木兔抓起最后一颗排球,丢给赤苇,后者稳稳地把球送到他的手边,随后球“咚咚”地砸到地板上,弹了几下滚远,木兔转身直直走到高中生的面前,手指挂在球网上,微微垂首,大力地吻对方的嘴唇,球网均匀的格子被抓到一起,唇瓣碰到一起便产生热烈的反应,高中生边亲边退,后脑靠在球网上,木兔另一只手也抓住网格,圈起一个窄小的空间,网格统统变了形,两人的牙齿相碰,木兔用舌头顶开高中生的牙,舌尖舔弄着对方的舌尖,相互舔舐着、吮吸着,额前的汗流进鬓间,被高中生的拇指抹开,赤苇的十指插入木兔的头发,扣着木兔的后脑,闭着眼,唇齿相依,彼此的气息在独属于他们的空间里发酵,升温,如爆出的情绪般丝丝缕缕地编织成细密的网,而深刻的感情往深处钻,埋到心底,根深蒂固。
他们稍稍退开些,赤苇亲了亲木兔的下唇,道:“但现在和您站在这里,我也很满足。”
不管是十六岁、十八岁、二十四岁,我们都站在同样的地方。
木兔看向赤苇的眼睛,他说:“我也是。”
在十六岁所站的球场上,木兔再度吻了十六岁的赤苇。
四月底,花期一过,出了枭谷大门,木兔就不能再装作十几岁的高中生了。
门前的樱树似乎就在等这一刻,花瓣在最后纷纷扬扬飘一场,木兔和赤苇牵手从树下经过,带走它的樱色花瓣,温柔的春风暂且歇息,花雨稀稀疏疏,直至停下,两人在夜色中并肩回家。
赤苇的手上多了层茧,纤长的手指被攥在木兔选手的手中,随后木兔松开,五指从他的指缝中穿过,接着扣紧,掌心上的纹路交错相贴,像缠绕的红线,在人生走到某一刻时相交,一同向远方延长。
“什么时候回去?”赤苇看着前方斑驳的灯,提起自己并不是很想讨论的话题。
木兔用拇指碰了碰他的手背,道:“明天。”高中生只是说“恩”,表示知道了,马路对面的红灯比每天等的时间都要久,令人情绪焦灼,他数地上的斑马线,黑白间错开,像他的感情和理智,平均分布,轮流占上风,数到最后还是感情略胜,绿灯亮了,赤苇往代表感情的颜色上迈开一步,道,“还是会觉得有点寂寞啊。”
于是他走不动了,木兔还牵着他的手,在原地等他,而绿灯时间又太短,赤苇眼看时间倒数,人流被他们分成两拨从左右匆匆而过,他退回来,木兔锋利的眉毛被头发盖住些,帽檐下有一双充满犹疑的眼睛,口罩挡住的嘴巴动了动,问他:“你想要我留下来吗?”
高中生看着木兔的眼睛,更看到木兔眉心中央拧出的皱纹,他抬起手,伸到对方黑色的帽檐下,手掌靠着木兔的脸颊,后者偏了偏头,带着依偎的感觉蹭了蹭他的手,他的拇指有耐心地抚开皱纹,手掌因此碰到木兔的睫毛,赤苇想,他让这个人左右为难了。
“我想。”他说,向前走了一步,额头靠到帽檐,又说,“但我更希望您不要留下来。”
拥有飞鸟的方法有很多种,有囚禁于笼中,也有在他的脚上绑上风筝线,亦步亦趋地跟着,抑或是划出空域,让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展翅——但这都不算拥有,赤苇花时间做好了配得上木兔的笼子,在里面放上食物,等木兔走到笼子边时,他忽然觉得笼子太小了,自己的天空也不够,所以他丢弃了精巧的笼子,对木兔说,不要留下来。
在喜欢木兔很久之后,分别之前,赤苇意识到,他喜欢木兔,比过去的自己还要喜欢。
绿灯亮了三次,他牵着木兔选手,跨过所有的理智和感情,通过了短短的马路。
“我比较喜欢打球很帅的前辈。”他用非常浅显的语言说给木兔听,打消了对方的为难,木兔睁大眼睛,心情好像变好了,收紧了手,道,“我打球果然最帅了啊。”
顾虑烟消云散,赤苇还希望木兔离开时不要太想他。
两人在临街一家开了很多年的拉面店吃过晚餐,老板对木兔有很深的印象,要了张合影,说要挂在店铺的墙上,因为照片后边还有赤苇的头发入镜,木兔便答应了,拜托老板一定要找一个最漂亮的相框挂着,老板说当然,最好的相框才配得上最闪亮的球星。
出面馆时是晚上九点,木兔选手说要送高中生回家,因为做这件事让他很有成就感,赤苇没推脱,手牵手晃到车站才放开,在平稳的电车上挨在一起看一个人的推特,看到坐过站了,又急忙下车换乘,再收好手机,空出手来牵手,慢悠悠地散步。
走出没多久,木兔突然道:“我们都没有一张合照。”
“是吗?”
“是啊,”木兔重重点头,手指动动,“明明都已经交往四个月了。”他把手指竖起来,举到赤苇面前,强调,“四个月。”
他的执着往往令人很难拒绝,赤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木兔:“那来拍吧。”
站在路灯下,木兔选手换了很多个角度都不满意,一会让高中生笑笑,一会嫌弃光线太黯,他拍了十几张,打开图库挑剔地选照片,手指左右滑动,翻过最开始拍的照片时才想起不是自己的手机,新拍的照片的前一张,是高中生腿上的纹身。
“怎么了?”见他停下,赤苇探头去看,屏幕上赫然是自己的纹身,木兔选手将手机一把塞回高中生的手里,飞快道,“拍好了。”
“不是说光线不好吗?”
“没有,拍得很好。”木兔拉着高中生走,健步如飞,直至快到熟悉的大门前,他的脚步慢下来,又后悔走得太快了。
门口亮着灯,大概是给高中生留的,木兔声音也压低了,怕被里面的屋主人听见,悄声说:“到了。”
赤苇还在看手机,木兔的手盖住屏幕,重申拍得很好,让高中生回去以后再看。
高中生缩回手,屏幕上还是那张纹身,木兔像是被烫着了,也把手指缩回去,插在口袋中,转着脑袋看了眼四处的环境,很不讲道理地抢走了高中生的手机,说门前的光线更亮,再拍一张,随后迅速地按了快门,锁上屏幕,把手机还给了赤苇。
在门口站了两分钟,木兔选手不急着走,高中生也不催,隔壁邻居家养的宠物狗叫了两声,打破了安静,赤苇先开口:“那是您自己签的。”指木兔选手不好意思看的纹身。
“可以洗掉。”木兔选手嘴硬道。
“您想要我洗掉它吗?”
两秒后,木兔摘下口罩,说:“不想。”他“啊”了声,像是想到什么,将背包从身后取下,蹲在地上翻找,赤苇站在他身侧,木兔从背包里找出个更小的袋子,不透光,赤苇看不清里面的东西,木兔把袋子递到赤苇面前,说,“送给你。”
“谢谢。”高中生接过去,问,“是什么?”
木兔拉上背包拉链,重新站好,替前者把袋子解开,里面是一双长护膝,木兔选手自己也穿这个长度,高中生见过不止一次。
“我会好好收藏的。”高中生将护膝放回去,木兔不解问,“******吗?”
“我没有穿护膝的习惯。”刚接触排球时有穿过一段时间,后来心理上感到护膝阻碍动作,便不再穿了,“您怎么想到送这个。”
木兔又不说话了,憋着口气,好容易全呼出来,手指点了点高中生的屏幕,像在抱怨:“都是因为那个啊!”脸上褪下的红晕又浮上来,“被看到怎么办啊。”
高中生愣了一刻,承认木兔选手作为大人考虑得比自己周到,他想要解释其实看不见,最后张了张嘴,只说:“我会用的。”
木兔选手满意地看他收好了,不敢大声说话,却敢在男友家门口偷偷和高中生接吻,邻居家的宠物狗又叫了几声,似是警告和恐吓,然而效果不佳,高中生背靠房屋的大门,木兔选手搂着他,亲得投入,半点没听见周遭的声音,衣服被扯得皱皱巴巴的,两人稍稍分开,木兔嘴上说“晚安”,说自己回去了,潜台词全是叮嘱高中生,记得想他。
高中生全都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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