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极】我们可以再爱一次

文/一盎司野格

01.

认识张极那年我十二岁,正值刚刚开始换牙的时期,我和他都还有着未消去的脸颊肉和我在后来的岁月里无数次怀念却再也无法再次拥有的童声。那时我们还没多少番位和人气的概念,stf姐姐念名字也向来是按照年龄。张极排第八,我第九。后来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我们的名字也再没有按照岁数排列过。

和张极分开那年我十八岁。我在重庆呆了六年,最终还是孤身一人回到东北,那么多年的回忆最终留下的也只剩一个二十四寸的灰黑色行李箱。

我在哈尔滨降落的时候是冬天,从飞机走到机场有一条长长的玻璃廊桥,不过这次我的周围不再有长枪短炮,也不再有跟我同行的的人。

哈尔滨在下雪。我已经太久没有见过雪,在重庆主城区过的每个冬天好像都温暖得让我忘记雪的温度。张极没见过雪,南方人对雪的向往总是让我不得其解,他曾在我们同寝的很多个夜晚跟我说,张泽禹,我们下次一起去看雪好不好。我每次都答应他,嗯,下次带你去哈拉滨看雪,在零下二十度的冬天去舔老冰棍,看你的舌头遭不遭殃。

然而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离开重庆之后见到的第一场雪,我还是自己一个人看的。

 

02.

在重庆那会呆在常年十六度的练习室里,每天的穿搭不是校服就是公司配的赞助商送的衣服,我们也懒得自己看就往上套。重庆虽四季分明但也不像东北冷得那么极端,于是一来二去我对冬季的感知也降得很低。

有些为数不多的事提醒我这是冬天,比如张极的生日。

那会公司会给每个小孩过生日,在墙壁贴上我们自己吹的五颜六色的气球,再买一个足够十几个人吃的蛋糕。我不记得那是张极的几岁生日了,十四,或是十五?总之是他抽条的初期,脸颊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棱角一天比一天分明,好像每天都能长高一厘米。我比张极长得慢,他开始抽条的时候我还在换牙,他比我高半个头的时候我急到每天疯狂地喝牛奶,祈祷自己马上就能和他一样高。

张极的生日也例行公事地办了,我们照例先把游戏物料录完,然后端上蛋糕唱生日歌。大家吵吵嚷嚷地把灯熄掉的那一刻,张极在我耳边环住我,用气声说,张泽禹,我还有一个愿望,希望你能吃到我每一年的生日蛋糕。灯亮起的时候他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别人打成一团,只有我愣在原地,好像那句话是我一个人的幻觉。

 

第二天公司给我们放假,我和张极就跑到解放碑散步。那年冬天重庆冷得吓人,一说话就呼出一团白气,我们说两句就忍不住嘎嘎乐。我趁他不注意把冰凉的手塞到他后颈,张极冻得一激灵,大喊张泽禹你干啥zei!我得手后迅速跑开,他就跟着我围着解放碑跑着转圈,直到我们累到坐在旁边的石头台阶上大口呼着白气,手也不再冰凉。

“张泽禹,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耶。”
“昨天不是祝了吗?”
“那不算,那是跟所有人一起的。我要你单独祝我。”
张极有时候就像个大小姐,我实在拿他没办法。

“张极,祝你新的一年长得更高,唱歌更好听。”
“不行!换一个,这个有人祝过了!”
“那就祝你越来越帅!”
“我现在还不够帅吗?”
“祝你前程似锦,火遍全中国!”
“张泽禹你俗不俗啊!” 张极气得都要上手打我了。
“哎呀呀,那就祝你身边一直有我,行了吧!”
张极满意:“这还差不多。”
倒是我有点莫名其妙的脸颊微微发热。

 

我们在解放碑步行街呆到日落,然后去隔壁的八一路好吃街买串串。油星子滚烫,身边的人更甚,我们两穿得像个球一样在石头路上漫步,笑着走完了一整条路。

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对重庆有印象的冬季。

 

03.

离开公司之后我高考走了大运,勉强考上一所北京还不错的大学学金融。大学同学都待我不错,有时候周末我会跟他们一起去附近的音乐餐厅弹弹贝斯唱唱歌。第一次在十厘米的小台子上唱完得到满场掌声时候我感觉久违的浑身都热了,和我来的几个朋友拍拍我说禹哥没想到啊你还有这一手。有那么几个瞬间闪过, 提醒我那些被遗忘了很久很久的、在某个小房间里唱歌弹吉他的时刻。那会我弹过没接电的贝斯也弹过断了弦的尤克里里,表演的时候公司组过几个乐队节目让我们狠狠嘶吼地唱了几首*********的歌。后来我也常来这家音乐餐厅,他们都以为我只想来赚点外快,但我清楚自己是在为数不多与夜色接轨的时刻找回一点当初,以此维持我血液中那部分的滚烫。

毕业后我的工作也蛮顺利,在学校附近找一家还不错的银行,实习了几个月顺利转正,月薪和年终奖也有了保障,我以为我的生活会一直这样正常地稳步前进。

直到我在这里遇见张极。

故事的发展比我想象中还俗套。某一个中午我上完班下楼去711的冰柜前买咖啡的时候感觉肩膀被撞了一下,身边的人忙说不好意思,我回过神来发现这个声音好像意外的熟悉。

和他对视的那一刻我分不清我俩到底谁眼里的震惊更甚。他嘴巴都说不清楚了,“张…张张张泽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眼前人早就和以前不同,张极本来就高,褪去稚气后越发英气逼人,但说起话来还是带点跟小时候一样的黏黏糊糊。看着以前天天要么穿黑白oversizeT恤要么穿花衬衫的人套上白衬衫黑西服当社畜,我还真是有那么点恍惚。

多大面儿啊,张极。本社畜到底还是头一回翘了下午的班跟张极去咖啡店好好叙一叙旧。

张极说他早就不唱歌了。现在文娱行业不景气,疫情反反复复也没个尽头,收入太不稳定,有时候后一天的商演提前一天通知取消,钱全部打水漂。
“当时跟我们在一起的,也就朱志鑫还在圈子里当演员,苏新皓转幕后去当制作人了,左航找个了很牛逼的公司去打工,据说年薪几十万,张峻豪还在各种乐队当鼓手,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安顿下来…” 都是一些很久没在别人嘴里听到的名字。记忆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把我包裹住,当时一个个说想要去鸟巢唱歌的热血少年终究还是在现实面前低了头。时间告诉我们能一直站在金字塔尖端的人少之又少,泯然众人才是大多数人的命运,我们也逃不过。当年和张极一起穿着五十七中校服在江边的南滨路唱because of you的我们,哪里能想到十多年后会在北京三环某咖啡店畅谈我们的苦逼社畜人生。
“我老爹觉得唱歌下去迟早没饭吃,所以给我在北京找了个建筑公司的工作,赚得不算多但够用,我也乐得清闲。” 张极早就褪去少爷样,最终还是每天为了生计而奔波。

“北京好大啊,感觉什么都有,就是少了点人情味。我还是更喜欢重庆,那里的的士司机都会跟我唠嗑的噻。” 在重庆呆久了,有些口癖总改不掉。
其实我也更喜欢重庆。只是我分不清我想念的是那个城市,还是我在那里的那段时光,又或者是我眼前的这个人。

分开的时候我和张极加了微信。自从我离开公司之后我的工作号微信就被公司没收了,从此和他们断联。张极的微信头像还是那只短腿柯基啵啵,朋友圈不是狗狗就是骑单车的时候拍的风景照。他给我看他通讯录里那些我们曾经的朋友:这是朱志鑫,这是左航…你要加他们吗,我推给你啊!我摇摇头,说以后有机会见面的时候再加吧。张极也不强求,嗯一声就算应了。

“张泽禹,下次见咯!” 张极的声音还是软乎乎的。我点头,他转身挥了挥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北京那么大,我们还会再见吗?
或许会的。我的直觉告诉我。

 

04.

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我没再见过张极。那场咖啡厅的重逢就像一场梦,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我出现了幻觉,其实他根本就不在北京。可微信通讯录里的那个人却提醒我他是真实存在的。
张极发朋友圈的频率还挺高,平均一周一条,文案不喜欢发字,一般都是emoji。我想起小时候公司stf要求我们发微博,每次张极都要想文案想半天,最后索性打几个emoji再打上黑色的勾就算完事。这成了他一贯以来发微博的风格,朋友圈也不出所料地一如既往。

再次见到张极是我生日那天,四月三十号,北京的初春。我们的公司还挺友好,同事之间相处也不赖,一大早我就被工作群里的艾特炸醒,清一色地祝我生日快乐。
“禹哥,生日快乐啊!祝你新的一岁工作顺利!”
“禹哥,都二十六了,啥时候找个女朋友啊!”
我发了几个表情包以示感谢,对这些敏感话题打了个哈哈就过去。

下班我走出公司大厦旋转门的时候看到张极站在门口,一个傻大个手里拿了个白色的东西朝我用力挥手,走进一看发现是个玉桂狗的玩偶,毛茸茸的。
张极把它塞进我手里,“生日快乐啊,张泽禹!不知道你现在喜欢什么,但我记得你以前喜欢这个我就买了。” 他看着我,我一个一米八的二十六岁男人拿着一个毛茸茸的玉桂狗的玩偶,着实有点滑稽。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哎呀…挺可爱的!” 我被他弄得搞笑,搞笑之余是有点讶异他居然还记得我的生日。
“那我肯定得记得,毕竟给你过了六年生日耶!虽然之后…”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气氛不对,好像那些无声的告别和压抑在冰面下的种种一点点浮现,我们都默契地保持沉默。最终还是被我打破,往他肩上一揽:“走呗,不说这些了,哥今儿心情好,请你吃大餐!”
“好呗,走起!” 我们不动声色地把一些东西抛在脑后。

 

晚高峰的首都永远灯红酒绿也永远堵车。想去的那家餐厅太远,本来四十分钟的路程硬是在导航软件上预估成一小时三十分钟后到达。我和张极被堵得没脾气,索性找了家路边摊吃烧烤。张极调侃说这就是你说的大餐啊!我锤了他一下说下次给你补回来行了吧!
“你说的哈,莫骗人! ”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骗人是小狗!”
“你不就是吗?”
张极又遭我一顿爆锤。
“你小时候长得确实很像金毛啊!” 张极委屈。
好吧,确实,我承认我小时候长得确实挺像小狗的。

在路边和张极一人点了三十串烧烤,撸起白衬衫的袖子就不管不顾地开吃。张极挥挥手,“服务员,来两瓶啤的!” 然后拿着两杯冒着气泡的半透明液体,贱兮兮地对我说成年人吃烧烤可不能没有这个。
我想起在重庆为数不多吃过的几次烧烤,都是我们一群在公休日去的。做练习生要控制体重身材,烧烤和碳酸饮料一律被公司划为违禁食品一类,每年只给我们吃一两次,所以每次来小摊我们都异常激动。我们捧着可乐雪碧就像是什么玉露一样,每喝一口都要砸吧砸吧嘴回味。

十年前我们在烧烤摊为了一瓶可乐大打出手,十年后我和张极在烧烤摊碰杯敬我们获得吃喝自由。

吃到一半张极一拍脑袋,“哎呀忘了这回事了!忘买蛋糕了噻!” 于是扒拉几下手上的烧烤,数了正好二十六根,放在我面前,“代替一下蜡烛,许个愿呗!”
拿烟代蜡烛的我见过不少,拿烧烤的还真是第一次见。这种无厘头的事情看起来很离谱,但发生在张极身上又意外地合理,毕竟我对他从小的评价就是脑子脱线,嗯,奇怪的水瓶座。我配合他双手交叉许愿,他给我哼着和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和所有的快乐说嗨嗨,我睁眼地那一刻还是习惯性地吹了一下气,虽然前面没有火光但有张极白闪闪的大牙。

“许的啥子愿诶?”
“告诉你不就不灵了!”
“好嘛,不说就不说。”

我没有告诉张极的是这是我来北京工作之后第一次有人陪我过生日。过去几年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回家路上,我不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权当这日子过了就过了吧,也从没花钱给自己买过蛋糕蜡烛。
只有小孩子才憧憬愿望成真,大人只想着赚钱。二十三岁的张泽禹是这么想的,所以再没许过愿。

可是二十六岁的张泽禹不这么想了,因为有人喊我许愿。我的愿望拥有了被看到的权利,于是被赋予了实现的可能性。
“我的愿望是,我年年都能够许愿。” 或是年年都能有人对我说,张泽禹,许个愿吧。
然后等我睁开眼之后缠着我问我许的愿望是什么。

 

05.

酒足饭饱之后我忽然想到这车是开不了了。得,还得找代驾。我问张极怎么回啊,搭我车还是打出租?张极酒量烂得很,吹了几杯啤酒就脸颊通红迷迷糊糊,跟我说让我在你家借住一晚呗。

“我真服了,我家只有一张床啊!没客房。” 在北京租个一房一厅都贵得我心头滴血。
“那你就跟我睡一张床呗,又不是没睡过。”
……*********,张极。我以为他起码会说睡沙发,看来这人的脸皮厚度是随着年龄增长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好拒绝,代驾小哥把我俩一起拉回了我家。张极晕车,在车上迷迷瞪瞪地靠着我,“张泽禹你怎么二十六了还有股牛奶香啊!”
“有吗?” 我猛吸两下鼻子,只能闻到衣服上还没散去的烧烤味。
这家伙说我像狗,我看他的鼻子才更像狗。

张极回到家就像个橡皮糖一样趴到我床上,撵也撵不走,我洗完澡后威胁他不去洗澡就让他睡沙发,他只能黏黏糊糊地从床上起来然后拖着步子去卫生间,洗到一半朝我喊张泽禹借我件衣服穿啊!无语,我从衣柜里随便抽出一套睡衣丢进去。洗完出来张极的发尖还湿漉漉的,滴到灰色的睡衣上印出一深一浅的痕迹。我坏心眼,“哟,咱极哥挂空挡啊”,张极朝我背上狠狠一拍,“滚你丫的”。

我俩躺在床上的时候张极感慨,我们上次这样睡一起都是什么时候了。
十八到二十六,起码有八年了吧。八年是什么概念呢,盛得住两个人相知相爱再相离,也盛得住我和张极的不辞而别再久别重逢。
“上一次我俩睡一起的时候还叫合宿呢。”
“那现在叫啥?” 张极转过头来,靠近,对上我的目光。
我房间的遮光不算好,就算在夜晚月光也能透过窗帘缝打到我眼前人身上,镀上一层银白色的轮廓。我能清晰看到张极黑亮亮的眼睛,圆润的嘴唇以及凸出的喉结,也能感受到他呼出的鼻息。
太近了。已经超过了我的安全距离。

“张泽禹,你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

我没出声。
夜又静了。只留下窗外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车水马龙留下的、独属于北京夜晚的声音。

答案是当然想过。在刚离开公司的那些夜晚翻来覆去撕心裂肺地想。想张极,想那些日子。泪水打湿枕头后被蒸干,然后在阳光洒进房间的第二天再揉揉红肿的眼睛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还是那只坚强乐观的小狗。记忆会被尘土掩埋,于是我在张极渐渐淡出我梦里是一天一天慢慢痊愈,伤口结痂脱落直到我忘记它的存在。

可重新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有些伤口不是皮外伤,在触到某一个点时依旧会复发。

于是我分崩瓦解,他卷土重来。

“果然,你还是跟当年一样。”
“张泽禹,你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你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们,不在乎公司。你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你可以说走就走从此再也不联系任何人。”
“张泽禹,在你心里,到底有什么是重要的?”

 

过去十几年我似乎只有在面对他时不受控制,就像平静了那么多年的水面忽然被一颗石子砸起涟漪。张极就是我命里的那块石子,我无法预测他的方向或是他砸向我的位置,所以我面对他的时候永远不知到该往何处走。他能牵动我那些我以为已经在我身体的某一个角落死去的情绪,比如不知所措、别扭、占有欲。
但我庆幸自己会伪装,仿佛有一副与生俱来的铠甲。所以我在意识到我自己感情的那一刻,毅然决然地离开。有一些错不能犯,有一些路不能走。所以我退出,从此消失在幕后。

可没有人告诉过我散场的观众也会返场,我像一个从后台被忽然推到追光下的小丑一样不知所措。

酒精恰到好处地发挥作用,我确实在那一刻失控。

吻上去的那一刻我也一团乱。好像把那个冷静自恃的张泽禹弄丢了,剩下的只是一团情绪,愤怒、难过、愧疚、以及积攒了十年的欲望。没有人知道我当年离开的原因有多不堪,回想起来只有那个湿淋淋的梦和惊醒后身下某处的滚烫,以及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我从未闻到过的令人生厌的气味。对于一个青春期的男生来说这一切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对象是张极。
从此他经常闯入我梦。或是******或是纯情,我们压马路、看雪、睡觉、******,好像我与他在梦里草草过完一生。于是我越来越难在当他选择别人的时候强颜欢笑,在他对我与对别人一视同仁的时候若无其事。我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但确实是厌恶的。我厌恶张极有别人身上的味道。我厌恶明明我是陪伴他最久的人但他的第一顺位不是我。我厌恶他扰乱我情绪后我自恃冷静但他毫无察觉。我厌恶他在打碎我理智之后好像真的无所谓。

但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无法与他开口。我们早已不是那个脸颊圆圆穿着五十七中校服在楼梯口无忧无虑大笑的张极和张泽禹。

我蛮横地加重这个吻,比起亲吻好像用啃咬来描述更为准确,我疯狂地掠夺张极口腔里的空气,好像要把我那么多年用所有理智锁住的情绪用这个吻告诉他,让他如数奉还。喘息间我哑着声音问,“张极,你懂了吗。” 懂我用尽所有力气遮掩的,我的卑劣与不堪。
张极没有回答也反抗,承受着我发疯似的啃咬,吞噬着我罕见的破碎和失态。我下身早就起立,硬得发疼,抵到他的裤子上,和他被蹭得滚烫的某处贴在一起。事态从我褪去他裤子的那一刻开始完全失控,他含着我的喉结唤我张泽禹,手伸到我下面上下摩擦。我用最后一丝理智控制住自己没进去,只抵着他贴着墙壁在他双腿间来回到他腿根泛红。射到他身上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真疯了,但汹涌的******更可怖。张极红着眼说张泽禹你好歹帮帮我啊,我咬着他的舌头手上加速,触到他滚烫的粘液那一刻感觉他终于被我完整占有。

结束后他吻我眼角的潮湿,“没关系的,张泽禹,我们都一样。”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图谋不轨。
我们在滚烫的夜晚融化,从此再也无法凝固成自己原本的形状。

 

06.

那个荒唐的夜晚过去后我们的关系好像变得不言而喻。他不再自己开车,要我下班之后绕二十分钟的路接他一起回家,他坐在我的副驾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讲在办公室遇到的鸡毛蒜皮事,什么今天这个女同事又惹老板生气,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又把咖啡倒洒之类的。在遇到张极前我的上下班路总是冷清,除了录音机里随机播放的不知道是哪个语言的歌就是偶尔窗外雨击打玻璃窗的声音。但他好像有凭一己之力让我的世界变得热闹起来的能力,我不得不承认墨守成规的日子呆久了我确实贪恋这点温存,更何况给我带来温度的人是张极。

我们顺理成章地住在一起。白天上班傍晚回家,他做饭我洗碗,晚上就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看电视,为选择薯片的口味大打出手,偶尔我拖着他的脚踝做一两场温吞的爱。

 

那年的平安夜刚好是周六,张极提议我们去游乐场,并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花花绿绿的票,说偷偷用你的卡买的。我噗嗤笑了,说你这种在游乐园里只敢玩旋转木马的人花几百大洋买张票真不嫌亏啊。张极耸耸肩说无所谓啊,反正重要的是和你一起。他拉着我的手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宝哥,求你了,陪我去一次嘛”。我虽然被别人无数次说过对浪漫过敏,但既然票都买了不去真是血亏,而且还过节,点点头算是答应。

“好吧,我一定带你玩回本,你可别在跳楼机上吓尿裤子。”
张极嘻嘻哈哈说好的我一定不会。

 

北京真是个国际化都市。从距离节日的前一周各大商场都已经开始换上红绿相间的装饰物,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着Last Christmas。

圣诞不愧是最佳约会节日。天还没黑游乐场里已人满为患,都是一对对的小情侣来过节,我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去。一进去就看到张极,顶着个红色的圣诞帽在那傻乐,手上还拿着一顶。他一看到我就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笑,然后手忙脚乱地把手上那顶还留有他温度的圣诞帽套到我头上。

“张泽禹,圣诞快乐。”

我拉着他在游乐场里东窜西窜。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缠绕在游乐园的一根根栏杆上,广场中间有棵巨大无比的圣诞树,上面挂着彩色的金属球和金色的大字写着Merry Christmas,前面有一堆人排队拍照,pose都如出一辙,接吻或是相拥。树上没有南方圣诞树上面经常铺的白色假雪,北京不需要,天上下的雪就能把绿色的一根根塑料树叶给覆盖。

看到每个项目的队都排了好几百米的时候我意识到我的回本计划已泡汤,排一个项目起码要等一个小时。得,真是花钱买气氛了,我扶额。张极倒是不介意,看着周围的霓虹灯和路人拿的彩色气球搁这傻乐,也不知道这人长这么大了怎么一进游乐园就像个小孩一样东看西看,真傻。

“张泽禹,我们总得玩这个吧!” 逛到一个项目旁张极拉着我喊,我一看旁边的牌子,嚯,情侣飞车。那是我和张极还在十三岁的时候公司组织拍一个游乐园主题的mv。公司是真阔气,把游乐园包了一天让我们拍。我和张极就被安排去坐情侣飞车,那会我和他的牙还都没换完,我就记得在空中我们呲着牙乐的时候缺牙的的那个洞凉飕飕的。

于是张极给我俩一人买了一个比头还大的沾满色素的彩色棉花糖就拉着我去排队,吃到只剩一根棍子的时候恰好排到。我和他坐一起,那专门为了小孩子设计的座位对于我们两个一米八的男人来讲确实有点小了,但勉强还能坐下。安全带拉到尽头卡上,我们和十三岁那年一样再次起飞。

飞到半空的时候张极忽然拉住我的手说张泽禹啊我还是有点怕,我说当时拍的时候你咋不怕呢,他说在镜头面前装也要装得勇敢点吧。于是我们别扭地牵着手飞完了那三分钟,在零下的冬季我的手心却因为身边人热得冒汗。这种感觉很神奇,拍完那次mv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游乐场,但再次来的时候我身边的人居然还是一样的人。

快到零点的时候非常应景地下雪了。今年北京的初雪格外晚,这便是了。张极激动得要死,拉着我抬头看,“张泽禹!!下雪了诶!!”
我抬起头,眼睛弯成和他一样的弧度。
“嗯,下雪了。”

和张极重逢的第一个冬天,我和他在距离哈尔滨一千二百四十一公里的北京看雪。

 

“张泽禹,你有没有听说过,只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初雪,就能一起走到白头。”
我笑着敲了敲他的脑袋,“张极,你几岁啊,还信这些。”
他撅嘴:“我就是信,怎么嘛。”

快到零点的时候他把放在我口袋里捂暖的手抽出拥向我的背,我在他的嘴唇上轻轻覆上一吻。

零点钟声敲响,烟花升空炸开。
今年圣诞我不再自己买苹果,但我已尝过世间最甜。

初雪格外温柔,雪花飘飘洒洒一点一点把我们的红色圣诞帽染白。
世界上有千千万万对情侣在无数个城市怀着同样的憧憬一起看了初雪,但却从此不再相逢。
张极,和你接吻的六十秒里,我想,我们不会是其中之一。

文章来源:{laiy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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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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