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刚好

为了把生日那天空出来,赤苇在4号这天加了个班。

其实往前多数几年,赤苇对过生日这事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或者说对过生日没什么追求。他不算喜欢吃蛋糕,比起奶油赤苇更喜欢蛋糕胚;他也并不觉得这一天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不过生日那天,家人做的红豆饭总是很好吃,朋友们准备的礼物和惊喜也会让人心情很好。
而和木兔在一起之后,不,应该更早——可能是从第一次在排球部过生日(很显然是木兔撺掇起来的)之后——他好像渐渐对生日这天有了些别样的期待,因为赤苇真的会好奇木兔能整出什么新花样。
……

赤苇办公上头时不太爱看手机,木兔知道赤苇这个习惯,而赤苇也会在开始高强度工作前报备一声,木兔要是有急事儿就直接打电话。等手头工作告一段落,赤苇翻开反扣在桌面的手机时,屏幕上已经飘浮着好几条木兔发给他的消息了。最晚的一条是8分钟前,木兔给他发了张照片,拍得很随意,只能看到地面上短短的一截人影,但赤苇一眼就看明白了。
工位旁还没走的同事看到赤苇加快手上收拾的动作还不忘回消息便忍不住调侃,笑嘻嘻地问家里那位有空来接你啦。
赤苇把水杯收进包里往肩上一甩,大大方方回答到:是的,他这两天没有比赛。
同事听了欠欠地说,难得嘛,那还舍得加班哦。
赤苇笑了笑没多解释,道别后快步往楼下赶。

12月的天气已然变冷。出了电梯往门外走便感觉冷气直往人身上扑。赤苇下意识把手放到嘴边呵气,眼镜上瞬间蒙了一层水汽,将眼前的光线全部晕开。
等视野渐渐变清晰,那人就像变魔术似的出现在眼前。高高的个子直挺挺地立在路灯下,光影把五官描得很立体;穿着一身利落的长款大衣,看上去并不厚,但是握住他的手却又是暖烘烘的,从空调房出来的赤苇还能被在风里站了小十分钟的人反问上一句“手冷怎么不带手套啊。”

赤苇也不正面回答,拿有些凉的手背故意往人颈侧贴了贴,没等缩着脖子的木兔反应过来,又拽着外套将人轻轻往前带了一小步,把没扣的纽扣系上后满意地在眼前饱满的胸脯上拍了拍,转手掌心朝上:“拿出来一起吃吧。”
“嘿嘿,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方才全程背着手的木兔笑嘻嘻地从身后拎出一大杯关东煮放在赤苇手心。
不温不烫,温度刚刚好。
刚刚好让人想起很多个加练后的晚上。天已经黑了,便利店在路边亮着暖光,晚饭前的一小杯关东煮用来垫肚子再熨帖不过。

在衣襟上闻到食物香味的赤苇知道木兔是如何做到的,也难怪刚才的照片拍得有些草率,其实是摄影师不太方便腾出双手。
“今天怎么没开车来。”
“感觉很久没有这样和你一起走走路了!反正也没有很远嘛,而且开了车就不方便买吃的了……”木兔边说边歪头看赤苇,发现还没走两步,关东煮的热气就糊了镜片。
“京治,你还看得清路嘛!”木兔伸手在赤苇眼前晃了晃,赤苇的脑袋也左右晃了晃。
想着这个点路上人也不多,赤苇干脆让木兔帮他把眼镜摘了揣兜里。木兔则超额完成了任务,长臂一伸,在把眼镜放进口袋里的同时顺便把自己的手也塞了进去,大手一搂,带着没了眼镜啥也看不明白的赤苇往前走。

“其实也没有很久……上上周不是一起走去逛超市了嘛。”赤苇很放心地被人搂着,扎起一个海带结递到木兔嘴边。木兔下意识地往后躲——他不爱吃——但摘了眼镜的赤苇的眼神似乎更犀利了,一下子让木兔想到高中偷偷把便当盒里的蔬菜往外挑被发现的时候,只好张嘴接过。
没嚼几口囫囵咽下,木兔在口袋里的手隔着衣服轻轻抓了抓赤苇,“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啦。”木兔说完四下张望了一下,见周围没什么人,拿手背擦了擦嘴后飞快地在赤苇脸上亲了口,“白天肯定不能这么干。”木兔本人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赤苇会不好意思。
“……我去丢个垃圾。”
“哈哈哈你看得清垃圾桶在哪儿嘛!”一只手还在人兜里的木兔被加快脚步的赤苇扯着往路边靠。

处理完垃圾,重新戴上眼镜的赤苇感到视觉连带着其他的感官都更加清晰了,清晰到可以在木兔因为他的手被赤苇赶出口袋而不满的碎碎念中听到一丝细微的声音。
“光太郎,你先别说话。”赤苇的手虚虚地拢住木兔的嘴,专注地看着垃圾桶旁的绿化。
木兔不明所以但照做,顺着赤苇的视线看去,只听灌木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一双反着光的眼睛出现在矮矮的缝隙里。
是一只流浪猫。

赤苇松开捂在木兔脸上的手,然后朝小猫走近,蹲下,然后不自禁地喵了一声。
喵完自己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叫得真像啊。”一旁的木兔不知何时也蹲了下来,小声在赤苇耳边感叹道。
大概确实是很像,毕竟那流浪猫听到之后回应了一声便从缝隙里步伐轻快地钻了出来,精瘦的身子蹭过赤苇小腿的时候竖得像天线似的尾巴甚至兴奋地抖了抖。
是只漂亮的三花。
“它很喜欢你诶,明明是第一次见。”木兔很开心,看到小动物对赤苇的友好态度让他有种莫名其妙却又自然而然的骄傲:他的伴侣就如童话主人公一般美好。
“好像是的。”赤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试着摸摸它,结果小猫远比他想象的要热情友好,直接拿脑袋在赤苇手心蹭。
“真神奇。”赤苇笑着转头看向木兔,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木兔心想这有什么神奇,喜欢你再正常不过了。
“听说小动物能闻出一个人善不善良,肯定是你的善良吸引了它。”木兔看着已经毫无负担躺在地上袒露肚皮的小猫,信誓旦旦地解释道。
“谢谢夸奖。”赤苇也不管这个说法科不科学,毫无负担地应下了,毕竟在他手底下的小猫已然惬意地呼噜起来,甚至有开始踩奶的迹象。
“你喜欢它吗。”木兔问。
反正我看它还挺喜欢你的,木兔想。
“……挺可爱的。”赤苇感受着手心的温度,起伏的呼吸,发自内心地答道。
“那就是喜欢咯。喜欢的话要不直接绑回家吧!”
木兔大胆提议,但赤苇的顾虑更多。“这不是说绑就绑的事情,后续有一系列问题需要面对……”
“你说的这些我们有能力处理的,不是吗。”木兔并不担心。
物质层面的支持,知识层面的了解和精神层面的喜爱都不缺,赤苇一定可以把小猫养得很好。
“你给明天安排的行程多不多啊。”赤苇被说动了,但又不免担心天降的小猫会打乱木兔的计划,毕竟是流浪猫,正式带回家养之前总得去医院检查一下,但这个点估计也做不了全套项目……
“不用担心这个!即使明天做不了那些事情,我们之后还有的是时间!”
“但是你之前一直都在准备……或者我们可以改天再把它接回家。”
像是听懂了赤苇的话,小猫突然起身抖了抖身子,随后蹭着赤苇的小腿打转,尾巴还时不时勾一下:怎么能改天呢。
“京治,你想啊,如果今天你没有加班,或者我没有选择走路来接你回家,或者我只是没有买那杯关东煮你也没有把垃圾丢在这个垃圾桶……就算是只差一分一毫我们大概都没有机会遇到这只小猫,而这只小猫刚好还这么喜欢你。”
何等的运气与缘分。

小猫被裹在木兔的大衣里带回了家,随后暂时安置隔离在客卫里。木兔回忆着方才手心里的重量,赤苇回忆着猫咪的身型,一合计感觉这只三花小美女估计有个大半岁了,便煮了些鸡胸肉给她当夜宵。小猫大概是有点饿,埋头吃得很香,吃一会儿还会抬头看看蹲在卫生间门口观察得津津有味的那两个人,边嚼边叫。
等两人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粘了猫毛的衣服都还没脱的时候,一大块鸡胸肉都快被小猫吞进肚子里了。
“你慢慢吃,我们先洗个澡!明天就带你去洗哦!”木兔对小三花说。
“我腿刚刚蹲麻了,你先洗吧。”赤苇靠着门框站起来,脚底那股麻劲儿冲得他倒吸了口气。
“是嘛。”木兔稍作思考,直接搂着赤苇的腰把人面对面抱了起来。赤苇惊呼一声,赶紧搂着人脖子稳住身子,一低头竟和好奇地从卫生间门口探出头的小猫撞上了视线。
“放我下来,卫生间门没关我去关,不然一会儿小猫要溜出来了!”赤苇有些羞也有些急,在木兔的背上拍了几下。木兔不为所动,还把人往上颠了颠抱得更紧。
“不用担心,先把你捉进卫生间,然后就去捉她。”

考虑到赤苇工作了一整天,两个人在浴室里虽闹得酣畅淋漓但在次数上十分克制。就是有些太投入了,站一块儿吹头发的时候才终于又想起来他们在个把小时前绑了只猫回家。
于是穿着毛茸茸睡衣的两人轻手轻脚地推开客卫门,发现毛茸茸的小猫已经在软垫上团成球睡熟了,吃得鼓鼓的小肚子规律地一起一伏,好不安逸。

睡前向来不碰手机的木兔一反常态,熄灯后居然还靠在床头亮着屏幕翻手机,不知在看些什么。赤苇觉得那点光线有点刺眼,便一扭头背对着木兔把脸埋到被子里。木兔发现了赤苇的动作便赶紧熄屏,刚侧过身面对赤苇躺下,怀里就蹭上个发丝柔软的脑袋,温乎乎的,让木兔想起了被裹在大衣里的小猫。
黑暗里,木兔在心中读秒,不知数到第几下时在赤苇香香的发顶亲了口,说生日快乐。
赤苇没有睡着,不如说他就没有睡,或许是因为他知道木兔会第一时间送上祝福,所以不想错过。
木兔有些惊讶,但随即开心地笑着把赤苇用力地箍在怀里。

既然两个人都醒着,干脆额头贴额头轻声聊起天。
聊今天的新安排和原本的计划。木兔说刚才发现之前订的餐厅附近正好有家还不错的宠物医院,不用取消预约。这不仅体现了他是有先见之明的天才,更体现了小猫和他也有着深厚缘分。
聊给小猫取什么名字,想得太认真,沉默太长,差点睡着的时候终于想出个“丸子”的名字——关东煮是相遇的契机之一,方才她团成一团的睡姿也很符合。
“挺好的。不过你说了不算,一会儿睡醒看小猫同不同意吧。”

两人的交谈像那种高中生的寝室夜话,毫无目的天马行空,又伴着渐浓的困意戛然而止。赤苇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木兔依旧在他身边,只不过是穿着厚睡衣躺在外面,隔着一层被子搂着他。
“早上好!新一岁的赤苇京治!生日快乐!”
“早上好。谢谢你的祝福。”
赤苇以为自己还没睡醒,要不怎么看到木兔手里捏着根毛线,还凭空动了几下。木兔察觉到了他的疑惑,便直接让他猜线的另一头是什么。
赤苇估计还有点懵:“这是你之前织手套剩下的毛线吗,还是今年用的……另一头是毛线团?”
“好狡猾的答案啊!半对半错,因为丸子也在那头。”木兔得意地哼哼两声,“丸子同意了我们叫她丸子哦!”
木兔倒是聪明,躺在卧榻之上还能远程逗关在客卫的猫。

好吧,也没有那么聪明。赤苇跟着木兔顺着线往外走的时候瞥见了突然出现在沙发上的奖牌,多半也是拿来逗猫用的。
“对丸子这么上心,昨天劝我把她绑回家其实是因为你也很想养吧。”赤苇故意调侃,木兔顺势而为,“是上心咯,毕竟是你看上的猫。我对你还要更上心呢。”

没有航空箱,两人找来家里为数不多的纸箱子一字排开,抓周似的让丸子自己选。丸子甚至没怎么犹豫,径直冲着排球鞋的鞋盒钻,把木兔激动得差点就要往小猫脖子上挂奖牌。

丸子也确实值得一块奖牌,一只猫在外也把自己养得挺好,体检的结果非常乐观,洗澡的时候也很淡定,木兔和赤苇在医生对丸子的一声声夸赞中莫名体会到了家里女儿很争气的自豪感。两个大高个脑袋挤脑袋的扒在烘干箱前,看丸子淡定地卧在里面,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们的猫。
“丸子都快一岁了,之前居然从来没有遇到过她,也不知道之前都在哪一片混。”赤苇伸出食指点在烘干箱的门上,没想小猫也伸出粉粉的肉垫搭了上来,那一瞬赤苇只感觉呼吸都凝滞了,命中注定也相见恨晚。
“确实有点不可思议,不过这之后我们就可以一直陪着她了,假如她活到20岁,不对,25岁,那时候的我们几乎参与了她猫生的全部呢!”
赤苇听了木兔的话,发自内心地笑了。他觉得这个人真的很神奇,总是能这样看似不经意地说出直击人心的话。不管是他犹豫捡不捡猫时的劝说还是此时此刻的宽慰,在赤苇听来,木兔不仅是在说赤苇和丸子之间的缘分。

偶尔赤苇也会想,如果他和木兔小学就认识了,或者是初中认识的好了,那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共享更多回忆;可又如果他和木兔中的任何一个人不巧没有接触排球这项运动,那他们是不是永远不会遇到……不过这样的假设没有尽头也没有意义,重要的是他在初中的一个下午去到了枭谷的球馆,看到了在场上高高跃起的背影;重要的是从十五岁那年开始,一直到八十岁九十岁,甚至是畅想的一百二十岁,每一个生日乃至每一天,木兔都会在。

赤苇想起初中的数学课,老师问一个分数的分子分母如果同时加一,这个数是变大还是变小。他记得正当他拿出草稿纸准备计算时,老师笑着补充了一句话。
“大家可以想一想,往水里加糖,会越加越淡吗?”

杯子里原先有多少水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事情,但好在,赤苇和木兔都知道让水更甜的秘密。

 

*而对本人而言认识兔赤后每一天都值得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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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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