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苇京治要死了。
木兔光太郎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地球的另一端,他正在为结束这个季度的比赛而兴高采烈。
宇内天满打电话给他,告诉他赤苇在开会的时候突然晕倒了,现在正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
这个时候木兔在准备登机。
或许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我不在身边他也不懂得照顾好自己,等我回国了一定要好好陪赤苇。即使这么想着来宽慰自己,木兔还是在漫长的航班上失眠了。
木兔赶到医院的时候赤苇已经醒了,他靠在床头看杂志,除了嘴唇没什么血色,似乎和平常没有区别。木兔在爱人的脸颊上印上一个吻,总算松了口气。
随后门外的医生告诉他,赤苇要死了,木兔愣愣地看着诊断结果,他听不懂那些晦涩又繁琐的专业名词,什么这个癌细胞那个组织病变的,所以医生一言以蔽之,赤苇快要死了,大概两三个月后。
木兔艰难地吞咽口水,他和医生辩解,赤苇没有不良嗜好,现在烟也戒了,从来不喝酒,我在的时候就拖着他去健身,饮食也没有不规律,肯定是哪里出错了吧。
医生平静地看着木兔,并没有因为他是体育界的大明星而过多安慰他,毕竟他和千千万万个患者家属一样没有区别。医生轻轻拽下木兔拉着他衣服的手,说,几百万分之一的几率,很遗憾,只能说人各有命吧,木兔先生。
赤苇很快就出院了,他的精神状况很好,根本看不出是个快要死掉的人。木兔熟练地为他打开副驾驶座的门,他朝着木兔开心地笑。终于可以回家了,赤苇说。
木兔拉开车门的时候突然想到,所有事情都被按下了倒数的开关。我给赤苇开车门的次数,我见到赤苇的次数,我和赤苇一起吃饭的次数,我亲吻赤苇的次数,我和赤苇拥抱的次数。所有所有,每一件事,做一次少一次,不知道哪一天倒数的数字就会跳转成零。
木兔胡思乱想着,他克制自己平稳地呼吸,生怕胸膛起伏过度眼里的泪水会不听话地溢出来。幸好赤苇打断了他。赤苇说,晚上吃咖喱吧,我给你做。木兔长呼一口气,回答他好。
吃完饭后他们久违地做了一次爱。木兔出差回来以后他们都会做,但这次似乎哪里不对。倒数,对,倒数,木兔把自己埋进赤苇的身体里挺动,熟稔地捏着他的******,在赤苇的耳边大声喘息。最后赤苇******的时候木兔还没有射出来,赤苇剧烈地咳嗽把他吓得半死,他把自己退出来,飞奔去给赤苇倒水喝。然后赤苇喘了几下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木兔拿来湿毛巾给他清理身体,最后自己也软了下去。
木兔坐在床边看着赤苇熟睡的脸,发现他的下巴已经长出了胡渣,黑眼圈快要掉到鼻子了。虚弱,易碎,好像随时都会坏掉。木兔回想起白天医生说的话,把手轻轻放在赤苇的腹部。那块皮肤是柔软的,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早年经常运动让那里积攒了一些肌肉,工作以后也没有让这里有多余的赘肉,手感颇好。为什么这里会生病呢?木兔没忍住在手上使了点力,听到赤苇难受地哼哼了两声。以前他会怕痒笑着躲开的。这个时候木兔终于有了赤苇即将离开他的知觉。
和赤苇接吻的次数减一。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一起过了个愉快的夏天。木兔偷偷申请了长期休假,每天都赖在赤苇的身边陪他。他们一起去了去年就在计划里的水上乐园,在阳光下脱得只剩泳裤时木兔才发现赤苇瘦了很多,他弯下腰时甚至都能看到脊柱一节一节的骨头。木兔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赤苇,戳着木兔的胸肌说你的身材练得更好了。赤苇甚至给木兔买了冰淇淋,还是双球的,平常他从来不允许木兔吃这种高热量的甜品。赤苇自己也买了一个,木兔犹豫地咽了口清凉的甜味液体,不确定赤苇是否可以吃这种东西,赤苇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一口把剩下的冰淇淋都吃掉了,他舔了舔嘴角说,反正都要死了。
这一点庆幸并没有持续太久,夏天甚至还没有结束,树上的叶子正准备一点点变黄的时候,赤苇的病情恶化了。他开始呕吐,木兔听着厕所里惊天动地的干呕声感觉鼻子酸得想掉眼泪,过了很久赤苇才扶着墙出来,他的眼睛红得吓人,右手捂着胸口剧烈喘息着,他看着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木兔,然后笑着说,不然还是住院吧。
于是赤苇就住进了医院。他又莫名其妙地变瘦了,明明每天木兔都变着法给他做好吃的,明明……哦,或许那些东西都被他吐进了马桶。木兔站在病房外,看着赤苇的身体上插着各种管子,床边监视他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机械音。一米八的个子,现在薄得像一片纸。医生正在向他介绍赤苇每天吃的那些药,早上吃的,晚上吃的,这个饭前,那个饭后,还有那些打不完的点滴,一瓶一瓶挂在钢架上。木兔在发呆,他想起来高中的时候赤苇发烧,连感冒药都不愿意吃。医生交代完事情,拍拍木兔的肩膀就走了。他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糕,才推开赤苇的房门。
赤苇平躺在床上,看到木兔来了,朝他勉强地笑了一下。木兔只看到赤苇的脸上已经没有多少肉,脸颊都要凹陷进去。他捧着赤苇一只没有扎着针的手,轻轻放到嘴边亲了一下。他说,嘿,你想出去吗。赤苇愣住,然后说好。
没有了那些机械仪器和吃不完的药,赤苇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去,但他很开心,因为和木兔待在家里。这一天他说,前辈,我想拍照。木兔疑惑,但还是伸手捞来手机。赤苇摇摇头,告诉他是想去照相馆拍。
木兔底子好,化妆师随便给他画几下就完事了,他穿着小了一码的西装,站在赤苇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化妆。太久没有晒太阳,赤苇的脸白了许多,反倒是修容让化妆师有点为难,她尽可能的想让赤苇看上去圆润一点,显得不要那么病殃殃。等赤苇睁开眼睛,他终于满意地笑了,他在心里感谢这支口红,涂上去像他健康的时候一样。他们俩穿着西服站在一起实在很养眼,摄影师没忍住多夸了几句,木兔笑着搂住赤苇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赤苇也笑了,在身后牵住木兔的小拇指。
真的很好看欸,木兔躺在沙发上,捧着拍出来的成片看了又看,他们两个人穿着西装站在一起,就好像结婚照一样。那就好,赤苇说。他正在吃饭,他今天心情好的很,终于能多吃得下一点东西。木兔轻轻摩挲着照片上赤苇笑着的脸,一时有点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爱人。
赤苇吐血了,木兔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地上,嘴角鲜红的血衬得他更白了。好在抢救了过来,那些烦人的管子又插在了赤苇身上。木兔沉默着给他削苹果,然后切成一块一块的再喂给他。赤苇脑子一热,开始交代后事,他告诉木兔门口的花要记得浇水,训练结束不要太快喝冰饮料,家里的存折放在衣柜下面第二个抽屉,他乱七八糟说了一堆,然后说,我死了以后你要再找个人陪你。
木兔把水果刀扔在地上,然后朝他大吼,我已经辞职了,全部的钱都拿来给你治病了,没有钱再找新的人!
赤苇低下头,没有直视木兔的眼睛。对不起,他说,对不起。
木兔小心牵起赤苇的手,赤苇感觉湿热的触感慢慢在手上晕开。这是他第一次看木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木兔哽咽说,所以你不要死。赤苇沉默了很久,然后答应他好。
然后他的病情真的奇迹般的好了一点,然后他们又搬回了家。
今天赤苇难得地说要下厨,于是木兔就乖乖地在饭桌上等他。一顿平平无奇的料理,吃得木兔快要热泪盈眶。晚上木兔抱着赤苇睡觉,他突发奇想说,京治再穿一次球衣给我看吧。赤苇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木兔的头,他说,这有什么好看的。木兔觉得有些困,嘴胡乱地凑上去找赤苇的嘴唇。他说,我可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哦。赤苇闭眼回吻他,分开时喘着气说,那我可不能让你一辈子都忘不掉。赤苇在关了灯的房间里睁开眼,在黑暗中他有点看不清东西,眯着眼确认木兔已经昏睡过去后,他轻轻下了床。
警察来的时候木兔已经冷静了,他怔怔地在一些纸上签自己的名字,怔怔地看着赤苇在浴室里被法医抬走,然后怔怔地坐着救护车去医院。医生说赤苇吃了一整瓶安眠药,死的时候没什么痛苦,甚至可以说得上安详。木兔觉得自己蠢,在赤苇说要做饭的时候就应该觉得不对劲。木兔最后看了一眼赤苇,他瘦削的身体甚至有点挂不住睡衣,木兔想,幸好他没有穿着高中的球衣******,不然真是一辈子都忘不掉了。此时应该痛痛快快哭出来才对,但想到赤苇嘲讽他的样子,木兔的嘴角勾起一个难看的笑。
后来邻居们都在奇怪隔壁那家情侣里的白发男人怎么不见了,永远只有一个黑头发的男人进进出出,昨天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打理院子前的花。
Notes:
喜欢这种把大家都创死的感觉 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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