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我用什么把你留住

在你那里是一个擦肩
在我这里是整个夏天
(一)
十八岁的木兔光太郎一定不会像现在一样如此之多的烦恼。
十八岁的木兔光太郎会计划着和赤苇什么时候去吃烤肉,今天再和赤苇练多少次托球,明天再和赤苇及大家去与哪只队伍打比赛。他可能还会想着未来的自己以后在世界舞台上的排球生涯,但绝对不会料到二十八岁的木兔光太郎现在的生活是这样子的——虽然有很多明星球员作自己的队友或对手,也时常会有自己所梦寐以求的巅峰对决,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有活力,也有很多人喜欢自己——但是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赤苇已经不再自己身旁了。
即使现在在他身旁的高中队友或对手已经很少了,但要么对于他不太重要,要么保持着一些定期的联系。可是赤苇不一样。
赤苇京治,这个比他第一届却意外懂事成熟的学弟,为他的高中生涯画上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却又在一切都圆满结束时消失不见,无处追觅。
在木兔光太郎毕业后,赤苇京治升上了三年级,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靠谱前辈。木兔光太郎加入俱乐部,与全日本的强者打数不完的比赛;赤苇京治学业逐渐繁忙起来,为了来年开春的高考进入大学作准备。那一段日子是真的繁忙啊,两个人都全心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中去。某一次木兔光太郎比赛打完,站在场馆门外向里回顾时,他的眼眸盯着虚空之中某一点陷入沉思。
这里一切都很热闹,比赛打得很痛快,今天打球的手感也意外的好,可心里却空落落的,这是为什么呢?
他环顾四周,自己的队友正在喝水交谈,看到木兔的视线转过去后,朝他招揽了一下手。他豁然明朗。
哦,原来是因为,赤苇不在自己身边了啊。
如果是之前的比赛的话——赤苇这时候会递给他一块毛巾和一瓶矿泉水,跟他说他今天的表现很不错,但不能太骄傲。可现在赤苇不在他身边,也没有人来告诫自己。
现在已经是东京的晚上九点了,不知道赤苇现在在干什么呢?木兔光太郎漫无目的的想。像赤苇这么认真刻苦的学生,此刻一定在自己的学习桌前备考学习吧。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与赤苇的聊天框,想要给赤苇发一点消息,无论发一点什么也好。这时他忽然发现,他上一次与赤苇聊天的记录,竟然还是在开学初时他约赤苇出去玩。
时间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十一月的东京不算冷,木兔光太郎这一次没有飞奔至队友中间与他们说话,而是一手滑动着手机屏幕一手上着风衣走在队伍末尾。他看啊看,往前翻着过往与赤苇的聊天记录,才发现已成为之前生活一部分的与赤苇聊天日常对于现在已经变得那么遥远,而对于这一切,他又毫无察觉,时光就这么偷偷地在他指缝中溜走了,而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蝉鸣如浪潮般的夏天。这就像是记忆中摆放在正确位置的玩具突然全部错乱了,想要进行整理,却又无从下手。
现在要给赤苇发消息吗?是否会打扰赤苇呢?
初长成十九岁的木兔光太郎随心所欲,还没学会成熟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仅凭着一腔热忱做事。他的手指敲击键盘,不进行反复删改,直接点下发送键。
他说:我想赤苇了,赤苇什么时候有时间再陪我练发球呢?
即使不知从何下手,也要直上前去仅仅抓住赤苇的手。
发完消息后,他的心情果然变得愉快了许多,他心满意足地大跨步向前,加入队友间的对话。

(二)
赤苇回消息比木兔光太郎想得要快,等他回到家中时,一条未读消 息已经静静躺在他的聊天框中。木兔光太郎激动地点开消息,然后伴随着“好耶”扑上柔软的床铺。
虽然赤苇说最近很忙,但可以在圣诞节前一天陪他打球。木兔光太郎喜滋滋地畅想着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完全忽略了 他自己的日程安排。
他忘了,自己当天是要去外地进行交流训练的。他太过于激动,又或许是他自认为所有事情都会为他木兔光太郎让路,以至于直到平安夜那一天,他才知道自己第二天是要出门远行的。
好在赤苇看起来没那么难过。木兔光太郎想。
可是为什么赤苇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
明明他们都有三个多月没有见面了。
木兔光太郎现在很难过,又感觉有一点愤懑,不知道是对于赤苇还是对于这个不符合他心意的日程安排。
他问:「赤苇怎么一点都不难过呢?明明我们都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啊!赤苇不想我吗!」
赤苇只是很平静的回答:「因为毕竟是木兔前辈嘛。木兔前辈逐渐要成为大明星了,日程安排自然会繁忙的。」
因为木兔前辈要逐渐成为大明星了。
这句话木兔在他毕业前夕与赤苇的天台对话里也听到过。
那天云很淡,风很轻。两个人在天台一起吃午餐。木兔说自己将来就直接去俱乐部里打比赛了,现在已经已经有不少球队向他抛出橄榄枝。赤苇向他点点头说嗯我知道,木兔前辈很早前就说过。木兔从天台护栏下站起来,转过身,望向悠悠蓝天,大声说我将来一定会进入国家队的!我一定会成为一个人人都喜欢的大明星!赤苇对着站在阳光底下的木兔光太郎笑了笑,也从阴影里起身,说是木兔前辈一定会逐渐成为一个靠谱的、人人喜欢的大明星的。
“什么意思啊赤苇!你是在说我现在不可靠吗?!”
“现在的木兔前辈也很可靠,但是长大后的木兔前辈一定更可靠。”
“那我现在已经是长大后的木兔光太郎了!嘿嘿嘿!”木兔光太郎举起自己的胳膊,向赤苇展示自己的肌肉。
赤苇没有再做过多的表示,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
“将来——我大概率不会和木兔前辈一样选择打排球了。”
“啊?你说什么?”仍沉溺于自己强健有力的肌肉中的木兔光太郎完全没意识到刚刚赤苇说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向赤苇那双含着笑的双眼,一时屏住了呼吸,忘了下一秒要做什么。
赤苇站在明暗交界处,光影在他脚下随风婆娑。他说:“我说,我将来,也许不会打排球了。”
赤苇京治清楚自己能力的极限在哪里,他也知道木兔前辈的未来在哪里。木兔前辈,可是要成为大明星的,要去的地方太遥远,他过不去了。他没有打排球的天赋,全是靠在此背后的每一滴汗水换来的,也没有木兔前辈的活力与不受世俗所拘束的心,总有会被榨干的一天。
可木兔前辈不一样,他是被幸运女神所眷顾的,是注定要站在世界舞台中央的,他有着无限活力,永远跳脱于条条框框之外。即使将来他真的选择了继续排球生涯,也不可能再有跟木兔前辈同台的机会。等长大后,他更适合坐在舞台下,作一名观众,看着曾经照耀过他如今又在照耀其他人的闪闪发光的太阳木兔光太郎。仅是这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曾经初三偶遇时的惊鸿一瞥,拼尽全力所换来的这个最靠近太阳的位置,所获得的远高超出他一直以来的期待,这已经让他足够知足了。就到这里吧。
就到这里吧。已经足够了。
赤苇继续笑着,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内心的辗转万千,他一个字也没有给木兔前辈说。
也不需要说。
依旧摆着一副“啊?你在说什么?”表情的木兔光太郎像是顿住了,卡在空气的一个缝隙里,被石化,思维僵固,名为思绪的齿轮无法再次转动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轻,刚刚要在他心里留下一点痕迹,就又飘走了。
在他认定的世界里,不管其他人如何,“赤苇”将来肯定还是会和自己在一起的,也一定是会在一起的。赤苇会陪着他一起打比赛,一起吃烤肉,听他聊生活琐碎日常。
他的未来是一定有赤苇的。
可为什么这个将来占他人生重要比重的人却要先行告退呢?
原本是两个人从头出演到尾的电影,如今赤苇这个演员却临场通知自己的戏份只剩下最后几幕,马上就可以杀青,先行告退了。但明明他才是导演诶!明明他都安排好戏份了只需要照着剧本按情节继续发展就好了呀!为什么要自行打乱他安排好的一切呢?
木兔光太郎有一点慌张,又有一点愤懑。他想指责赤苇不事先通知他,但却忘了赤苇最多也是一个和他关系比较亲密的后背而已,没有必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他张了张口,接着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最终出口的却只是一句: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提前告退?
为什么不陪他继续打排球了。
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他。
现实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赤苇没有正面回答他的一系列问题,转而说道:“木兔前辈,你打球时的样子真的很耀眼。这一点平常比赛时我并没有怎么对您提及,但是您临近毕业了,我还是想认真的告诉您。所以请你以后继续这么耀眼下去吧。”
说完,他走上前去,和木兔并排,他看着远在天上盘旋的飞鸟,手伸出栏杆外想要去抓住什么,又松开虚虚握拳的右手:“排球可能也没有那么适合我,陪伴我走完这一段路程就足够了。我将来的人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总停留在原地不是吗?”
木兔光太郎不明白人为什么会有很多事情要做,他的人生只有打排球一件事。但是他问:“那赤苇将来想干什么呢?”
“不知道……”原来计划周密如赤苇,也有会对未来迷茫的时候,“考上大学,毕业后可能会从事有关文娱方面的事情吧,比如当个编辑什么的,然后在差不多的年龄里找个还不错的人结婚。嗯——像大多数人那样。”
考上大学,毕业后找工作,再在适婚的年龄娶妻生子。
像大多数人那样。
可木兔光太郎注定不是大多数人,他是能掀起人潮翻涌的狂风巨浪。他也不理解对于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可言,也无法相信赤苇会选择过这样的一生。
而且,而且,一旦他想起赤苇将像大多数人一样娶妻生子时,他就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痛。像被一根银针扎着似的,虽没有那么难受,但无法忽视,又十分讨厌这种来之不痛快的疼。
木兔光太郎撇撇嘴,装作满不在乎的说:“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吧!!赤苇干嘛要这么早考虑呢?你难道不想跟我一起打排球吗?”
他边说边忍不住的用余光去瞅赤苇的表情。
快回答他,告诉他想。
“嗯——有想过。”赤苇偏了偏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像是认真思考过一番后才作出回答。木兔光太郎刚松一口气,下一秒就要用手揽住赤苇时,才听到赤苇的下半句。
原来这句话赤苇没有答完,只是先给提前给一颗糖果,为后半句的巴掌做准备。
“但那样的话就不是我了。”
那样的话,就不是赤苇了?
这是什么意思?赤苇永远是赤苇啊?
木兔光太郎没有追问,他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腿。他现在就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不轻不重地拍打着他根本伤害不了的地面。
好难过。
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
“好啦木兔前辈,我答应你将来你的比赛我一定都会去看的。”赤苇也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与他视线齐平,注视着他眼睛,认真地承诺道。
“真的吗?”木兔光太郎把下半张脸埋着腿间,只露出一双灼灼的琥珀色眼睛盯着他。
“真的。”赤苇再次点点头,伸出右手,“你不信的话我们拉钩。”
木兔光太郎垂眸,想要绷住表情,故作严肃,可他的小尾巴实在翘起来的太高了,根本掩藏不住自己内心的小雀跃。他飞快地伸出左手,和赤苇的小拇指勾在一起,大拇指轻轻碰了碰。
穹顶之下,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小约定。
拉钩完成。
木兔光太郎看着赤苇,笑了起来。

(三)
拉钩这种东西,也只有小孩子才会信吧。
木兔光太郎虽然不是小孩子,但心绪仍像小孩子一般幼稚。
他对此毫无理由的深信不疑。
可是,可是,世界上真是有太多可是了。就比如赤苇还在上学,木兔有的在外地的比赛他不可能每场都能赶过去,又比如即使木兔比赛场地在东京,也会有一系列的事情就像考试阻挡赤苇前去观看的比赛的步伐。
所以实际上赤苇真正前往比赛场馆看木兔比赛的次数,也只有暑假时那几次。
最开始时木兔光太郎还会质问赤苇为什么不能来看他的比赛,赤苇会耐心地一遍又一遍给他解释。再后来,木兔自己终于明白了,终于接受了赤苇不能来观看他每场比赛的事实。他也只有接受这一个选项,因为这是生活的规则。但是他还是会把他每场比赛的前场票寄给赤苇。
他希望赤苇能来,不管赤苇能不能来。

现在,赤苇已经缺席他比赛的很久了。如今,就懒平安夜的一起出去玩,赤苇也失约了。
不,这不算是赤苇失约,是因为自己没有安排好。
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木兔光太郎现在很难过。
为什么好不容易的一次见面机会,还被他搞砸了呢?
明明,他不想这样子的。
明明,他不想,把一切都搞砸。
此时此刻,他站在球场上,手里托着排球,摆出一个发球的姿势。他向上抛出排球,球飞出的很高,他跳起,抬头注视着排球,却又看到在天花板上的一排排 LED 灯,一时竟晃了神。他右手击中球面,球“嘣”的射出,发向对方场地。
球落在了界限以外,出界了。
“咻!”
一声哨响,裁判举起红旗,拉回了木兔光太郎的思绪。
他举起自己双手,盯着掌心的纹路,好像刚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做什么。他连忙向自己的队友鞠躬道歉。
队友们笑着摆手说没事,让木兔下一次注意就好。
木兔点点头,将注意力又全部投入到比赛中。原来这时候的他可能会进入消极模式,但随着比赛次数的增多、环境身份的转变,木兔消极模式明显减少了。若是被原来排球队的大家看到,一定会欣慰的说能看到木兔从“幺儿”变为“长男”真是不容易啊。
在木兔刚刚加入这个队伍的时候,大家还不怎么熟悉,跟木兔相处比较客气,没过几天,木兔就在比赛上进入了消极模式,把大家吓了一大跳。怎么询问安慰无果后,大家迫不得已地去跟木兔原来的队友去请教,几经辗转,木兔现在的队友终于联系上了大家一致推荐的赤苇。
那时候已经将近午夜十二点,队长从手机里听到那个名叫赤苇京治对木兔消极模式颇有一番研究的人的声音后,才发现对方仍是比自己想象的成熟稳重的多。
身为一个刚刚进入毕业年级的未成年同学,关于如何对付木兔的消极模式的方法娓娓道来,条理清晰,甚至又交代了木兔一些其他的缺点和可能存在的问题,还贴心的告诉了这些的解决方案。
“啊,真是打扰赤苇同学了!今晚真是太感谢了!”队长由衷地感叹。
一想到强大如木兔,也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那么多错误,队长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根本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啊!以后可有罪受了!队长捏了捏眉心,望了一眼仍在消极模式沉迷的木兔,又叹了两口气。
就在他以为赤苇说完客套的话就要挂电话时,赤苇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进行思想斗争,犹豫了片刻后,他还是开口道:“那个能麻烦您把电话给木兔前辈吗?我想跟他说两句话。”
队长当然没什么不愿意,转头就叫木兔来接电话。谁知道木兔听闻是赤苇的电话时耷拉下来的眼皮顿时睁得大大的。他站起来对着电话大喊道:“喂是赤苇吗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赤苇在电话那边语气略微严肃了一点,队长眼看着刚刚还在不停摇尾巴眼睛亮晶晶的木兔又把头垂了下去。在那里乖巧安静地听赤苇的训导。
真是厉害啊,这个叫赤苇京治的人,简直就是木兔猫头鹰的专门饲养员啊。队长一边点头一边为以后计划:若是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直接打电话给赤苇好了。
在电话那头的赤苇在说了很多告诫木兔前辈的话后,终于停了下来,语气变得柔和了一点,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木兔前辈,今天没能来看您的比赛,是我的错误。下一次我一定争取去看您的比赛。”
木兔现在正沉溺于被赤苇批评的悲痛中,哪里有心思听赤苇又说了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在那里嗯嗯嗯。
赤苇好像早就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并在最后补充了一句:“另外,我会在周末回放您今天的比赛的,希望今天木兔前辈的表现不要让我太失望啊。”
这句话一说完,木兔又变成那个生龙活虎能立刻来一百次发球的木兔光太郎了。
他高兴地把手机还给队长,在那里开始愉悦地哼着歌,完全不见几分钟前还消沉得不行的样子。
而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木兔光太郎即使没有赤苇的电话,也可以过得很好,基本上也都可以自己调节好。就像刚刚,他打出了一个完美的超长斜线球。
现场的观众都在为他欢呼尖叫,他朝着观众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嘿嘿嘿!我果然是最强的!”他叉起腰,享受着观众对他的赞美,目光落到窗户上。
窗外,有雪花在飘,下雪了。

比赛过后,木兔光太郎在更衣室换衣服。出来时还没有下雪,他的穿着刚刚好,如今下雪了,走出场外,即使刚运动过后,他也有一点冷。
脚踩在已有薄薄积雪的地面上,他伸手托住一枚雪花,思绪又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如果今天他和赤苇出来玩的话,此时他们一定在愉快的打雪仗吧。或者他正拉着赤苇让对方陪他堆雪人。又或者是,赤苇嫌天气寒冷,带他去街边的餐厅里喝一碗沁人心扉的热汤。
可惜啊,现在的他走在大马路上,身边也没有赤苇。
不过没关系,今天过得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也很开心。
他拿出手机,找到与赤苇的聊天界面,对着自己掌心,即将融化的雪花拍了张照,发送给赤苇。
[赤苇,你看!新鲜落下的雪花喔!]
他关上手机,却听到了接收到消息的声音,于是又打开,看到了赤苇的回复。
[嗯,很好看呢。]
[这是我这里的雪花。]
随后,赤苇发来了一张照片,是他推开窗户接住雪花的照片。
照片里的赤苇露出的双手,很好看,也很白。
木兔光太郎一直很喜欢赤苇的手。他觉得赤苇的手指骨修长有形,又很有力量,总能给他托出最好的球。赤苇的手也很凉,即使激烈的比赛过后,指尖仍是冰冰的,好像怎么样也无法捂热。赤苇的手不算小,但跟他比起来,还是小了一圈,每当他跟赤苇比手大小时,他的大手都能轻轻将对方的手圈起来,包裹住。
他会说:“赤苇,你的手怎么这么小啊?看我的手都能完全罩住你的手喔!”
赤苇会在那里无奈的回答:“那是因为木兔前辈要比我大一岁,自然手也要大一圈了。”
这种语气虽颇像无奈发出,但木兔光太郎知道,这还藏着赤苇的一点点不认输与争辩。
能捕捉到赤苇的这一点小心思让他总是很开心。别人总说赤苇是精准了解他的饲养员,但其实他也对赤苇很了解嘛!就像这种幼稚的暗戳戳的比较,也只有他木兔光太郎才能捕捉到吧!
心情大好的木兔光太郎一手拍住赤苇的肩膀,顺从的说道:“是吗?那我等赤苇的手和我一样大的一天!”

意识到自己跑神已久的木兔光太郎伸出自己的左手,和照片里的那只手做比较。这种比例大小不同的比较,根本不可能看出什么,但他还是放在一起仔细对比,最后得出一个令他自己满意的结论:嗯,赤苇的手还是比他小一圈!
他赶忙把这个最新成果发送给赤苇。只是这回没得到赤苇的及时回复,也许是被木兔光太郎的这种幼稚行为比较给无语到了。

(四)
今天也是没和赤苇见到面的一天呢。
木兔光太郎在今日日历上打了一个叉,转而瘫在床上。
床上真舒服啊,让人懒洋洋的。不过这不能怪他,犯上春懒并不是他的错。就连透过窗户照射在他身上的阳光也是懒洋洋的。樱花树上已经升起了无数个小花苞,有的已经迫不及待地绽开,慵懒地晒着太阳。
木兔光太郎打了一个滚,赤苇如今也要毕业了啊,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人了。他回想了一下赤苇前不久告诉自己的毕业典礼的日期,决定在当天给赤苇来一个惊喜。
距离赤苇毕业典礼的日期越来越近,学校里的樱花也渐渐渐渐盛开起来。这次木兔光太郎提前看好了日程,确保那一天没有任何事情阻挡他去找赤苇。
那一天终于来临。
大清早,床头定的闹铃还未想起,木兔光太郎就睁开了他的眼睛。也许是他太激动了,他匆忙洗漱,连平常用心吃的早餐此时也只是嘴里叼了一块面包,就冲出了家门。
他一路飞奔,平时他就是跑着上学,如今跑得更快,像要飞出去一样。他感觉心脏跳得好快,鼓鼓作响;又很烫,似乎要融化掉了。他的身体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可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不过没关系,他马上就要见到赤苇了!!
上一次见赤苇是什么时候呢?还是在赤苇放短暂的寒假的时候吧?那时候约的见面地点是赤苇家,因为临近赤苇的高考,不能太放纵的出去玩了。
木兔光太郎其实去过好几次赤苇的家。赤苇是独生子,平常爸爸妈妈上班,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是很好的聚会地点。虽说赤苇是一个男生,但是家里的每一个房间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应该是遗传了他那爱整洁干净的父母吧。木兔光太郎见过两三次赤苇的父母,他们给他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有条理。赤苇也是这样子呢,房间被他收拾的井然有序,十分干净。不像木兔光太郎的房间,堆满了杂物。
但也只有这样才符合赤苇的房间吧。看到赤苇这个人,好像他的房间就该是这样齐齐整整的。木兔光太郎想。
这一天,赤苇坐在临窗的书桌旁,木兔光太郎坐在赤苇的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放在床头的一本漫画杂志。这本月刊杂志已经是上个月的了,很明显赤苇还没来得及买这个月新出的杂志。而这并不妨碍木兔光太郎一个现在很“闲”的人将它翻来覆去的再看一遍。
或许也是因为这是赤苇的杂志吧。只要是赤苇的东西,他总是那么好奇。
说起来他第一次来赤苇家,看到赤苇床头有放最新出的杂志时,还震惊了好一阵呢!他哇哇大叫着赤苇,没想到好好学生如赤苇也会看这么不正经的漫画。那时候的赤苇对他还稍微存留着一些拘谨,听到木兔这话不禁有一些羞涩,有一种小秘密被人发现的感觉,悄悄红了脸庞。
可他忘记了木兔光太郎毕竟是队里的王牌,基于这一点他的观察力就一定很好。所以他轻而易举的注意到了赤苇的脸颊有些微红。
当时他们两个人坐在靠床的地毯上,离得很近。木兔光太郎为了更仔细的观察赤苇,把他的头上紧紧地凑在赤苇面前,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两个人的眼睛里只能容得下对方一个人的身影。
“赤苇……你的脸为什么红了啊……耳朵也是喔。”木兔光太郎睁着他的大眼睛,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振聋发聩,他舔了一下嘴唇,毫无自觉的伸手摸向了赤苇的耳朵,想要捏一捏对方的耳垂。
就在木兔光太郎刚刚触碰到赤苇的耳垂时,赤苇猛地向后一仰身,结果用力过度,“砰“的一声撞到了床头柜。
“嘶……”赤苇轻轻倒吸一口气,紧闭双唇,捂住了脸。
“赤苇?赤苇?你没事吧?!”他身旁的那只名为木兔光太郎的猫头鹰仍在嚎叫,又飞扑上来。
赤苇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凭着感觉去捂木兔光太郎的嘴,希望能让对方停下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霎时,寂静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赤苇从手中悄悄抬眼,瞄向木兔,发现对方呆呆的,正睁着他那大大的眼睛盯着他。而赤苇的左手,竟紧紧贴在木兔的嘴上,木兔光太郎想要伸手去握住赤苇的手,却又不敢去抓。他只是那么看着赤苇,眼里,也只剩下赤苇了。
木兔光太郎大概不知道自己专心看着一个人时是什么样子。但赤苇知道这是什么样子。
是一只大型猛禽死死盯住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猎物的样子。
是让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心脏砰砰跳,全身动弹不得,不知所措,脑子短路,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完蛋了”的念头的样子。
真是太可怕了。
赤苇心想。
“我……没事……”赤苇垂下眼帘,“让木兔前辈担心了。”他小声说道。他的左手想要放下,又觉得这样实在是太变扭了。
其实现在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太变扭了。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还自带消音特效。木兔跪坐在地上,身体前倾,膝盖与他的脚尖仅差毫厘,只要对方再前倾一点他就可以碰到,而他的手还蜷缩在对方的嘴唇上,头只要再往前就又可以碰到对方的下巴了。他把遮脸的右手放在背后,悄悄捏紧了地毯。
房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燥热了啊。赤苇没由来的想着。
最终的僵局是被赤苇妈妈的敲门声打破的。赤苇妈妈敲完推开门后,看到的就是两个小孩工工整整坐在床前的样子。她笑了笑,没有多问,只是将手里的水果盘放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回忆到此结束,此刻木兔光太郎的眼前仍旧放着一份果盘,不过这是赤苇准备的。
赤苇的果盘也做得很好看,大概是跟他妈妈学过吧。木兔光太郎叉起一块苹果,翻起下一页杂志。但他的心变得浮躁了,竟然一个字也读不下去。
好想,再看到赤苇脸红哦……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见到?
当时的木兔光太郎没有想到,他很快就能见到赤苇的脸红,而且就是在今天。

毕业季,总会伴随着纯情少男少女的告白,或者是那不成文的赠送心爱之人衬衫上第二颗纽扣的约定。
木兔光太郎当时的第二颗纽扣没有赠送给任何人,因为他没有喜欢的人。他翻来覆去思考自己到底能送给谁,最后也只是得到了一个交给赤苇的答案。可如果送赤苇的话,赤苇肯定不会收。所以直到他毕业典礼结束回到家,他的第二颗纽扣仍然完好的立在他的领口处。
今天赤苇会将他的第二颗纽扣送给谁呢?还是会和自己一样谁也不给呢?
“唰”地一声,他停止奔跑的脚步,他终于到校门口了。原以为他到了校门口,会继续冲进去找赤苇,但现在他反而有点近乡情怯了,竟在校门口徘徊了片刻,才迈着忐忑不安的步伐,走进校门。
好在木兔光太郎只离开了校园一年,大部分人都还认识这位闪闪发光的“大明星”,即使原本不认识他的,也都听说过“木兔光太郎”的鼎鼎大名。所以伴随着学弟学妹们的追捧和欢呼,他又渐渐变回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木兔光太郎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木兔光太郎问清楚赤苇在哪后,又是一个箭步的飞冲。
此时是上午九点多一点,距离十点开始的毕业典礼还早,赤苇坐在这一届的毕业学生代表,此刻应该正在在后台做排练。经过学弟学妹的指引,他很快找到了后台位置。可奇怪的是,当他“嘿嘿嘿”的冲进去要给赤苇一个惊喜后,却并没有看到他那熟悉的那张面孔。
一群不认识的人好奇的包围着木兔光太郎,木兔光太郎也不尴尬,笑着和大家打招呼,没一会儿就赢得了所有人的喜欢。但木兔光太郎并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是干什么,于是他问:“你们知道赤苇在哪吗?”
“赤苇啊,他被一个女生叫出去了,现在应该在不远处的樱花树林呢。”离他很近的一个学弟笑嘻嘻地说道。他一说完,周围有些人也跟着笑起来,有的还在吹口哨。
他能听到有些人在咬耳朵:“肯定是被拉出去告白啦!”
这可不是一件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木兔光太郎不禁皱了皱眉头,感觉有一点不悦,但他又说不清楚为什么。
啊!好烦!
好想快点见到赤苇!
木兔光太郎变得急不可耐,他又飞奔出门外,连与学弟学妹们的感谢与道别都说得匆匆忙忙。
马上——就要见到赤苇了!!
教学楼的后面种着几十颗樱花树,这里环境优美,也较为隐蔽,在一棵樱花树下与人相会并不起眼,是除了天台之外告白的不二之选。
那个女生约赤苇来这里,一定是像那个学弟所言,为了向赤苇告白吧!!
赤苇,你到底在哪里呢?
木兔光太郎用袖子擦了把汗,眼睛四处张望,寻找着对方的身影。
啊,他看到赤苇了!
可当他真正找到赤苇时,他反而不敢冲上去了——即使木兔光太郎再笨,也知道这种时刻不应该上前去贸然打扰。
他忍住内心的激动与期盼,慢慢走上前去,借着诸多樱花树的遮挡,好在无人发现。
离得越近,他越能将那个女生的表情看清楚。
那个女生的脸红了,那个女生逃走了!
可恶,他还没听到他们两个人说了些什么!此时的木兔光太郎已经全然忘记偷听别人谈话是不正当的行为。
不过,现在那个女生走了,证明此刻的赤苇是属于他的了!
这时候不跳出来,难道等着赤苇被下一个女生拉走吗?
木兔光太郎当即立断,跳出来扑向赤苇的后背。
“嘿!赤苇!”
赤苇被木兔光太郎扑了个趔趄。
他回过头,看到朝他露出笑脸的木兔光太郎,不免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问:“木兔前辈,你怎么来了?”
赤苇就算惊讶起来外露的情绪也很少,语气也没有木兔光太郎想象中的那么激动,他不免有一些失望,撇了撇嘴。赤苇不明白为什么木兔光太郎出现这样的反应,他正要说些什么,却又见对方的嘴长大了,变成一个“O”形。随之而来的还有木兔光太郎的惊叫:“赤苇!!!!你的脸怎么红了?!!”
自己的脸红了?赤苇下一秒就低头去摸自己的脸庞。他想,自己的脸红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刚刚那个女生向他的告白。
按理来说,赤苇长得很标致,身材也很好,学习成绩还不错,肯定收获过不少异性的告白;可事实上,前两年因为木兔光太郎这个招摇的大型猫头鹰每天缠绕在他身边,其他女生很少有时间能逮到向他告白的机会。
至于告白信——最终大部分都到了木兔光太郎的手中。再加上其本身的性格所致,赤苇即使到了高三也有一些纯情,遇到告白会有那么一点的羞涩。更何况这次向他告白的,是同年级里一直很受欢迎的女孩子,所以赤苇脸红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为什么木兔光太郎会揪着这一件事情不放,来回的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好了,木兔前辈。对方只是跟我告白,我也没有立刻跟人家在一起,没有必要一副受了多大惊吓的样子吧?请不要反复问我同样的一句话。而且脸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难道木兔前辈收到别人的告白时,脸没有红过吗?”
经过忍不住吐槽的赤苇一阵机关枪似的扫射,现在木兔猫头鹰安静下来了。可惜赤苇这把机关枪没什么威力,下一秒木兔猫头鹰又叫嚷起来:“赤苇!!!”
“我可没有脸红过哦!”木兔光太郎凭着自己被告白的回忆,自吹自擂,“而且之前见赤苇被告白时也没有见赤苇脸红过嘛!!那个女生到底是谁啊!!还有即使现在没有在一起也不代表将来不在一起嘛!”
“到那时候!谁陪我!一起!练球啊!!!”
木兔猫头鹰不仅没被子弹损伤丝毫,反而又将子弹全部扫射回来,炮轰了一遍赤苇。
赤苇最近休息不太好,加上生活各种方面的繁忙,现在再加上对方的“胡搅蛮缠”,只觉得脑壳疼。他不假思索地将此刻在大脑里浮现出的话语吐露了出来:“可就算我跟她真的在一起了,也跟木兔前辈没有什么关系吧?木兔前辈也管不到我交不交女朋友吧?再退一步,就算没在一起,现在的我也没办法陪木兔前辈一起练球啊?”
这回,木兔光太郎是真的呆愣住了。他眨巴了一下他的大眼睛,一时不明白自己今天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什么就算在一起也跟他没关系啊?为什么啊?他可是!赤苇的!好朋友诶!!赤苇!可是!要给他托球的诶!!这分明有天大的关系!!可是,可是,赤苇说的又说的好有道理,赤苇交女朋友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因为对方没办法为自己托球了吗?不对不对!即使是现在赤苇也没有为自己托球啊!那是为什么呢?
啊好可恶!为什么感觉答案就要出来了自己却怎么也无法感应到!
说起来感觉女朋友这个词离他们好远啊!赤苇怎么一下子就说出口了呢?赤苇想有女朋友吗?赤苇就要有女朋友了!可他不想赤苇有女朋友啊!赤苇的女朋友什么的,一听就很怪异啊!
可恶可恶!到底是为什么呢?!
赤苇京治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木兔光太郎的万千心绪是如何的翻涌,他只看到木兔光太郎怔怔地站在他面前,目光不知道投向了哪里;只知道木兔前辈这个表情一定是思路又拐到不知道哪个奇奇怪怪的角落去了。
他回想起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有些愧疚,感觉言语对于对方来讲,有点过于严重了。可能是他最近几天因为熬夜忙学校的缘故,竟然说话不过脑子了。赤苇默默叹了口气,用手在木兔光太郎眼前挥了挥手,决定给木兔光太郎道歉。
“那个……抱歉木兔前辈,我刚刚不应该这么说。可能因为最近比较忙所以情绪比较焦躁,请你不要介意。另外,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木兔光太郎仍然在那里站着,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赤苇又叹了一口气:“如果木兔前辈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先离开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今天可能没办法陪木兔前辈了。”
他说罢,又抬眼去观察对方,发现对方毫无变化,仍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样子,便转身要离开。就在这时,他的手腕蓦地被拽住。对方大概是想使劲,但又怕拽疼他,刚开始一下很疼,最后却只是虚掩着圈住他。
这时候的木兔光太郎丝毫没有平常那副不正经的样子,眼神意外的专注。他咬了一下唇,问:“赤苇,你真的会有女朋友吗?”
一刹那间,本应轻而易举脱口而出的“是”,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个字在赤苇唇齿间反复摩挲,他还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也是第一次发现木兔前辈的眼睛即使是琥珀色的那么明亮一个颜色,也会有深邃让人看不透的时候,宛如漩涡,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最终他只是轻轻点点头。圈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不待他挣扎,兀自垂落下来。他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他琢磨半天,最后还是只小声说出了“再见”。紧接着他转身小跑离开,渐渐消失出了木兔光太郎的视野。
直到赤苇的身影从木兔光太郎的眼睛里慢慢缩小成为一个点,木兔光太郎才缓过神来。他抬起手,掌心似乎还有他刚刚拽着赤苇的余温。
赤苇……真的要有女朋友了啊……
这是怎么想也不可能,他也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有的数学题他看一眼就会做,而且知道这道题一定就是这么做,这就是标准答案。他以为他对赤苇的了解就像是这些数学题,可到头来才发现,一切都是他自己判定的标准,现实只会给他的这份满意答卷划上一个大叉。
赤苇走了。他原本来这里是来干什么的呢?
哦对!赤苇马上就要演讲了!他应该要听完赤苇的演讲!
木兔光太郎又找到了新的目标,他再次变得兴奋起来,即刻奔向礼堂。
等木兔光太郎到礼堂时,典礼所需的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学生也大部分落座,等着典礼开始了。他悄悄溜进礼堂,坐到礼堂的最后一排,静候赤苇的演讲。
时间在此时过得很快,木兔光太郎的目光没在如今礼堂的装饰打扮上游走多久,就看到赤苇登场了。
静寂的大堂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掌声。
木兔光太郎一下子坐直了,上课专心听讲时他都没坐得这么笔直过。他看到别人的穿着,下意识也想整理整理自己的领带与西服,却悲哀的发现自己今天穿的是 T恤与运动裤。
T恤是前几天新买的,是他最喜欢的运动明星最新联款;运动裤虽然穿了有一年多,但也是他很喜欢的牌子里他认为最好的运动裤。
两件他最喜欢的衣服搭在一起,很好看,但不适合这个场合,也不适合搭配穿着西服站得笔挺的赤苇。
一切都很违和。
自己好像是这里,唯一的例外。
赤苇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炭灰色西装,一尘不染的棉白衬衫和浅蓝色领带让他看上去更加干练与成熟。木兔光太郎屏住了呼吸,咽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说不出来话了。
这也太犯规了吧!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赤苇穿西服有这么帅!
木兔光太郎身体向前倾,瞪大了眼睛,要把赤苇整个人看个仔细,在他的脑海里描绘出来。赤苇清冷的声音穿透木兔光太郎的耳畔,他的声音不是很大,但足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楚,即使是坐在最后一排的木兔光太郎也可以听见。他的话语很简洁,也很有力,他背着稿子,抬着头看着坐在演讲台下的观众,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木兔光太郎,他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
“而今天……”赤苇的声音顿了一下,转而继续开口,他移过目光,看向其他人。
一场无声的交流。
木兔光太郎知道他待会儿又可以和赤苇聊天了。

毕业典礼结束了,赤苇从现在开始就算真正的踏入社会,成为一个大人了。他这几天实在是忙碌,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就匆匆离场,想要快点回家休息,但是在此之前,他先要去陪木兔前辈。
他走到后台,果然看到木兔光太郎在那里等着他。木兔玩着放在化妆台前的化妆品,从镜子里看到赤苇来了以后,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扑到赤苇面前,赤苇无奈的闭上眼睛,等着巨大的冲击。
可谁知想象中的压力感并没有来袭,他睁开眼,却发现木兔光太郎又在仔细地观察他。
他很受不了木兔光太郎的这种目光,几乎让人头皮发麻,思考不了任何事情。如果这时候对方问他些什么话,他一定会全盘托出的。
木兔光太郎将赤苇打量了一个遍,视线最终落在了赤苇衬衫的第二颗纽扣上。那颗纽扣仍然完好的立在赤苇的衬衫上,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那颗纽扣还在!
赤苇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木兔光太郎看着看着自己就笑了起来。还没等他开口。木兔光太郎就率先提起话题:“赤苇……你还没有……跟其他人在一起,对吧?”
“是啊,这个木兔前辈早就知道的吧。”赤苇更不明白了。
“嘿嘿嘿!我也是!我的第二颗纽扣也还在衬衫上呢!”木兔光太郎的语气很自豪,好似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我刚刚在后台时,看到有很多人互相赠送纽扣和情书,那么多人表白,真的以为谁都不知道吗?我都看到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赤苇了然一切。于是他点头,附和木兔光太郎的话。
“那真是恭喜木兔前辈了。”

(五)
木兔光太郎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比如他会经常想找赤苇聊天,总想见到赤苇。虽然他以前也是这样,但他从来没意识到这样有什么问题。可直到最近他看到赤苇照片会逐渐心跳加速,甚至有时候睡觉也会梦到赤苇后,他终于发觉了自己有一点不太对劲。
最近“赤苇”这两个字这个人在他的脑海里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明明距离他们上次见面过去还不到两个星期!

又是一年初秋,赤苇已经上了大学,木兔光太郎马上就要二十岁了。在木兔光太郎十九岁的这个暑假,准确来说是夏日最后的尾巴,他约赤苇去海边玩。
海边,湿湿的沙砾,浅浅的海底,滚滚的海潮,颜色不一的贝壳,波光粼粼的海面,天上飞旋的海鸥,点缀蓝色绸缎的太阳。海边,总是让人想到很多美好的词汇。
又比如赤苇。
两个人很少单独出远门,再加上他们和排球部的大家也许久未见,木兔叫上赤苇陪他一起出去玩后,转头又拉上木叶小见等人,组团去了海边。
多人旅游的最大好处就是一路上不愁没话题聊,总有有趣的事情可以干。分居在天南海北的朋友刚见面,就开始东拉西扯,这个说在大学遇到的室友有多么多么奇葩,那个说自己的恋情遭遇了多少波折,最后话题兜兜转转,又转回了排球身上。
谈起过往,都已经成熟了不少的年轻人的脸上又有了点少年人的影子。那些打排球的日子是去年发生的事情,可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遥远了,雾蒙蒙的,不大真切了。
“说起来,也只有木兔你还在继续坚持打职业排球吧?”木叶开了一罐啤酒,往靠背一仰,十分悠闲地说道。
木叶毕业后去学了制药,现在每天都在被化学痛苦折磨。他长得也更加帅气了,也是不少女生喜欢的对象,但至今恋爱没谈过,可能天生桃花运不好吧。但这不妨碍此刻他带着墨镜在这里朝木兔耍酷。
可惜木兔光太郎抗帅满级,丝毫没有被木叶的帅气“压迫”,他也露出了一个很帅气的表情,朝对方轻轻一笑:“嘿,我将来可是会进国家队的喔!”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都没有质疑,似乎大家都认为这就是不久之后的事实,也许是因为对方是木兔光太郎。
一行人又聊了一会儿,最后的话又轮到木叶开口,木叶这次没有耍酷,而是摘掉墨镜,盯着木兔说:“一定要加油啊,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
木兔光太郎笑着说知道了,转身就开始拉着赤苇向海边跑。
海的前面有很多人,大家都来海边晒太阳,木兔光太郎就拽着赤苇穿过熙熙攘攘人流,大跨步迈入浅海,用脚趾去触碰那柔软的沙地。他回过头,示意让剩下的人跟上他的步伐。
一直是如此,木兔光太郎总是走在最前方,而其余人则会跟着他的脚步前行。
太阳在水的波澜下晃动,成为碎片的光影,随着海水的扑打升起又降落,清清凉凉的落在每一个人身上。小见将水扑到猿代身上,木叶又将水扑到小见身上,木兔光太郎杀了所有人个措不及防,全被巨大的水花压到海下。木叶第一个站起身,指着木兔大声叫嚷,登时冲上去要整治木兔。木兔光太郎哪里肯站在原地等他,急忙跑到不远处的赤苇身后,朝对方告状,顺便向木叶做鬼脸。然而他没注意到从水里悄悄潜游过来鹫尾,于是一下子被鹫尾命中,拖入水中。
“啊赤苇!!咳咳!!”
从海里翻滚出来的木兔光太郎直起身,他刚刚被呛了两口咸水,现在咳嗽起来,”你……你也不咳咳……帮我……“
赤苇站在那里笑,也伸手朝木兔泼了一把:“还不是木兔前辈先折腾的其他人?”
那双绿色眼眸微微弯,含着晃动的海水,与天际融为一体。
伴随着其他人的笑声,木兔光太郎轻哼一声,伺机猛的一扑到赤苇身上,溅起无数水花。
“好啊,你个赤苇!”木兔光太郎将赤苇压在身下,在水里挠着对方痒痒肉。
木叶在旁边护着赤苇说:“诶诶木兔你放手!出了校门怎么还揪着欺负赤苇呢?”
被众人说教的木兔光太郎只得放手,哼着气转头上岸,最后还是被赤苇的一支冰激凌哄好了。
等到暮日西垂时,排球部的大家才真正停下,白福早已经给大家准备好烧烤。大家围坐在一起,欣赏着在遥远天际的渺小星辰。
星星在城市里几乎已经看不见了,也只有在这种拥有大自然的地方,还能寻到一些微亮。
大家辨识着天上的这是哪一颗星宿,又引起一片胡闹。赤苇京治觉得好笑,想要转头分享给坐在自己稍微靠后位置的木兔前辈时,却发现刚刚说要先去趟厕所的木兔还没回来。他有些奇怪,跟旁边人示意了一下,就起身去找木兔了。
一路上踩过湿润的细沙,赤苇朝四处张望,周围散落着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们,有篝火照耀着旁人的脸,远处的高楼显得晦暗起来。赤苇京治寻觅了半天,忽然发现远处有一个很像木兔前辈的身影,在礁石上静******着。他小跑上前,离近了借着旁边的灯光,才敢确认。
木兔只是盘着腿在那里安静地坐着,仰头不知在望着什么,赤苇京治很少见他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一时也只是在他旁边站着,没有出声打扰。
他顺着木兔的目光望去,天空中除了点点星光,是浩瀚而静谧的,再无其他。他又向前望去,那片蔚蓝的海中只有几对情侣在随着潮水一起打转。他们牵着手,在层层叠叠的海中月影中漫步。
良久,是木兔先转头看向赤苇,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慢慢聚焦,停留在赤苇的翡翠绿中,定神,开口:“赤苇……”
在那一刻,赤苇京治相信木兔光太郎一定是想说出什么来的,可他还没有理清,无法开口。赤苇京治将风衣的拉链往上提了提,说:“木兔前辈在之前是看到了什么吗?”
木兔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赤苇京治也不再多问,刚想提醒对方一句该回去了,却被凉风吹的打了一声喷嚏。木兔光太郎连忙跳下礁石,慌张的从自己身上找纸巾递给赤苇,愧疚的道歉。他攥着赤苇的胳膊,往回走,却在走路时又回头望了一眼。
赤苇跟着回过头,看到的依旧是海浪中的情侣,以及在柔软沙土中的两行脚印,交杂重叠,被临近的海水冲淡了。

躺在宾馆被窝里的木兔光太郎久久没能合眼。他已经干躺着一个小时了,是久违的失眠。又想起今晚在海边赤苇对他说的话。他想起起来,想要大叫,想要把身边的人叫醒,可他又知道他不能打扰赤苇。
「今晚木兔前辈是看到了什么吗?」
他记得赤苇这样问道。他当时没有回答,因为他的思绪缠成一团,剪不断,越理越乱。深夜了,依稀能听到外面潮水拍打海岸的声响。他想到当时自己走了一段路找到公共厕所,刚出去就看见了到现在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
一对情侣在接吻。
那是情侣吗?应该是情侣吧,不然无法解释他们会接吻的原因啊!
可他们……都是男生诶……
在木兔光太郎的印象里,从来没有过也没想过,男生原来也可以一起接吻。他看到的所有有关恋爱画面,都是很正常的男生和女生在一起经历的。偶尔他也能看到班里的女生手里拿着一本那种的漫画书,但他觉得这种就是漫画情节,是不会发生在现实中的,更何况是他身边。
其实那里本来也很偏僻,没什么人去,是他一时好奇瞎转悠才看到的,在远处,在树叶的摆动中影影绰绰,两个人拉着手,走向更远一点的海域,浅水没过他们的脚腕,轻轻抚摸着,他们手手牵着手,在一个瞬间,毫无理由的,一起转过头,靠近,变为咫尺之间,鼻尖挨在一起,最后连唇齿间的空隙也消失,紧紧贴合在一起。
水,很清澈,也浅浅触摸着木兔光太郎的脚跟。他屏住了呼吸,他眼睛睁大,思维有片刻的僵硬,缓过来时那两个人已经走远,走向更深处,他出汗了,抬头望了眼天空,感觉阴沉沉的,要下雨,不然为什么他能听到那“轰隆”的巨响。
原来那是他的心跳声。
木兔光太郎跑远了。
这就是赤苇问他他所看到的。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画面。
他有很多问题,比如他们为什么会接吻,又比如他们要去向哪里,又比如他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他不理解从那时到现在自己的身体反应,他感觉自己仍然没有从那种幻境中摆脱出来,如果这时候他问赤苇的话,赤苇一定都能够为他解答吧。
赤苇一直是这样,不管他问什么,赤苇都好像什么都知道,都会为他解答。
可这一次,他没缘由的,觉得无法向赤苇开口,不能告诉赤苇。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也不知道。
窗外的月光依旧皎洁,窗内的枕上人来回翻滚,一夜无眠。

第二天,因为木兔光太郎下午还有比赛,在一清早很多人仍沉浸在酣梦中时,就坐飞机离开了这里。他走时悄无声息,甚至连同一房间的赤苇都没有惊动。
到了训练场地后,平日活力满满的木兔光太郎,此时明显有些元气不足,在教练的叹息中,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坐到场下去休息了。
本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对于木兔光太郎这个不记事的人来说,很多事其实很快就会淡忘,成为一点云烟。可那件事,他几天后得到空闲,没了没日没夜的训练与比赛,大脑放空后,他回看当时海边之旅所拍的图片,又想起了那个夜晚,一阵恍惚。
灯火的交错,濡湿岸边脚印的重叠,在月光下闪动的水花,远处渐行渐远的人,以及——赤苇的脸。
「木兔前辈。」
他似乎又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
照片上的赤苇在笑,笑的宽舒、明朗。那双绿色眸子弯弯的,也映射了海边一切绝色。
木兔光太郎用食指触碰了那双眼睛,好似隔着照片,真的可以触碰到那双翡翠眼眸,轻轻的抚摸。
他再一次的感觉到心跳加速。
咚。咚。咚。
奇怪,为什么他会心跳加速?
为什么他不敢找赤苇?
把这一切都告诉赤苇。
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对着他呐喊。
他连忙把照片收起,重新放回到钱包中。
不能再想了!
他默默的警戒自己。
大脑里那团线,已经越来越乱了。
既然思考起来很麻烦,那就不去思考。这就是木兔光太郎的处事原则。他彻底放空自己,看着休息室对面墙上的的日历,现在已经到了九月的第五天,还有一个星期就是他的生日。
不管怎么说,他生日当天,已经上了大学的赤苇,这次一定会来参加的吧?

(六)
木兔光太郎二十岁的生日宴定在东京的一家有名的烤肉店中。这次生日宴格外的重要,因为这也是他的成年礼。过了这次生日,木兔光太郎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人,一位合格的大人。
这次的生日他邀请了他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以及他现在的队友和教练。虽然邀请的人够多,但真正当天能够来到生日宴的人却是他邀请成员的一半。很多人都是这一天早已经安排好了事情或者临时有事无法来临。
木兔光太郎已经不知道这是收到的第几条道歉信,他有些烦闷的回着短信。
这就是迈入大人世界的第一步,事情不总是百依百顺,任何人都不会一直围着你转。
木兔光太郎真是一点也不想进入这个成人世界。
好在这些消息没有一条是赤苇发来的。他收到每一条短信,都怕发送人是赤苇,信的内容是对不起自己今天有事不能来。
黄昏,时间缓慢缓慢,云雾混杂着傍晚时分特有的温热思绪,金碧的夕晖在高楼屋檐上徘徊故却,缓缓亮起的明灯照着婆娑树叶,微风摇荡,吹响了知了声。
木兔光太郎站在烤肉店门前的大街上,踢着路边的碎石,哼着那时候在日本很火的流行曲,望向来到这里的商业街。
赤苇还没有来。
指针滑向七点。木兔光太郎不能再等了。他给赤苇打了两三个电话,最开始赤苇告诉他在路上,可临近的电话却没有打通。他想知道是不是赤苇在路上出了意外,他想去找赤苇,可他不能离开这里,他是今晚的主角。
木兔光太郎转身进入烤肉店,承受大家对他的祝贺。一盘盘烤肉被端上餐桌,许多小吃与热菜也摆在餐桌上,周围的朋友一圈一圈的围着他,为他唱着生日歌。餐厅的窗户把手上都挂满了彩带,礼物在墙角堆积成小山,和他们成对角的最远餐桌都能听到他们的欢呼声。这次聚餐添了几听啤酒,现在木兔光太郎是成年人了,他已经可以光明正大的喝上整整一瓶啤酒。他的每一位朋友都走上前来,朝他敬上一杯酒,他来者不拒,将自己的脸喝个通红。
万众期待的蛋糕登场,这是一个拥有各种水果的双层冰淇淋大蛋糕,最上面有一个巧克力做的小排球。随后木兔光太郎在一众朋友的注视下、祝福下,许了他二十岁的愿望,他闭着眼,嘴角轻轻上扬,默念着自己成年的第一个愿望。
他许愿,今年打排球超级顺利,自己变得更加厉害,还能继续和赤苇以及大家一起玩乐。
他慢慢睁眼,希望一睁眼就发现赤苇在他身旁。他环视一圈,四处追觅赤苇的影子,那双宝石绿的眼眸。他保持着笑容,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叹了一口气。
赤苇当然没有来。
来不及让他沮丧,他的脸上酒多了一个湿凉丝滑的东西,他用手去触摸,是奶油。离他最近的木叶正一脸幸灾乐祸的biao q*表情瞅着他笑,右手上还残留着刚才做“坏事”的罪证。
“好啊!木叶!”木兔光太郎大叫一声,也伸手抓了一把奶油,就要往木叶身上抹。可惜木兔光太郎终究只有一双手,不敌对方的十几双手,很快败下阵来,满脸都是奶油。
一瞬间,青年变成了老头,只是这个老头太活泼,追着别人满处跑。
身后的背景音乐声音太大,周围的声音太过吵闹,木兔光太郎丝毫没有听见裤兜里电话响起的声音。
许久之后,商业街的灯牌交相辉映,亮如白昼时,大家才渐渐散去。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
木兔光太郎现在彻底醉了,澄明的琥珀色在他眼中散开,与周遭景色融成一片,分不清虚实。他觉得屋里实在是闷热,胡乱地把脸上的奶油全部擦掉,摇摇晃晃地推门出去。
他跌跌撞撞地走过这条商业街,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可他又是漫无目的地闲逛,东瞧瞧,西瞅瞅。他最终在一家西式餐厅的窗前停下来。他站在里窗户不远的地方,向内望去,原来坐在这窗户边的客人,也在过生日。
过生日的是个女孩,她头顶带着一顶生日帽。
木兔光太郎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发现自己的生日帽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在那个女孩旁边的是一个男孩,他和那个女孩贴的很近,侧着脸温柔地看着那个女孩。
好像是赤苇。
木兔光太郎使劲揉了揉眼睛,依然看不真切,有些重影,他走向上前去,用额头贴着窗户,才看清楚。
那不是赤苇,只是有一点点像。
只是那双眼睛笑起来弯弯时,有一点像赤苇的眉眼,只是那双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有了一点绿色的倒影。
木兔光太郎揪着的心倏地放松下来,他捏了捏眉心,松了一口气,感觉脖子上有一点黏腻,摸了一把,才发现自己竟然出汗了。
他再次抬头,想看看那个女孩,却惊奇的发现那个女孩举起许愿的手很像赤苇。那双手也是骨节分明,修长纤细的。他又转头望向其他人,在四周巡视。他惊诧的发现,这个人的侧脸有一点像赤苇,那个人的唇形又有一点像赤苇……
整条街的人,在电光石火间,仿佛都变成了赤苇。
原来那么多人,都有着赤苇的影子。
他将世界拼凑成赤苇,可真正的赤苇却不在他面前。
没由来的,木兔光太郎感到一阵心痛。刚才似乎吃多了,也喝多了,现在那些食物全都在他胃里翻山倒海,搅成一团。大脑里的那团线也在越卷越乱。他好似被逼上了悬崖,向前是无底洞的深渊,向后是望不见头的荆棘与利刃。
木兔光太郎扶着窗户坐在石阶上,望着窗户里的自己,泛红的脸颊,朦胧的双眼,鼻子上还有一点没擦下来的奶油,原本支棱的头发也散了下来,原来这就是他自己的样子。
过了半天他才发觉有什么东西搁着他的腿。他从裤兜里掏出来,才意识到那是被他忽略好久的手机。
他打开手机,撞入眼帘的就是那三四通未接来电,均来自赤苇。最上方的是赤苇最后在七点四十七发送的短信。

「木兔前辈,实在是抱歉,临时教授的身体出了点状况,我们这几个学生需要陪他留在医院接受检查」
「我原本打算晚点过去,最起码要把礼物给你送上,可惜教授他看上去确实不太好……」
「我过去找您了,可因为在那个点钟人太多了,我实在找不到那家店的具******置……」
「电话打不通……」
「抱歉了木兔前辈」
「不能参加您的生日宴、成年礼实在是抱歉!」
「但还是祝您生日快乐!!」
「我会永远支持您的!!」

晃过神来的木兔光太郎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他站起来,忽然开始奔跑,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但他现在,这一刻,无比的,想要见到赤苇。
他想要下一秒就见到赤苇。
脑袋里的那团线,顷刻间,崩断了。
无需思考,也无需理解,他也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过往他不敢去思考也无法深入思考的,在这刹那,全都明白过来了的,一颗无比赤诚滚烫的心。
对于赤苇,他一直都是食髓知味。
他也一直,都是喜欢的。
不是朋友家人的喜欢。
是只能给一个人的那种喜欢。

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全世界独一无二,来自木兔光太郎,只赠与赤苇京治的,喜欢。

-TBC-

 

不知道还有没有后续,感觉其实可以分章,也是好几个月前写的,希望有人喜欢吧qwq

2023.5.14
我准备回坑把这个写完出无料本子!!喜欢的宝可以到时候来找我要啊啊啊,指路微博@这里是子念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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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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