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黔南总是在大街小巷卷着股慵懒却又不至于寒冷的风,而头顶的阳光又实在亮的刺眼,林祎凯垂着眼看着自己被握的有些泛红的手腕,越看越觉得心里烦闷,可偏偏握着手腕的人力道越来越大,大到林祎凯终于忍不住了往回收着胳膊扯了一下,才有些不耐烦又无奈的叹气:“别跟我装大人。”
“马群耀,别他妈这么******。”
他说脏话的时候整张脸都裹着股凛然的冷气,那副毫不在意的嘴脸既性感,又不可否认的让马群耀提着的一口气闷在了嗓子里。
他怎么就着了这种人的道。
“*********……”听着头顶传来的低骂,林祎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拽着跌进怀抱里按住后脑,贴近他的人不得章法的沿着他唇瓣啃食撕咬,既不温柔,也把握不好轻重,就跟他身上穿的衣服一样,高三四班马群耀,高中生,有且仅有,多的是没处发泄的力气。
他的蛮力太过让人恼火,等他亲够了松开人的时候,林祎凯原本柔软饱满的唇瓣下方赫然就多了块泛着血丝的伤口。
看着那张冷淡的脸蹙眉露出丝不自然的慌乱,马群耀这才心情大好的吹了声口哨松开他哼哼,“*********最好,别过了几天又巴巴的来找老子。”
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林祎凯有些头疼的按住眉心揉了会儿,可能是被风吹的有些恍然,林祎凯按住刺痛的唇瓣又松开,看着指尖上沾染的血痕,忽然就想起了和马群耀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那天黔南难得下了场大雨,林祎凯撑着伞站在楼下咖啡馆的门口,看着被雨水覆盖着泛起波浪的路面,林祎凯吸了吸鼻子轻啜了口握在手里温热的咖啡,刚准备转身,就听见身后莫名传来了声刺耳的尖叫,再然后就是噗通一声。
林祎凯转过身看着那个跌落在一地垃圾里的人愣了愣,那个人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是可能是碍于摔伤了腿,又或者是地面被雨水冲刷的太滑,林祎凯眼见着他来来******撑着地想要爬起来,最后却又不得不以各种姿态重新倒下。
这个人被雨水包裹着,原本锋利的眉眼别扭的被怒气和窘迫揉成一张惨淡的脸,挣扎无果后,他无声的看着林祎凯放弃了动作,看着他眼睛圆乎乎垂下一点的那一瞬间,林祎凯莫名就想起了在新闻里看到过的受伤被人遗弃的狗。
林祎凯怔愣着看着他摔破的膝盖,在听到面前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后,他才小心的避开倒在地上的垃圾桶和一地发出恶臭的垃圾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然后把他带回了家。
等发现他已经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林祎凯正站在阳台把烟尾的最后一点灰烬都弹落在燃起的夕阳里,他低头看了眼搭在阳台边那件滴着水的衣服,而衣服的主人就站在客厅穿着林祎凯的旧衣有些局促的朝他走近了几步喊他。可林祎凯大概是看着烟飘散的残影有些恍惚,身后的人连喊了好几声林祎凯才回过神来。
“喂,那个,有吹风机吗?”
“有的。”
“马群耀,”林祎凯靠着栏杆又重新点着了根烟,明明灭灭的光跟着他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亮起,吹头发的时候只听见吹风机轰隆隆的响,但林祎凯喊他名字的时候念的那么清晰,马群耀扭头惊异的瞧了他一眼,随即浓烈的烟草味就和他漫不经心的语气一起飘进了房间。
“你衣服过几天再来拿吧,今天太晚了,你不回家?”
刚刚的雨已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催着层峦齐动的晚风,林祎凯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扭灭,在夜色里,猎猎的风抖着他单薄的衣料,生猛,狂暴,像是要把人拽到天上去。
马群耀站在在光线黯淡的客厅里回头看了林祎凯一眼,就像是在看一只在雨夜里落单的鸟。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作为这个镇上常年混迹街头的人,马群耀是最近几天才突然发现林祎凯这个有些突兀的存在。
他身段好的一流,腰细腿长,白皙姣好的面庞上稳稳当当的镶着两枚落满风情的桃花眼,但他的表情又总是冷清的,就像是杂志里表情少的可怜的模特一样,虽然拥有着被精心雕琢过细腻又精美的脸。但是他站在街角那家咖啡店的门口又或者是坐在里面发呆的时候,马群耀总是会想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尤其是他眼下的那几颗并不起眼的痣,想起那晚在微弱的火光下匆匆瞥过的瞬间,恍惚间,他还以为在发光的是那几颗小小的痣。
而黔南这里,很少会有这样悠闲好看的人。
那天一如往常的,林祎凯坐在咖啡店里正透过玻璃看着外面被落叶覆盖的路面出神,过了没多久,看着骤然放大在眼前小麦色的脸,林祎凯愣了一下才友好的抱之一笑。
“又见面了!”马群耀在外面敲着玻璃,那张带着些痞气的脸在看到林祎凯看向他的时候,忽然心满意足的露出两个凹进去的酒窝。碍于他身边还跟着些同学,本来就是在路边看到林祎凯想来打个招呼,但是看着林祎凯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马群耀吸了吸鼻子直起身和身边人摆了摆手,然后晃晃悠悠的就插着兜推开了咖啡店的门朝林祎凯走了过来。
“迟然,来杯榛子!”
看着他熟练的扭过头朝操作台那边喊着点单,林祎凯目光追着他的动作落在他脸上,“你和这里的服务员很熟?”
“嗯。我们一个学校的。”
“那你上次怎么不来这里……”马群耀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他扑哧笑了声无所谓的耸肩抢先一步回答,“是你邀请我去的啊,再说了,我那幅破样要是进来了,迟然得拿着扫帚把我撵出去。”话说到一半,看着端着咖啡走过来的高挑女孩,马群耀霎时间又换了幅嘴脸清咳一声握拳捂嘴,“我说,你怎么都不去上班?”
“看着你也不像学生的样。”
“休息。”
“怎么?病了?”马群耀接过迟然递过来的咖啡自顾自的问着,似乎丝毫没发现自己的问题有多冒犯。
而过来的迟然却蒙头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打得嗷嗷直叫,林祎凯笑了一下,也没多在意的垂眼啜了口咖啡回答,“可能吧。”
“不会说话就闭嘴!”
听着迟然带着怒火的气音离开,再抬头聚焦视线的时候林祎凯才发现马群耀居然在歪着头盯着自己。
“你有男朋友吗?。”
马群耀看着林祎凯的脸上在那一瞬间闪过的各种情绪,看着看着,心底就蓦地有些发痒。
“不好意思,那天我洗完澡找吹风机的时候,看见你放在抽屉里的东西了,咳,就还……挺大。”
疯子。
那是林祎凯第一次看着马群耀有了这种感觉,但马群耀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恶意,他甚至还多说了声抱歉问他,“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嗯……”林祎凯在经过最初的惊愕过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看着马群耀,就像在观察什么实验体一样轻轻张开嘴巴露出一点舌尖,下一秒,林祎凯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你要跟我******吗?”
马群耀张着嘴啊了一声双手环胸靠着椅背,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组织措辞,而抛了那么大一个炸弹的林祎凯看起来却仿佛平静多了,他甚至连看都没看马群耀,只是专注的捧着面前的咖啡慢悠悠的把它喝了个干净。
喝完才又漫不经心的开口,“不愿意就算了。”
“不是,”马群耀摸着下巴盯着林祎凯沾上些奶泡的嘴开朗的咧嘴一笑,“我明天过生日,明天我就成年了,所以我可以……明天再拆这个礼物吗?”
第二天傍晚,林祎凯依旧手里夹着根烟倚在阳台同样位置的窗前,看着远方明明灭灭的灯火,林祎凯缓慢的吐出一口缭绕的白雾,他和马群耀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六点,门铃响的时候林祎凯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挂钟,五点四十,比约好的时间还早了二十分钟。
第二次在这家浴室洗澡,马群耀的速度明显比第一次快了许多,林祎凯抽完烟坐在沙发上没过多久,马群耀就带着满脑袋的湿气走到他面前俯身压着林祎凯吻了上去。
可这个吻并没有意料之中的舒适,马群耀的吻技不管怎么看都是生疏强硬的,就像是这辈子第一次接吻一样。
于是林祎凯拍了拍马群耀的脸颊翻身坐在他腿上凑近他耳朵提醒,“别乱咬,”而腿面上柔软的触感烫的马群耀面色一滞,这才稍微收起了些莽撞顺着林祎凯细腻的纠缠不断把这个吻加深。
林祎凯家的床好像垫的是世界上最柔软的被褥,马群耀把头埋在林祎凯怀里喘着闷哼了一声,听着耳边林祎凯清晰或是不清晰的气音,腰上越是用力,怀里的人就越是会软着陷进被面里。
马群耀伸手抚着林祎凯柔软的面颊,目光跟随着他脸上的小痣一路抵达眼下,这一刻他忽然莫名的痴迷于眼下的温情,于是喉结一动,马群耀哑着嗓子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被******俘获的感觉很神奇,林祎凯勾过马群耀的头吻他,又在源源不断的******里崩塌着回应他。
他双手捧着马群耀的脸,一边回答,一边流出眼泪濡湿大片大片的枕面。
“我叫……林…….祎凯。”
醒来的时候林祎凯并不在身边,也没在阳台边抽烟。
穿衣服,下楼,点两杯咖啡外带,马群耀低头盯着手机里林祎凯的照片,那是昨天晚上他偷******的,趁林祎凯睡着的时候,偷******下的一张被泪痕覆盖绯红的脸。
迟然问他是不是在跟林祎凯谈恋爱,马群耀头也没抬的回她,“恋爱自由你懂不懂,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迟然皱着眉看他,半天也没把咖啡端过来。
“快点,”马群耀催了一回,再催第二回的时候她才没有办法的抢过马群耀手机合上警告他,“小心点,他多大你多大,别着了人的道。”
可林祎凯看上去哪有那么复杂。
想着昨天晚上林祎凯破碎柔软的哭脸,马群耀心里软软的拿过咖啡白了迟然一眼,拎着咖啡奔上楼的时候,正好赶上林祎凯从外面回来,他脱了外套露出单薄宽松的棉衫,手里还拎着一袋被热气拢在一起的包子。
马群耀看着林祎凯去够桌子上的打火机和烟盒,布料拉扯中他光滑的背脊上被自己种下的那些青紫痕迹也跟着露了出来,马群耀愣了一瞬,看到他熟练的点烟吐出薄雾,又想起刚刚迟然的话,马群耀忽然就萌生了,该不会林祎凯真的是个情场老手吧的想法。
“你有过男朋友吗?”
马群耀坐在林祎凯对面憋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问他:“我们这应该是在谈恋爱吧?”
林祎凯把烟递到嘴边的时候手指颤了下,烟灰不识趣的掉在他脚背上,林祎凯皱着眉,一边伸手拂去落在脚上的烟尘,一边平淡的开口:“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
“什么?”马群耀格外惊诧的站起身抓着林祎凯的胳膊质问:“那你干嘛跟我做啊?”
“怎么,******一回就想******一辈子?”
林祎凯歪着头看他,明明长了一张清纯幼态的脸,说出的话却锋利又噎人,“我们只是做了一次的关系而已,你可以随时抛弃我,我也可以随时抛弃你。”
“小朋友,爱没那么复杂,也没那么神圣。”
“你要做就做,别说废话。”
马群耀不爱说废话,于是他滚了。迟然说的没错,林祎凯不是好人。于是在生日的第二天,马群耀招摇的在迟然面前放了大话后又格外惨淡的失恋了。
他本来就不是街角的那家咖啡店的常客,想不见到林祎凯的办法只需要不转去街角就可以,很简单,毕竟他从来没在别的地方看见他。
但是过了没几天,马群耀走出校门的时候,忽然就在学校门口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这几天他刻意避免去买咖啡,避免去路过那里,更避免自己闲的没事会去想他,甚至连那张照片都扔进了回收站里。但是在看到林祎凯的那一秒,他又没来由的忽然心软。
那个人站在太阳底下仰着头,明明是在被太阳笼罩着,但整个人却单薄到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温和的阳光烤干变成他脚下那堆烟灰,大概是看见了马群耀,他吸了吸鼻子走过来准备找他,可马群耀冷着张脸,二话不说就把人拖进了巷子里,再七拐八拐走进了一家闪着灯的小旅店。
这回马群耀也装的凶狠,他没带套,一下又一下钳着林祎凯没有丝毫赘肉的腰拼命的往里撞,就像是要把他撞碎一样做的凶狠又痛快。
林祎凯伏在床上喘个不停,一双手哆哆嗦嗦抬起来又被他压下,就连几次想要开口都被马群耀挤过来的吻结结实实封住。
有的时候马群耀真的比来索命的鬼还要缠人,他翻过面前滚烫的身体贴过去顺着胸膛一路啃咬到他小腹,看着林祎凯崩溃的表情,他好像才稍微卸下了一点委屈摸着他眼角流下来的泪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学?迟然告诉你的?来找******吗?来找操?”
被问的人躺在床上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小旅馆里的墙向来是不怎么隔音的,林祎凯一直都能听到隔壁断断续续传来的动静,那格外高亢的哭叫和低吟听着总会让林祎凯怀疑,刚刚耳朵里一直听到的,到底是他们,还是自己?
得不到回答,马群耀气急的伸手捏住他下巴凑到他耳边追问不停,林祎凯微微偏过头想要躲开,可他一动,身体里的东西也跟着蠢蠢欲动。
林祎凯看着窗外亮的发白的天空,一开口,嗓子就跟冒烟了似的发哑。
“来给你送衣服,你那件……校服。”
马群耀想说他活该,谁让他不说清楚就来了,谁让他被拖进来的时候不反抗的了,但是看着林祎凯的哭脸,他又忍住了质问把他搂进了怀里。
就这样,黔南入冬了。
经过上次稀里糊涂做的乌龙事,马群耀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忽然开始变得蛮不讲理,就好像第一次******时的那个纯情挂毛头小子不知不觉就被小旅馆浑浊的空气给消灭了。
马群耀想的很明白,不要刻意去躲,以后只要见到林祎凯,他就要像是要去索命一样张牙舞爪的扑过去把林祎凯往床上拖。
管他乐不乐意,就像是个不讲理强上别人的嫖客。
可林祎凯大部分时候都是自愿的,马群耀放着狠话说你再让我见到你就多操///你一回,可每天林祎凯还是会在咖啡店门口站着或是坐着,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心甘情愿被马群耀拉着一起沉沦。
马群耀不太懂,有好几次他把人按在床上凶狠的问他,“你在等谁?”
林祎凯被他扼住脖子,眼泪顺着眼角一路流淌进耳朵里,他有些难过的眨巴着眼,可是看不清马群耀的脸,也听不清他说的话,他只能反握住马群耀的手腕,然后抬起腰,再闭上眼告诉他,用力点,再用力点。
可是奇怪的,马群耀得到并没有占到上风的胜利,他依旧觉得委屈,鉴于林祎凯对他的态度,总是那么清冷又游离,就好像真的是在等别人等不到,所以才无所谓跟马群耀做不做一样。
但那个人又会是谁呢?比自己帅吗?比自己年纪大吗?林祎凯为什么会喜欢他呢?他会突然出现把林祎凯抢走吗?
想到这,马群耀又觉得气不过,于是他翻身下床追去浴室,压着人在浴室里贴着镜子赌气似的在他耳边低喘着念:“我才不管你在等谁,我要进去,给不给进?”
而林祎凯从不拒绝。
马群耀原本的世界很简单的,上学放学,空闲时间再去打个游戏,林祎凯是个格外刺眼的插曲,爱不得又恨不得,但就是扎在他的皮肉里总是时时惹得他在意烦心,纠葛多了,就好像要慢慢融进他骨血里一样,时间越长,就越舍不得放开。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弄清楚,林祎凯,他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
黔南这几天天不好,马群耀把林祎凯家里的阳台每一扇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看着阳光悄无声息的逗弄着尘埃飞舞,他才满意的抓过书包掏出作业来写。
林祎凯给他拿了水站在他旁边盯着,看了半响,马群耀也没挪个动静。
“这题选B”林祎凯伸手点在马群耀的试卷上顿了一下,然后顺着题号一题一题的念了答案出来。
“D A D A B B C”
“最下面那题别写了,題出错了,无解。”
本来做不出题就够让人闹心的,马群耀挥挥手把林祎凯赶到一边,听也没听的胡乱填上了几个答案嘟囔,“你别捣乱,我这都来不及写了,明后天我要考试就不来了,林祎凯,你……”
马群耀扭过头盯着在沙发上摸到打火机试图点火的林祎凯皱眉,越看越觉得及其不顺眼。
“你帮我去买几根笔呗?我一会儿考试要用,快点,我作业赶不及了。”
林祎凯皱着眉,似乎有些不太理解他话似的歪着头问:“你今天有考试?”
沉默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停滞了一瞬,马群耀不悦的板着脸抓着书包起来要走,林祎凯放下杯子拿起衣服,像是败下阵来似的安静的站起身嘟囔着问他,“只要笔就够了吗?”
“再带一块橡皮吧,我之前用的那块不太好用。”
马群耀从阳台盯着林祎凯走出自己视线范围后把笔一扔,大摇大摆的就转身进了林祎凯卧室,说实话他基本没怎么仔细观察过林祎凯的卧室,这会儿定睛瞧了几秒才发现,这人的卧室布置还真是简单的一目了然。
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书桌,少的都几乎有些凄凉了。
马群耀坐在桌子前看看这又望望那,最后随手拉开了手边的抽屉往里面瞧了眼,就这一眼,看得马群耀像碰到了什么开关似的猛地站了起来。
等林祎凯回到家的时候,马群耀已经不在了,他写了张便利贴粘在桌子上:考试去了,拜拜,勿念。
最后落笔的那一点飘的潦草桀骜,就跟他人一样野没边似的不驯。
捏着那张字条折了折放进口袋,林祎凯扯了扯嘴角笑了下,家里冷清,左右闲的没事,推开楼下咖啡馆门的时候,看着迟然拿着托盘笑盈盈的看过来,林祎凯站在门口愣了几秒才想起来问:“你们今天不是考试吗?”
“什么考试?期末吗?那还早啊,这才几月。”
“喝什么林先生?”
不知道从哪来的凉风卷着旋钻进林祎凯衣服里,他握着门把的手骤然发白后又猛地脱力,听着乱晃的风铃晃出刺耳的音色,迟然有些担心的往前一步想去搀他,但是林祎凯摆摆手错了过去摇头,可迟然还是很担心的追在他后面问他:“林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林祎凯笑了一下,脸上又重新恢复了平静扭头朝她轻轻笑了一下。
“来杯榛子好了。”
马群耀这场考试连着考了很多天,久到迟然都开始觉得奇怪忍不住给他发信息问「怎么回事?你和林先生闹掰了?」
「我忙的很,他干嘛呢?」
迟然往角落的位置看了眼林祎凯被灯光照的毛绒绒的发顶,犹豫了半天才回他一句「在这喝咖啡呢,来了有一会儿了。」
这句话发完就没了下文,迟然咬着指尖隔一会儿就看一次手机,正苦恼呢,再抬头林祎凯就不见了踪影。
今天呆的有些晚了,林祎凯靠在电梯里阖着眸,等站在家门口准备开门时,门里却忽然传出了些细微的动静。
林祎凯拉开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马群耀疑惑的眨了下眼,似乎在等一个解释,可马群耀抿着唇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照片走过来塞进了林祎凯手里,似乎也在等个解释。
“你房间抽屉里,那些照片怎么回事?”
“林祎凯,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被塞进手里的那些照片,每一张里都有马群耀各不相同的笑脸,以及,同样笑的开心的林祎凯和他十指紧扣着紧紧依偎在一起。
那些照片聚齐了春夏秋冬,背景从高山遍布到徜徉的湿地,马群耀那天把这些照片拿出来挨个拍的时候,心里涌出了万千难以抑制得难过。
他猜破脑壳嫉妒的那个人,居然是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林祎凯看着马群耀在自己面前泄气一般的蹲下,他又仔细摸了把手里的照片把它妥帖的放回口袋,马群耀吸了吸鼻子用余光瞅着林祎凯蹲在自己面前,下一秒,头顶就压下来个温暖的掌心。
“要******吗?”
入了冬之后,林祎凯像是突然进入了冬眠期一样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马群耀趴在床上带着探究的眼神严肃的观察他,被发现后林祎凯也不恼,而是安静的伸手搂过马群耀的后脑吻他。
“今天几号?”
“12月27。”
林祎凯点点头在他怀里嗯了一声,眼皮阖上后没过多久,马群耀就听见怀里响起细微的轻鼾。
林祎凯似乎并不打算认真解释那些照片的来历和背景,马群耀问他,他就四两拨千金回答说只是长的像而已,问的多了,马群耀心中几次累着竟升起一股攀比,他也想和林祎凯拍张照,要比那些照片,都要更加好看。
地点嘛,就选在迟然家的咖啡店。
那天拿着相机按下快门的那一刻,看着他们十指紧握的手,莫名的,迟然就有了他们会在一起很久的感觉。
马群耀根本没想到林祎凯会同意拍这个照,照片他洗了两张,自己一张,林祎凯一张,看着照片里依偎在一起的人,马群耀突然心里涩巴巴的仰起头看他。
“林祎凯,我不问你以前的事了,你可不可以别那么无情,我很快就长大了,你等等我。”
“我在等啊。”林祎凯趴在茶几边缘闭上眼,而听他那么自然的接过话,马群耀一瞬间结巴住,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而林祎凯还一直在说:“我也想看看,你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那些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
说到这,林祎凯才慢吞吞的坐直身子看向马群耀,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
“我们是在学校认识的,年纪相仿,交道打了没几次就能看对眼,他的喜欢太过直白了,我接着,总感觉整个人连身体都在发烫。我没有家人,那个时候和他在一起,他的爱就是我的全部了,我就像是被珍贵的天神从一滩泥泞里捡起的枯叶,在某一瞬间,好像也有了存在的价值。”
看着他回忆,马群耀吸了吸鼻子酸溜溜的撇嘴嘟囔,“那么喜欢,干嘛分手啊。”
“他去世了。”
林祎凯扯开嘴角笑了一下又很快的黯淡下去,“他高考失利,分数和我差很多,我想去有他的地方,他不让,他撵我走,我就在他家楼下等着,等了很久他也不愿意来见我。”
“他要跟我分手,他说他不喜欢我,他说我们又没有结婚,你可以随时抛弃我,我也可以随时抛弃你。他不想跟我走到最后,所以他抛弃我了。”
“接受这个结果需要很长时间,我消化了十几年才能接受自己被重新扔回泥泞里的结果,这十几年里,我一直在等他,等他什么时候会忽然联系我,会跟我道歉,会说他不是真的想抛弃我,会说他还是想跟我走很久很久。甚至我等不及了,我在他家附近租了房子,想找回去问问他。但我没等到他的电话,却等到了他妈妈的。”
那天忙完工作精疲力竭的回到家,林祎凯刚躺在床上就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电话里的女人小心翼翼的问了接电话的人是不是林祎凯,在得到确认后,她原本平静的语气忽然就带着哭腔匆匆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孩子,这么晚才通知你,我……因为要搬家,所以今天整理他书架的时候才发现角落里有他没寄出的信,我拆开看了,信里写了你的名字,他说,想让你等等他,等他大学毕业工作好了,再给你一个完美的家。”
“我从他以前的手机里找了你的电话,不好意思啊孩子,他没能去大学,那个夏天他就出车祸走了,不好意思,希望,你没有在等他……”
……
“太久了,十五年真的太久了,马群耀,我不想等了。”林祎凯伸出手锤了一下胸口,眼泪就那么随着他动作而蜿蜒地顺着脸颊滑落。
“所以第二天,我推开窗户从楼上跳下去……”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马群耀冲过去扯过林祎凯把他拉进怀里不停地顺着发尾,听着他断断续续又笑又哭抽泣着说:“跳下去,我就在黔南……遇见你啦。”
那一刻,马群耀忽然就觉得,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什么都随便了,他要对林祎凯好,一辈子全心全意的好。
可林祎凯却伸手摸着马群耀的眉骨摇摇头告诉他,“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好考试,离开黔南。”
“你和别人不一样,你……”
“马群耀,跟我在一起,你会死的。”
“瞎说,”马群耀把他搂得紧紧的,像是害怕一松手林祎凯就会消失一样拼命的摇头,“我妈对我不好,林祎凯,以后就咱俩相依为命吧,别怕,你等等我,我不会抛弃你的,你也别……别抛弃我。”
林祎凯没有答应,他被马群耀搂在怀里紧紧抱着,一直到泪水模糊了整片视线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你会后悔的,马群耀。”
“我才不会。”
林祎凯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总是沉默又没有多少表情的在阳台安静的抽烟,然后时不时的回头看着马群耀问上一句,“今天几号了?”
窗外的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压的愈发深沉,就连在睡梦中也开始偶尔会被几声突兀的炮响惊醒。
“1月13,要过年了林祎凯。”
入冬后的黔南离过年似乎就是一眨眼的事距离,就好像明明前一天还没下雪,结果第二天大街小巷都开始放着炮竹庆祝年节一样,马群耀有些恍惚的裹着围巾站在林祎凯家楼下抬头看着他,林祎凯依旧是穿着单薄的衣服,手里夹着烟,他整张脸都模糊在烟雾里,马群耀看不清,但是又好像看得清。
迟然推开咖啡店的门朝他挥着手,马群耀吸了吸鼻子应了一声,刚准备抬腿,就听见一声巨响随着歪倒的卡车朝他和迟然飞速滑来。
怔愣间他看着林祎凯的脸,那张冷然的,没有过多情绪的脸上忽然涌出了无数的悲痛,可他还来不及有过多迟疑,尖叫声就和滚烫的热火一起席卷了整片天地。
林祎凯是醒在医院的消毒水味里的,他撑着床把手费力的坐起来,手机躺在床头嗡嗡的响,接通后听着对面欢快充满活力的声音,林祎凯目光却出神似的聚集在窗外火红的树顶。
胸口随着呼吸总会不自觉地刺痛,林祎凯把手握成拳,然后一下一下慢慢的锤在胸口上,像这么做,痛感才能被转移分走一半。
直到手机震动着发出嗡鸣。
“您好林祎凯先生,您预约要看的黔南二路的房子今天房东刚收拾出来,这边要跟您确认一下,我们这边下午三点在楼下等您,您看可以吗?”
“可以。”林祎凯低下头握着床单,一直握到手指发白脱了力,才缓慢的把它松开。
黔南的天气并不温顺,林祎凯撑着伞盯着远处晃动的树顶,没多久就有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以至于林祎凯只是发了一会儿呆,天上的雨就变得格外放肆瓢泼。
那些阵阵湿凉的风像是长出了无数双手断断续续攀附在林祎凯******在外面的皮肤上,他蹙着眉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刚转过身准备离开,下一秒,身后却忽然传来噗通一声连着尖叫,就像是挣脱牢笼的鸟,惊得林祎凯背对着僵住,忽然浑身打了个颤。
“喂!前面的人!我跌倒了!你倒是拉我一把啊!”
“喂!”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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