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とぅるるる とぅるるる とぅるる…”
12月,东京终于下了第一场雪。供暖不足的教室里,赤苇京治低头写着作业,握笔的手冻得发僵。他摘下一边耳机,朝手掌哈气,试图温暖泛红的骨节。嗒嗒嗒,肤色更白的两只手指,从作业本边缘走过刚写的演算,留下一串油墨的脚印。赤苇手一顿,手指的主人进入视野。
“啊!”
“赤苇?”吓到人的男孩歪着头眨眨眼,像是只充满好奇的猫头鹰。
“木兔前辈为什么会出现在二年级的教室?”
“赤苇你刚刚在唱歌吗?”名叫木兔的男孩答非所问,捡起桌上的耳机。
太过投入反而跟着唱了出来,赤苇略微紧张的四周看看,直到目送着最后两个同学背着书包飞奔出教室才敢回头。而此时,木兔已经靠的足够近了。耳机线拉近距离,鼻尖对着鼻尖,马上要越过边界贴到一起。没有开暖气的教室逼得人皮肤更加细腻,赤苇对着木兔上唇边上探出头的胡渣看直了眼。
“木兔前辈。”呼出的二氧化碳在狭小的空气中循环,直到变得稀薄。赤苇感到窒息,咽了咽口水,想说的话说不出来。
“这首歌蛮挺好听的。”木兔点着脚尖,课桌随着震动。“但是歌词在讲什么,好难懂。”
ねぇ、どっかに置いてきたような
事が一つ二つ浮いているけど
ねぇ、ちゃんと拾っておこう
はじけて忘れてしまう前に
听我说啊,就像早就被放置在那里一般
回忆接二两三的浮现
还是好好将它们拾起吧
在破碎凌乱,被遗忘之前
说了也许你也不会感兴趣。赤苇张张嘴,最终还是把歌点了暂停。专辑封面里小松菜奈那如同石榴般透彻清亮的眼睛被转到了屏幕左下方。
“赤——苇——”木兔也不再追问,他眨眨眼睛,随后趴在课桌上仰着脖子看后辈。
“你的行李带好了吗?”
“嗯,昨晚匆忙准备了。”
“哦!姐姐们也时常有朋友来家里玩!赤苇有什么没带齐的东西,我们可以借给你!”
被数落的人并没有听出赤苇话中的意思。他又叹了口气,把耳机放进充电仓。昨天的社团活动上,木兔缠着赤苇不放,无论如何要说服他去自己家留宿。
“明天是周五,玩的晚一点也没关系。拜托了,赤苇,去我家坐坐吧!”木兔躺在地上撒泼,光滑的地板被磨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刺得耳朵发痒。木叶在他身后一副得逞的样子偷笑着,赤苇看到了。
“赤苇跟我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有来我家玩过吧。”
“就快要考试了,木兔前辈应该用心复习……”
“所以就来我家教我学习好吗!我的父母周末也不在,姐姐们也不会打扰我们……”
说什么打扰,赤苇微微脸红。明明是没有逻辑的劝说,有心人却把它听得极度暧昧。受不了意义不明的直球,赤苇扶额,试图避开那双明晃晃的金眸。
是的,他永远拒绝不了木兔的任何提议,因为他喜欢着眼前的男孩。
两年前,在观众席上第一眼看到他开始,赤苇就已经陷入憧憬和爱的漩涡。读更多的书,成为更出色的大人,成为父母的骄傲,是赤苇一直以来的目标。而考进枭谷,成为排球部队员,站在明星选手的身边,为他托球,是仰慕木兔之后,赤苇对人生计划的重大改变。赤苇没想到计划超出预想的顺利。顺利到木兔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自己身上,顺利到他无时无刻的呼唤自己的名字,顺利到即使是被队友恶作剧般的挑衅,木兔就一脸不服输的大声嚷嚷着“赤苇是我最好的伙伴”。然后他哀求着邀请自己留宿,仅仅为了向队友证明两人之间的友谊。大到耽误人生计划,小到今晚在谁家睡觉,赤苇的计划一再被男孩打乱。“最好的朋友”吗,赤苇内心五味陈杂,只好苦笑着接受邀请。
ねぇ 回り出した あの子と僕の未来が
止まりどっかで またやり直せたら
回り出した あの子と僕が被害者
づらでどっかを また練り歩けたらな
翩翩旋转着的 她与我的未来
若能停下 在某处重新开始的话
翩翩旋转着的她与我 都是被害者
以这般模样 在某处再度慢慢前行
被安排到身后的赤苇踩着前辈留下的脚印,码数更大的鞋子在雪地里留下痕迹,再由赤苇把它踩实。风刮得很大,即使藏在下风处依旧难以行走,赤苇艰难的抬起头,看着风雪中的前辈的后背。羽绒服上的面包块被宽厚的肩膀撑平。身高一样,脚却大两号,大概还会继续长高吧,赤苇这么想着。如果我试图在雪地里与前辈并排行走,留下另一串脚印,是否会因为风雪而难以前行,直到被远远甩在身后呢?身体里流着汗,鼻尖耳朵和手脚却冻得发麻,赤苇想起专辑封面上那双红唇,甩了甩头,告诉自己这样就很好,然后亦步亦趋的跟在木兔身后。
“赤苇?很难走吗?坚持一下很快到了。”
在前方喋喋不休讲着什么的男孩长时间没有得到反馈,于是回过头寻找后辈的身影。
“木兔前辈。”
即使不用叫他,男孩的眼里除了雪,只剩下赤苇京治。但是赤苇还是倔强的出声。
“什么?”
“我想问关于昨天下午的事情。”
赤苇上前一步,两人之差一步的距离。风还在肆意妄为,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也许这不是一个坦白的好时机。
“昨天木兔前辈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可能,我没办法把木兔前辈当成最好的朋友。”
“什么……”
“因为我……”
“喂!你们!”路边不远处传来一声吆喝。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不会找不到家门了吧!”
原来两人已经走到木兔家门口。厨房的窗户打开着,一个银色短发的女人越过灶台撑在窗框上。白里透红的皮肤明晃晃的,一时分不出她跟雪哪个更白。木兔惊叫一声,自然的抓住赤苇的手,超她挥舞。
“哟!惠姐!我们回来啦。”
雪地上划出两条痕迹。拽着赤苇的手没有松开,木兔一手打开大门。赤苇谨慎的朝里面张望。玄关的地方摆放着两对拖鞋,油光锃亮的长筒靴倒在边上,角落还有一双鞋底粘着泥巴的运动鞋。
“大姐,你回来了啊?”木兔把长筒靴推到一边,甩掉还沾着雪水的运动鞋,然后去拽脖子上包裹严实的围巾。眼前是四曡大的长条走廊,一步就能到达的楼梯上方传来回应。
“嗯。”声音同木兔一样有些沙哑。
赤苇关上门,脱下皮鞋,整齐的摆放在玄关的另一头,还顺便把木兔的鞋子也摆好。玄关的左右两边分别是厨房和客厅。左侧厨房那一边,木兔的二姐走了出来。
“欢迎回来。啊!这位就是赤苇同学吧?”
“初次见面,我叫赤苇京治,是木兔前辈在排球部的二传。今晚还要麻烦借宿了。”中指对齐裤线,赤苇恭敬地鞠躬。
“你好,我是光太郎的姐姐,叫我惠姐就好啦。”
二姐留着短发,刘海挽到一边露出耳朵。她脸上红红的,嘴巴也是,此时正用纸巾擦着嘴角。她笑着摆摆手,表示今晚要做一桌好饭招待赤苇。她留意到赤苇正光脚踩在玄关,脚底微微弓着,于是猛地蹲下去翻鞋柜。
“抱歉抱歉,拖鞋就穿这双吧。”
赤苇退后一些,二姐身上宽松的米色网织居家服滑落到胸口,丰满的胸部随着欠身的动作漏出一半。赤苇有些脸红,他把头低得更深,接过拖鞋。好在惠姐很快站起身了。
“麻烦您了。”
“好啦,不要客气了,换上拖鞋赶紧进屋吧!”
话音未落,木兔的另一个姐姐就光着脚从二楼冲了下来,咚咚咚的踩得地板都在颤抖。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楼梯口,皱着眉,上下扫视陌生的来客。随后她挥挥手打断了赤苇的礼貌问候,懒洋洋的眼神似乎是认出了他,又似乎并不在意。刚从围巾里挣脱的木兔抱着纠缠成一坨的背包和围巾,突然抬头大叫一声。
“丹希姐,佐藤哥呢?今天没来吗?”
大姐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她僵硬的立在楼梯上,又看了看赤苇,白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没,没来。”身材高挑的女孩丢下一句话,跨着大步,蹬蹬蹬又跨上了楼梯,黑色的宽松衬衫刮起一小阵风。
“我待会儿下来。”她犹豫一阵又折回来对着惠姐这么说。
惠姐快速的眨眨眼,点头。然后又立刻像没事发生那样招呼赤苇进屋。
“赶紧进来暖和暖和,待会儿就能吃饭了。”
木兔家的厨房很宽敞,甚至比另一头的客厅还要大,位于正中央的大桌子能轻松坐下八个人。赤苇双手捧着二姐泡的抹茶,细细的打量整个厨房。整个房子最大的特点就是窗户很多,门又特别少,厨房是敞开式的,客厅也是①。刚进入厨房,映入眼帘的就是几乎占据了两面墙的玻璃窗。窗户外面是冬季夜晚的雪景,门口暖黄色的灯照亮脚下的路,先前两人划出的痕迹早就被遮掩住了。厨房里算不上温暖,只有木兔姐弟俩做饭的那三片窗户凝结上薄薄的一层雾气。最开始赤苇想要帮忙,却立刻被惠姐拽着放下了挽起的袖子。她一脸震惊的捏捏赤苇的手腕,又照着他纤细的手指笔画了几下。
“赤苇你快去坐着吧,怎么能让客人帮忙。”
赤苇转而去整理稍显凌乱的桌子,他小心的提起桌上吃了一半的薯条包好,把成堆的时尚杂志用纸巾做好标记后整齐的码放在一旁,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木兔背对着赤苇在给土豆打皮,低着头至少五分钟过去了,还在跟第一个土豆做斗争。
惠姐切好胡萝卜,却等不到土豆。她看着筐里剩下的土豆叹气,赶走磨洋工的弟弟。木兔转过身用另一个水龙头开始接水淘米。他嘟嘟囔囔的说排球运动员的手一定要小心保养。然后又抬起头迅速锁定赤苇,做了一个鬼脸。赤苇皱着眉摇了摇头,但很快被逗笑。这时木兔才自觉达成了目的,不再捣乱,转过身贴着二姐淘米去了。
天花板又发出咚咚的声音,赤苇正襟危坐,知道那个喜怒无常的大姐要下楼了。果然,她眼眶红红的走了进来。“刺拉”的一声拉开对面的凳子,一******坐上。她翘着二郎腿捧着手机噼里啪啦的打字。或许是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惠姐推开黏在身边的男孩,转身倒了一杯茶放在大姐面前。
她放下手机,吸溜了一口,然后夸张的在舌头上扇风。不一会儿电话******响起,大姐立刻挂断,然后又在屏幕上快速的移动她的手指,按键音都几乎粘连在一起。不一会儿电话又来了,她撇着嘴停下来,竟然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她拽了拽衣领,慢悠悠的站起来,朝着客厅走,却被惠姐一口叫住,拉长的声音像是在抓上课偷看漫画的学生。
“丹希姐,帮我从冰箱里拿一下鸡蛋。”
惠姐没回头,好像确认她会回来,又好像不在乎她会不会。木兔丹希低头看看手机,最终下定决心按了关机键。然后闷闷不乐的宣布自己才不会踏进厨房一步,随后一******坐在了赤苇身边。
与二姐的丰盈不同,大姐的身材高挑而且非常纤细。她半趴在桌子上,一手撑着脑袋,几乎用水平的姿势看着房间里唯一一个不姓木兔的人。名贵的卡地亚手镯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闪闪发亮。她毫无形象的撑着脸蛋,把嘴角的弧度拉得更高。鼻尖,颧骨,甚至眼型,都让赤苇不自觉把前辈的脸跟她重合到一起。那双遗传到同样基因的金色眸子带着戏谑的狡黠,冲他眨了眨。
“你是赤苇对吧?”
“是的,丹希姐,你好。”
“呐,我说——我们家光太郎啊,超——级喜欢提起你唉。”
赤苇看着她不说话,他把茶杯拢了拢。
“今天赤苇说啊——今天赤苇做了——今天我跟赤苇啊——明天我要跟赤苇啊——我回来没几天,光听他说你的事情了,好像全校就你和他两个学生似的。”
丹希姐拙劣的模仿着青春期男孩独有的声线,学着弟弟在家的样子。她比弟弟更加活泼,也更加难以琢磨。赤苇抿抿嘴,尽量真诚的告诉丹希姐自己有幸成为木兔前辈的朋友。
“我看不是哦——我们家光太郎——可是很喜——欢——”
“大姐!”木兔擦着电饭锅内胆,突然怪叫一声。
“你放在冰箱里的冰镇啤酒!都快要结成冰了!”
“啊!”丹希姐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站起身,迅速跑到了冰箱旁。
“鸡蛋哦顺便!”惠姐笑眯眯的回头。
大姐头伸到冰箱里,嘟嘟囔囔的表示不满。而惠姐冲着赤苇眨眨眼,那调皮的神情很是眼熟。赤苇想起昨天木兔用排球绊倒木叶的时候,也是这样笑的。眼睛里带着星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不,我们确实都还是孩子。赤苇盯着三人在灶台边上打闹,有一瞬间的失神。其乐融融的家庭温暖了整间屋子,似乎他自己也永恒的拥有这份温馨。赤苇的思绪无限的延伸,他想到这样一家人暖洋洋的挤在一起看跨年节目,橘子瓣因为争抢而散落一地。他想到夏日,窗户全部打开都无法驱赶炎热,大家毫无形象的躺在地板上,使唤距离冰箱最近的那个人去拿冷饮。而最真切的画面打破想象,三个人住在冰冷的豪宅里,每日除了早饭那一点点宝贵的时间,别说坐在一起打闹,就连对话也停留在简单的问候。
真好啊。赤苇不可察觉的轻声叹气。
炉灶上炖煮的咖喱还在咕噜噜的冒着气泡。
とぅるるる とぅるるる とぅるる
とぅるるる とぅるるる とぅるる
……
嘟噜噜噜 嘟噜噜噜 嘟噜噜
嘟噜噜噜 嘟噜噜噜 嘟噜噜
……
饭桌上的气氛更加欢快。先是弟弟大声的讲述学校的日常,像是今天扣了几个球,或是老师点名了几次之类的事情都事无巨细的讲出来。大姐明白弟弟的套路,总在他卖关子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揭穿。而弟弟也不恼,嘻嘻一笑,作势要继续讲下去。有的时候听不下去了,大姐也会打断他,又急忙把话题转向自己,用同样故弄玄虚的口吻讲自己在公司的事情。
在丹希姐喋喋不休地谈到时尚的第七点要素的时候,赤苇悄悄看了惠姐一眼。茶饱饭足的她脸上带着红晕,筷子扒拉着碗里最后一块凉透了的土豆。此刻的她眼神有些飘忽,正撑着脸盯着大姐的嘴唇看,仿佛那两片唇瓣在跳着什么神秘部落的祭祀舞蹈。很快,她感受到了男孩的视线。她转过头,假装无奈的撇撇嘴。大姐发现弟弟已经无聊的玩起了手机,又转过头逮到妹妹跟赤苇“暗送秋波”,于是又是一阵生气的大喊大叫。弟弟扔下手机,盲目的维护在场唯一姓赤苇的男孩。眼看姐弟俩要吵起来了,惠姐连忙打断他俩,指着赤苇说。
“你们好歹也关心一下咱们的客人吧。”
三对金色的眼睛如猫头鹰般盯着赤苇,来客微微一震。
我又有什么能够分享的呢?社团训练进了几个球已经被前辈说完了。上午数学课上老师出的题目解出来了,但那只是预习了就会写的简单题目。再往前回想呢?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自从那晚父亲摔门离去后就再也没有回家住,上门帮他取行李的助理说,他现在住在离公司不远的酒店。赤苇想要帮他整理换洗的衣物,那个年轻的男助理却先一步把自己挡在门外。
“赤苇先生说不用你帮忙……您……”
门板打到鼻尖上有些酸痛,这件事可以分享吗?
母亲虽然尽力保持与自己母子的关系,但她面容憔悴,再也不敢与自己对视。两人像是站在钢索的两边,只有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维持摇摇欲坠的亲情。平日里连一句可怜的问候也没有了,这又有什么好提的呢?
赤苇在脑子里快速过滤了一遍话题,然后摇摇头,表示很喜欢听大姐讲关于时尚的事情。被点到名的女人看看赤苇,又看看弟弟,嘴里嘟囔着什么,就起身收拾碗筷去了。赤苇想要帮忙,却被惠姐拦住。她没站起来,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朝着客厅指了指。
“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洗澡吧。晚点咱们一起看节目。”
“别说要写作业什么的哦,来了木兔家就别想学习。”
木兔带赤苇走进客厅。这里比厨房略小一点。位于中央暗红色皮质沙发,宽敞的能并排坐下六人。沙发前摆着被炉,让人忍不住想要钻进去。右手边是连接整个客厅的檐廊,缘侧上摆着小桌子。窗外,借着临时搭起来的吊灯,能看到满院子的枯枝。角落的桶里是满满一桶的枯叶。木兔的房间在客厅右侧。他先一步跑进房间,把客人关在门外。
“我先整理一下哦!赤苇你等一等!”
右手边的墙上挂在巨大的液晶电视,上面贴满了全家福。照片并没有什么顺序可言,扎着两个辫子抱着花盆的胖乎乎的女孩应该是惠姐,上面那张高瘦的女孩是大姐,照片里的她五六岁的模样,手里拿着口红,煞有介事的往嘴上涂。再往旁边,是五人的全家福。
这张全家福,包括后面其他的一些照片,赤苇都在木兔的手机上看过。快速的略过去,赤苇的目光锁定在一张照片上。里面的木兔光太郎看上去10岁左右,抱着不符合身高的成人排球,白色的上衣全是污渍。他傻兮兮的笑着,腿上的伤丝毫不影响他的快乐。他的身边站着几个不认识的女孩,有的稍微高一点,亲昵的抱着他,有的看起来跟木兔差不多大,歪着头比着胜利的姿势。即使过去那么多年,那个得意的笑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赤苇再熟悉不过那个笑容,每当木兔扣球得分的时候,回过头看向观众席上的女生,就是这么笑的。那个笑里面除了得意,还有与生俱来求偶的期待。答案不是很明显吗?木兔对着男生是绝对不会这么笑的。赤苇想伸手去抚摸,却听到房间里传来巨大的声音。
“啊!好痛!”
“木兔前辈?你还好吗?”
赤苇走过去,门被打开一个小缝,里面的人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拎着一套睡衣。
“没事……赤苇你先去洗澡吧,房间等一下再参观,嘿嘿。”
说着,木兔又把门又关上了。
赤苇抱着睡衣,走到对面的洗手间。关上门,脱了衣服。赤苇透过全身镜细细的打量自己。这副身体同寻常的男性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要更加高挑和结实。腰上还有一块小小的青色痕迹,但是按上去已经不会再痛了。父亲在留下这个痕迹之前,曾经咆哮着让赤苇站起来。
“竟然活得连个男人样都没有了。”
男人样是什么?纤细的手指划过平坦的胸部,绕过被冷空气冻得挺立的******。指尖朝下,抚摸平坦的小腹。再往下,稀疏的******下是男性的象征。手上的衣服是前辈穿过的,混杂着柑橘和柔顺剂的味道挥发到空气中,缠上呼吸。赤苇小心翼翼嗅了嗅,然后埋在里面,只露出一点额头。纯粹干净的味道此时如同催情剂一样,赤苇深吸一口气,血液往下身汇集,干净的柱身很快挺立起来。赤苇颤抖着手往身下摸去。在无法上锁的浴室,闻着前辈的衣服******,这件事既可悲又可怕。
男人是什么样?用带着茧子的指根刮蹭敏感的******,饱满的大腿在颤抖,赤苇几乎无法站稳。花洒喷出高于体温的热水,哗啦啦淋在地板上,热度爬上肩头和脸颊。赤苇头脑发胀,全身的热度无处排解。******已经涨到最大,手掌毫无章法的上下滑动,顶端渗出的液体充当润滑,浸湿******。碰到根部的囊袋发出啪啪的声音,赤苇感到那里蓄势待发。他靠到墙上作为支点,手上加快了速度。
“赤苇!”木兔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外,他握在门把上,几乎要拉开。
“我忘记拿******给你了。”
“等等,别。。。唔。。。”即将要******的性器不给赤苇回答的机会,赤苇失控般的快速撸动。
“我给你放门口咯,外面的门也给你关上,待会儿你打开门就可以了。”
“好。。好的。。”
“你不着急哈,姐姐们是在楼上洗的。”
“嗯。。。”
仿佛一切后顾之忧都没有了,赤苇用睡衣捂住嘴,快速的撸动。浓厚的******射了出来,手掌也捂不住的******飘散在一片雾气中,他顺着墙壁瘫坐下去。木兔已经走了,磨砂玻璃上一小摊粘稠的液体是难以清洗的污渍,赤苇放好睡衣,麻木的拿起花洒,把它冲走。
等到赤苇吹好头发走出浴室,木兔一家人已经围着电视机坐下了。弟弟的头发松散柔顺的耷拉着,盖住饱满的额头。
“赤苇快来!节目要开始了!”
过高温的暖气让人缺氧,明晃晃的暖光照得眼睛生疼,其乐融融的氛围令赤苇鼻子酸痛。他歪过头假装被电视内容吸引,侧身坐下。
从前,赤苇家的电视只会播放新闻,天气预报。但现在,赤苇才明白电视真正的意义。电视内容并没有多吸引赤苇的注意,那些过于夸张的姿态和对话有些喧闹。大多的时间,赤苇都在给三姐弟剥橘子。②大姐裹着毛茸茸的毯子,东倒西歪的躺在矮沙发上,笑得时候滚成一团。对面的二姐盘腿坐着,把大姐挤到地上的抱枕抱在胸前。她仰着头半眯着眼,偶尔发出咯咯的笑声。而坐在自己身边的前辈,则整个身体都钻到被炉下,露出一颗头堪堪卡在桌边,张着嘴等待赤苇的投喂。
若是能永远陪在前辈的身边,相濡以沫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赤苇放眼望向整间客厅,磨的发亮的木地板,柜子上用到褪色的热水壶,堆到胸口的大红色被褥,全部都被吊灯照得饱和度拉满。赤苇想要定格这一切。
木兔终于把热得暖洋洋的双臂从伸出了被褥。他握着一只柿子想要一分两半。比同龄人更长也更粗壮的手指沿着柿子的纹路从尖端向上寻找可以突破的软糯之处。节目似乎正到吸引人的地方,木兔光太郎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双手配合剥开根部的叶子,手指抠到熟透的地方。随着引人入胜的节目猛的一用力,大拇指突破纤薄的皮******了柿子的软肉里。橙红色的粘稠汁液渗出来,浸湿男孩的手指。赤苇知道要提醒前辈,却感到心跳加速,说不出话来。
男孩的另一只大拇指也伸了进去,等待着搞笑艺人抛出的第一个包袱。大拇指根部的青筋微微突跳着,从赤苇的角度看过去,木兔光太郎的手指正在红润软糯的果肉里轻轻搅弄,果肉上丰富又纤细的根茎纹路似乎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畅快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随着一阵笑声过去,那双手也终于继续它的使命。饱满的柿子被一分为二,一半递到赤苇手里,另一半的汁液顺着木兔光太郎的手腕流到手臂上。男孩还是盯着电视一动不动,侧过脸去舔手腕,却怎么也追不上快速下淌的汁液。眼看手肘就要被浸湿,赤苇猛的抽出一张纸巾,包了上去。
“谢啦。”木兔光太郎的眼睛仿佛钉在了电视上。
捕食者有与生俱来的捕食本领,而高级捕食者拥有更强的品鉴能力。沉甸甸的饱满果实从内部往外进食似乎更加甜美。赤苇不说话,低头吸食手里的半个柿子的汁液,然后小心的咬了一口。很甜。软籽是最甜美的种子,它失去成长的机会,只能藏在别的果肉里,最后乖巧的滑进捕食者的口腔。
很甜。
一个小时的搞笑节目终于结束了,姐妹俩起身跟两人道过晚安上了二楼,嘴里还不停讨论着某个明星嘉宾。赤苇把染了橙色的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系好塑料袋,想要起身扔到厨房。
等一下。”木兔又把他按回了座位,自己则挪着******坐到被炉另一侧。
“待会儿有排球比赛,是直播,一起看吗。”
明明是邀请,却说出了不容拒绝的肯定,就仿佛赤苇一定会无条件陪伴一样。木兔在换台,偌大的客厅只剩他们两个人,隐形的细线终于显露。跟母亲的那条不一样,却同样岌岌可危。柑橘的味道,柿子的味道,还有相同沐浴液的味道交缠在一起,赤苇把所以它们悉数吸入。
“为什么木兔前辈认为我会留下来陪你看比赛呢?”
“什么?”木兔还在换台,各种节目的声音被快速切断,在骤然安静的空间里合奏出扭曲的音乐。
“我是说,”赤苇抚摸上木兔的手腕,那里还有一些黏腻。
“为什么肯定我会陪你看比赛?”
“因为可以多学习一些技术,赤苇也喜欢的吧?”木兔停下来,有些不解。
“不,看完综艺节目我已经很累了。”
“那好吧……赤苇如果累了也可以去睡……”
一向温顺的后辈有些咄咄逼人,木兔光太郎被感染得紧张起来,他模仿赤苇的呼吸,小心地维持着平衡。
“我说过的吧,我没办法把前辈当作朋友,请你不要,不要这样没有距离的……”柿子的甜蜜还残留在唇齿之间。赤苇收紧手,把人抓得发出吃痛的惊呼。他连忙松开,扭头朝向另一边。
“抱歉啊赤苇。”木兔揉了揉手腕。
“不,是我要道歉,把你弄痛了。”
木兔小幅度的摇摇头,发现赤苇看不到,于是又说:“是我的错。我们家很吵吧,赤苇比起来我家玩,可能更想回家学习是吗?”
“我……”
昨晚跟母亲申请在朋友家住的时候,她小心的问了性别和身份。赤苇说了实话。母亲变得表情古怪,她叮嘱他注意安全,可是转身的时候却没忍住如释重负的叹气。
赤苇宁愿住在体育馆,也不想要再回那个家了。
“木兔前辈家很热闹,很温暖。”赤苇喃喃道。
“可是赤苇不喜欢吧,对不起啊,”木兔又在道歉。
“都说了木兔前辈没有错。”
急剧冷却的氛围令人感到烦躁,赤苇猛的回头,对上了木兔放大的脸。道歉的人正因为紧张而脸红。
“我的意思是,赤苇不把我当好朋友也没关系。毕竟我们除了排球,也没有其他什么共同点。以后赤苇也不要因为我是前辈不好拒绝,留更多的时间给自己读书没什么不好的。不像我,除了排球,放了学就知道看一些吵闹的电视节目。但是现在太晚了,雪天走夜路不安全。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回去……”
失去了发胶的衬托,17岁的男孩低着头,不敢跟人对视,像只落寞的猫头鹰崽崽。
“我……没说要走……”
“我知道赤苇没去过别的同学家,所以即使只是普通前辈,我还是可以小小开心一下的吧?”落寞的猫头鹰微微抬眼,金色的眸子里是令人心甘情愿坠下的深渊。赤苇深吸一口气。
“我……也并不是把木兔当成普通的前辈。”
“什么?”木兔眨眨眼,眼看赤苇要起身,他立刻托住赤苇准备后仰的背,握住他的手。“那是什么意思?赤苇你今晚说的话我都听不明白。”
仓促揉搓过的微卷短发在暖气的烘干下各有方向的翘着。今天的后辈像是一只刺猬,时而尖锐的支棱着,时而捂着眼睛翻开肚皮,毫无防备的袒露。那一开一合的******红唇究竟想表达什么,木兔探究般地越靠越近,似乎想从赤苇不断逃避的蓝绿色眼睛里看出动摇的原因。
电视里的排球划过空气,卷起的风像刀片一样刨开赤苇的身体。告白的话卡在喉咙,脸憋得涨红。手掌重叠的皮肤滚烫得刺痛。赤苇的心跳如雷,就好像自己的心脏成了排球场,任人在上面打出一次次漂亮的绝杀。
咚咚 咚咚 咚咚
咚咚!
是大姐下楼来了。敞开式的客厅本来就代表着接受一切来客,也暗示着客人无法再公共空间做出格的事情。而木兔也是这样,他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是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时间暂停。赤苇摸摸涨红的脸,想让它冷却。
“啊,抱歉。”
大姐走到被炉旁,捡起地上的手机。再抬起头,两人已经分开了,弟弟在换台,赤苇低着头收拾果皮。大姐顿了一下,还是道了晚安,上楼去了。
木兔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赤苇也足够冷静不会再说一些傻话。
“赤苇累了可以先去睡觉。”
“不,我想看。”
两人面对面却毫无眼神交流。他们隔着被炉看比赛,较劲般地保持着沉默。
球落地,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响声,赤苇借此机会轻轻叹气。长久以来的思念无人诉说,遭到父母强烈反对的性取向让赤苇难过的透不过气。本来是毫无希望的单恋,今天来到木兔家之后竟有了发芽的机会。欲望的种子一旦落根就再无勇气移植。一个半小时的比赛,赤苇一直等待前辈揭穿他,厌恶他,把他赶走。但是木兔什么都没有说。是说的不够明确所以不知从何问起?还是对于“好朋友”“普通的前辈”的位置并不在意?
洗漱过后,各怀心事的两个人钻进了被窝。似乎知道赤苇会坚持睡地上,木兔已经提前把地铺铺的很厚。电热毯加热的红灯在闪烁,木兔走过去关掉,然后沉默的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赤苇站在门口,黑暗中六叠大的房间看得不是很清楚,男主人似乎也并没有介绍它的兴致。他寻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钻了进去。电热毯把被褥蒸的干燥,伴随着棉花烤焦的味道,赤苇感觉自己陷入了木兔的拥抱。
木兔前辈的床上铺了电热毯吗?赤苇这么想着,小声的跟人道谢。床上的人小声哼哼,依旧是背对着他。赤苇叹了一口气。
突然,电话******划破安静的房间。“母亲”二字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赤苇把它挂断。
“不接吗?”木兔问。
“不接,是不认识的电话。”
“……”
“木兔前辈。”
“今天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虽然很自私,但是可以请你忘掉吗。”
“……”
“赤苇怎么了?平时不是这样的。”
“我……”
“在学校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已经这样很久了。我不知道赤苇发生什么了,但是这周,即使加训过后已经很累了,赤苇还是最晚离开体育馆。前天我跑回学校拿书,发现你还在体育馆门外的草坪转悠。”
“……”
“我问了木叶,他猜你是跟家里人吵架了,所以不愿意回家。我以前跟父母吵架,都是上午吵,下午和好。我很笨,甚至没发现赤苇已经难过很久了。也许我帮不到你,只能邀请你来我家。离开令人伤心的地方,在新的环境里呆两天会不会好一些呢。可我还是让你伤心了对不对?对不起,赤苇。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起来。”
“木兔前辈……”没想到自己的失态已经全部被木兔看在眼里。木兔天真的以为与家人的分歧可以用浓郁美味的咖喱,热乎乎的被炉,烂熟的柿子治愈。可他永远不会知道分歧来源于他,也只可能来源于他。而这个裂缝,将会永远空洞洞的无法填补。
木兔在床上翻身,被压得变形的毛绒抱枕盖住一半的脸。被窝太过温暖,被子也不知道有几层,赤苇艰难的侧过身跟前辈对视。
“今天我乱发脾气害得你伤心了,但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适应吗?木兔前辈的家很热闹,跟我家完全不一样,但我很喜欢。”
“当然可以,不光是这周末,以后赤苇想来我也随时欢迎。”木兔小声的回应,笑弯的眼睛像窗外终于探出头的月牙。
“谢谢木兔前辈。前辈如此关心我,我很开心。”
木兔没再说话,他把手腕搭在床边,让它自然的下垂。他轻轻捏住赤苇伸过来的手。柔软温热的触碰连通着两个大男孩的心意,超越前后辈或者朋友的触碰使两人心跳加速。所有的思绪汇集到一起,兴奋后只剩下疲惫。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木兔已经发出平缓的呼吸,强有力的心跳顺着筋骨,顺着垂下来的手震动到赤苇的全身。赤苇不想松手,却发现手腕早就酸胀了。
木兔前辈看得出我的烦心,却看不透我的心意。不经意的亲密像是蜂蜜,甜得令人上瘾,却终究会腐蚀牙齿。友人以上,恋人未满的生涩情感令他感到呼吸困难。轻松的挣脱开木兔的手,赤苇在黑暗中轻轻转动手腕。他摸着黑起身,尽量放轻动作,走出了房间。
あのね、私あなたに会ったの
夢の中に置いてきたけどね
ねぇ、どうして私が好きなの
一度しか会ったことがないのにね
听我说哦 我见到了你的容颜
并将那份记忆留存于梦中
喂 为何迷恋于我?
明明只是一面之缘
出乎意料的是,客厅竟然还有一个人,那是木兔丹希。她只穿着深蓝色的丝绸睡衣,面朝着庭院坐在檐廊。一颗星火在她的嘴角闪烁,烟雾纠缠柔顺的长发,很快又消散在空中。冷风透过宽大的衣领和裤脚钻进身体,可她丝毫不在意,只是仰头看着月亮。
关门的声音惊扰了她,回过头,丹希先是惊讶的挑挑眉,随即又招招手,把男孩叫了过来。
“您不冷吗?”赤苇坐下,冰凉的木板让人一颤。
“冷啊,但是想最后感受一次。”
“你呢,怎么还不睡?是不是光太郎那小子又在折磨你……”丹希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把抽了一半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另一只手在空中挥动两下,把烟气赶走。
“没,没有!当时我们只是在打闹。”赤苇急忙掩饰刚才被炉桌上的事情,没有留意丹希说的“最后一次”。
丹希没有再追究下去,拿起身旁的红酒杯喝了一口。酒渍印到嘴角,她慢悠悠的抿掉。如果木兔前辈变成女生,心思细腻的他会不会也像这样,结束了白日的喧嚣之后,不顾寒冷,衣服扣子解到胸口,独自坐在檐廊,在月光的陪伴下喝着红酒?
“丹希姐,如果我打扰到你……”
“没事,你坐着吧,陪我聊天。”
“你知道这满庭院的花花草草是谁在打理吗?”
赤苇摇摇头,女人说:“是惠哦。”
“有的时候我跟她说话,她好像在看着我,但好像又在看我身后的植物,心思都飞走了。”寒风吹过,光秃的枝桠没有一丝响应。只能通过土地上仔细铺洒的石头路去想象夏天的生机。
“唔,夏天的院子是最漂亮的。我记得有一种蓝紫色的花……啊!是鸢尾花!总之特别好看。”
“叶子又宽又薄。早上的时候,蝴蝶翅膀一样的纹路上会结满露水,风一吹就好像要飞起来一样。每当那个时候就很想把露水摘下去,免得翅膀湿了不能飞翔。”
“可是花很快就会枯萎。”赤苇喃喃道。
“嗯,如果一直盛开的话,惠会苦恼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鸢尾的果实可以做成药,活血化瘀,还能治疗腹胀之类的病。它可是我们的常备药。今天惠拿了一大瓶出来塞到我的行李箱里。我说那边什么药都有,这东西也带不上飞机。啊哈哈哈,你真应该看看她大惊小怪的样子!”
“丹希姐,你刚刚就一直在说离开的事情。您不是才回来吗?”
丹希不知如何回答,她沉默的低下头。男孩明白自己触了逆鳞,连忙要道歉,却看她突然打了个寒颤。
“真的很冷欸。呐呐~京治君,跳支舞暖和一下吧?”助兴般仰头把红酒全部喝下,女人靠近赤苇,兴奋的小声说。
不等赤苇反抗,女人抓起手机随意点了一个曲子。她起身把他捞起来,跌跌撞撞的推到檐廊的另一边。笨拙的高中男生不会跳舞,丹希抓着男孩的手,一会儿抱着他的肩膀,一会儿揽着他的腰。男孩怕踩到她,只敢小步的跟着,却被女人突然变化的步伐绊得差点跌出檐廊。女人一把捞住男孩,拽到胸前,俏皮一笑。薄薄的布料隔着,柔软的胸部贴在身上,赤苇猛得红了脸。我大概是中了木兔家的毒。赤苇这么想着,再次被丹希如陀螺般甩出去,又快速拽回来。在几个混乱的转身之后,赤苇已经能自如的蹲下身从丹希的手臂下穿过了。
ああ 思いを蹴って 二人でしてんだ
壊(わす)れない愛を歌う
言葉を二人に課して 誓いをたてんだ
忘れない愛を歌うようにね
啊啊 把思绪一脚踢开好了 就这样两个人一起
为那不会崩坏(忘却)的爱意而歌唱
用言语的力量 两人许下誓言
一直都为那不会被遗忘的爱而歌唱
歌曲跳到下一首,小提琴声响起,丹希放慢节奏,轻轻靠在男孩的肩膀上。
“京治君是个好舞伴呢。”
“但我不觉得丹希姐是个好老师。”再冷的天只需要一支舞蹈就能热起来。一支不行就两支。赤苇笑着脱口而出,然后又因为失礼而面露羞涩的笑。
“啊,终于笑了。”丹希仰着头,腾出手点点男孩的脸蛋。
“刚刚你问我是不是要走的时候,那皱巴巴的脸哟,我还以为你是个小老头,时空穿越回来到光太郎身边执行太空任务呢。”
“您在说什么啊。”一样的跳脱,却更富想像,赤苇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丹希抻开手臂带着赤苇摇晃两下,表示接受夸奖。
“我啊,这次回来是为了跟男朋友分手的。”她放下手,抱着男孩的腰。
“那个家伙啊,一直怨恨我把他留在日本,自己一个人跑到美国工作。吵架也吵了,东西也搬空了,联系方式也删了。事情办完就赶紧回美国咯,工作积攒太多我可是会猝死的。”
“你不要那个表情,我不恨他,我们只是太像了。”
“他需要一个顾家的伴侣,而我也需要。”
“你呢,京治,你需要一个顾家的女人吗?”
我需要的不是女人,赤苇没有出柜的打算,只好苦笑着摇摇头。月光把女人的焦糖色的眸子照得更加透亮,那双无时无刻绽放熠熠光彩的眼睛,简直就是木兔光太郎。而此刻他正拥抱着自己。
“京治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
不是疑问,没有犹豫,丹希这样说。赤苇京治表现出一瞬间的局促,他停下摆动的身子,不再跳舞。
“丹希姐。”
“嗯?”
“既然花朵终究会凋谢,为什么要年复一年期待她③的盛开?”
“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好看的话没必要费心经营,对不起……”没有恶意的话脱口而出,赤苇说到一半没了声音。
“为什么道歉?” 女人也不恼,她柔软的手扶在赤苇的肩膀上,反而像是在安慰着谁。
“因为你觉得我是花朵,我的工作也是在装扮花朵,所以感觉冒犯到我了吗?”
“对不起。”言语犀利且一针见血,赤苇从书上学到的智慧似乎无处施展。他只好干巴巴的道歉。
“但的确是花朵哦。”女人笑笑,带着赤苇继续跳舞。
“惠也是花朵,光太郎也是花朵,你也是花朵。”
“什么意思?”
“花朵只是生Z器官吧?”丹希笑了笑,毫不忌讳露骨的说法。她仰着头,但与身高差不符的压迫感令男孩微微弓起腰。
“等到我们都成熟了,就会变成果实不是吗?到那时候,妈妈的胃病和光太郎的笨手笨脚都能被治好了。”
“您在期待它的凋谢。”赤苇喃喃自语。
“嗯,花朵固然美丽,但它终究为结果而凋零。”
“我知道你,京治君。我见过很多。不用担心,现在的你不用想那么多。你只需要活得像个男孩。”
她笑了笑,踮起脚轻吻男孩的脸颊,像一个绅士。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台的时候,赤苇还融在棉被的蚕室里。扰人清梦的木兔光太郎硬生生把他掏了出来。
“赤苇,大姐要回美国了,你要不要来送送她?”
裹着前辈的宽厚羽绒服,赤苇揉揉因熬夜而肿胀的双眼,才发现自己被人拉着,踩着拖鞋就跑到了门口。木兔家的车停在门口,后备箱放倒在后排座位,那里塞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
木兔凑到副驾驶,给了大姐一个拥抱,头再钻出来的时候,脸颊上就多出两道掐痕了。丹希穿着咖色羊绒大衣,脸上精致的妆容完全一扫昨日的慵懒模样。她冲赤苇招招手,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吻。甜腻的化妆品味道残留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丹希在赤苇的耳边小声的定下诺言。
“下次再见啦,小男孩。”
“你要活得更像个男孩。”母亲这样说,丹希也这样说。但意思不同。赤苇捏捏她的手腕,冲她友好地笑。
两个高个子男孩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冷风中。他们像广场上充气的玩偶不停上下探头,目送着姐妹俩的车渐行渐远。
木兔拉着赤苇进了厨房。他卷起袖子打开炉灶,加热昨晚的咖喱。赤苇在一旁,手******冰凉的水中淘米。锅里的咖喱咕噜噜的开始冒泡,木兔往里面倒了一些热水。
他念念叨叨着告诉赤苇,二姐会晚一点才回来。吃完饭我们可以写作业,赤苇写完了的话也可以看书。二楼的书房你还没去过吧,暖炉搬到那里,一边喝冷饮一边看雪景,很安静也很舒服。家里还有投影仪可以用来看电影,不过邻居家的狗狗把连接线咬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肩膀贴着肩膀,说到激动的时候木兔抬起手腕,把蔬菜上的水洒的到处都是。不善言辞的男孩对昨晚的误会绝口不提。他笨拙的挥舞着双手,像是极力讨人开心的大狗。
想要你对我笑,想要你撒娇,想要你的手指抚摸我的身体,想要跟你在月光下跳舞,想要与你一同成长,想要你说爱我。
如果不让花朵尽情的绽放,如何知道它的果实是否甜美?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赤苇能猜到那是谁打来的,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粘着米粒的手掌,落到砧板上的芥末酱,也许这不是一个好时机,但当真诚全盘托出之际,当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手与手相叠,花朵在胸腔盛开。
時代に乗って僕たちは
変わらず愛に生きるだろう
僕らが散って残るのは
変わらぬ愛の歌なんだろうな
跟着时代车轮前行的我们
会一如既往活在爱中吧
当我们散落天涯 留下的
会是那首不曾改变的爱之歌谣吧
“木兔前辈,我喜——”
END.
崽崽想补充:
①.日本的大多数房屋里,每个房间用门来隔断,这里我设想的木兔家是宽敞且温馨的。少门的设计更凸显木兔家人的大方和随性。
②.在赤苇家,来的客人总是父母亲的助手或者工作伙伴。而他自己因为父母过度的保护,并没有交到什么朋友,更没有朋友之间互相留宿的经历。可对于木兔家来说,谁的朋友来家里吃饭,再住两晚,简直是平平无奇的事情。所以除了心思更加缜密的二姐,另外的姐弟俩并没有“客人来了,要好生招待”的概念,因为分享私密生活本身就是一种信任。所以便有了赤苇帮忙剥橘子这样一个微小到不可察觉,却非常有趣的情节。
③.赤苇下意识的把花朵比作女性,所以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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