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遠比想像得還要喜歡你

「和您約下禮拜開會方便嗎？」

赤葦用右臉和肩膀夾住了手機，在辦公桌前活動得有些狼狽。他的兩隻手沒閒下來，在辦公桌上四處翻找了一下，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行事曆。話筒內傳來了宇內老師的聲音，赤葦幾乎不怎麼需要思考，大腦便自動收到了訊息，於是他在下週的日期旁草草寫上：兩點半開會。

「好的，那麼就再麻煩老師您了。」

赤葦邊說，邊打算為這次的通話做個結尾，他手邊還有一些待辦事項要處理，這一頭電話甚至還沒掛斷，赤葦就已經在想等會兒要做些什麼了。他夾著電話，手才剛伸出要去翻那疊厚重的文件，便又聽見電話裡傳來了宇內的聲音：「赤葦還沒下班啊？」

赤葦怔了怔，彷彿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於是理所當然地接了句：「是的。」

「哇——這不是都八點了嗎？都不知道你們工作量原來這麼大，真是抱歉……」宇內甚是慚愧地說，大概是想起了前陣子被赤葦仔細監督截稿的事，於是不禁一陣愧疚。

赤葦總算是把夾在肩上的那支手機拿了下來，他手拿著手機，轉過身來四處環視了一會。他還真的沒注意到原來已經八點了，不知不覺間，整間公司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把眼鏡取了下來，用拇指與食指輕輕地捏著鼻樑兩側，其實在意識到這件事之前都還不覺得疲憊的，但一體認到自己似乎又再次不小心過度工作時，赤葦便感覺倦意如同暴風一般向他席捲而來。

其實這些事也並不是一定得要今天完成的，但赤葦就是沒能忍住，彷彿不把事情做得乾脆俐落，他就會心有不甘。

……但算了。

「沒事的，我也正打算下班了。」

赤葦邊說，邊把桌上的行事曆蓋了起來，另一頭的宇內聽了很是欣慰，於是他們又再閒聊了幾句，在適合慶祝的日子裡相互問候似乎已成了禮節的一部份，宇內笑了笑，在電話掛斷前，甚是欣喜地和赤葦說了句：「聖誕快樂，赤葦。雖說今天已經快過完了，但還是祝你有個美好的一天。」

赤葦聽了，下意識地勾起了嘴角，「謝謝您，也祝您聖誕快樂。」

電話掛斷後，赤葦這才慢慢地抬起頭，他的位置就在公司的窗戶旁邊，透過那一大片玻璃向外看去，可以看見街上滿是熱鬧的人群，各個都成群結隊，隱沒在眩目的五彩燈光底下。
赤葦就這麼往外盯著好一會兒，一時間閃了神。

赤葦向來就不是那個喜歡過節的人。從前為了應景，也總是會隨著身邊的人意思意思過一下節，畢竟感受一下歡樂的氣氛沒什麼不好的。特別是高中時代，他們排球社每年都一定會玩交換禮物，雖然到最後總是交換到一堆沒有用的東西，他們也總是在每年的結尾說再也不舉辦這種活動了，但隔年還是會做一樣的事。

似是從排球社養成了這樣過節的習慣，即使在他們畢業之後，木兔也總會抓著赤葦過聖誕節，去年是去旅行，前年是一起吃了一塊十吋的蛋糕，再大前年則是木兔穿著馴鹿裝，給他演了一齣搞笑喜劇。

每年過節的方式都不太一樣，但總是在一起，赤葦自然不覺得有哪裡奇怪。

今年的聖誕節，木兔抽不出時間從大阪回來，赤葦自己也深陷在年末堆積如山的工作之中，他們便索性約好了今年不過聖誕節。雖說的確有點可惜，但他轉念一想，反正一年那麼長，總有其他節日可以慶祝，不差這個聖誕節。

赤葦把視線從窗外拉回了辦公桌上，想了想，還是又把文件夾翻了開來。

把這個做完就好了。

但赤葦沒想到，這個「把這個做完就好了」的想法簡直是沒完沒了，手頭剛結束這一檔事，就會接連著想要完成下一件事，等到他猛然回過神時，都已經將近十點了。他的身體後知後覺地傳送了一陣飢餓感至大腦，這才讓赤葦想起自己壓根沒吃晚餐。他於是收起了桌上的東西，揹起包包，終於離開了公司，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今天是聖誕節的關係，感覺街道上的人還是很多，極寒的天氣裡，赤葦見一對身著制服的高中生踩著地上的水坑走在他的前方，他們有說有笑的，直到比較矮的那個女生伸出手牽住了男生的手，霎時間他們都漲紅了耳根，驀地陷入了片沉默。

赤葦在後頭看著，忍不住莞爾一笑。

他跟著他們走進了電車站內，最後目送著他們走向別條線。赤葦莫名地想起了木兔學長，想起了他們第一次牽手，是在某次比賽結束後，赤葦挨在牆邊睡著了，木兔坐在他的旁邊，用食指輕輕地勾住了他的手。

其實赤葦壓根沒睡著，但木兔並不知道，還以為他沒發現，便像孩子比劃手掌心般，悄悄地扣住了赤葦的手。

赤葦朝著空中吐出了一口氣。

雖然一直告訴自己沒關係，但果然還是有點寂寞呢。

赤葦搭上電車，在車上把手機拿了出來，這才發現木兔老早就給他發了訊息，裡頭是一連串的祝福與想念。赤葦由不得勾起了嘴角，手指很快地就在鍵盤上敲著幾個字：聖誕快樂，我也很想你。

搭了半個小時的電車，赤葦總算是回到了租屋處附近的車站，這個時間的店家絕大部分都已經關了，他便乾脆地到便利商店，給自己買了兩顆飯糰當作晚餐。

才剛走出便利商店時，電話就響了起來。赤葦自口袋裡拿出了手機，才發現原來是木兔學長打來的電話。他立刻接通了電話，湊到耳邊說了聲：「喂？」

「赤葦——你在幹嘛啊——」

木兔拉長了聲音說話，聽起來就像是個小孩子。赤葦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都已經快十一點了，他不想告訴木兔學長他又不小心在公司加班到這個時間才回家，因為和他交往的這個人雖然平時總是像個孩子一樣，但認真念起人來，那可真是沒完沒了。所以赤葦的腦袋飛快地運轉了一圈，不到一秒內便接上了對話：「在家看書。」

「噢噢！那怎麼有腳步聲啊？」
赤葦趕緊放輕了腳步，「我開著電視。」

「哦！那赤葦今天工作還好嗎？是不是又亂吃飯了？」
「就和平常一樣。」赤葦邊說，邊心虛地握緊了便利商店的袋子，壓根不打算提到今天甚至忘記吃飯的部分，「今天處理了一些年末出版的事項，還有和宇內老師約好了下禮拜開會的時間。」

「哇！我們赤葦真能幹！好厲害！」木兔拉高了音量說。

赤葦由不得勾起嘴角，他喜歡被木兔稱讚，那樣的感覺遠比他完成一件公事還要來得好。

「那麼木兔學長今天過得怎麼樣呢？」

另外一頭的木兔沉默了會，大概是正在思考，半晌過去，才終於說出一句：「很糟！今天狀況大概超糟的！侑侑都笑我了！」
赤葦怔了怔，因為木兔的語氣相當爽朗，和說話的內容完全搭不上，一時間讓赤葦無法判斷究竟該給出什麼樣的反應。他愣了下，隨後才語氣緊張地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就是、太想赤葦你了，想到沒辦法專心在別的事情上，教練還罵了我，讓我早點回家去反省。」
「噗。」赤葦沒能忍住，不小心笑了出來，他很喜歡木兔聽似簡白的言語內總藏有龐大的思念與愛，讓赤葦雖在極寒的夜裡步行回家，卻心裡頭暖和了起來。

「所以啊，赤葦——」
「你什麼時候才要到家啊？」

赤葦沒反應過來，心裡頭下意識地縮緊了下，難道是自己說謊的事被發現了？
再不到三十公尺處就是租屋處了，他拐過彎，卻見一個人站在他的租屋處樓下，手拿著手機、戴著一頂黑色的毛帽，身上穿著一件銀白色的羽絨外套。

赤葦驟地屏住了呼吸，這有可能嗎？

不曉得是不是有所感知，那個人抬起了頭往他這裡看，而那張臉正是赤葦不久前才在想的那個人，是木兔學長。

「在家看書？」赤葦的耳邊傳來了電話裡木兔的聲音，他笑了笑，就像在揶揄赤葦被戳破的小謊言。

赤葦垂下手，往木兔一步一步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最後乾脆用跑的，簡直就像是要飛起來了。
木兔張開了手，好讓赤葦能直接衝進他的懷裡，他穩穩地把赤葦按在懷裡，用鼻尖蹭了蹭赤葦耳邊的細髮，然後說：「還好，還來得及跟你說聖誕快樂。」

一聽到木兔真實的聲音，赤葦驀地感覺眼眶熱了起來。

完了。好想哭。

原來他比他自己所想像得還要思念這個人。

「抱歉，木兔學長很冷嗎？在這裡等很久了吧？要是感冒的話怎麼辦？」赤葦吸了吸鼻子，他抱著木兔的脖子，難得語氣有些語無倫次。
赤葦把臉埋在木兔的肩膀上，磕磕巴巴地說：「你應該跟我說的，這樣我就不會在公司待到那麼晚了、可惡——」

「啊！果然是加班啊！」木兔不曉得是不是根本沒注意到赤葦語氣裡的驚喜與懊惱，自顧自地為自己猜測成真這件事而感到驕傲。「我就想說赤葦到底去哪了！沒有我看著，你是不是都沒有照顧好自己呀？」

赤葦怔了怔，隨後笑了出來，甚是欣喜地應了聲：「嗯。」

「啊——赤葦真壞！這樣我要怎麼再回去大阪啊！」木兔抱著他，略噘起嘴來賭氣地說，惹得赤葦嘿嘿地笑了起來。

赤葦鬆開了抱著木兔頸子的手，用那雙手捧住了木兔的臉，在他的臉上和唇上各親吻了一下。

沒有料想到赤葦這突如其來的吻，木兔難得地怔了會，半晌才笑了出來。他伸出手用食指勾了勾赤葦的手，像是在徵求牽手的同意。赤葦意會過來了，因而攤開了手掌，好讓木兔可以牽住。

「聖誕快樂，赤葦。」木兔說，「我來不及準備禮物了，對不起。」

赤葦搖了搖頭，在凜冽的冬天裡，他因笑而微微鼓起的兩頰泛著紅暈。他感覺到被牽住的地方溫度蔓延了開來，彷彿以掌為起點，沿著手臂蔓延至整個身體，甚至向下沉進心裡。

「沒有，我已經收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