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你一人的战争

01
木兔光太郎跑着。
经过种植樱树的林荫道,今年春天最后一拨花瓣纷纷落在鼻尖上,他摘了耳机,才意识到身后面没有一个社团同伴。
“小哥很能跑啊,就快穿过驹泽公园啦,央体大*练田径的?”同路骑自行车遛狗的大叔赶上来,柴犬呼哧呼哧,快活地绕着木兔腿转悠。
木兔蹲下去呼噜它。“我打排球的,和队友晨跑来着。”
“啊,是那批也穿着白T恤蓝色运动裤的学生吗?他们提前两个岔路口往东边那条路跑啦!”
“这样!这边的林荫道长得都超级像!”
“是吧是吧?就算是本地人,不常来这边也会走错的!”裤兜里的手机恰逢其时地响了,队长在电话那头大吼木兔你小子一个人闷着头在前面冲,跑到哪里去了?给我在公园C出口的便利店门口等着归队!“是跑错走散啦。”木兔朝大叔咧嘴笑笑,打开地图折返回去。

原来只是跑错路,他在清晨微寒的风中打了个喷嚏。有那么几秒木兔恍惚以为自己还跑在丑三中附近那条坡道上。路太长了,加快步率的长跑太苦,一个接一个,排球社的社员们主动被动地掉队,孑然一身的木兔光太郎像是个不断移动的零点,身后是逐渐明亮的晨光,前方是缓步退却的丑时暗色。可是要继续跑下去,往前走,就能踏进枭谷的大门,再往前,他会有很多同伴,再往前,他会遇见赤苇京治。

现在枭谷的晨训应当开始了,不知道赤苇现在怎么样呢?木兔忽然想到,缀满繁花的晚樱枝条恰在停下脚步的他头上随风摇晃,好像撒了人遍身的雪。

 

02
学校的体育馆原来是这么宽敞的。
四月末五月初的时候,三年级已经毕业,连休在即新入学的一年级多半还没交入部申请,赤苇提着球鞋在门外望了望,不由得感叹。
“赤苇,来一下。”教练招呼他过去。
他们俩的对话不长不短,升入二年级的尾长与穴掘并肩进来,恰听到赤苇最后一句话。是,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非常感谢。他对教练说。

两个学弟惊得吱哇乱叫,哭哭啼啼地扑上去抱着他们的赤苇学长“前辈!前辈你怎么了这可是告别才说的话啊!今年IH还没打你可别退部呀!”
“我没有这个意思。”赤苇哭笑不得,同为二传的穴掘还好,尾长那么大一只,扑上来真够呛,撞得他倒退三步。“教练和我谈继任队长换背号的事,我觉得不必这么急,等新部员加入再说。”
“那就是请教练再晚些时候一起改咯?”
“你们可以先选。”二三年级剩下的后备队员也陆续到了,聚在一块准备晨训热身,赤苇不打算继续话题,拉下上衣拉链,短促地微笑了下。“只是我个人还蛮喜欢5这个数字的。”

赤苇对数字的执着其实无关玄妙幸运占卜,而是出于一点不可为外人道的小小私心。然而旧背号最终也没能保持太久。黄金周休假多校合宿,新一代的乌鸦们也乘坐那部熟悉的小巴士从宫城远道前来参与。“抱歉迟到啦,昨晚我们二年级的某几个家伙拉着新生聊去年合宿多有趣,结果睡过头没赶上出发时间。”乌野新队长缘下上场机会不多,在赤苇这边的资料丰富度不及其他主力队员,只是瞧他边与各校队长和善握手问候,边回头怒吼熟人相见分外多动的某些同级与后辈的样子,倒真与前代一脉相承。

“根据练习赛抽签结果,我们第一局对手是乌野高中。这支队伍的攻击很有特色,不习惯他们的风格容易措手不及,大家可以借此机会,比照自己和队友需要配合精进的地方。”
对方是去年春高的八强队伍,我们是亚军,应该还是能赢的吧。新生中不知是谁咕哝了一句。
“亚军并代表不了什么。”他们的学长望着球网——那边正有个蹦蹦跳跳朝他打招呼的橘色小个子,新枭谷大部分小伙子都以为赤苇队长是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没人注意到赤苇的视线更往上走,好像原本球网那里该有个身材更高大的人,等候祭典般雀跃地期待练习赛开场。

枭谷是东京地区传统排球强校,前一年春高更是拿下亚军佳绩,因此每年都不必担心排球部报名人数,实力亦不会因为木兔为代表的前一届三年级正选毕业就出现断崖式下滑。但几乎全部重组的新队伍,磨合到能够顺利运转的程度仍然需要时间。

尚未配合圆熟的新枭谷以微弱差距落败,按照惩罚规则得绕场鱼跃一圈。正巧是对角线上场地两队暂停时间,音驹的孤爪研磨分析战术,给队员们围在当中,赤苇经过时仰起脸去瞧,只见到人缝中露出对方长长了好一截,为着方便运动挽起来的金色发尾。像是察觉到投来的目光,猫咪转过脸来,琥珀色杏眼短暂地一瞥。

 

03
看到了。跳起的瞬间,从拦网的双臂中发现的微妙破绽。
“出现啦!木兔光太郎招牌的小斜线扣球!”
“应该是又、又、又又又出现才对。”担任二传的前辈笑道,“可以,自主练习今天就到这。斜线球对肩膀有很大负担,木兔记得好好做拉伸。”
“那我再打几个直线球,前辈能帮我托球不?”
“饶了我吧,我已经是四年级的老人家啦。”学长仰天长叹,坐倒在地。春高亚军队伍的王牌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吗?好是好,就特别费二传。

木兔光太郎眨巴眨巴眼睛,难得会读空气地提了两瓶运动饮料回来,一人一瓶,并肩坐着吹。“那就歇口气,明天练呗,前辈。”他抱着膝盖,体育馆内所剩无几的球员在面前推着球筐来来去去,收拾满地乱滚的排球。“木兔!别在那儿当蘑菇,来帮我收球网!”考进央体大再次与特招生木兔做同学的鹫尾辰生高声招呼。
可别缠着前辈给你托球啊,你那训练量不是谁都能忍到底的。待老同学走到跟前,鹫尾勾着他肩膀说悄悄话。“而且前辈最近交了女朋友,周末下午要是陪你练到累成一滩泥,晚上还要约会不要?”

“那赤苇还是高中生,照样每天陪我练习到最后。”
“比较才能知道人家好。”前一年同为枭谷正选的副攻手把网子另一端塞给嘀咕着不比我也知道赤苇很好的木兔,示意他别废话了再不去器材室得给锁在体育馆里头。“我就没见过这么宠着攻手的二传。要说球场上那么做是出于热爱排球,场下赤苇给你写部活日志、帮你收拾更衣柜、帮你补习、投喂你、你消沉了顺着你的毛捋……已经远远超过队友和学弟分内应尽的事啦。”打个不恰当的比方,鹫尾道,要是赤苇是女生,你绝对可以在前辈面前骄傲翘起鼻子,炫耀你有世界第一体贴的好女朋友了。
“不会接的。”
“啊?”
“我可不会接着话头说‘要是赤苇明年来就好啦’,让你失望咯~~”木兔放下东西,拍拍手跨出门。夏天到来前傍晚的天还是黑得快,过去这时候他和赤苇出校门,往车站去的路路灯会跟着他们的脚步挨个亮起来。要是天气更冷些,木兔就在便利店门口等着赤苇买两人份关东煮,黑发的学弟端着纸杯出来,说请用,木兔前辈,橘黄的灯光恰好啪地照亮他的脸。

要不是同伴提起,木兔都想不到他习惯到舒服的日常,别人往往会将其当做恋爱的珍贵片段。

“下半年的IH大家要加油噢!我会努力过来看的!”
“嗯。”毕业那天最后的练习结束,赤苇和往常一样走在他身边。
“赤苇也是,接下来备考会很辛苦吧,不过你头脑一直都是一根手指的厉害,应该没问题!”
“是首屈一指……算了。倒是木兔前辈,居然没提明年也要让我在大学给您托球这回事呢。”
“因为我明白赤苇不会来央体大的。”

他的学弟站住了,手攥紧书包带,微微侧过脸,好似很抱歉戳破两人早就心照不宣的事实。赤苇喜欢排球,喜欢枭谷的大家,也喜欢他木兔光太郎,即将升入大学的前主将毫不怀疑。可是啊,他有他自己的路。

“春高那阵子,我和赤苇你说过之后会继续打排球。我会变成普通的王牌,辗转职业球队,甚至可能去国外。就像这条路,走到尽头是电车站,我回家要坐三站路,赤苇坐五站,明明乘巴士可以更早到家,赤苇还是陪我坐了两年电车。尽管绕了路,可以继续聊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到了该下车的地方,我还是要说赤苇拜拜,明天见。”那双湖色的眼睛凝视着他,木兔知道他聪明的二传听懂了话中的意思。
“赤苇,打排球开心吗?”
“嗯。能给木兔前辈托球,是最棒的球场经历。”
“那就记住这份快乐继续走吧!虽然不能再和赤苇同队蛮可惜的,但春高一直能和大家打到决赛,我很高兴!以后有比赛记得来看我!”而且要用力为我鼓掌,大声给我加油,和周围的观众说,这个打球一级棒的男人,是我引以为豪的王牌前辈。尽管早做好心理准备,和木叶等人在体育馆门口告别时也说过类似的话,轮到赤苇这里,木兔胸中那股高昂的气势忽然遭遇了不知名的阻滞。
“一定会的,木兔前辈。这两年来,谢谢您的指教。“赤苇后退半步,认真向他鞠躬。他们就这么僵持了几十秒,或者一分钟,橙红昏暗的暮色中,路上别无他人,野鸟在树丛中一声接一声细细鸣叫。然后,然后在他们的头顶,行道灯噼啪,噼啪,明暗挣扎了两三回,彻底亮起来。重新清晰起来的视野中,赤苇弯着腰,泪水簌簌流淌,从下巴滚落时在空中被灯光映成熔金的颜色。

这是赤苇京治第二次在木兔光太郎面前哭。如果说战胜貉坂后携手蜕变共进,木兔见到他的二传流泪,仿佛见证对方突破关墙,忍不住舒一口气,此刻赤苇的眼泪就像某种药剂,产生了奇特的反应。
不甘心。
不甘心只在这里说出勉励的话。
不甘心抽身而去。
不甘心以后打不到赤苇的托球。
不甘心赤苇京治留在他高中生涯中最后的表情是哭泣。

“我也要谢谢赤苇。”明明无数词汇像成群的蝴蝶在胸腔里飞撞,除了回复感谢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要是像木叶那样擅长言辞就好了,木兔光太郎难得羡慕起队友。
可至少现在他有别的可以做。木兔伸开手抱住赤苇,音驹的黑尾、海,队内三年级的同窗,两位经理……从春高开始,他就不断和熟悉的人拥抱告别,明明这次拥抱和别的看上去没有差别,为什么可以听见心脏跳得这么厉害呢?是因为赤苇把他好看的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微卷的黑发拂着明天开始就不再穿的校服肩头,还是他眼泪浸湿了衣服,灼得皮肤都发烫?
木兔光太郎不知道答案,只好注视着赤苇微微颤抖的身体,在他松了领带,衬衫解开第一粒扣露出的后颈,那常年被衣服遮盖的地方,像针尖戳破窗户纸留下痕迹,有枚小小的痣。

 

04
赤苇京治发现被自己注视。
取下书的刹那,从空隙中和跳起来试图够同一高度书籍的人对上了眼,恰好还是熟面孔。

“好久不见,孤爪君。”赤苇略抬了抬手,替研磨拿到书架高处想要的商品。时至10月中旬,算上暑假合宿与IH,赤苇也已经有月余没见过这只熟悉的三花猫咪。
刚过去的IH比赛期间,赤苇发现孤爪没有接任队长,这让他稍有些意外。“因为很麻烦。”研磨在休息区咬着皮筋挽头发,从牙缝里解释道,“指挥比赛还罢了,做别的零碎事我提不起劲。自己就是无精打采的类型,就更别提站在最前头鼓舞士气。”

也有道理。是次比赛作为观众的枭谷新队长,望着下方场地内音驹的队员们像过去那样围作一圈,由穿着1号队服的山本猛虎领头,说出血液奔流、氧气与脑的口号。
要是由“大脑”带头说这话,大概会觉得羞耻吧,但尽管如此,却没有换掉黑尾前辈时代口号的打算呢,“孤爪幕府”。“大家打起精神来,一起赢下这场!其他我们听研磨的!”听到山本最后拍手高呼,赤苇想起一些事,不禁微笑起来。

“多谢……我来买些资料,中古书这家店很全。”
“我也是。正好到中午了,一起吃饭?”
“麦当劳吧,有苹果派。”

两堆用牛皮纸条扎起来的书摆在餐桌上,很容易看出来孤爪研磨的“资料”,与赤苇买的资料不是一回事。
“这是T大早些年校内考试列的参考书吧。”
“嗯。国立大学的目标校是这一所,至于难关私大,我比较想报M大或者W大。”三年级的考生之间,似乎无论以什么内容开始谈话,最后都会不可避免地转到升学的话题。音驹的黑尾铁朗临近毕业时收到了几所外地的大学体育特招邀请,但他没有接受,而是考入H大社会学部,攻读媒体社会学科*,同时在学校的排球队内继续打副攻,近来忙得陀螺般连轴转,社交媒体都极少出现。木兔前辈早就料到我不可能去央体大,如果没有继续喜爱排球,支持他比赛的约定,高中两年前后辈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热烈的情感也好,滋味难言的眼泪也好,至多只会成为多年后同窗聚会的谈资,而青梅竹马也许是不同的。无意识地咬着汽水吸管,赤苇神游天外,都没意识到对面的少年吃到差不多,拿软掉的薯条沾着番茄酱在餐盘纸上画猫。孤爪研磨会想要跟随黑尾的脚步,报考那所大学吗?

“我对名校倒没什么执念。以后就职大公司的那一套职场规矩我不喜欢,也就用不上漂亮学历去做敲门砖。不过考试还是会努力下,毕竟只有实力雄厚的学校会给学生提供初创基金项目。”仿佛是洞察了对方心思,研磨抬起眼道。“小黑也不会介意同不同校的问题。分离与各自发展,我们早就知道。”
说到底,这是我们独自要走的路,要打的仗,没人会永远和谁一起走,没人可以互相替代。所以六个人半场的排球,两个人同校的经历,恰好在这个时间点上孤独的人们汇合了,才显得珍贵。孤爪不那么冒着宅气打游戏而是认真思考的时候,清秀的脸孔会显现一种超乎他年纪的理性与智慧的锐利。
“而只要有牵绊之物,我们终会重逢。”

“这不是很擅长鼓舞人心嘛,孤爪君。”放下杯子,赤苇由衷地轻轻鼓掌。

 

05
对大学生而言,这间位于大楼顶层需要提前订位的西餐厅已经算得上相当高档。木兔努力回想电视剧中在这种地方吃饭杯子要怎么放又怎么拿来用,过了五秒钟干脆放弃,问服务生要了一瓶苏打水。
“呃……我的英语不太好……can we……后面用begin还是began来着?”
“你可以说母语,木兔同学。我来到这个国家的时间不短了,足够不带翻译和本地球员谈话。”托教练捎来名片,请他吃饭的中年西洋人自称萨姆森·福斯特,在关西执教V联赛球队。木兔不记得自己过去近二十年的人生中结识过职业球坛的外国人,或许有球探和他提起我,或者5月黑鹫旗他来看了我跟牛岛的比赛?“您找我有什么事呀?”前菜已经端上来了,他得问个水落石出,要不然再美味的东西也吃不下去。

“木兔同学有考虑过进入职业球队吗?”
“有喔!现在我在大学排球队打球,等毕业就会转职业了!”
“假使有机会,你没有必要多等待两到三年。”福斯特撕开面包,从容蘸取油醋汁,好像只是品评食物,而不是在和面前的年轻人谈论未来。“大赛的经验,技术的磨炼,专业的训练指导,职业球队一样可以给你,甚至更多。我的队伍现在缺少一位你这样的边攻手,只要来,新赛季开始就能上场。”
“来你的球队,也就是说……”
“你可以考虑一下,和重要的人商量商量,木兔同学。”牺牲与取舍是痛苦的,但这世上没有万全两好的机会。要不要抛弃别的东西迈出这步,取决于它是否能让你接近最终的渴望。男人冰蓝的眼珠盯着他。

从顶楼搭观景电梯,木兔光太郎俯瞰晚间九点的东京,只有他一人的电梯厢发出机器稳定细微的嗡嗡轰鸣,他宛若一架飞机独行,穿过厚厚的云层与浓夜。人自以为是会权衡利弊的理智动物,然而实际上很多决定,在最初就已经受到潜意识的影响,好似夜航高飞的铁鸟恍惚间以为自己投向星空去,但其实却在导航的指引下,迎着人间的灯火无声降落。
几乎与电梯门打开同一时间,木兔拨通了电话。
“赤苇。我要休学去打V联赛。”

他的学弟那边似乎有很多人,闹哄哄的。赤苇放下电话对那些人说了什么,然后是几重开门声,拾级而下的脚步,少年的声音稳定清晰:“您继续说吧,我到停车场了,正在听。”
“你在外面?备考生今天不温书?”
“木兔前辈,”赤苇叹了口气,“我们刚到旅馆,后天早上春高就开始比赛。”
“噢噢我都忘了日子!我想想,啊,后天我考试不能看赤苇举牌入场,但是第二天和第三天的比赛都会来的!今年也要加油啊!”
啊,真的,转眼整年便过去了。街头依然弥漫着新年的节日气氛,木兔头顶的行道树缠着彩灯,人群嬉笑着经过他,像水流绕过礁石。他离开餐厅就会回到大学寮那间小屋子,赤苇很清楚它的坐标,但偌大的东京都,木兔并不知道赤苇现在在什么地方,今晚在哪里安睡。好在赤苇的声音和过去别无二致,这在时移世易的不安定中,让木兔放下心来。

“您按照自己的步调就可以。作为OB来春高现场应援也好,中断学业去职业联赛也好。”赤苇说。
“我以为赤苇你至少会惊讶一下?”至少问句为什么?这样我才好像福斯特先生说的那样,和你商量啊!木兔想。
“因为木兔前辈说过高中毕业以后也会继续打球。那么以成为顶尖职业球员为目标的话,进入实力强劲的V1球队就是第一步。万一效力于外地的球队,赛季四处辗转,就很难兼顾东京的学业,而我认为木兔前辈只要有机会,肯定选择投身职业球坛,所以并不意外。”

“其实打电话之前,我还只下了99%的决心喔,但是赤苇都这么说,那我就可以120%地去做啦。对了,赤苇你知不知道搬去大阪该带些什么东西?办什么手续?刚到外地果然还是住球队提供的宿舍比较好吧!”
赤苇在电话那头猛地发出好像被水呛住的咳嗽声。“等等——!木兔前辈,给我打电话之前,您没和家人商量?”
“爸妈和姐姐心里有数,没关系的。教练说要和重要的人说这事,赤苇就很重要啊!”

那一边突然沉默不语。像欲言又止硬被切断,或者是情绪汹涌只能立即闭嘴不使其泛滥。
“赤苇?咦,喂喂?信号不好吗?”对方完全不回复,木兔也不由得安静下来,回出刚才说的话中暧昧的味道,有点耳根发热。他在街心公园找条长凳坐下,繁华商圈中只有这片地方昏暗又安静,能清楚地听电波传来赤苇的呼吸声。他熟悉极了这节奏,并肩走上球场的时候,靠着更衣室等他收拾的时候,电车的邻座,图书馆偏僻的补习桌,最后一次黄昏放学路上的拥抱,他听它起起伏伏无数次。
拨弄得他自己心跳都异样,赤苇后颈那颗小痣像是炽热的什么东西在心头烫一块。
“木兔前辈。”
“噢。”
“您真的很难缠。”
“哈?”
“……那么就来看我吧。”不是来加油,不是来看枭谷的大家,赤苇京治对他说,既然我是重要的人,请来看我。
“好。”

春高比赛第二天下午电车故障延误,木兔抵达目的地,在场外巧遇同样匆匆赶来的黑尾铁朗。后者提着大袋慰劳食品饮料,眼下青黑,看得出最近睡眠不足忙得够呛。
“研磨,辛苦啦。”音驹的休息区离出口比较近,孤爪披着红黑的运动服,靠着柱子坐地小口啜饮运动饮料。闻声抬了抬手,示意听到了两位年长者的招呼。
“来晚了哦,小黑。”
“抱歉研讨会比想象中结束得晚,还有别说得好像医生对家属说我们很遗憾一样啊!”
“事实如此。鸥台2:1晋级,今年他们气势如虹。”我们第二局好不容易追平,第三局实在是别人技高一筹,无话可说。虽然只能走到这里,不是不遗憾。研磨耸肩,抬起眼扯扯嘴角。他累得狠了,苍白着面孔,额前稍短些的头发被汗水黏在脸侧。“小黑,你去走廊那里看看阿虎和列夫。那俩再不哭完了回来我们没法整队。”
哦,了不起,临到毕业,终于在青春的尾巴上温柔起来啦。黑尾龇牙笑。
废话,快去。音驹的智囊温和地拍拍老友。

枭谷在哪个区?木兔听完音驹与鸥台的比分,就左顾右盼。
“对面赛区,今天对稻荷崎的比赛刚结束第一局。”孤爪指向内场。“目前枭谷1:0暂时领先。不过前年IH的亚军与去年春高亚军,谁会被击落还未可知。*”去年败给新生乌鸦的狐狸们,已经磨厉了爪牙,准备好撕裂鸟儿们的翅膀了。

 

06
对面发球准备的八秒内,赤苇短暂地闭了闭眼睛,在呼吸中尝到血味。
这是第二局宫侑本轮次第三个发球。按步数是跳飘,他尝到甜头,应该会瞄准枭谷从替补新转正选的自由人,如果球的运动轨迹朝斜左方飞,这名队员因为惯用手施力的问题,大概率会接歪,那样就要调整现在的位置,以便顺利接到位置不理想的一传。
距离很短但不断出现,像放血般缓缓消耗体力的跑动。对方针对大赛经验不足的球员施加的心理压力导致的己方失误需要及时去补救,还有网前,无论怎么轮换,稻荷崎队员的拦网障壁都强硬不移。
赤苇已经能够确定,经过第一局试水,狐狸们已经确定了捕猎猫头鹰的方案。

“真凶狠啊,盯着我们一年级的攻手们不放呢。”轮换发球前短暂的对峙中,赤苇朝入选国青的高中顶级二传扯出笑容。
对方也笑,眼神冰冷地舔了舔嘴唇。“哎唷,误会啦赤苇君~和去年不管针对枭谷的谁,最终目标都是先压制木兔不同,我们今年的战略……是斩杀你呀。”不要太专注技术和配合相较稻荷崎三年级球员们还生涩的攻手与自由人,在场上调动枭谷新兵的是唯一具有三年正选经验的二传,打败他,摧毁他,推倒这座支撑全局的司.令塔,网对面漆黑的稻荷崎,每个人的动作都无声地执行着这条命令。

要继续保持去年枭谷以木兔光太郎为首的攻防策略,很辛苦吧。宫侑的笑容这样说,他跃起,跳飘球。赤苇朝内急速跨步,自由人同时一传接偏,球飞出的刹那,已经落入二传可以稳稳垫起的范围。
“尾长!”当下稻荷崎前排有185公分的理石平介与角名伦太郎,在身高上有优势,尽管角名纯熟可怕的技术令扣球得分十分困难,但也不是没有机会——
“反弹球!”

言语和动作如电光石火,黑发的二传迎着奔来准备接球的队友,轻轻巧巧地将皮球转手拨过球网。
第二局7-5,枭谷要求暂停。

“接下来,穴掘也上场。”被换着指尖胶布的赤苇点到名,二年级的后辈一个激灵。“前辈这是要改双二传阵容?”
“对。稻荷崎的战术很明确,攻击我们跑位配合的弱点,针对不稳定的一传,然后拖垮我。虽然这么做给攻手们增加了压力很抱歉,当下我们不宜与对方的猛攻硬拼,要用强化过稳.定.性的传球与防守去缠住他们,我会及时在场上调整战术保证支援。”还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还好啦,只是感觉突然打这么重要的角色,有点紧张。学弟笑得有点僵硬。
“之前每次上场,总不会想着做个平平无奇小角色就好吧。背水一战被队友寄予希望,紧张到想吐,劳累到肌肉颤抖,也要坚持下去,这样的比赛终究会来的。之后是你们作为前辈带着大家征进的时代了,我会尽所有的力量,把大家送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去。”
枭谷二年级的二传手涨红了脸:“我明白了!赤苇前辈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木兔前辈,帅气的那种!”
“那真是感激不尽。”

7-6,
8-6,
8-7,
8-9
枭谷反超。
“机会是自己争取的。”教练说过这话,前一年的三年级们履行这话,现在是把它传下去的时候。“木兔前辈在枭谷时的策略无法继续******。这世上古往今来,翻山越海,不会有第二个木兔光太郎。”追上分数的赤苇以冷静的话语和眼中的火回敬。“我留下来的目的,也不是维持前一年辉煌的幻象。球员会换届,球队有胜败,我的能力有限,做得到也希望做的,只是把这支队伍存在的某种精神安稳地传递到后辈手上,让他们继续喜欢我们热爱的这项运动。”

四周的欢呼加油声排山倒海,眼角余光扫过人头攒动的观众席,赤苇分辨不出木兔在哪里,亦不确定他有没有到场看这场比赛。可以确定的是他如今的队友们在看着他,他们有的亲眼所见,有的怀着仰慕听闻枭谷强者云集,坚不可摧的时代,赤苇京治是他们仅剩的生动参照。木兔前辈影响过,未来还会影响很多人,赤苇京治想,他强大,他与我们团结,他使我无所畏惧。所以你们来吧。昔日王朝的最后一个人挺直了脊背,“来吧,把炮..火对准我,不到最后一秒,我绝不坠落。”

噢,很酷。双子中灰银头发的那个在发球区执起球。但是论冲向顶点的渴望,不给最后一年留下遗憾的执念,自败地而起白刃搏杀的觉悟,我不觉得我们会输给你。
皮球重重砸在橙色地板,无接触发球得分。
赤苇京治从宫治的眼中看出他未吐露出的言语和决意。
“再一球,来个好发。”

 

07
“木兔选手,首先恭喜本次季后赛*首轮比赛获胜。作为刚开始职业生涯就在本赛季联盟的攻手得分排行榜上取得了第四名佳绩的年轻球员,谢谢您选择敝社做第一次采访。”
“啊不客气,我高中的时候也有在看你们的杂志啦,比赛复盘的分析专栏很有趣哦!”
“多谢赞美。”实不相瞒,我当初也有参与撰写过专栏文章呢,实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奇遇呀,记者呵呵笑道。签约时经理预言过,传媒会喜欢木兔光太郎,有话题、有能力,恰到好处的欢脱与兔言兔语,足够访谈者写出好东西。

“最近这一年来,有哪场印象非常深刻的比赛吗?”
“啊,是一场没有转播,也和积分没关系的普通淘汰赛。”

2014年春高第二天。稻荷崎高中对阵枭谷学园,第一局19-25,第二局25-23,第三局30-28,2:1取胜晋级。
原来运动员在场地里面,看起来是这么小的。木兔找到了位于枭谷横幅上方的校友应援席,俯瞰橙色场地,不禁感叹。小到看不清球员的眼神表情,听不到球鞋在地板摩擦的吱吱声,只有反反复复跳起,反反复复跑动,反反复复扑救,得分失分来不及高兴沮丧,双手略撑一撑膝盖喘口气都是新一轮攻防。
原来赤苇在场上每一次倾尽所有的跳跃托举是这样的。他禁不住回想,看着现场又不敢回想,记分牌数字拉锯翻动,教人紧张又心酸。

比赛的最后一球,枭谷攻手扣杀被宫双子合力拦下,赤苇冲出去,鱼跃抬臂救起,皮球高高在空中吊起,又在机会球的高喊中,玩笑似地弹在网上缘,滚落在枭谷场地。
命运啊,你造就遗憾只需一指轻推。

木兔猛地转身往楼下跑去。
他满脑子全是赤苇最后的扑救。他的学弟是很聪明的,那个距离和角度被拦下的球,也许在扑出去的一刹那心里已经隐约能预见到结果,可是赤苇京治毫不犹豫。
凭着一腔动人的固执孤勇,牢牢吸引住光。
我想见他,木兔光太郎在心里说。

“阿木!刚才队长说采访结束大家去吃饭啊!”他跑出休息室,与队内新成为首发球员的二传宫侑撞个满怀。
“不好意思我有约!”
宫侑笑骂了一句重色轻友别忘了宿舍门禁,给他让出路来。

今年由于全球变暖大趋势,万博公园、毛马樱之宫公园、四天王寺的早樱开花时间提前,请各位市民留意观赏期。街边电视中主持人如此说。
花开了。木兔从缀满初绽花朵的枝条下跑过,前后没有人同行,只剩月色和路灯拉长他的影子。
有人在等着他去。
不是去一起打排球,不是继续大学生的生活,不是奔向两人形影不离的青春,是两条不断延伸的道路终于有机会再次贴近。

“赤苇!”
“晚上好,木兔前辈。”新配了眼镜颇有学者气息的青年等在场馆外的巴士候车亭。“很精彩的比赛,恭喜您获胜。”
木兔停下脚步,喘着气,许许多多画面涌进脑海,定格在2014年枭谷春高的终末。他被工作人员拦在场馆大门外,落在队友最后的赤苇独个儿站在场中,凝视着一球入魂的横幅。像感知到什么,黑发少年转过身,与木兔对上视线。

樱花要积蓄一整年的能量,才能够在春寒料峭的3月开放。
要加上这一个眼神,才能够积累足够的情绪,打开木兔光太郎恋情的开端。

“抱歉,刚才有访谈,你从东京过来等了这么久,很累吧。”
“没关系。请告诉我杂志名字,回头我会买一本拜读。”毕竟是我引以为豪的前辈职业生涯初次采访,非常珍贵。赤苇笑道。
原来笑容和眼泪一样,都会产生奇妙的反应。这回胸中萦绕的不是不甘心,是想要靠近,比执球更柔软,比电话通讯更充满爱怜。
木兔伸出手去,心脏砰砰跳。
“赤苇,花落到你头发上了。”他说。

END

 

*HQ的奥运阵容我看到4个二传里面年纪最小的鸣砂青还是央体大二年级的大学生,中..央体育大学的原型应该是东京世田谷区的日本体育大学(现实中日排高桥蓝也是这所学校)所以就私设兔有被特招进去了。其实天照24人里面还有个疑似学校原型是东京的明治大学,但不好意思个人觉得兔的气质和我认识的明治人不太一样www

*难关私大我这边算的是早庆上MARCH,然后选了两所感觉适合阿卡酱的学校。然后阿黑私设升学的学校原型是法政,他排协的工作和这个专业感觉很搭,而且也有英语要求(现实中排协招毕业生也多是名校毕业)。阿黑其实是学业上的秀才呢黑研这是什么高智商夫夫。

*排球极官方设定14年猫和枭战绩都是止步第二轮,狐狸四强鸥台冠军。(乌野原作设定14年16强止步第三轮,在这篇文的时间线里就是狐狸们连着两场对手都是鸟类,什么野鸟杀手【不是】)这边只能假定两个分赛区猫和枭分别在第二轮遇见狐鸥,遇见鼬鼬山感觉很难写……主要是这家除了强以外信息太少,14年即使饭纲学长毕业,臣臣和表哥还是打到亚军,15年乌野影日他们成绩最好的高三还被当期冠军鼬干掉了,真的强到恶鬼一样的没天理www

*V联赛我这边赛制的信息不知道是不是最新的,如果错了请提出。季后赛在3月开打。也就是这里的时间线是2014年春高期间兔被挖角,处理完休学手续应该在2-3月。然后兔去大阪(过了没多久阿侑毕业也来了)在黑狼训练半年多新赛季14年10月开赛,到接受采访的季后赛就是15年这样。这边最后两节时间跳来跳去的希望不会太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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