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醋!醋!醋!

“再来一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听到这句话后的条件反射已经消失掉了。

手臂不会再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来,就连手指也纹丝不动,指尖捧着文库本外包装的牛皮纸封皮,赤苇坐在体育馆二层的看台上,轻轻将书页翻过一面。

T大的排球部属于东京地区的豪强,往V联盟和社会人球队里输入过不少人才,训练时自然占据一整个儿体育馆,封闭而又空旷的室内场馆不断回响着击打排球的声音。赤苇置若罔闻,只是专心致志地阅读着手里的小说,直到教练吹响结束训练的哨声,文库本也翻到了最后一页。

一分不差。

运动鞋摩擦着地板,伴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教练开始点评起今天的训练,赤苇合起书页,把面积不大的小说装进背包,起身走向体育馆的出口。

 

尽管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和木兔的联系还是越来越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赤苇把双手揣进兜里,走在通往学生公寓的小路上。明明在高三的时候拼尽全力才靠着分数考到这里,选择了自己感兴趣的国文系,每周会抽空去体育馆看木兔的训练,就连公寓也在同一栋楼里,每天依旧走着同样的路上下学。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赤苇侧过头,向左看看,又向右看了看。

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哪里都不一样了,赤苇收回目光。木兔依旧保持着晨练的习惯,每天一大早就起床跑步,而他则是睡到正常起床,慢悠悠地吃过早餐再散步到教室;晚上木兔训练结束后还会自主练习一段时间,而他却因为不打排球、下课后多了不少可以随意安排的自由时间。因此,尽管从公寓通往学校是同一条路,他也不会再和木兔继续一起走下去了。

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毕竟他和木兔的关系可以说是由排球维持起来的,当他主动放弃排球的时候就应该料到,和木兔之间会逐渐疏远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大学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但也不像高三时那么辛苦,或许是终于可以专注于学习的缘故,少了习以为常的刻苦训练,身上的压力顿时消散一半。除此之外,大学里丰富的课余活动一向不少,比起高中时去哪儿都和排球部黏在一起,下周国文系研究室自发组织的温泉旅行相当令人期待——除了修学旅行之外,赤苇高中三年都很少参加班级活动。

温泉啊,赤苇立起衣领,东京的秋天不算太冷,最终的地点决定在长野,虽然没到滑雪的季节有些遗憾,但冬天再去一次也不错。唯一令人懊恼的是这周末T大和X大有一场练习赛,去温泉的话,就没办法看到木兔上场比赛的姿态了。

他还是喜欢木兔光太郎的。

两只飞蛾围绕着路边的路灯,无精打采地飞舞着,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坚硬的灯泡。赤苇抬起头看了它们一眼,飞蛾坚持不到冬天,即使灯泡不会像火焰一样立刻夺走它们的生命,它们也永远见不到下个月的太阳。

就像他一样,赤苇收回目光,推开公寓楼的大门。

即使拼命追赶到木兔身边,也错过了站在那里的资格。

 

也许是担心第一次出门寄宿的儿子,尽管赤苇坚持没必要,父母还是为他挑选了一居室的户型。公寓里冷冷清清的,赤苇打开灯,从冰箱里取出速食咖喱打算当做晚餐,像是提前体验了单身生活的晚归社畜一般,又从冰箱里拎出一瓶冰啤酒。

他还没满二十岁,理论上不可以饮酒,但架不住住在同一栋楼的木兔刚到年龄,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光明正大地买酒,结果因为打折凑单买多了一箱,都堆在宿舍里像个酒鬼遭人诟病,外加被室友嫌弃。赤苇一个人住在公寓里,没有室友,木兔便干脆把多余的那箱堆到他这里来。

赤苇不许喝哦!!

木兔义正言辞地插着腰强调:我只是暂时放在这里而已,赤苇没到二十岁,不许偷偷喝!

赤苇嘴上答应着说好,然而事到如今,他已经喝掉了足足半箱。

一开始只是想尝试下啤酒的味道,所以才把它放进冰箱里。赤苇拉开瓶盖,对准嘴唇灌下一大口,没有碳酸汽水那样甜丝丝的味道,口中只有苦涩的气泡在舌头上跳脚,啤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喝,但也没有多好喝,因此赤苇只是时不时作为冰镇饮料喝上一瓶,反正以木兔的记性,大概早就忘了让他还这件事。

木兔什么也不记得,或者说,木兔根本就没有刻意去记住那些不重要的事。

微波炉嗡嗡作响,赤苇加热好了咖喱,走到书桌旁坐下撕开包装,他记得木兔喜欢这个牌子里的牛肉,每次都要从他的碗里抢走几块——原本速食食品的肉类就不多,赤苇对肉类的执着没那么深刻,即使吃没有肉块的咖喱也不是问题,与此同时,木兔总会拨给他几块胡萝卜作为回报。

木兔很讨厌吃胡萝卜,赤苇夹起一块裹着棕色咖喱酱的胡萝卜丢到饭盒角落,他其实也不喜欢吃,只是看上去不像是挑食的人罢了。

因为看上去不像是会挑食的人,所以即使吃到自己不喜欢的食物也不会说,只是不动声色地吞咽下去;正因如此,看上去不像是会嫉妒的人,即使嫉妒得快要发疯也没办法说出口,只能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木兔离开的背影。

他嫉妒得要命。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是他自己没能提前说出口,因此即便木兔和其他女孩子尝试交往,作为木兔的后辈,他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去横刀夺爱。

为什么没有早点儿说出来呢。

他有很多机会的,比任何人的机会都要多。自主练习后空无一人的体育馆里也好,学校锁门前的部活室里也好,两年来每天并肩同行的道路上也好,那个差了一步之遥的赛场上也好,甚至是毕业典礼那天也好,他明明有很多次机会把自己的心情说出口,可只要对上木兔那双单纯的眼眸,赤苇就做不出任何玷污它的举动。

他只好把对前辈那份扭曲的、可耻的、不该存在的感情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期待着有一天木兔能主动挖掘出来。

直到高三的那个夏天,返回枭谷参观指导的木兔旁边多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两个人紧紧挽着手臂,木兔笑嘻嘻地介绍说这是大学认识的朋友,想来看自己打球。

赤苇才开始懊悔不已。

 

咖喱饭吃到一半,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来了。”

赤苇放下啤酒,这栋公寓都是学生居住,管理员不会轻易放外人进来。这个时间前来拜访的,估计又是找自己借作业抄的同学,即使到了大学,这种人也依然不在少数。赤苇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拉开门把手,木兔的脸出现在了门缝里。

“赤苇!”

木兔猛地一推门,想给赤苇来上一个热情的拥抱,却没想到被门栓哗啦啦的响动打断。赤苇匆忙摘下门栓,打开门邀请木兔进来:“木兔前辈,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说着,他蹲下来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放在玄关,木兔踢掉运动鞋,懒洋洋地拖长声音:“今天赤苇又来看我打球了——”

“是。”赤苇心虚地看向一旁,“因为晚上没什么事。”

“这周已经连续来了四次了哦。”

“如果这样会对您造成困扰的话,明天我就不……”

“果然还是因为我很帅吧!!”

意料之外的沾沾自喜,赤苇愣了一下,无奈地点点头:“是的,非常帅气。”

不料,木兔听到他的回答后非但没有继续洋洋得意,反而突然瞪大眼睛,像审视犯人一样仔细盯着赤苇:“果然好奇怪。”

“什么好奇怪?”赤苇不明所以。

“以前我这样说的话,赤苇一定会说‘才没有这回事呢’之类的!”木兔比比划划地挥舞着手臂,赤苇不得不退开两步让出距离,“那样的赤苇超级可爱!虽然也很凶就是啦。”

赤苇不自然地瞥开目光:“像现在这样夸奖您有什么不好吗?”

“当然没什么不好!良心发现HEYHEY HEY!”

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赤苇心累不已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书桌旁坐下,继续吃起自己的晚餐:“您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不完全是,虽然我很高兴赤苇来看我训练啦。”木兔摇摇头,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下去,“我忘记带钥匙了,室友今天又不回来,所以——啊!”

赤苇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赤苇!!!”

木兔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到书桌旁,一把抓起桌上的啤酒罐:“不是说了不许赤苇喝吗!!!”

“啊……”

被意外抓包,赤苇尴尬地咳嗽一声:“想喝点汽水,家里没有了……我会按照价格把钱还给您。”

“我才不是说这个!我又不介意赤苇喝我买的东西。”木兔放下易拉罐,伸出手指点了点赤苇的额头,“但是赤苇还没到二十岁,是我把酒放在这里的,如果因为这个被警察抓起来就糟了!”

“不,在自己家里喝酒并不会被警察抓起来。”

“万一被举报了呢!”

“我没有室友,木兔前辈。”

“我不是赤苇的室友,不是也看到了嘛!”

木兔不服气地大声嚷嚷着,吵得赤苇一阵头痛:“不行不行!总之就是不行!赤苇本来就没理!不可以闹笑话!”

赤苇皱起眉思考了半秒钟,意识到木兔想说的是无理取闹。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喝了。”

赤苇不得不向后退让一步,木兔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嘴上却还止不住絮絮叨叨:“就是说嘛!而且赤苇一个人住,如果醉倒了都没人知道,岂不是很麻烦!”

“这种啤酒度数没有很高吧。”赤苇指了指瓶子,“而且只是一瓶而已。”

“一瓶而已?!”木兔露出惊恐的神色,“我喝了一口就完全醉过去了诶!幸好室友也在,不然等到第二天我会变成干尸的!”

“木兔前辈,醉酒不等于死亡。”

“如果赤苇醉倒的时候磕到桌角,那就是死亡。”

“我为什么一定要磕到桌角。”

“或者磕到台阶和门框。”

“不,所以说我根本就不会醉倒。”

“总之——总之不到法定年龄就喝酒是不对的!赤苇不许反驳!”

拿木兔的理直气壮毫无办法,赤苇沉默地低头吃起咖喱饭,算作对这个要求的默许。

见赤苇不说话,木兔自来熟地从一旁拉来一把椅子,反跨着坐了上去,双臂搭在椅背上:“那今天我就住在赤苇这里喽?”

“嗯。”赤苇点点头,木兔忘带钥匙不是第一次,如果他的室友能回来就一切好说,让木兔在自己这边待一阵就是;像今天这样实在回不来的,除了收留木兔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衣服穿我的就好,可能有点紧,我一会儿去把床收拾一下。”

“没事没事,我睡沙发就好啦!”

“这怎么行,毕竟是前辈……”

“咦?赤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高中的时候不是经常睡在一起吗?合宿的时候和去赤苇家里玩的时候!”

“所以说那都是高中时候的事了。”

“高中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哪里都不一样好吧。

赤苇忍了忍,把这句话憋回了心里。

塑料盒子的咖喱总算吃完,只剩下几个胡萝卜块被遗弃在角落,赤苇站了起来,走向厨房准备把速食便当盒冲洗干净后丢掉。

鬼使神差地,他突然冒出一句。

“木兔前辈,怎么不去女朋友那边住呢。”

话一出口,赤苇便有些后悔,他匆忙低着头走进厨房,木兔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女朋友?什么女朋友?”

“去年的时候。”赤苇打开水龙头,借着哗啦啦的水流试图遮盖自己声音里的嫉妒,“和木兔前辈一起来枭谷的。”

“喔……啊!想起来了!”

伴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木兔的脸出现在了厨房门口:“那个不是女朋友,只是认识的朋友而已。”

骗人,胳膊都挽到一起了。

赤苇刷便当盒的力度不禁大了几分。

“虽然的确提出过想要和我交往,也尝试了几天,可是她说我总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排球上,一点儿也不体贴,根本不适合做男朋友。”

这倒是赤苇不知道的情节,为了听清木兔说话,他把水流稍微调小了一点。

“本来我也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木兔挠挠头,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既然她说算了,那就算了嘛……赤苇很在意吗?”

原来不是女朋友。

便当盒里剩余的污渍都被洗刷干净,遭人嫌弃的胡萝卜被丢在厨余垃圾袋里,赤苇控干便当盒里的水,把塑料盒连同筷子一起装进便利店的塑料袋,扎紧口子放在门口。

“啊,怪不得赤苇上大学之后都不怎么理我。”

木兔像是恍然大悟一样,追着赤苇从厨房一路到门口,怎么甩都甩不掉:“不打排球也是这个原因吗?因为在生气吗?”

“不是的!”

赤苇猛地提高声音,随后意识到可能会吵到邻居,又把声音压了回去:“不是这样的,木兔前辈,我不打排球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有其他想做的事情。”

“诶——”

“我才不会因为和前辈赌气这么幼稚的理由就放弃排球,这点请您放心好了。”

木兔若有所思地眨眨眼,敏锐地捕捉到赤苇话里的漏洞:“也就是说,赤苇真的有在和我赌气。”

“……”赤苇故意盯着地上的垃圾袋,“没有。”

“是不是因为我和女孩子在一起。”

“才不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嘛!!!”

搞不清缘由,木兔耍赖般猛扑上去,从赤苇身后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赤苇——”

粗壮有力的手臂勒得赤苇一阵窒息,背上像是压了一只哈士奇,怎么甩都甩不掉,他不得不放弃挣扎,任凭木兔用那一脑袋竖立的头发在他的颈窝乱蹭。

就像排球比赛不需要嫉妒一样,赤苇深深地吸了口气,能自己争取到的事情,也不应该需要任何嫉妒才是。

“我只是在想。”

他一手搭住木兔的胳膊,木兔应声停止了蹭毛的动作,专心致志地试图压垮后辈的脊梁骨。

“既然木兔前辈没有谈女朋友的打算……”

“的确没有!”威风凛凛的猛禽类美滋滋地一******坐进陷阱坑,“我搞不懂女孩子!明明是夸奖她们的话却会让她们生气,完全搞不懂诶!还是赤苇好!又能陪我打球又不会生气,我才不要什么女朋友!”

“那么。”

赤苇故意顿了顿,仿佛耐心等待诱饵奏效的猎人,心满意足地注视着那只自己中意的巨大猛禽,就这么傻乎乎地踩进埋好的坑里。

“谈个男朋友怎么样,木兔前辈?”

 

END

 

事后,木兔连续好几天都没回到他该住的公寓。

事后的事后,赤苇父母费尽苦心给儿子寻觅的单人房,最终还是放了一张双人床。

 

真·END

 

其实本来想写一个很虐的故事的,关于木兔和赤苇渐行渐远的故事。

写着写着就,嗯?我控制不住我发糖的双手(x)

以后再说吧XD

 

虽然点梗要求是木兔夸月岛的时候赤苇吃月岛醋然后木兔哄,但是我记得有太太写过赤苇吃月岛醋这个梗,于是我选择放飞自我,跑题小王子花式土下座x

点梗完成35/45

(不知不觉还差十个了!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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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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