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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的冬天湿冷,清晨窗外白茫茫一片雾,昨晚下雨,让人体会了一把一夜入冬,张泽禹本以为自己东北人的基因总要比其他人抗冻一些,练习室里单衣瑟瑟发抖练了半天,忍不住拉着张极与仓库里翻厚衣服穿
“不是说东北人都不怕冷吗?”
那人翻箱倒柜的时候嘴也不闲着,张泽禹差点拿着手里那条羊绒围巾封住他的嘴,真不知道怎么把南方人对东北人的固有印象消除,于是伶牙俐齿的天赋突然上线,滔滔不绝地输出,把北方的暖气,羽绒服和军大衣都搬了出来,愣是给张极进行了半个小时科普,直到老师开始在楼道里高声催促,俩人才迟迟回到教室
一场场连绵的雨似乎宣示着以后的日子应当穿上厚实的衣服,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的两个人一天到晚待在一起,同班同学甚至是前后桌,上学吃饭训练,分开的时间一双手能数得过来。
两个人平时下意识地寻找对方,脱口而出就是彼此的名字,难免被伙伴们起哄。张泽禹脾气好众所周知,和谁都能玩得来,活跃气氛的小能手,也不见和谁生过气,偏偏和张极不一样,有时候闹着闹着就陷入冷战,随后不知道谁先开口说第一句话,冷战就结束了。
-“你的好朋友对于你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那天在手机上突然看到这个问题,张泽禹脑子里蹦出的第一张脸是一年前张极那张还没张开圆乎乎的脸,那个时候的张极确实算是自己的好朋友。他们一周前开始冷战,期间录过一次物料,张极没有像往常一样拉着他组队,张泽禹看着人朝朱志鑫那边走了过去,他就知道这次冷战大概要持续很久。
久到最后他差点都忘了两个人在冷战,高高兴兴地跑到人边上说自己今天又看到了什么好笑的段子,张极表情没什么变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张泽禹才突然想起来他们在冷战,自己一个人悻悻地回到宿舍。
快一个月了吧,微信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在二十天前,在学校也不怎么说话,张极一有空就抱着篮球和班里同学去楼下打球,他眼看着拔高,脸部轮廓硬朗不少。张泽禹还在和身高做斗争,生日愿望还是希望自己能长高一些,他不希望自己和张极的身高差越来越大,好像他们之间莫名其妙的距离感都是拜身高所赐。
张极越来越频繁地与朱志鑫苏新皓闹在一起,张泽禹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危机感,坐以待毙不是办法,主动出击解决问题才是圣经。自称没有社交恐惧症的张泽禹同学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打破僵局,他还是很清楚自己那套活跃气氛的法子用在哄人上完全不靠谱。
反正就先从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入手,张极最近为了避开他,午饭也不愿意和他一起吃,抱着篮球出去打球,张泽禹自己去小卖店给他买面包,放在课桌上,等张极回来一脸疑惑地端详了一会,犹豫着要不要吃,张泽禹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
“嗯…公司的老师让我给你带的…”
“噢。”
接着几天张极还是午休出去打篮球,张泽禹看着自己每天中午莫名多出来的一笔支出,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嘟嘟囔囔
“张极那个憨狗,那么爱打篮球,干脆让他吃篮球算了…”
手上还要默默把面包放在桌子上,一天比一天冷,他今天还特意去买了杯热豆浆,就这么放着很容易凉,张泽禹想着报复张极一下,把他外套团成一团,把豆浆和面包放在了衣服中间,有味道就有味道了,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外套
“干嘛呢?”
张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教室后门口,随手把篮球放到角落,张泽禹吓了一跳,满脑子给自己找借口,等人都走到面前了,才扯了扯嘴角,尴尬一笑
“怕豆浆凉了,做个保温。”
“…”张极一声不吭地盯了他一会,“…豆浆也是公司老师让带的吗?”
“……我突然想起来数学老师还找我改题!我先走了!”
他没给张极回话的机会,那杯豆浆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周围用他的外套围了一圈,还发着热,连面包都熏热了些,刚用自来水洗过的手冰凉,碰到纸杯上觉得烫到指尖发麻。张极其实不喜欢热水热饮,如果他不是练习生的话,大概是个一年四季都喝冰水的人。
去年夏天热到不行的时候,他们两个一起点了冰饮,被老师抓了个正着,张泽禹唧唧歪歪地磨了老师很久,发誓就这一次,说着自己不会撒娇的人好不容易让老师松了口,那两杯冰饮被放到冰块化的差不多了才被允许喝掉,说实话被稀释的果茶味道并不美妙。
他忘了当时张泽禹和他说了什么话,大抵都是抱怨果茶还是要喝冰的,只记得一句
“重庆的夏天好热,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黑龙江吧,虽然也热,不过到时候我们吃冰棍就能光明正大了!“
吃个冰棍搞得像私奔一样,张极当时这么想,他没说出口,怕张泽禹多想,不过大概说出口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张泽禹对这种事情向来神经大条。
他想不到的,最好一辈子都想不到。
从很小的时候见到张泽禹的第一面,张极就想着要和他做好朋友,他们年纪都太小了,远离家乡,公司宿舍有时只有他们,聊舞蹈唱歌,聊未来,聊天南海北,聊家乡的小镇,甚至小区楼下花坛杂草丛生的春。理所应当地就把他当作自己的第一选择,同时期待张泽禹可以在各种自由组合里坚定地选择自己。
这种想法不是人人都有的吗,他时常安慰自己,但事情朝着不可控的地步发展,张极不喜欢张泽禹对谁都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他想要偏爱,而不是每一次因为自己嫉妒作祟而产生的冷战都以妥协结尾。
豆浆被张极喝掉了,面包有些吃不下去
“都吃了一周多这个面包了,也不知道换个口味…”
估计之后他要有一段时间不想看到这个牌子的面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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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泽禹好像主动了不少,分组的时候也不干看着了,愣是把走到苏新皓身边的张极又拽了回来,朱志鑫一脸“你是谁,快把小宝还回来”的震惊表情。 张极看似无奈地被拉走,实则内心暗爽,由着他拽着自己的胳膊,站得越来越近最后甚至贴在了一起。
一群人玩游戏很容易上头,就连老师都控住不住场面,满屋子乱跑乱叫,摄像机前不好被人发现情绪不对,张泽禹就像之前一样拉着张极回答问题,和人辩论的时候尤为激烈,差点被迎面跳过来的人撞到,张极眼疾手快,一把给张泽禹拉了回来。
后脑勺直接撞在他胸前,张泽禹有些愣愣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老师及时喊停,一群人围过来问张泽禹有没有伤到,他摇摇头,抬头张望着找张极,看见那人默不作声地走出了教室,张泽禹本想追上去,被老师喊着要单独拍摄微博照片,才给人强行留住。
任务结束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他在楼里一路小跑地找张极,一间一间教室找,知道推开门看见张极和朱志鑫苏新皓聊得正开心,张泽禹突然想说的话一下都哽在嗓子里,想了半天措辞,才说
“啊,你已经吃了啊,本来…想找你们吃饭的,那我去找别人吧。”
希望没人能看出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关上门的时候,突然一点也不饿了,找老师请了晚课的假,悄悄回了宿舍
或许张极一点也不想和自己说话,倒是自己招人烦了
集训的时候通常都是他与左航一个房间睡,房间里阴冷,张泽禹又懒得下床去开空调,干脆就把被子裹得紧一点,缩成一小团
他有些想家了,想北方的暖气,都不用穿厚衣服,手脚也不会冷。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就是张极的脸,这好像不是他们任何人的错,难道是时间的必然,张泽禹想不明白。
他没意识到自己睡着了,恍惚听到空调被按开启动的声音,身侧的床下陷,张泽禹以为是左航晚训回来了,伸手去摸手机,打开一看还不到晚训结束的时间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他边说着边翻身,猛然看到床上坐的是张极,一下清醒坐了起来,“张…张极…”
“身体不舒服?”张极伸手就来探他的额头,被张泽禹下意识躲了过去
“没有啊…”
“那怎么不去晚训?晚饭也没吃吗?”
“我不太饿。”
他确实没说谎,莫名其妙的酸楚萦绕心头,好在没有开灯,不然大概会被发现他发红的眼角和鼻尖,男子汉不能哭,不就是没了一个好朋友吗,有时候张泽禹会觉得自己不争气,幼稚得像个小学生一样。
两个人陷入对峙,张泽禹先开口先说
“张极…其实你不想跟我玩不用勉强,我是挺幼稚的,话又多也招人烦…”
“我没有不想跟你玩啊,但是我们在冷战诶小宝。”
“…啊?”
冷战这个词被说出来之后还真的叫冷战吗…就算看不清张泽禹的脸,张极也能大概猜到他满脸不解了,他往张泽禹的方向挪了挪,靠近了些
“小宝,大概能理解我平时看你的心情了吗?”被一群人包围的,与所有人都能攀谈,随意和一个人就能玩得很快乐,张极和他诉说着自己的不满,“而且之前每一次都是我先和你说话,这次算我们扯平好不好?”
“所以说…你这种奇怪的胜负欲能不要再出现了吗?”张泽禹确实有些生气,他差点以为要失去一段极为看重的感情,伸手往张极身上锤了一把,“直接和我说不好吗,我很难过啊张极!”
“对不起…”他确实嫉妒心作祟,控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直到走向有些不受控地发展,他才一下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张极垂头凑过去,“但是小宝…我真的很想让你的第一选择也是我…我们以后都不吵架了好吗…”
不原谅的大概才是傻子,张泽禹皱着眉审视了他半天,碎碎念地数落了一会,才伸手抱住了张极,大衣刚好能把他裹住,手脚冰凉了半天终于开始暖和起来,张泽禹在他毛茸茸的上衣上蹭了蹭,将下巴放在了他肩膀上
“小宝。”
“嗯。”
“那些面包,其实是你买给我的吧,还有豆浆。”
“你猜到了啊…那你记得给我报销,以及这么多天不理我的精神损失费!”张泽禹逮到机会又开始了对张极的批判
“等一等!我先问一个问题!你一会再批评我…”
“…你说”
“所以小宝,你也喜欢我的,对吧?”
“…我才不喜欢大傻子!起开,我出去吃饭了,我饿了!”
“你刚才还说你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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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一周之后,张泽禹收到了一条羊绒围巾,毛茸茸的,很像那天张极身上羊绒衫的触感,当天下午有事外出,他戴上了那条围巾,冷风终于不再灌进衣领冻个彻底,张极在一边跟着,看上去心情很好,耍赖一样要伸进张泽禹的口袋,然后五指滑过指缝和他交握
“张极”张泽禹冷不丁地喊他,“你的好朋友,对你来说是怎么样的存在?”
他已经快追上张极的身高了,那人转转眼珠,咧嘴笑起来,压低嗓音凑到他耳边
“想在夏天和他一起去黑龙江吃冰饮。”
让我把爱意藏在细水长流的生活里,四季都想与你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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