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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新落座拿起刀叉的时候,黎深默不作声地从对面推来了一块巧克力蛋糕。
“谢谢。”
我接过瓷盘,看见蛋糕顶部融化的冰淇淋在黎深的靠近后恢复成了原本的花瓣形状。
“刚打了这么久流浪体,吃下去的两口饭早消化完了,好饿!”我开始动作麻利地往嘴里塞主食,生怕下一秒又从哪里蹦出来几只奇形怪状的流浪体,那我可真就无力招架了。
比起我的狼吞虎咽,对面的黎深却没有任何动作。我顾不上嘴里还没咽下的食物,含糊不清地抬头看他:“怎么不吃了?”
黎深摇了摇头。
不知是我的错觉或是灯光影响,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白。他没再说话,很快起身朝房间的方向走去。
我有些不解地目光追随,然而下一秒,那个熟悉的身影竟骤然朝地面陨落。
“黎深!”
我心口一紧,疾步跑到他身边,只看见黎深半跪在地,似是体力不支般单手撑着地,另一只手隐于衣间,被厚实的大衣遮住大半,似乎摁在腰间某处。
“你怎么了?!”
耳边是黎深凌乱的喘息,我看见一滴液体从他的指缝中滑落,在木地板上开成血红色的茉莉。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被黎深捂住的腹部,脑中思绪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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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黎深谁也没想到会在午餐吃到一半的时候遭遇流浪体袭击。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长恒山,希望获取更多关于以太芯核的信息。恰巧黎深最近几天也在此处,大概有重要的研究工作需要进行。
就在我到达的当晚,方院长突然召集全体研究人员进行紧急会议。出乎我意料的是,黎深居然没有参加。
“是研究有什么新发现了吗?”我朝他眨了眨眼,“我看刚才方院长走得挺着急的,你还是去看看吧?我可以自己待在这里。”
黎深却摇头道:“未必。这种情况很常见,只是例行会议。”
既然他这么说,我只得将信将疑地坐在了餐桌前。然而我们只吃了不到十分钟,落地窗外就传来了一声异响。
最为怪异的是,我的猎人手表并未显示在周围探测到任何流浪体,于是我和黎深不得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入那个完全陌生的异空间——就像是身处一个深埋地底的洞穴,刹那间的光线变化让我的眼前几乎只剩漆黑。除了一点地面传来的异响,我几乎什么都无法识别。
我凭借风声和本能盲人摸象般地扣下******扳机,直到终于能在昏暗的光线中模模糊糊地看清流浪体重叠的轮廓。我转身与黎深对视一眼,随即分别朝不同的流浪体跑去。
而事实证明我似乎过于乐观。
被肾上腺素支配的战斗久久没能结束,我逐渐体力不支。这次遇到的流浪体见所未见,放在其他流浪体身上奏效的攻击,此刻竟显得像是隔靴搔痒。
一道红光向我劈来,我本能闪躲,却很快意识到我根本躲不过。
不知是黎深同时关注着所有流浪体的动向还是碰巧,毫厘之间他闪身挡在我面前,干净利落地接下了那一击,并趁流浪体眩晕的间隙猛力将其击倒在地。
悬到喉咙口的心被我咽了回去,然而还等不得我说话,黎深已经再次跑远。
周围的流浪体接踵而至,我再度无暇分神。然而在我的视角盲区,黎深行云流水的动作却在某一瞬间蓦然顿住。
淡淡的蓝白色的冰晶形同鬼魅般从指尖攀上黎深的手腕,而另一簇自脖颈而生,呈辐射状向下蔓延。
黎深的Evol再度失控了。
一声闷哼隐匿在刀光剑影的碰撞声中,只有没心没肺的流浪体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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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搀着黎深回房的路上思索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黎深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明明在我解决完最后一个流浪体转身时,还见他并无异样。
“我没事。”
这是短短几十步路里黎深说这句话的第三次。即便他刻意控制住了语气的平缓,也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黎医生原来也有睁眼说瞎话的时候。”我皱着眉头揶揄道,主动撑起了他身体的大部分重量。
其实黎深一开始并不愿意压在我的肩上,是我二话不说直接撑起了他的胳膊,他又实在没气力再跟我讨价还价。
只是我没预料到这个动作会把两个人拉得这么近。黎深几乎包住了我,为了保持稳定,我的右手不得不攥着黎深绕过我肩头的袖口。上台阶的路是最难走的,我正专心数着还剩几级台阶,却隐隐发觉黎深正侧头看着我。
我想假装没注意,耳边却传来一声近在咫尺的轻笑。
“你还笑的出来!”我心急地回瞪黎深一眼,“看路,别看我。”
“嗯。”黎深应声道,“听你的。”
虽然他努力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但我知道黎深现在肯定很疼。疼到连忍住一口气走到我视野盲区都无法做到,疼到连摁住伤口的左手都早已没了力气,只能任由鲜血肆意地沿着黑色的布料肆意蔓延。
我心如刀绞,好在他的房间终于近在眼前。
我一脚踹开虚掩的房门,终于将他扶到了床上,又将床头和沙发上的靠枕圈一股脑儿地搬来帮他垫在了身后。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黎深在这里的房间,却丝毫没了半点好好参观的心思。看着黎深愈发苍白的脸色,我朝他伸出手:“给我手机,我来给方院长打电话。”
“不用。”
黎深拒绝了我的建议。半晌,也许是看我执着地没有收回手,便又解释道,“开机密会议时手机不能带进去,他不可能听到你的电话。”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什么?可是你的伤口必须马上消毒止血,不然再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昏迷的!”
此刻这房子里只有我和黎深,如果我独自出门找人寻求帮助,来回一趟至少需要二十分钟,那对黎深来说实在是太久了。
“你背后,靠窗衣柜的最下格里,有医药箱。”
黎深的声音如同往常那样波澜不惊,“把它拿过来。”
我实在佩服黎深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如此沉着冷静的心态。按照他的指引,我很快找到了那个蓝白色外壳的医药箱,比我想象中的还大一圈。
这让我不由得想,难道他在这里经常遇到危险,以至于要在房间里都要备这么齐全的医疗用品吗?
我将它放在黎深的床头柜上,正准备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黎深却制止了我的动作。
“我自己来就可以。”
“?”
我满头问号地盯着黎深,他却一脸认真地对我说:“你先去吃饭。”
大姑奶奶,这里怎么有个人会觉得看见他这个样子我还能心安理得地去吃饭啊!我又不是饿死鬼投胎,少吃一顿还能归西不成!
在我的半晌分神间,黎深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那瓶消毒酒精,却被自己的一声闷哼打断,吃痛地蜷起了身。
“哎哎哎——!”
我赶忙扶住他靠回床背,语气也变得急切了起来:“黎深!你再乱动一次,下个月的复查我可不去了!”
听完我的话,黎深面色苍白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有些无奈:“拿自己威胁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逞强也得挑时候好不好。”我好气又好笑地附身挡在黎深面前,“现在你打不过我了,请黎医生客观认知一下自己的处境。这荒山野岭的,屋里只有我这个赤脚医生,你没得选。”
不知道是我的威胁效果显著还是其他原因,黎深确实没再赶我。
随即我心一横,直接上手将黎深的针织毛衣下摆向上卷起。我想看看他的伤口,黎深却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我的手。
我望着他不动,半晌,黎深将阻拦的手收了回去。
眼见毛衣打底衫被我越卷越高,黎深才又小声道,“……好了。”
我顺着黎深的手再次对上他的目光,奇妙地从中读出了一丝乖顺。
思绪在情绪的波动中变得分外敏感,轻轻一碰就荡出满池涟漪。我不由自主地想,难道黎深觉得我是打算把他身上的衣服剥个精光?我堂堂深空猎人,怎么可能趁人之危!
“我知道。”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像是在找补,转身将医药箱拎到了更加开阔的地上,“我只是想检查你上面还有没有受伤。”
黎深就这么默默看着我把原本码放齐整的瓶瓶罐罐摊了满地。
“这简直比流浪体还难认啊……”我忍不住嘟囔道,不过还是很快找到了一瓶体型硕大的医用酒精,“没看到碘酒,用这个可以吗?”
黎深点了点头。
我随即看向他******出的那截劲瘦的腰线,第一反应竟是想问问这位忙成陀螺的黎医生,究竟是如何在他那死亡作息下保持这沟壑分明的腹肌的。
然而我的思绪实在没空乱飞,因为我很快发现,黎深腹部的伤口并不匹配他刚才表现出的淡然。
没了黑色针织衫的隐藏,那道暗红色的沟壑此时仍在 汨汨冒血, 猛烈地******着我的视觉神经。
黑色染了血还是黑色,我实在没想到这么重的伤竟能被黎深藏得近乎天衣无缝。我下意识屏息,用镊子夹起一颗吸满酒精的棉球开始帮黎深清理伤口。湿漉漉的酒精轻轻掠过,却始终没敢落在破开的皮肉间,反倒越擦越远,只轻轻拭去了一些凝结的血痂。
黎深静静盯着我的动作,蓦然道:“给伤口消毒时,记得从内向外。”
我脸颊一热,从前在猎人学院考核时出了糗的那种熟悉感觉卷土重来。我赶忙换上一颗新棉球,垂在黎深腹侧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上,左看右看,却还是迟迟落不下。
“别怕。你的手很轻,不疼。”
黎深自然地用自己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背,俨然是一副准备言传身教的架势,“彻底的消毒能有效避免伤口的感染和恶化。虽然我希望你用不上,但出于现实考虑,这不太可能。”
一股决绝的力量不由分说地带着我的手将******性液体浸透伤口,我甚至能明显感受到疼痛带来的肌肉震颤,黎深却一声未吭。我并不是不知道正确的处理方法,只是下不了这个狠手。
我默默感叹,他对自己果然心狠手辣。
或许是发现我逐渐上道,又或者是他确实疼得狠了,黎深操纵我右手的外力渐渐弱了下去。 我在更换棉球的间隙看了一眼黎深,他额上已然冒出一层冷汗,眉头微微蹙着,冷峻的神色也逐渐消融,罕见地显出了一副任我摆布的模样。
我心头微动,酸酸涨涨得让我有些喘不过气。谁都是血肉之躯,纵使再天赋异禀,面对无法规避的刀光剑影,没有谁能更好过。
手边沾满血污的棉球越积越多,也不知究竟花费了多久,我终于以尽量轻的力道将黎深的伤口做了彻底的清理并上好了药。
将液面高度明显变矮的酒精放归原处后,我拆开了一卷新的纱布。我示意黎深稍微撑起上半身,开始为他包扎。缠绕绷带的动作需要将纱布在双手间轮换递送,这让我几乎需要一遍遍抱住黎深的腰,甚至能看清即将隐入黑色皮带下的毛茬。
我已经数不清今天在情急之下对黎深做了多少毫无距离感的事情。当我拎着多余的纱布尾巴从他的胸前抬起头时,发现从疼痛中缓过神来的黎深正认真地看着我,眼神平静而柔和。
心跳的声音促使我很快错开目光。我单手在医药箱里翻动几下,没有找见想要的东西,于是我习惯性地俯下身去。
“你……”
黎深不可置信地看着妄想将那纱布咬开一个小口的我,抬手指了指位于房间角落的木质五斗橱,“正数第二格里……有军刀。”
气氛一时尴尬。我暗自腹诽黎深怎么不早说,又觉得习惯性用牙齿开封这习惯实在有必要改改。其实猎人手表的表盘下方就嵌有一个简易刀片,这本是个精巧实用的设计,只不过我嫌拿取繁琐,基本没用过。
黎深从我手中接过那把外观精致的手刀,单手褪下刀鞘,利落地割断了绷带。
而我默默收拾完散落的包扎用品,将医药箱放归了原处。然后,我包好那些沾着血污棉球一同丢弃,顺便从楼下给黎深带了垫肚子的点心和补充电解质的淡盐水。
等我再次回到房间时,黎深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放下手中吃食,确认他伤口的血已经止住后,去卫生间拿了块湿毛巾帮他简单擦拭了脸和带有血污的手,才帮他把被子盖好。
黎深的手实在很好看。血管清晰骨节分明,指甲平整光洁,指腹硬硬的薄茧更是外科医生的限定。
我莫名其妙地想到,这样的手戴上戒指,一定也很好看。
我转身拉上窗帘,终于遮住了大部分窗外雪景白茫茫的光。雪景虽美,盯久了却总觉得眼睛疼,也不知道黎深他自己喜不喜欢看雪景。
屋里霎时间变得昏暗,本来饭就没吃饱,被迫打了半天流浪体还差点被黎深吓了一跳,我的困意也瞬间涌了上来。
确认黎深已经睡熟后,我轻手轻脚地从他背后偷了个没用的小靠枕,心满意足地缩进了床尾的沙发,很快便沉沉睡去。
半睡半醒间,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久违地看见了小时候的黎深。
第一次见到黎深时我八岁。住在同一个小区、家里孩子又年龄相仿的家长们总能找到办法熟络起来,于是我便认识了黎深。
他好像从前就跟其他小朋友很不同。我从没见过他参与那些男孩子的幼稚枪战,亦或是对着爷爷奶奶无理取闹。不过,我倒是总能在小区门口的那家便利店以及隔壁的蛋糕店偶遇他。
后来我发现了他的超能力,因为我无意间看到他竟然随手复原了一个已经化得不成样子的冰淇淋,把我吓了一大跳。于是,在那片盛夏树荫里,我主动走上前去,要求黎深往我刚买的可乐里面加点冰块。
那个夏天是真的好热。
可是当时黎深看上去好像有点不情愿。
不过最终我还是得逞了,代价是替他永远保守Evol的秘密。
在记忆中那是一个很好的夏天。因为奶奶总不让我喝冰的,但我还是在黎深的帮助下得到了很多好吃又解暑的冰棍和甜品。
可惜没过几年,黎深就搬走了。
他可真是个大坏蛋,因为每次我想喝冰饮料的时候都还是会想到他,但是他并没有出现帮我完成这些举手之劳的愿望,我的饮料里再也没出现过冰块。
而在梦中,我似乎还成为了黎深的高中同学。
教室里嘈杂声连绵不绝,而我看见黎深从午后阳光的虚影里走进教室,一路朝我走来,直到经过我的座位,坐在了我后座的位置。
我转过身,新奇地看着他穿校服的样子,仰头便对上了他不明所以的目光。
他问我:“你在看什么?”
“黎深,”我略过了他的问题,只是叫了他的名字,然后拿出水杯拧开盖子放在他面前,一本正经地问:“你能帮我加点冰块吗?”
“什么?”
我看见黎深的表情浮起一丝惊愕,他看了看我端着水杯的手,又再度看向我。
我心想,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怎么 又跟我装傻。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一股力量试图将我托起。我缓缓睁眼,看见黎深的脸近在咫尺。
他的表情和梦里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蓝白色的校服变成了深色的家居服。显然黎深已经醒了一段时间,洗漱完后还换掉了破损的衣物。
“抱歉。”
黎深显然没预料到会把我弄醒,“我只是想抱你去床上睡,你这么睡久了对颈椎不好。”
我坐起身,脖颈处还真有点酸痛。我担心黎深的动作会牵扯到伤口,便抬手掀起了黎深家居服的下摆查看,他也没有制止。
看见伤口处的包扎没有渗血的痕迹,我终于安下了心。
黎深递给我一杯温水,“要不要继续睡会儿?”
我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举起玻璃杯在他眼前晃:“黎深,我想加冰块。”
“冬天喝冰的不好。”
黎深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看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还是伸手掠过了我的杯口。
“叮咚——”
两颗形状不一的小冰块撞入杯中,续上了未完的梦境。我心满意足地收回杯子仔细端详了片刻,看清那两块冰分别是小胖猫和小海豹的形状。
“这下满意了?”
我笑着朝黎深眨了眨眼,“你怎么起来了,伤口不疼吗?”
“我说过,你的手很轻,不疼。”
黎深将被子拿来盖在了我身上,然后和我并排在沙发上坐下了。沉默须臾,他再度看向我:“你……为什么不问。”
“问什么?问你为什么受了伤、什么时候受的伤,是不是Evol失控了?”我笑着回看他,“可是你不也没有追问我为什么又来了这里吗?”
黎深几不可察地笑了。虽然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可我并不打算就此放过。
“黎深。”我笃定道,“你笑了。”
“我没有。”
“我看见了!”我气鼓鼓地反驳他,“看来黎医生确实恢复得很不错,都能明目张胆地骗人了。”
“……我不会骗你。”黎深眨了眨眼,眸中像是装着一整片夜色弥漫的森林,“是你无师自通。”
他说完倾身靠近,隔着被子把我压在了皮质沙发的角落。我下意识后缩着闭上眼,寂静须臾后,黎深在我额角印下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我缓慢睁开眼,看见黎深松垮的居家服领口就近在咫尺,我甚至能从那里一路看见我亲手缠在他腰际的医用绷带。
脑中的某处神经像是被瞬间激活,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黎深的注视下解开了他上衣的第一粒纽扣。
事实证明我的确做了件有些超过的事。
黎深像是突然被这个动作打开了某种开关,他攀上我的手腕,以十指交握的方式把我的手摁在了沙发背上,慢慢摩挲着我的手心,然后附身吻住了我的唇瓣。
一股灼热的气息顷刻间包裹住了我,黎深的唇上还染着淡淡的薄荷味,如微风细雨般弄得我嘴唇发麻。我不得已张嘴企图吸入新鲜空气,却被他趁机攻入了更隐秘的城池。
黎深放开了我的手,我下意识撑住他的肩膀,而他带有粗粝质感的手心已经挪移到了我的后腰。
我被黎深揉摁得浑身发软,想要叫停,但发出的所有字音都被他统统搅碎,只得作罢。
等我再回过神来时,黎深已经抱着我放到了他的床上。我披散的长发铺满了他的素色枕头,而他凌空着跪撑于我之上。
屋外夜色渐浓,昏黄的灯光下有星星点点的白色缓缓落下,原来是又下雪了。
理智告诉我这也许是叫停的最后机会,黎深的伤口未愈,我还饿得发慌,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时候。
“黎深……”我主动握住他的手,想要将他推开一些距离,“不行……”
“嘶。”黎深的吸气声打断了我的申诉,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目光灼热地看向我,“疼。”
他说疼。
于是我不敢再有什么动作,生怕再碰疼了他,惹得伤口雪上加霜。黎深腹部的雪白色绷带就像是悬于我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我选择彻底缴械投降。
已经脱轨的列车再历陡坡,飞沙走石,彻底脱离了我的掌控。
层层雪落,那晚我终究没吃上晚饭。
原来……赤脚医生也能创造医学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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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清晨,我和黎深一同离开了长恒山。那天傍晚,我收到了小袁护士发来的微信,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黎医生的心情为什么突然变得很好。
嗯,我当然说不知道。
于是她开始趣味盎然地给我讲起了黎深今天的反常表现。比如他主动给全科室买了昂贵的下午茶,虽然大家都觉得那家店甜得有些齁人。再比如黎深查房的时候给每个小患者都送了糖果和玩偶,还主动去找了先前避之不及的宣传部负责人,一口气整整录了接下来三期的医疗科普视频配音。
……我那天好像是跟他提过我想听。
晚上临睡前,我刷到了关轩的朋友圈。他转发了一条医学科普博主的视频,大意是说其实很多具有奇效的大胆术式,都是在非专业人士不知者无畏的情况下摸索出来的,过程极为惊险,但最终开辟了前所未有的新兴道路。
黎深也评论了这条朋友圈。
“是的。不仅如此,赤脚医生在国内医疗资源紧缺的情况下,也曾多次做出巨大贡献。”
关轩回复:“莫非黎医生碰到过?”
我继续往下划,映入眼帘的是黎深三分钟前的最新回复:
“嗯。我遇到的那位,属于天赋异禀。”
我脸蓦地一热,再度想起了黎深身上的绷带。这种东西束缚在他身上,居然会有种令我着迷的美感。黎深不知为何好像察觉到了这一点,不同于以往的推拒,之前几天的换药工作都被他全权交给了我。
我还未来得及划出朋友圈,黎深却突然打来电话。我看着屏幕上方的名字像是被抓了现行,有点心虚地摁下了接通按钮。
“黎深?”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若隐若现的脚步声,“你……下班了?”
“嗯。”
我抬头看了一眼时钟:“都十点多了,你吃晚饭了吗?”
听筒内的杂音依旧,黎深却没再回话。
“喂?”
“黎深?”
“……你在听吗?”
想来是医院电梯信号不好——我开始暗自思忖起挂断电话重新给他打一个的可行性。
直到下一秒,我听见门******响起。
透过猫眼,我看见黎深正静静地站在门外。他不疾不徐地褪下大衣外套挂至臂弯,然后才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
“刚下手术,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不过……快了。”
一门之隔。
我听见手机听筒里的声音如是说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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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产乙女,只发了凹3。非常希望得到你的留评反馈~
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快乐,龙年心想事成、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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