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喝酒误事

1.

幸福的家庭无不相似,不幸的家庭每天都有全新的不幸。木兔家今天的不幸,始于宿醉的木兔睁眼时骤然感到的一阵熟悉的恶寒。

木兔光太郎,铁骨铮铮的平成男儿,响当当的名声传遍体育界,人称四不怕:不怕拦网、不怕吊球、不怕扣杀、不怕二次进攻,光明磊落、越战越勇的王牌作风让对手闻风丧胆,然而此刻他两股战战膝盖发软,刚一醒来冷汗就爬满了全身,几乎条件反射地要跪地求饶。

没人能面对这幅场景还不跪地求饶:本该无所事事、平和宁静的周六早晨,他温柔可亲的伴侣赤苇先生一改往日的居家作风,不仅全副武装穿戴整齐,还莫名披了一件雪白笔挺的白大褂,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缓缓地往手上套着外科橡胶手套;而在床沿上,木兔的视线捕捉到了一排令人不寒而栗的器具——从近到远分别是钢刃直式剃刀、羽毛安全刮刀、蒸腾着热气的毛巾,还有一大罐用途不明的修复凝胶……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种配置,指向的事件绝不是充满爱意的刮刮胡子那么简单。警报,一级警报!再不求饶明年日向就得来给他烧纸啦!

可惜木兔已经跪不下去了。赤苇不知道从哪搞来一副情趣手铐(内里有柔软的皮革,不会硌),牢牢地把他的双手以举起的姿势固定在了床头;不仅如此,他还早已趁木兔睡觉的时候把他上身剥光,于是木兔只能以一种极度尴尬又毫无防备的姿势,大大咧咧地袒露出鲜嫩可口(?)的肚皮……呃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京治为刀俎、光太郎为鱼肉,私房omakase【木兔家今天的饭】现场料理寿司画面绝赞放送中……

……什么嘛!这样下去真要变成三文鱼了啊?木兔惊恐,木兔开始挣扎,木兔遭到赤苇凝视,木兔迅速偃旗息鼓;没有掀起一丝水花的反抗立刻宣布告终,去掉一个最高分一个最低分,木兔选手获得满分十分的超高评价,难道他应该考虑转行去练习跳水,再在洛杉矶奥运会上大放异彩……等等等等,我才没有要改行跳水啊!?木兔试图阻止自己的思维一路狂奔,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成功过,他这个人的脑子总是跑得比意识还快,紧张起来更是,思绪跟被猫追的小球一样,滚着滚着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太过发散的思维往往让他想事情也东一榔头西一锤子,上一秒想到的下一秒就忘了,他一直为此很苦恼。

不过,偶尔也有不用苦恼的时候。比如现在——如果有一件极其严峻、极其紧迫的事占据了他的全部注意力的话——宿醉后的头脑逐渐清醒,木兔终于想起来了,关于他为什么非得去喝酒,关于赤苇为什么生气,关于他日后肉眼可见的即将变得越发不幸的人生……唉唉,开始头疼啦……

……不就是,他要退役了嘛。

 

2.

赤苇对木兔非常不满——非常不满!别以为这是什么无理取闹的刁蛮男友剧本,首先,他和木兔结婚足有八年,已经平安度过一年之守三年之痛七年之痒,正在向十年之约稳步迈进,能完美通过时间的多重考验,他赤苇京治显然是一位成熟的、稳重的、可靠的、决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斤斤计较乱发脾气的王牌伴侣;其次,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很守规矩、很有逻辑的人,很少产生大的情绪波动,即使波动了也每次都有来由,比如他十六岁在仙台站自闭做蘑菇,是因为木兔把他们两个人的新干线车票弄丢了还把手机全看到没电(最后好心路人帮忙联系了家长~二人幸终~);又比如他二十岁在涩谷街头追着木兔暴打,是因为木兔借他的电脑玩消消乐不小心删了他辛辛苦苦写了一万字的学期论文(花了两万日元找计算机专业同学恢复数据,为此木兔上交了两周比赛奖金);再比如二十二岁的毕业证书、二十五岁的漫画原稿,每次都是人证物证俱在,犯人木兔被当场收容。这次也是一样,请看赤苇检察官提交的报告书原因栏(节选):

第一,木兔前辈不爱惜身体健康。他前年才因为肩袖盂唇损伤在医院接受紧急手术,打了好几枚钢钉,医生当时千叮咛万嘱咐酒精乃大大的邪物木兔选手万万不可接触,虽然这人明显从医生说出第一个专业名词开始就魂飞天外后面的一点儿没听进去,所幸还是多少有一点作为运动员的专业管理意识,吃个蛋黄派都得看看配料表有没有乙醇。然而木兔类人的伪装还是在临近退役的时候破碎了,打完最后一场比赛只等着开发布会的猫头鹰开始放飞自我,这是什么?酒会?去!这是什么?小蛋糕?吃!当然通情达理的检察官表示,也不是不能理解木兔选手最近为何行为异常,或者说他其实是到现在才开始正常,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饮食娱乐本来就是社会人际交往的常态,但是木兔选手晚上回家哼哼唧唧缩在他怀里嘟囔肩膀疼的时候,能不能想想自己今天又在大吃大嚼点什么医生禁止的东西(顺便考虑一下自己的体型)?

第二,木兔竟然把他晾在一边和别人说话!虽然那人他也认识,是体大和木兔很相熟的岩崎教练,他一直很尊敬的前辈老师,在木兔的整个运动生涯都帮了他不少忙;虽然他也知道木兔为什么要去找对方说话,因为体大有个教练最近退休了,空出来的职位让准备转行的木兔很心动,他也觉得这机会挺不错;可是啊……可是,这种需要成年人的社交技能的场合,不都是他来帮木兔处理的吗?木兔这家伙,思维那么跳跃,说话那么电波,要是说着说着把好好的合作伙伴吓跑了怎么办?虽然木兔昨天的应对,就算有点青涩,总体还是挺流畅挺得体的,但他越看越觉得笨蛋猫头鹰的灵魂正在光鲜皮囊下蠢蠢欲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蹦出来整个大的。

第三,第三……木兔他,木兔最近乖得太可疑了!就像成年人木兔突然从小宝宝木兔的婴儿床里站起来了一样,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协调:水果蔬菜也不乱挑也不要哄了,让吃什么就乖乖吃,一句话也不多说;什么印着大字的王牌T恤全收起来了,开始老老实实穿西装打领带,不小心给他打重了勒着脖子也只是自己悄悄扯两下;走路更是四平八稳、每一步竟然都踏在地上,不乱跑不起飞不在花坛边缘乱蹦;眼神甚至都不骨碌碌瞎转,该看前面看前面,该听讲座就看主讲人,赤苇偷偷瞄他一眼居然发现他连余光都没分给赤苇一点,明明那讲座很枯燥很无聊,猫头鹰这时候应该要给他使眼色求着出去玩了才对……

所以木兔都要退役了为什么不多依靠一下他这么可靠的伴侣赤苇先生?为什么要认真吃饭为什么安静听讲?为什么要穿不喜欢的正装?为什么要磕磕绊绊地搞不擅长的社交?这不是跟被什么网络小说里自带系统的老头幽灵夺舍了一样吗?说到底,安安分分不吵不闹不撒娇不打滚的木兔真的还是木兔吗?

总之,最近的木兔就是很可恶,非常可恶,必须要找个理由惩罚一下,让可恶的猫头鹰原形毕露!就这样,一个坏计划在赤苇脑中成型了,他迅速趁着木兔前一天在酒会喝醉的机会做好了全套准备:工具——十分趁手,木兔——已经控制,着装——非常专业,惩罚箭在弦上!

但惩罚内容具体是什么,他其实还没想好。

 

3.

木兔吓得心脏要停跳!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错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错的,又错在了哪里,但他一定是错了,因为京治是对的,所以光太郎是错的,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已婚男人必须时刻牢记的真谛。

但是认什么错、什么时候认错、用什么姿势认错,这就很有讲究了,这东西和高管招聘一样,其实和你聪不聪明好不好看这种硬性条件无关,没点经验年限的人铁定搞不懂其中奥妙。

一般来讲,错误分为小错、中错和大错;小错,即为回家忘了顺手带鸡蛋这种不值一提的错误,后果不太严重,最多晚饭没有玉子烧,如果多打个滚撒个娇说不定还能刷出去外面吃大餐的机会,这种可以放任自流,被翻旧账亲一下就糊弄过去了;中错有点危险,一般是把咖啡打翻在还没来得及复印的漫画原稿上、慌忙擦拭结果把线条全擦花了这种级别,不立刻处理就会导致京治加班,京治加班回家就烦,烦了就会和他冷战,虽然饭菜还是做得又好吃又营养,虽然还是会提醒他日常按医嘱吃药给他******肩膀,但确实在冷战,京治晚上甚至会背对着他睡觉!非常可怕,非常悲惨,这种冷冰冰的生活比在国外打比赛被迫分居还不如,所以一旦出现苗头必须立刻掐灭:要义是先飞速滑跪认错,再疯狂想办法弥补,比如再去找宇野老师滑跪一下,又比如动用他神奇的朋友圈给老师摇两个画稿又快又好的助手,最后低眉顺眼勤勤恳恳地过活两三天,就算成功渡过危险期;被翻旧账会有点恐怖,必须立刻把京治拐到床上蒙混过去。

大错……大错就十分严峻了。这里的“严峻”,不仅因为事态本身很危重,还因为木兔有幸没犯过几次大错——很难说这算不算好事,他应对大错的经验十分不足,触发机制和解决方案全都不清楚——只能从有限的经历里挖掘可能性。

让他想想,第一次是签了黑狼后的首秀,京治说是那天要考试,其实偷偷提前交卷来看他了,结果他打着打着突然看到观众席上的京治太兴奋,起跳猛了,一下撞到网上,落下来跌伤了膝盖。当然是在网上被骂得很惨,但他觉得没什么,因为后来不是有好好得分嘛!膝盖看着是青紫了一大片,其实也只是擦伤,完全没有影响。可京治当时难过的要命、自责的要命,总觉得是自己不打招呼突然出现才搞砸了他来之不易的首秀,一度闹到要分手;他什么办法都试了,送花啦刷存在感啦写信啦,只是全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音,最后他一边着急一边还得继续在球队打球,因为烦躁扣杀没有好好调整姿势扭了一下肩膀,结果竟然是这种连队医都没看出来的不值一提的小伤(队医:这也算伤?)让京治心疼了,那天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工作人员通道,京治就等在那里,京治走上前抱了抱他,又吻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们就和好了。唉,他老觉得京治的想法跟光纤电缆里的光信号一样,飞速嗖嗖过去又嗖嗖过来,颜色还很奇妙,他怎么也看不懂。

第二次是他忘了和京治说就把他带到爸妈和姐姐那去了,还叫上了好多他们都认识的朋友——这不是很正常吗?他们当时已经恋爱四年了呀!可是京治超级生气,京治的笑容特别温柔得体,说话也文质彬彬,可是他知道他超级生气,因为第二天他们就分居了,京治买Amazon包裹都不愿意寄到门牌之一写着“木兔”的公寓楼里。他和光美姐、木叶还有爸妈苦思冥想了三天两夜,得出结论一定是因为没有通知到京治的父母(他其实隐约觉得这结论有哪里不对,但完全拗不过悠悠众口)!于是爸爸借了他一套名牌西装,光美姐挑了花,木叶和他一起选了礼物,妈妈教了他说话;他就这样被包装一新,身着正装,左手拿着鲜花右手提着礼盒被丢到了赤苇家门口,被背后不知道是谁一脚踹进了大门。遗憾的是,一进门他就紧张到把妈妈教的话术全忘了,只是颠来倒去咕噜咕噜地把京治和他恋爱的经历全说了一遍,末了不知道搭错了哪根弦,突然起身对京治爸妈士下座“求二位放心把京治交给我吧”!想起来都很诡异很丢脸(还好京治爸妈没把这事往外说),不过效果简直好得出奇,二老莫名其妙地同意了,他莫名其妙就和京治又和好了,然后莫名其妙地订婚了,最后莫名其妙地结了婚,一直过到现在。他时常怀疑从那天往后的人生都是一场梦,搞不好哪天醒来他就会回到拿着花提着盒子站在赤苇家门前的那天上午,他一定要回头看看是谁踹的那一脚……梦不梦的还是其次,现在现实的问题更严峻啊!京治已经开始摆弄刀锋了!是河豚刺身那样的薄片?还是金枪鱼三文鱼手卷里那种厚片?快思考快挖掘,一定能从过去的经历里找到解法——

——啊啊啊这不是完全挖掘不出来嘛!别的不说,这次到底是小错、中错还是大错啊?为什么他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最近已经乖到不能再乖了呢?这架势闻所未闻,看气场应该是大错级别,可是他又感觉京治不是很生气,他现在的状态应该在愉快和有一点点恼怒之间……条件全部变更重组的大题岂是差生木兔解得出来的?然而时间不等兔,京治已经磨好了刀片,他起身了,他逼近了,他来了!木兔惊恐地把背弓起死死抵住床头,不要做麻辣兔片啊……

“前辈?”是「前辈」!大错警报!

“在……在!”准则一,有问必答。

“前辈很紧张?”

“没有……有!在紧张的!”准则二,诚实是最高准则!

“前辈骗人”,京治脸上突然绽开一个很邪恶又很迷人的微笑,“明明就很放松嘛,还有空想东想西。”

“没有啊?明明只是在想京治。”据实以告。

“噢……”京治脸红了,京治开始底气不足,光太郎胜利在望……胜利……在望?

“那前辈怎么还硬了呢?”

“……诶?”

 

4.

木兔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必须提前声明:绝对没有,木兔光太郎绝对没有在生死关头还想着做******的事的恶习。

一定不是他的错,是……是刀片!对,刀片,刀片那么雪亮干嘛?反射的日光投在京治脸上,不是照得他的皮肤更柔软无暇了吗?要不然就是眼镜,眼镜擦得那么清透,把京治纤长乌黑的睫毛和轻佻上吊的眼角映到纤毫毕现,眼镜就没有错吗?他还没说西装呢,订制什么西装?腰收得那么细,臀部显得翘翘的,又完美衬托出京治最近努力锻炼到初显雏形的胸肌,看到的人没反应才有问题吧?白大褂也有错,若隐若现地遮着京治色情的身体,这不是比******还诱人吗?是白大褂的错!

当然最有错的是京治,是京治天生就长了一副宽肩细腰长腿的好身材,脸天生就是超级有魅力的样子,说话天生就是最最吸引人的声音,木兔很想作个比喻说明一下,但京治不像任何人,他只像他自己,他就是一个可爱的、危险的、迷人的矛盾******体,让木兔想跪在他脚下,又想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一感受到他的存在就仿佛在温馨安宁的家的空气里呼吸,一看到他的身影就随时随地燃起情欲,是京治太坏了,都是京治的错!

但这话要是说出来,明年他的坟头草都该有日向高了。大错先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快快狡辩点什么,不要显得像被家里人很严肃地问话满脑子却只有下流念头的没品丈夫……可是狡辩点什么呢?该怎么狡辩呢?

爱情长跑的优越性在此刻尽数体现。加拿大作家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认为,如果一个人想要在某个领域成为专家或达到世界级水平,那么他将需要花费大约一万小时的努力。而在我们本次的案例中,天才学员木兔君认识赤苇京治大概五千八百天,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勤奋研究赤苇生态学,即使粗略计算也有十四万小时之多,搞不好比贝多芬一生学音乐的的时间都长!可以说在赤苇饲养及生态观察这个赛道上,他是毋庸置疑的******中的******、王牌中的王牌。

王牌饲养员告诉你:至臻化境的演技不需要指导,不需要打光镜头,甚至不需要0.5s的时间反应。木兔头还耷拉着没动,只把眼珠子可怜巴巴地往上骨碌碌一转,像刻意又像自然地偷偷瞥了赤苇几下,旋即用一副带着软绵绵鼻音的嗓子黏黏糊糊地狡辩:“因为京治刚刚笑了嘛……京治今天早上第一次对我笑呢……”

……在让赤苇对他心软这个课题上,也是王牌中的王牌。

讨厌死了!赤苇想,嘴角的肌肉,没有命令就不要擅自往上勾啊?讨厌死了讨厌死了,装装可怜就想把话头轻轻揭过怎么行?又讨厌又讨嫌,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每天一看到他就想做,羞不羞耻?多大年纪了还这么粘人这么可爱像什么样子?成天嘴巴一张就知道说点甜言蜜语,更可恶的是居然还都是真心的,太讨厌了!

“木兔前辈刚刚又犯错了,必须接受惩罚。”他冷酷无情地宣判,然后俯身捏住木兔的鼻子,再狠狠堵上那张可恶的嘴。再千锤百炼的肉体也没法锻炼到用皮肤呼吸,木兔这辈子头一次知道被吻到眼冒金星是什么感受。京治软软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游刃有余地乱搅,他想给予就给予、想夺取就夺取,氧气是他的施舍,水分是他的恩赐,木兔的肉体、心灵、灵魂的生灭全在他齿间操纵,历史上最有权势的君王也要在这赫赫威能下颤抖。木兔!勤奋人的灵魂应当得到丰富的补给,可惜你的主虽然富有,却着实不太慈悲,主说你只可到这里不可越过,那王牌也得败北。门终究还是窄的,路是小的,道阻且长,道阻且长……

不过木兔本来也用不着安慰,他正在他的主给予的极乐窒息中神魂颠倒。他觉得自己在船上,在火车上,在山巅,在湖底,在他想和京治一起去的任何地方,只要和京治在一起,任何地方他都想去,快乐和痛苦他都喜欢,谁叫他的神是这么美丽又威严,可怕又可爱?

赤苇吻到木兔全身涨红,手脚开始神志不清地抽动,才终于仁慈地决定给他留一条性命。木兔大喘着气晕晕乎乎地看他,只觉得他模糊的影像胜过世间一切珍宝,他是彻底完啦!然而主的惩罚没有到此为止,木兔恍惚中感到额头凉凉的,是赤苇在往上面涂凝胶,然后一个锋利的东西贴近视野,木兔下意识想躲,赤苇对他轻轻吹了一口气,说:

“别动。”

他就真的动不了了。他僵硬地闭着眼,冰冷锐利的刀锋在他面上游走,是京治终于要来剥下他的皮囊,看一看他的心里脑里是怎样在为他如痴如狂了吗?哎呀,能和京治一起活到一百三十岁是挺好的,不过在京治床上死掉也是个挺光荣的结局,但还是要为了一百三十岁努力一下——等等,刀片完全没往下划啊?从头到尾不就是在刮眉毛周围吗?

京治憋着笑的声音传来,“前辈,这么紧张干什么?”,然后他用那张毛巾干净利落地擦掉凝胶——毛巾放了一会刚好不冷不热,温温凉凉的擦得很舒服——“只是修个眉毛而已,前辈像要英勇就义一样,就这么害怕我啊?”

“没有嘛!是京治太突然啦!话说为什么要刮眉毛啊(小声)”

“嗯……是真正惩罚的前瞻?如果接下来前辈不好好回答问题,刮的就不止是眉毛。”他带着一种暗自得意又意有所指的神情,缓缓扫过木兔的下颌、双臂、胸膛,一路往下……木兔咽了口口水,感觉全身的皮又开始发紧,今天注定在劫难逃。

 

5.

刑讯,这是一场标准的刑讯,刑讯现场、作案工具、涉事公职人员一应俱全,然而由于犯人太过配合,实际的刑讯行为并没有发生。书记员记一下,我们严正声明,赤苇检察官绝对没有逼供,犯人真是自己招的!

现有记录如下:

“姓名。”

“木……木兔光太郎。”

“性别。”

“是男性!如果想问伴侣的话也是男性!”

“请嫌疑人不要随意插话!年龄。”

“三……三十四岁,很快要三十五了噢!”

“职业。”

“啊……目前是排球选手,不过马上要退役啦……”

“讲一下昨天晚上六点到十点都做了什么。”

“嗯……我和京治去酒会,酒会上有很多没见过的酒,还有好吃的小蛋糕,我们遇到了岩崎教练——就是京治你见过的那个——他人很好的!岩崎教练带着我们和很多人说话,我们一直喝酒,喝醉了就回家了。”

“嫌疑人认为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事呢?”

“呃……吃了小蛋糕?可是我就吃了两个!今天跑跑步就没有了!是京治说喝酒之前要先吃点东西垫肚子的,我一直记得的噢。”

“还有呢?”

“喝了……喝了很多酒?昨天见了好多人,和每一个人说话都要喝酒,喝着喝着就醉了,社交真的好复杂呀!对不起京治,我肯定会想办法,下次不这么醉了。”

“哼……还有呢?”

“嗯……呃……还有什么呢?我最近很听话哦,吃饭都没有挑食了。”

猫头鹰的眼神很期待,是还想要表扬吗?哼!

“你昨天和岩崎先生还有其他人讲话的时候,是不是完全没管你的伴侣呀?”

“对不起!昨天肯定让京治觉得无聊了,明明京治也是被邀请去的……昨天所有人都在问我的事,因为我要退役了风头很大嘛……他们问得好快,完全插不上嘴,都怪我太笨了!过了这一段肯定就好啦!京治也要多帮帮我嘛。”

可恶,猫头鹰警觉了,滑跪得好快!这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发作了吗?但现在的赤苇已经和十年前的赤苇不一样了,有机会就借题发挥,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很遗憾木兔前辈,你的伴侣就是这么任性、幼稚、小心眼儿。

“可是木兔选手最近明明很能独立自主嘛!吃饭、工作、社交全都不需要他的伴侣帮忙,相当游刃有余呢,看来是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咯?”

什么?

“没有……当然没有了!”什么呀!木兔心想,什么嘛!原来京治是最近没有被依靠,感到寂寞了呀!唉……他还多少想努力出一点成果再和京治坦白的,竟然现在就不得不和盘托出了,不过如果不是为了爱人开心,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没有啦!”木兔洪亮坚定地重复,好吧,是他的错,他让京治感到不安了,这次怎么也算个中错,得彻底一点滑跪才行,“因为京治一直很了解我的职业,也一直勉强自己在帮我嘛,其实京治工作也很忙吧?”

“嗯?”

“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京治……!平时已经那么累了,还要照顾我,京治其实很疲倦吧?我就想,这次退役了,总算有很多时间了,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学习怎么做’大人的事’,多多了解京治的工作,至少不能拖后腿,能做到的话还要帮上京治的忙才行,本来想悄悄努力的,结果一开始就被发现啦……京治太聪明了!”

“……那木兔前辈自己去那些场合不就行了吗?”

“不行!没有京治我就会很想逃掉,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么多人,是有京治在身边我才可以说很久的话的!而且一直分开一直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是不行的吧?之前在国外打球的时候,京治不是很难过吗?”

唉!

唉!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猫头鹰!就这么离不开他吗?生活也不能永远围着他打转呀?赤苇很想让脸上的笑容别那么明显,笑起来的话之前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不是全毁了吗?明明是个让猫头鹰再招一些日常小错以后留作把柄的好机会……

“啊,笑了,所以现在是没事了吗?”

猫头鹰还在小心翼翼地觑他的脸色,唉,笨死了!看在他这么努力的份上,就原谅他吧,不过……

“不能算没事了呢……还有一件事你忘了,前辈。”

“木兔前辈,你和岩崎教练约的时间是今天中午十一点,现在是早上九点十八分,我们开车去学校需要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前辈”,恶魔京治贴上他的耳廓,用低哑诱惑的声音缓缓提示:

“你还有十二分钟准备出门。”

这么好看的一张嘴,怎么说出来的话跟接吻一样要命?木兔一跃而起,结果被手铐狠狠拷回床垫上,开始一边哼哼唧唧地哀叫一边扭动着试图起来;赤苇一边狂笑一边用笑到颤抖的手给他解手铐,钥匙戳来戳去戳不准弄了好久;至于两个人是如何一路混乱地赶到会面现场,又是如何尴尬地迟到道歉,就让木兔选手写进他的自传里吧——毕竟是挺好的素材嘛!上册赛场的活跃之星木兔选手的职业人生刚刚完结,属于普通人木兔的下册的开始,也是充满活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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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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