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游戏】03 [ 朱苏 / 铲中心 ]

03

朱志鑫不告而别，一句道别都没留下。

在左航和他的毕业典礼前三天。

 

苏新皓只记得那天自己睡得特别沉，恍恍惚惚地、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身边没有熟悉的怀抱和木质乳香味，以为朱志鑫只是去参加典礼预演，发了条短信想问对方晚上吃什么，打开聊天室显示此帐号已注销。

他好像来到一个陌生的空间，属于另一人的部分在一夕间抹除得干干净净，彷佛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忘了身上还穿着睡衣，他慌乱地找寻、在下床时还被毯子绊倒，手机接连拨打那串刻在脑海中的号码，最终也只是重复得到电子录音空号的回应。

『左航、你有看见朱志鑫吗？』

『啊？他没和你在一起吗？我还以为他是舍不得和对象分开，所以翘了预演……』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苏新皓从未感受到如此无力、筋疲力竭，一切似乎都只是梦境，可后颈腺体还在微微胀痛的临时标记无比真实。

他才注意到小茶几上，他们前些日子在娃娃机里夹中的小水豚玩偶不翼而飞。

 

什么都没有了。

就算苏新皓努力向前了九十九步，朱志鑫总是会在最后一步退开。

 

「你来这里干嘛？」

「我就来找个人，别这么紧张。」

朱志鑫和记忆中的模样相差无几。

苏新皓仍旧举着枪。

 

「这里不会有人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不是来了？还是巧合？你没有看我给你寄的信吗？」

早前包裹的内容物扰乱思绪，苏新皓腾出一只手摸摸口袋，掏出一只有些皱的信封。

重划区三合院。

署名是ZZX。

 

「找我做什么？」

「你们找到线索了吗？Rat？」

「不关你的事。」

「那只小老鼠手脚不干净、最近跑来偷了点油吃，我很困扰啊。怎么样、苏队，咱们谈个合作？」

「朱志鑫，你现在到底在干些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也还不能知道。

 

苏新皓是有些迟钝，但并不愚蠢。

何况他一向公私分明。

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叙旧。

 

「擅闯封锁线可是妨碍公务……站在原地！别靠近我！」

「啧，我们都这么陌生了啊。」

冷冽的木质香飘散出来，朱志鑫突然主动迈开步伐朝他的方向靠近，苏新皓暗叫不好、下意识捂住腺体往后退去，他没想过这一茬、出来时没戴上能辅助抑制的配件，曾经有过临时标记的信息素颇具侵略性，一缕永久花清香忍不住窜出来。

 

苏新皓没有比现在更痛恨自己Omega的体质。

诱导******，朱志鑫做得隐晦又游刃有余。

 

『苏新皓、你在哪里啊？怎么一大圈都没看到人呀……』

裤腰上别的对讲机突然发出声响，张极的说话声隔着通讯电波导出；苏新皓明白自己不能回应，没必要再拖着一个张极陷入险境。

 

「哟，张极还在追你吗？」

「放手……」

枪口就抵在朱志鑫腹上、而他被朱志鑫抵在墙上，其实只要他想、扣动板机就能解决问题。

「嗯……我现在有点儿后悔了。」

「但我不后悔。快滚……」

 

「下次再见吧、苏队，记得戴好辅具再出门哈。」

浓烈的香调猛然扑面而来，苏新皓双腿一软、倚着墙滑落到地面，朱志鑫配合地蹲下身，柔软的唇瓣几乎贴在耳廓，随着说话的张阖摩擦耳骨洞。

 

朱志鑫曾经送过他一枚有辅具功能的耳骨钉。

时隔太久，早已经弄丢。

 

好像、快要窒息了。

 

「苏新皓、苏新皓！你怎么不回话啊？喂、你还好吧？」

迟迟没有等到对讲机那一头的回应，总觉得不对劲，眼见一小时的约定时间要到、张极是寻着晚风中一点永久花香找过来的。

他的小队长就蹲坐在墙边、没开手电，拉着棒球外套紧紧包裹住自己。

「只是突然有点不舒服而已、没事……」

有些讶异属于另一人的信息素已经散去，苏新皓选择掩盖，撑着墙想起身却还使不上力，被张极一把抓住臂膀才提了起来。

 

「苏新皓，我送你去医院吧？」

「别、我没事……」

压在身上的力道在有意地克制，可苏新皓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搭着他走路还是歪歪扭扭的，折腾好一会儿才回到车边。

苏小队长倔强地想钻进驾驶座，被拉住手腕制止。

 

「还是去医院吧。」

苏新皓的状态明显在不妙的边缘试探，张极是贴了抑制贴片、但不确定能在心仪的信息素下坚持多久。

精神开始松懈下来，他陷入座椅中、感觉空气不断躁热起来，永久花的气味逐渐不受主人控制、叛逆地漫开，张极犹豫着是否要开窗散味，却又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小极，你能不能、放一点信息素……」

 

Omega略显虚弱的请求对Alpha无疑是另一种******的引诱。

 

张极挣扎片刻，将枪套上的安全保险塞进自己裤口袋后才撕开贴片一角，小疙瘩带来的刺痛能确保他不会做出逾矩的行为。

至少短时间内。

稍微辛辣的前调首先穿透抑制贴片窜出，夹带一丝佛手柑的清香，小心地将对方围绕；受到安抚的Omega缓过神来，捂着胸口恢复呼吸的节奏。

 

「张极，你标记我吧。」

「苏新皓，你脑子没事吧……」

「只是暂时的标记而已，我现在很清醒。左航只给我一支抑制剂、就先这样撑过去，帮我一下吧、小极。」

他理解苏新皓只是需要帮忙，而他作为多年好友伸出援手，仅此而已。

不应该这样做的。

 

仅施以必要的力道在皮肤留下牙印，抵住腺体，Alpha一点点注入的信息素陌生又熟悉。

张极早在几年前就想做这件事，但并不想成为替代。

=====

 

「看、不是我的幻觉吧。」

「苏新皓，你是真不怕死啊。」

左航看着密录器的截图影像，心情有些复杂。

他也许久没见过朱志鑫的脸了。

 

「尸体上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能找到的大概就那样了。啊、张峻豪前几天给我一份资料，有关『幽灵』的资讯，你要看一下吗？」

他们是偷溜出来的，喝点饮料提提神。

咖啡厅的气氛还不错，苏新皓喝一口咖啡，接收了法医给他传的加密信息。

 

简言之是新型违禁药品。

无色无味、兼容载体广泛，极难察觉，像鬼一般突然便附着在人身上，因而取名叫幽灵。

他简单浏览几页、记载还算详细，连大部分成分和取得管道都有纪录，倒不像缉毒组短时间内能发展出来的材料。

 

「有什么高见？」

「和那些被害人的死因有关吗？」

「基本不影响。他们体内查到的都未达致死量、也没有特别会对药物过敏的反应，只不过这是Rat案死者为数不多的共通点之一，多留意一下。」

「唉、缉毒组都神神叨叨的，有时候都分不清他们和吸毒犯，不是很想和他们合作。」

苏新皓久违露出括弧笑，一点不在意形象地伸个懒腰。

 

「你也差不多。」

「哎，彼此彼此。」

「那我再多嘴一句，你身上为什么有张极的信息素？你没吃我给你的药吗？」

「紧急状况嘛。」

眼神闪烁、搓揉手指，谎言的表征。

左航耸耸肩，懒得再多管别人闲事。

 

偷闲时光太过短暂，苏新皓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苏新皓，五街这边的旅社，赶紧过来。」

张峻豪那头的背景音实在有些嘈杂。

=====

 

世上最强烈的情感是女人的忌妒心和天蝎座的占有欲。

 

苏新皓拨开闻风而来的记者堆、赶走几个想贴上来找事的，直奔柜台边还在和旅社人员谈话的余宇涵。

「怎么这么多记者？」

「你才来啊！不知道是谁把消息走漏了吧。七四八号房，先走吧。」

七四八号，多幽默的编码。

 

发生在旅宿的人命案子并不算少，特别是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旅馆。

 

循环空调带走些许第一手的气味，只剩下长年积累的潮湿。

房间不像使用过的样子，棉被还整齐得没有一点摺皱，备品摆放齐全，只有一只不属于旅社的红色高跟鞋安静躺在浴室门前；化学药剂和皮肉烧焦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窜进鼻腔，水流打湿磁砖，留下一摊痕迹。

 

左航阻止了穆祉丞想直接伸手捞浴缸水取证的动作。

苏新皓有些难受地皱皱鼻子，暂且退出通风不良的空间。

类此案件、第一发现人大多是负责整理房间的房务员，少部分是下一组倒楣蛋房客，这次也没例外，余宇涵还在走道边安抚对方情绪，等待合适的时机问一问情况。

 

「大概是昨天晚上七点多死的，被害人面部严重灼伤、几乎无法辨认，手指也都有腐蚀，应该是被人淋过强酸，可能是为了掩盖身分拖延时间，剩下的就等我们解剖完再说吧。」

「有点反侦察意识吗……」

浴缸和装潢都有小面积腐蚀痕迹。

点点头表示理解，左航带着一串人又匆匆忙忙先走了，苏新皓撇一眼浴缸里残余的混浊液体，感到有些反胃。

 

「苏队、有发现。」

张峻豪喊一声，站在床头柜边与他招手。

拉开的抽屉摆放入住注意事项和些许广告纸，写着几支电话、没什么异常，只有角落的一块捕鼠夹格格不入。

「Catch me, if you can」，附上一片精致的粉红色美甲。

 

有哪里不太对。

刑警的直觉就和女人的第六感差不多意思。

莫名其妙，但百分之八十五准确。

 

「确认死者身份了吗？」

「我们问过柜台，死者一个人来的，这种旅社登录住客资料都很随便，很多都留的假资料。」

「影像呢？」

「除了柜台和机房重地，没有别的摄像头」

他妈的。

苏新皓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死者行李都被带走，柜台阿姨只记得是个女的、但不记得她穿什么，巷口的摄像也拍不到这个角度，很难锁定目标。」

「啧、那也得查啊。」

「不过有件事比较奇怪。阿姨说七四八号房是死者指定的，不是旅社安排。」

他没有推拒张极在自己肩膀上捏来捏去的手，专注在聆听张峻豪的问讯结果。

 

听起来依然没有及时且有效的线索。

 

「死因确认了吗？」

「嗯，脑膜下血肿压迫脑干，加上强酸腐蚀呼吸道导致无******常呼吸。右颅骨有一个粉碎性骨折，形状有点像那种六角形的锤子敲的。」

「这么说她的头部被外力攻击过？」

「是。但房间很干净，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其他血迹对吧。」

「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左航点头附和，指了指照片上的伤口。

 

「还有一件事，这个被害人的药检是阴性。」

「没有验出幽灵？」

「没有，我们验了三次，都是阴性。」

 

果然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