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忽而今夏

原来刀刃与木质案板碰撞的声音不是“bang——”的,木兔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里的冰棒冒出白色的冷气,这个想法突然从他心底升起。此刻他全神贯注地看着赤苇,准确来说是赤苇的手,那双曾经给他传球的手此刻分别握着菜刀与胡萝卜,一个个橙黄色的小圆饼落在案板的另一头,声音钝钝的,更像排球轻轻砸在脸上——请不要问木兔在哪里听过这种声音。赤苇把切好的胡萝卜装进小玻璃碗里,头也不回:“木兔前辈,再不吃冰棍就要化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化掉的糖水会像上次一样滴在地板上,徒增清洁的烦恼,而擦地板这种活当然轮不到木兔干,赤苇担心他真的像搞笑视频里那样鱼跃擦地,又担心他擦不干净反而弄得到处都是,甚至担心他无端磨损膝盖。最后,什么都担心的赤苇拿起抹布,跪在地上擦掉了那块污渍,木兔一开始还在认真和他讨论膝盖的问题,说着说着就变成用一种骄傲的语气说这种跪地的经历他明明更多,赤苇把抹布放了水桶里搓了搓,准备再擦一遍以免甜腻的气息招来蚊虫(木兔:我才不会怕虫子呢!),拧水的时候他用严肃的语气说,所以木兔学长更需要好好保护膝盖,这样您才能健康地活到一百三十岁。接下来的时间里,木兔罕见地保持了沉默,且一手摸着下巴作沉思状,赤苇抬头的时候与他眼神交接,立即开始回忆自己刚刚说的哪句话可能导致眼前木兔的状态,正在他思考未果时,木兔开口。

“赤苇,”伴随着一个略显兴奋的抡手臂动作,他双眼放光,食指指向赤苇手里的抹布,“你这样真的好像灰姑娘啊!”

“木兔前辈。”赤苇站起来,手里提着半满的水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露出一个很难形容的笑。正如他对木兔一切行动背后的含义了如指掌,木兔早在他不知不觉间对赤苇的行为有了预判能力(尽管不一定准确),因此木兔蹦起来,打断赤苇即将被动触发的吐槽技能:“赤苇不许说我爱看小女生看的故事书!只是恰好有听过而已!”赤苇避开他的目光,沉吟片刻,缓缓道:“并没有这样想,我只想说,如果我是灰姑娘,木兔前辈您就是……”

“帅气的王子!”木兔喜滋滋地做了个扩胸的动作(这毫无疑问是他自认为最酷的造型),迫不及待地抢答。

恶毒的后妈了。赤苇的后半句话被迫咽回肚子里,否则从帅气王子到恶毒后妈的转变足以让一位明星球员受到不小的打击,说到这个,木兔前辈究竟知不知道王子和灰姑娘是什么关系?“我知道哦。”木兔澄黄的眼眸猛地撞在他视线里,显然他又将脑内的思考不知不觉间问出了口。在赤苇面前,不管是以前常常陷入消极也好,还是如今“普通的王牌”在生活中依旧不普通地依赖着后辈的关怀也罢,木兔很少在他面前显露出锐利的眼神,更多靠发自天然的纯真打败一切魔法,但赤苇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前辈在对手面前是一只猛禽,是瞄准猎物的天然捕手。

赤苇京治落荒而逃。他提着桶和抹布,飞快地奔向卫生间,木兔之前锐利的片刻好像一场幻觉,在他穿着拖鞋重重踩过木地板时,木兔拖长声音叫他:“赤苇——水洒到地板上啦!”鉴于他回头时看到木兔露出的得意扬扬的笑容,这声提醒这恐怕不是出于对地板的心疼(木兔光太郎大概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心疼没有生命的地板),而是对赤苇之前让他不要把雪糕滴在地板上的反击。木兔很少能在语言上胜过赤苇,后者据说高中时期去辩论社当过几次陪练,但这次他又获胜了,赤苇认命地停下脚步,说好的木兔前辈,我这就来擦。

“赤苇?”

被叫到名字的人回过神来,倚在门框上的木兔正在向投篮一样把冰棍吃完后的木棒扔进垃圾桶——他准头一向很好,注意到赤苇的目光,木兔说:“刚刚这根抹茶的很好吃,但果然还是更想吃巧克力味的,赤苇下次能不能做巧克力味的给我?”赤苇对于现役运动员的饮食情况有着高度重视,夏天被允许出现在冰箱里的冰棍只能是他冻上的,做法简单,配料表干净,譬如抹茶味只是把加了抹茶粉的牛奶倒进模具,再放上一次性的木棒。(木兔曾经不满地大喊“可是侑侑每周都在吃冰淇淋”,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乐滋滋地接受了。)一开始从赤苇用的还是模具里自带的可回收塑料柄,无奈两周之后再来大阪,冰箱里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模具,罪魁祸首木兔光太郎挠了挠头,说完全不记得扔到哪里去了,或许是垃圾桶,或许是碗柜最深处,又或许在沙发的角落里——赤苇头皮发麻,暂且顾不上塑料柄的下落,先替他把以上危险场所都仔细清扫了一遍,又替他预约了每周的家政打扫服务,以防下次自己要从垃圾山里抢救黑狼的王牌。其实房间里完全没有想象的那样脏乱,每次他来之前木兔都有认真做过扫除,那双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说他多虑了,赤苇一瞬间恍神了,他竟然觉得木兔很乐意让他多虑。

“巧克力味的暂时不行。”赤苇说,“明天我会和三浦先生联系,向他确定一下原材料再考虑。”

三浦是队里的营养师,在吃饭一事上生杀予夺。听到这个名字,木兔“哦”了一声,把目光转向案板上刚切好的胡萝卜,他无端地提出新要求:“我想要花朵形状的胡萝卜放在便当里,可以吗?”通常,独居成年男性的厨房里不会有花里胡哨能用来切胡萝卜的模具,赤苇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但他禁不住木兔略带恳求的语气(诸如“可是真的好想要花朵形状的胡萝卜啊,侑侑的便当里就有!”,虽然他完全不相信宫治会把胡萝卜切成花朵形状,话说,这完全是小学生便当才有的配置吧),只好重新握起菜刀,紧紧抿着唇试图切出花瓣的样子,他一连尝试了五块,终于意识到不应该从横截面下手,而应该从侧面来进行,第六块胡萝卜终于被他削成一朵橙色的小花。在这一过程中,木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差点忘记了呼吸,直到赤苇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手里唯一的成功品之后,木兔才兴奋地“哇”了一声,语气夸张:“赤苇刚刚比给我托球的时候还要紧张!”

“那是因为给你托球并不让我紧张,木兔前辈。”

“真的从来没有紧张过?”木兔追问。

赤苇意识到他的前辈最近格外难缠,他沉默着削好了下一块胡萝卜,从大脑里紧急调取了多年来总结出的转移木兔光太郎话题一百零八式,好在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赤苇暗自松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刀,向木兔说了一声“抱歉”,木兔十分体贴地侧身让他从厨房门通过,后者得以用并不稳重的姿态离开,去客厅处理编辑无穷无尽的工作事宜。

一分钟接听电话,十分钟检查稿件,三分钟编辑打包发到主编邮箱,再留一分钟给自己思考的余地,赤苇京治确信,十五分钟足够木兔将旺盛的精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比如和黑尾发两条互损的短信,比如偷吃一块盘子里的烤肉——他的猜测对了一半,在看到从来没切过菜的木兔握着菜刀兴致勃勃地对胡萝卜下手的场面后,赤苇紧急命令他停止这样的危险动作,木兔听话地把刀搁在案板上,一同滚落的还有一块看不出什么形状的胡萝卜,木兔问,赤苇,我切得怎么样?

赤苇勉强辨认了一下,说真不愧是木兔前辈,第一次尝试就能初现轮廓了,但这种可能会伤到手的危险动作,还请我们的明星选手尽量避免。木兔说那为什么赤苇做就不是危险动作了呢,赤苇说,因为我高中时就会帮忙做饭,不只是捏饭团。木兔盯着他熟练地把切好的胡萝卜等食材放进一次性便当盒里,又仔细打包密封过,最后打开那个与居住人数不相符合的******门大冰箱,一个叠一个装进冷冻室。

“像以前一样,用微波炉叮一下就好。”赤苇关上冰箱门,顺手拿了一块刚刚切胡萝卜剩下的边角料,咬了一口,他有避免浪费食物的好习惯。

木兔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不出所料,赤苇立即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木兔前辈?”“赤苇,”木兔语气严肃,“你看出来我切的胡萝卜是什么形状了吗?”

此刻赤苇有三种选择,他迅速思考起来,A,说自己刚刚没有仔细看,木兔前辈可能会不依不饶再切一个;B,诚实说明自己暂时没有认出来,木兔前辈可能会心情低落并且拒绝吃胡萝卜(因为木兔一直不喜欢吃蔬菜,这无疑会为他提供借口);C,大着胆子猜一个,如果猜对了,木兔前辈会非常高兴,如果猜错了则将导致B的结果。这么看来,选择C尚有一搏的机会(以上思考用时0.5秒)。

赤苇说,我想那是一只小猫头鹰。

就像他遇事不决时自然而然的猜测,枭谷的那段时光也在木兔的生命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这一点可以从客厅里的排球部合照、卧室里的猫头鹰抱枕和厨房里任劳任怨的赤苇京治三处体现。这是某种心有灵犀,也是不约而同的默契,木兔光太郎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他说,我果然是个天才!赤苇还在毫无自觉地嚼着胡萝卜,并且考虑把碗里剩下的都包进边角料饭团里,这样他在回东京的新干线上就不必花钱买列车便当。听了木兔的话,他心想,这样的话,还是夸夸我很聪明吧。这次他没有再把吐槽说出口,木兔看着他鼓动的腮帮子,大声宣布:“赤苇能认出来也很聪明!”

啊,竟然真的被夸奖了,而这种开心的心情与多年前如出一辙。

“那么,捏饭团也交给我吧!”木兔拍了拍胸脯,“侑侑说他和宫治今天要一起去乡下看望那个种大米的前辈,所以饭团宫关门了,赤苇这次也不能给编辑部带特产回去了……”

赤苇无声地反驳:不,没有人会把饭团宫叫做特产!

木兔兴高采烈地接着说:“但上次赤苇说了三遍‘真的非常好吃’之后,我有找宫治偷偷学习哦!所以今天看我的吧,赤苇可以在新干线上吃光太郎秘制饭团——诶,要起个什么酷炫的名字更好呢?”

赤苇连忙遏制住他的天马行空,并将已经开始自吹自擂“连徒弟吃过我做的饭团都说特别好吃”的木兔推到了案板前。“我认为‘光太郎秘制饭团’这个名字已经非常酷炫了,比饭团宫要酷炫一百倍,”赤苇在心里双手合十向宫治道歉,语气却坚定到不容置疑,“所以,请木兔前辈做饭团给我吃吧,拜托了!”

 

边角料饭团里除了胡萝卜,还有三文鱼、牛排、切碎的培根和小香肠。切块的工作是由赤苇进行的,剩下的食材本来也不多,尽管木兔在一旁跃跃欲试,赤苇还是坚决地拒绝了。木兔有一点点失落,但绝对没有陷入消极:赤苇要什么时候才会放心呢?赤苇说,至少也等到木兔前辈退役吧,到时候您就可以自由地动刀了。片刻之后,木兔问,那时候赤苇还会来给我送饭吗?

言多必失啊,赤苇京治!

他把菜刀擦干净,挂回原处,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木兔前辈可以开始大展身手了——在那之前麻烦您先好好洗个手吧。”木兔大叫一声,急急忙忙跑到盥洗室洗过手,把肥皂泡沫弄得到处都是,手上没擦干的水也全部甩到了地板上,兴冲冲地又跑进厨房,湿漉漉的手一时半会儿弄不开一次性手套,赤苇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替他妥帖地戴好。

“我要——大展、呃、大展身手了!”木兔宣布。

饭团上刷的酱汁味道很不错,坐在新干线上的赤苇咬了一口饭团,煎过的底部米饭略脆,带着淡淡的焦香。饭团里来自木兔“大展身手”的部分最终也只有那一层酱汁,赤苇在见证力量顶值的职业运动员差点捏碎饭团的触目惊心的惨状后,还是接手了对自己晚餐的善后工作。木兔随手解下围裙,凑到他面前自卖自夸:“但我调的酱汁真的非常好吃哦!赤苇吃一次就会爱上的!”赤苇一边捏饭团,一边考虑着宇内老师新交的分镜,因此回答木兔时也略显得敷衍,后者十分不满,下一秒,沾上酱汁的手指已经伸到赤苇嘴边。对于突然的袭击,赤苇并未表现出惊讶,他说,木兔前辈,请不要这样。木兔歪着头,睁大眼睛看他:“可是我已经洗过手了!”

赤苇感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妙,因为听完木兔的话,他不仅没有反驳,还真的伸出舌尖尝了尝酱汁的味道。

“好吃吗?”木兔把手指上剩下的酱汁舔干净,几乎是自问自答,“真的超好吃对吧!”

“是的。”赤苇回答,“的确超好吃呢。”

木兔接下来还说了很多,他说这个酱是在宫治秘方基础上改过的,因为赤苇喜欢重口味所以额外放了辣酱,他说自己一定是天才(今天的第二遍),因为宫治只说了一遍他就记住了配料,自己做也仅仅试了两次,他还说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现在他吃烤肉也这样调酱,如果赤苇能在大板住一晚上,他们可以一起用这个酱吃烤肉。

赤苇?赤苇?木兔叫他,语气里带了一点小心翼翼:晚上真的不能留下吗?

很遗憾不可以,明天不是休息日。赤苇这样回答道。

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得到回答的木兔看起来还是有些蔫答答的,不是说他的表情有多么失落,而是一种氛围,你明白吗,赤苇京治想,就好像把沉沉的乌云带进了这个小小的房间,在这种氛围中,连木兔竖起来的头发都像发胶融化般往下塌了一点。STAR就是有这样的力量吧,他要想天晴就会天晴,而他要是下雨的话,所有人的心都会跟着下雨了。赤苇在木兔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一贯如此——三秒之后他许诺说,等到下个月的休假,在M******Y对EJP那场比赛之后,他发誓会和木兔一起吃烤肉的。

木兔抓了抓头发,似乎在回忆赛程安排,赤苇继续提醒他,木叶和小见都说过很期待看到他和鹫尾隔网相见,说不准可以叫上枭谷的大家一起聚餐。木兔光太郎天生爱热闹,一听到聚餐,他马上想起前天鹫尾还在群里约他下月比赛完去吃饭(要是赤苇不提,他简直忘得一干二净,并且丝毫没有悔过之心!),然后嚷嚷着要把这件事情写下来。在他兴致高昂地拿起马克笔去日历上做标注时,赤苇紧急给木叶等人群发短信,向他们确认当天是否有时间来参加在木兔公寓举办的小型聚会。小见第一个回消息,他说鹫尾已经悄悄寄来了EJP的票,估计除了赤苇都有份,第二个回消息的尾长证实了这一点。猿杙发来双手合十的表情,说不能去看木兔比赛很抱歉,吃饭的时候他会带很多肉以及木兔喜欢的饮料来。最后是木叶,每次叫嚣着让木兔请客吃饭的人在回复上姗姗来迟,他用了许多字表达自己不仅想来甚至还想带家属——虽然他目前还没有这个“家属”。

木兔大声问:“赤苇!在家里吃饭可以吗!”

如果你喜欢的话当然可以,木兔前辈。赤苇说。

得到回答的木兔又在日历上写了几笔,与此同时赤苇又收到木叶下一条消息,他解释自己刚刚在订购给鹫尾的应援板,并表示为王牌助威的任务就交给赤苇了。赤苇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一会儿,悲哀地意识到曾经在枭谷算半个团宠二传手学弟的他正在被队友们孤立——和某位真正的团宠一起。

他看了木兔一眼。

木兔正合上笔盖,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啊,赤苇好狡猾!”毫无征兆的,木兔突然这样抱怨起来,“我一开始明明想要跟赤苇吃饭,为什么就变成聚餐了啊!”

“难道木兔前辈不喜欢吗?”赤苇微笑道。

木兔无视了他的问题:“那么赤苇晚上也必须留宿才行!我有预留客房哦(赤苇:客房的床是我替您下单的),不,赤苇来跟我睡一张床吧,这样我们就可以聊天到很晚,就像我们高中合宿的时候一样!”这样自然而然的撒娇就像在说“陪我扣球”,而赤苇的回答永远都是“好的”,他保持着微笑,看不出是因为留宿还是因为答应了木兔留宿的请求而高兴。

经历了一番拉扯、没什么实际意义的交流以后,木兔提出要开车送他去车站,在赤苇答应后,他开心地举起了手边能够到的唯一一件物品——赤苇带来的饭盒。饭盒里原本是赤苇妈妈做的年糕,赤苇本想让木兔带去跟队友分享,没想到他还在厨房里煎培根的时候那盒年糕已经被木兔消灭完毕,罪魁祸首满脸无辜地说,赤苇,赤苇,这不能怪我,因为你妈妈做的实在太好吃了!但是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的好意带到的!赤苇心想还是不要带到算了,嘴里却说,那么下次我会再给您带的。

赤苇说,木兔前辈,请把饭盒放下,然后去换衣服吧。木兔终于想起饭盒里现在装满了赤苇要吃的饭团,连忙小心翼翼地放回餐桌上,趿拉着拖鞋跑进了卧室。赤苇把饭盒放进了双肩包里,到玄关处去换鞋。他换鞋的工夫,木兔已经超快地换掉了居家服(他曾说过这是他和日向比赛谁换队服更快而训练出来的速度),在赤苇把拖鞋往鞋柜里放时,木兔突然说,我和赤苇的拖鞋是一对哦!赤苇顿了一下,关上鞋柜门,他在心里说不是的木兔前辈,这是我们一起去采购的拖鞋,鞋柜里所有拖鞋都是一个样式,嘴上却说是的呢,木兔前辈挑选的样式非常好看。木兔对自己的品味充满了自信,但这并不妨碍收到赤苇的夸奖后他高兴地哼起歌来,曲调似乎是枭谷的校歌,歌词已经被他改成了“收拾好拖鞋,我们马上出发”这般内容,听起来不像是要分开,倒像是要一起远足。赤苇提醒他拿好门钥匙和车钥匙,听到他像小学生一样拖长声音回答“都带齐了”后笑了笑:“好,出发吧。”

在去车站的路上,木兔保持着高度的专注,赤苇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睁圆的眼睛,问道:“木兔前辈有什么想说的话吗?”在他提出问题之后,木兔似乎坐得更端正了,赤苇耐心地等待着,在下一个红灯路口停车时,木兔说,好吧,上次在臣臣家里聊天,侑侑知道赤苇会来给我送饭后,痛骂我是压迫高中后辈的******!原来是因为这个么,赤苇听着他的话,不自觉柔和了表情。木兔接着说:“侑侑自己不也是还要让宫治送饭团来,他跟我们说不敢吃高中前辈送来的米,其实是他压根不会用电饭煲煮饭!况且,赤苇又不仅仅是我的高中后辈,赤苇是我最喜欢的学弟,最好的二传,还是——”在他略一停顿时,赤苇的声音恰到好处的接续。“完全没关系的,木兔前辈,”赤苇说,“能给您送饭我很高兴。”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木兔的表情似乎有些纠结,但又很快大笑道:“我就知道,有赤苇真是太好啦!”

手机响了一声,或许是宇内老师的邮件,或许是垃圾推销短信,总之,这一声把赤苇从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中带回来,手机解锁,点开右上角有小红点的APP,置顶的工作群外有三条消息,来自木兔光太郎,第一条是一个卖萌的小猫头鹰表情包,第二条是问饭团味道如何,第三条是让赤苇到家之后报一下平安。对着这样不太木兔的对话框,赤苇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在广播的通知声中站起身来,他一手按在双肩包的背带上,另一只手娴熟地按着虚拟键盘回复:好的,我正在准备下车。

这很不像木兔,该怎么说呢,木兔不会在他离开之后要他报平安,尽管赤苇每次到家后都会发消息给他,或者在车站分别后估算着时间询问他是否已经到家。这并非指木兔光太郎是个只顾自己而不关心他人的******,赤苇心想,木兔前辈当然是个好人,他只是……他只是不会用这样“普通”的方式罢了。

赤苇的手机再次发出了响声,不知怎的,他预感这次依旧是木兔的消息,尽管按照他们之前说好的截稿时间,宇内老师应该在七点以前把这次的进度汇报给他,以此决定明天什么时候见面,但出于一种发自内心的直觉,赤苇打开了line,最上方的木兔头像一闪一闪,弹出来新的消息。

【那就好,赤苇回家之后要好好休息哦!】

赤苇回复:木兔前辈也是。紧接着他打开了通讯录,拨通给宇内天满的电话准备催稿。好了,赤苇京治对自己说,暂时无法思考出答案的问题,就留到见面的时候再解决吧。

 

原本应该歇业的饭团宫里,木兔坐在吧台边上,面露愁容。宫侑正在回北的短信,连按手机键盘都发出了洋溢着幸福的啪嗒声,听到这个,木兔的表情更沉重了,并且用力地发出了一声叹气。宫侑终于肯放下手机,勉为其难地被他这声学艺不精的叹气声吸引:“所以,什么事情能让我们阿木也有满面愁容的一天?让我猜猜,难道京治拒绝了你——哦我的老天,你要让我相信这种事情有发生的可能性么?”

“别理他。”宫治说,“北前辈最近在看一些欧洲电影,但侑显然只学会了那种愚蠢的语气。”

木兔关注的重点与众不同:“等等侑侑,你什么时候开始叫他‘京治’的!”宫侑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你知道的,我们三年级时在春高遇上过他——带领的枭谷,当时我隔着球网对他说,京治,做好输给我们的准备了吗?不过我没想到他也会有和小飞雄相似的一面,他说了什么来着……”

木兔想到自己看过这场比赛,那同样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赤苇站在排球场上,后者在第三局26:24结束之后带着队伍向观众席鞠躬,他看见赤苇的眼泪了,尽管不是第一次。木兔想,他最初以为赤苇是不会流泪的,但他看到赤苇流泪时,又认为这是应该发生的,有关赤苇京治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自然。

尽管如此,木兔还是不甘示弱地谴责了他现今的队友:“侑侑怎么能趁我不在就这样欺负赤苇!”宫治端来饭团,同样以当事人的身份插了一句嘴:“枭谷那位二传可不是我们能欺负的,我记得,听完他的回复之后,侑可是超有干劲的。”

“那当然!”宫侑将木兔对他说的话当成耳旁风,他终于想起赤苇当时说了什么,“他说他不会输的,因为场下有看着他的前辈,这让我想起那天大学有活动,所以北前辈没有来看我!”宫治立即反驳说北前辈就算要来也是看望大家,被宫侑举起挂在胸前的戒指反击回去,因为北是他一个人的男友。

被迫前来帮助队友解决感情问题的佐久早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盘子里的葱花金枪鱼饭团咬了一口。他高中时和枭谷的对战也不少,对于那个同级的二传记忆犹新——尽管他不记得名字就是了。“赤苇京治?”佐久早开口,“我们高三那年枭谷的主将?”

“也是阿木的投食者、最好的朋友、最喜欢的学弟。”宫侑乐于替他补充。

“就是这个!”木兔突然大喊,“我就是说了这个,还说了他是我最好的二传!”

宫侑花了三十秒原谅木兔在二传认知上无法磨灭的滤镜,又花了三十秒理解木兔今天究竟做了什么导致他现在怏怏不乐,在他几乎要跳起来指着木兔以同样音量大叫回应时,宫治眼疾手快地朝他嘴里塞了一个饭团。宫侑瞪了他的兄弟一眼,一旁的佐久早挑了挑眉,难得主动地接过话头:“这话的意思是你并没有表白?尽管我们都知道你爱他,他也爱你。”只有佐久早能把爱这样的话题说得轻飘飘的,老实说,要不是因为他和他的表兄正处于恋爱关系里,宫侑绝不会邀请他一起来听木兔的八卦。

给自己造成麻烦的木兔有些痛苦地抱着头,向众人重复了他和赤苇的对话,并找补似的表示自己按照他们的指导问过赤苇是否平安到家。佐久早笑了一声,摘下手套拿起手机开始回消息——他的手机今晚已经响了很多次,宫侑和宫治则面面相觑,许久,还是宫侑承担了开口的重任,他十分中肯地说:“好吧,阿木,你真的觉得你们之间还缺少一次表白吗?”

“是臣臣说的!”木兔指向一边的佐久早,后者立刻说“别用手指我”。木兔看起来少见的有些委屈:“是臣臣说,就算是每天都待在一起,就算早就知道彼此之间有难以斩断的羁绊,向对方明确地说出爱也是很重要的!”

“亏你能把这么长一段话记下来……”宫侑喃喃道,“但我也没想到臣臣竟然会说这种话,我应该录下来发给元也君的。”

“因为那次你喝多了。”佐久早说,“呃,显然我也有些醉了,总之不许发给他。”

木兔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没有谁主动替他解决问题。于是聪明的有决断的木兔光太郎一拍桌子说,好吧,下次赤苇来留宿的时候,我一定要告诉他,我爱他,我希望做他男朋友,我剩下的一百年都要和他一起度过!

佐久早把空餐盘递给宫治:“这些话请留着对你未来的男朋友说吧。”

宫侑悄悄和角名分享完了佐久早的恋爱宣言,脸上还挂着藏不住的诡异笑容,今天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他笑嘻嘻地拍了拍治的肩膀:“多谢款待!都记在阿木账上!”

“喂,我说,”木兔老老实实付完了饭团宫的账单,转身对他的队友提出新的问题,“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像从前那样。”宫侑提出了他今晚最有建设性的意见,“相信我阿木,如果你们之间除了表白还缺少什么,那只能是领养一个孩子。”

好吧。晚上睡觉之前,木兔翻了个身,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发了一条消息。

【赤苇明天做什么?】

现在是晚上九点五十七分,木兔等了三分钟,没有等到赤苇的回复,为了保持健康的作息,他匆匆忙忙又加了一条【那么晚安】,然后关灯睡觉。反正明天一早,他一定能看到赤苇给他的回信,木兔就是有着这样的自信。

赤苇有空点开line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把台灯调到最低亮度,半靠在床头,在终于结束了和宇内的对话之后,仔细阅读了木兔给他发来的搞笑图片、排球新闻、队友八卦并一一回复之后,在对话框内敲出给木兔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

【明天要和宇内老师见面,还要开编辑部的会。晚上会和研磨一起吃饭,然后陪他去书店。以及,这次买来的蛋白粉还是放在厨房右起第一个柜子里,木兔前辈早餐时不要忘记喝。】

这周的假期结束了,关掉手机的时候,赤苇心想,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在他的生命中出现那颗恒星之后,一切绕着明星运行也没什么问题吧?一旦想到他的恒星,漆黑的夜晚里似乎也总有挥不去的光芒,赤苇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闪过许多画面,有些在记忆片段里,也有些在他的幻想世界中。够了,赤苇京治,他对自己说,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忙,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快睡觉吧。

或许,他昨天想得还是太多了。赤苇抓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随着温热的水从他食管缓缓流下,神志与意识也逐渐回笼,但身心俱疲的感觉却难以彻底祛除。吵醒他的是一直振动的手机,距离起床闹钟还有十分钟,他眯着眼确认手机信息里没有突发的新媒体工作,紧接着他看见木兔两个字,那个闪烁的小框里写着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在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前,他已经打开了聊天界面。

【哦哦,赤苇加油!PS:好羡慕孤爪啊www PPS:臣臣说我再不换好衣服滚出更衣室就完蛋了,他怎么比队长还要凶!】

看到这个名字时,昨晚的梦境忽然变得清晰,他梦见了久违的排球赛场,空旷的场地里,只有落到地面的球是那么真实的,球场里的自己和枭谷的后辈扭曲如残影,对面穿着色泽明亮队服的佐久早和古森留下的背影则像难以逾越的高峰。同时盘桓的是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一个在说“期待枭谷今年的比赛成绩”,另一个声音说的则是“不知道失去了木兔光太郎的枭谷要怎样高飞啊”。

原来是高三那年的春高。赤苇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换衣服和洗漱的动作近乎机械,直到撕开面包的塑料包装,把吸管******牛奶盒的一刻,他才终于感受到一阵清醒。是的,是梦,那年春高他们没在预选中碰上井闼山,当然,也没支撑到决赛或是准决赛时与之相见。便利店新上的这款乳酸菌面包吃起来像是泡过酸奶的硬纸板,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充满了敷衍的味道,因睡眠质量低下而昏沉的大脑迟钝地运行着——那个冬天究竟是如何结束的呢,这个问题又一次盘亘在他心头,答案呼之欲出却永无详解。

“前辈有看今年的IH决赛吗?”赤苇在工位上坐下,邻座的佐藤忽然凑过来同他闲聊,“今年简直大爆冷啊!”排球,又是排球,赤苇感到有些恍惚。“不好意思,”赤苇回答道,“我没有关注了。”“啊!”佐藤有些吃惊,在看到主编出现在门口时又压低了声音,“因为赤苇前辈公文包上还贴着排球吉祥物的小贴纸,我以为您会看高中排球比赛的来着。——不过,您有关注职业联赛的对吧?您喜欢木兔选手?”

主编似乎又被叫走了,现在不在办公室里,赤苇刚和宇内确认过行程,十分钟后在楼下的咖啡厅和他见面,因此尚有聊天的空闲。尽管对话听起来无比正常,听到“喜欢木兔”这样的表述还是让赤苇略有些不自然,他看着自己电脑旁边摆着的BJ周边马克杯,说是的,没错。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赤苇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于是他终于关心起后辈的个人喜好问题:“佐藤也喜欢黑狼队么?”“蛮喜欢的,但更喜欢EJP来着,”佐藤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羞赧的神色同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子不太搭配,“我最喜欢古森选手,他也是井闼山毕业的——啊,我高中在井闼山排球部,所以他算是我的前辈。”

赤苇没注意到自己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是哪年毕业的?”

“从井闼山吗?是2017年。”佐藤说,“话说,木兔选手也是东京人呢,我记得他毕业的学校也很厉害的,我那年去春高现场的时候还有看到他。”

“是吗?”赤苇不动声色,手中不自觉地转着黑狼联名的中性笔(平时都插在笔筒里作装饰品),“哪一年?”

“就是我上高中那年,当时看到决赛里古森前辈救球,实在是太酷了,所以一直非常喜欢他!”佐藤手舞足蹈道,“哦哦,说回木兔选手,我记得当时是春高第二天,因为井闼山首战轮空了,所以我第二天才去看的,去的时候旁边的比赛刚好打完,我就看到木兔选手在那边走来走去,最后很不情愿地戴上口罩和帽子离开了。因为他的头发真的很显眼,所以记得非常清楚,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本人呢……”

赤苇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就像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猛然清醒过来一样,他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他是来看我的。”赤苇微笑着说,“我高中在枭谷排球部,他是我的前辈,而我是他的二传。”

“啊……啊,原来是这样。”佐藤花了一点时间来理解刚刚得知的消息,表情一番变化之后,又带着他独有的羞涩开口,“那前辈可以帮忙要到他们同队的佐久早选手的签名吗?”

“我尽力。”赤苇这样说。

 

木兔期待已久的烤肉会如期举行了。会前比赛的结果在此刻已经显得不太重要了,赤苇第三次去帮忙开门,对着勾肩搭背走进来的角名和宫侑打过招呼,带他们到客厅坐下之后,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在原本计划的枭谷队友之外,无论是M******Y还是对手EJP中的老伙伴们都在这间不大的公寓里聚集了。茶几上摆着切好的西瓜和洗干净的葡萄,在日向身边坐下的宫侑毫不客气地抓起一块,红艳艳的汁水滴在桌上,角名似乎已经抓拍过一张,并且声称要发到稻荷崎群里。一片熙攘中,赤苇穿过正在一起品鉴柜子里的相框与奖杯的木叶与猿杙,走进相比客厅甚至可以称为岁月静好的厨房。

“糖的话……应该是第二个罐子吧?”木兔正在这样说,在厨房帮忙的鹫尾任劳任怨,还在为饭后的甜品布丁做最后的准备。赤苇连忙拦住鹫尾伸出的手:“第二个罐子里是味精——请让我来做吧,前辈们把冰箱里准备好的肉端出去就行。”鹫尾缩回手,转而拍了拍赤苇的肩膀。

“那就辛苦你了。”他的目光转向兴高采烈打开冰箱点着盘子数量的木兔,露出温和的表情,没头没尾道,“照顾猫头鹰会很辛苦吧?”

“的确,毕竟猫头鹰是肉食动物啊,”赤苇回答道,“但是对于喜欢猫头鹰的人来说,这点事情就不能算辛苦呢。”

“我听见有人提到猫头鹰!”木兔飞快地蹿过来,在两人之间探出头来,“赤苇在说什么?”

鹫尾笑而不语,去打开的冰箱门外端走了被木兔冷落的东西——赤苇在比赛前就已经全部准备好了。“我和鹫尾前辈说,之前木兔前辈切成猫头鹰形状的胡萝卜很好看。”赤苇朝盆里加了几勺糖,继续搅拌,“不过,还要请木兔前辈告诉我今晚究竟邀请了多少人,因为我准备的食材最多只够十个人吃。”

“诶?”木兔露出了呆愣的表情,赤苇瞟了他一眼,有些遗憾现在不能拍照,看样子,木兔已经完全忘记“食材需要准备”这件事情了,因为有赤苇,做好的便当和腌制好的肉都像是从冰箱里生根发芽再结果的。好像读懂了他正在想什么一般,木兔声音闷闷地道歉:“对不起赤苇,因为侑侑说人多一点……”

他在这里卡壳了,宫侑在前几天的训练中说,人多的地方更适合表白,举例是他在稻荷崎聚餐中成功拿下北前辈。佐久早对此不置可否,也没有揭穿宫侑只是想去蹭一顿烤肉。既然如此,喜欢热闹的木兔光太郎下定决心——那么就让更多人来见证自己对赤苇的爱吧!

好在赤苇并没有计较他说到一半的解释,他倒了面粉拌匀,又加了两个蛋黄,照着食谱一板一眼地进行着做布丁的步骤。木兔对此感到更加心虚,因此也想起来赤苇之前的问题:“邀请的人应该已经来齐了——除非臣臣会来,但是可能性也太小……”

他话音未落,响起的门铃证明了预想的落空,赤苇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跟木兔一同出了厨房,已经进门的佐久早和古森正在玄关处穿鞋套,前者一如既往地用酒精喷雾给自己和身边的人进行了消毒,后者则笑眯眯地提起手里的塑料袋:“我们来晚啦——因为突然决定要来,打乱你们的计划很不好意思,我和圣臣买了一些现成的食材,希望味道还不错。”

“没有的事,帮大忙了。”赤苇微笑着接过明显超出两人份的烤肉食材,在心里确认了木兔的宾客名单(他的朋友们已经把不算大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一会儿就可以准备吃饭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请大家帮忙收拾一下桌子吧。”

“应该的!”木叶第一个响应号召,顺手捅了捅小见的胳膊肘。宫侑打了第二个喷嚏,坚持说是因为北前辈想念了自己两次,被角名无情指出感冒的可能性更大。客厅角落里的空调还在尽职尽责地释放冷气,而被年轻男孩占据的房间空气火热,尤其是在烤肉机和食材端上桌的一刻,就算是佐久早也挽起了袖子。

临时成为餐桌的茶几稍显拥挤(因为真正的餐桌旁根本坐不下),木兔抢先烤了第一块牛舌,木叶不甘落后,夹起一块超大的牛肉放上铁板,尾长和角名对小见带来的土豆泥很感兴趣,古森替佐久早盛了一勺还没有人动过的海鲜炒饭,而日向坐在他们中间,小声问有没有水喝。赤苇刚把布丁送进烤箱,出来以后发现自己的碗碟里多一块沾满酱料的牛舌,听到日向的话,他拿起不知道谁带来的超大瓶汽水,给大家一一倒上。

“谢谢赤苇前辈!”日向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总感觉前辈很像真正的主人家呢……啊啊不好意思,我没有说错话吧?”

刚刚还活跃的气氛忽然诡异地沉默了,木叶还记得赤苇对于他们的王牌心存执念,而上次参与了饭团宫******的宫侑和佐久早(以及从宫侑那里听说消息的角名和分享了这份消息的古森)则回忆起了这场烤肉会对木兔非同寻常的意义。面对毫不知情的队友送出的助攻,正当宫侑咬牙决定替兄弟再加一把火时,木兔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道:“赤苇有这里的钥匙,所以也差不多吧!”

……这算什么表白啊!没能助攻的宫侑差点奋起,被角名和古森各踩了一脚(鉴于这两人表情愉悦,很难不怀疑是对他发球得分的小小报复),只好忿忿地夹走一根烤肠。

如果说只有一个人面对木兔惊人的话语也不会感到惊讶,那么只剩下事件的另一个主角,赤苇坦然地吃掉碗里的牛舌,朝着日向笑道:“没错。”

每个人都尽力了。木叶向木兔提到自己正在交往的女友,宫侑则对赤苇大谈木兔在队里的英姿(当然只捡他状态好的部分谈),然而木兔只大呼小叫地对木叶进行了祝福,赤苇看起来对木兔的失误也很感兴趣。佐久早和古森坐在角落里小声交谈,但凡赤苇认真看一眼就能发现他们其实在接吻。而尾长正在绞尽脑汁考虑如何向木兔讲述赤苇带队那一年的事情,他努力措辞:“赤苇前辈真的非常靠谱……”

只有角名参透了一切。他把每个人的蠢样(还有某些情侣的恩爱嘴脸)都收入手机相册中,把还在犯傻的宫侑拉回来。“你觉得他们会不知道对方有多好吗?”角名问。

“不,”宫侑说,“但在赤苇能生孩子之前,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烤肉会持续到深夜,古森和佐久早最先告辞,前者满怀歉意地解释说佐久早作息太规律,已经睡着了一次。赤苇在他们离开前终于想起后辈的恳求,问他们是否方便签名,听说赤苇后辈的名字以后,古森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从包里找出他们的签名合照送给赤苇。宫侑、日向和角名其次,宫侑正在为今晚忘记给北打电话而哀嚎,日向礼貌地说感谢款待,角名说祝你们幸福。这样奇怪的祝福语在发生了无数奇怪对话的夜晚已经显得正常。最后,送走了枭谷众人之后(据说他们都订了同一家酒店),木兔瘫在沙发上,试图忽略眼前的杯盘狼藉。

“大家已经帮忙清洗了很多盘子。”赤苇坐在另一侧,“剩下的我来处理吧,木兔前辈也可以帮忙下楼扔几次垃圾。”

“赤苇……!”木兔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恼,“我又搞砸了,本来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你说的……”

赤苇起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转向木兔,微微挑起眉。

“木兔前辈想要对我说什么呢?”

“赤苇你听好了,”木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像宣读誓言一样再次开口,“你是我最喜欢的学弟,最好的二传,还是我想要共度……共度余生的人!”

“木兔前辈。”赤苇问,“共度余生这个词是谁教你的?”

木兔爽朗道:“是臣臣——等等赤苇,不要随便转移话题啊!”

“木兔前辈,首先,表白还是使用自己的语言最好。其次,如果你只是喜欢我做的便当,或者能够打扫好烤肉会后的残局,我发誓,就算我们没有交往,我也会义不容辞地……”

“赤——苇!”木兔的声音有些变调,他似乎为人生中独一份的表白经历感到了一丝紧张,这对他很不常见,以至于他错过了赤苇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我喜欢赤苇的每一刻,喜欢你传给我的最后一球,也喜欢你带领枭谷的时候——虽然那些球要是能传给我就更好了,果然还是好想扣你传的球……”

只需要三言两语,失措的便是刚才还一切尽在掌握的原二传手。那个被三人拦网狠狠击落的球仍历历在目,而他带着后辈们向观众鞠躬的场景也一次次出现在最近的梦中——他的排球生涯结束得那么仓促,像巅峰咫尺时陡然落地的球,像首战败退后被迫收回的眼泪。

而木兔伸手,略显粗糙的食指替他抹去了当年未尽的泪水。

“其实当年我也想留下来亲口告诉赤苇的,”木兔说,“带领枭谷来到全国赛场已经很厉害了,赤苇辛苦了。但是当时……”木叶说,赤苇现在心情低落,还要安慰那么多后辈,或许不希望最狼狈的样子被看到吧。

剩下的话并非木兔不愿意解释,而是因为赤苇轻轻环住他。

“我知道了,木兔前辈。”赤苇花了一些时间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他露出永远真心的笑容,“我也在STAR的眼里闪着光,没错吧?”

 

“没能在他们面前表白也太遗憾了……我也想告诉木叶‘看啊这就是我男朋友’,这句台词很帅吧?我早就想说了!”

“那么下次枭谷聚会的时候,可以对木叶前辈说。”

“还有臣臣居然在那里跟他表哥接吻……太过分了!简直是当我们不存在!”

“那我们下次也……也可以接吻。”

“要等到下次吗?”

“不用了,现在就可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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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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