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活室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木兔一贯都是要留下来加训的那个人,赤苇自然而然就变成了那个不得不陪同到最后才走的人。其他人早就收拾好走了,所以此时部活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罪魁祸首正一边跟他说着“晚饭是吃拉面还是吃猪排饭”一边脱掉汗津津的球衣,赤苇一边扣着衬衣纽扣一边暗自在心里叹气。
当然,并非他有什么不满,只是不论是谁,在陪木兔又多练了两个小时,托到双臂都酸涩无比之后,面对他兴致勃勃的讨论,想必都会忍不住叹一口气——太精神了,怎么会这么精神,难道他就不会累吗?
“但是果然还是拉面更好吧——啊啊、那家的叉烧真的很好吃……所以说啊,赤苇你想吃哪个?”
“都可以,木兔前辈你来决定吧。”
两人换上了制服,虽然身上还带着些汗味,但怎么说也干净舒适很多了。木兔胡乱地把换下来的衣服毛巾还有水壶一股脑地塞进包里,所以他很快地就收拾好了,赤苇正在将叠好的运动服往背包里放,听到背后一串脚步声轻快地跑向部活室的门口,然后便是“咔啦咔啦”扭动门把手的声音。
“……嗯??”
门把手又“咔啦咔啦”地响了好几下。
“怎么了?”
“为什么门打不开了???”
“……门把手是有点问题,木兔前辈。”赤苇想起这几天木叶前辈他们闲聊的时候提过这事,于是这么告诉木兔,“好像握着往上提一些就行。”
“哦?我试试!”
门把手“咔啦咔啦咔啦”地响了好一阵。
“不行啊——”
赤苇一边叹气一边拉上背包的拉链,他背上包往木兔那边走,“是有些麻烦,让我来试试吧,木兔前辈。我开过几次,应该没什么问题……”
赤苇的手拧了一下门把手。
门把手纹丝未动。
“……”
赤苇又试着拧了几下门把手。
门把手纹丝未动。
“……怎么样?”
“……木兔前辈再试试看,用力一些。”
“噢!没问题!”
木兔接过拧门把手的任务大力地“咔啦咔啦咔啦咔啦”起来。
门把手纹丝未动。
两人面面相觑。
“……先找找部活室里有没有备用钥匙吧。”
问题大条了。
木兔正在毫无章法地到处翻找部活室的备用钥匙。赤苇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正对着部活室的大门,脑子里奔腾过去了很多想法。
虽然他说着“先找找备用钥匙试试看”,但是等他坐下来冷静过后,他反应过来这根本就不是钥匙的事。
部活室的钥匙孔在外侧,要用钥匙开门也只有门外的人才能做到。部活室内部这一侧的门把手明明是旋转式的锁钮,他刚刚锁上又扭开很多次了,门依旧没有打开的意思。
更糟糕的事情是,这是枭谷排球部的人都很清楚的事实——部活室里的信号很差劲。
赤苇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果然信号栏空空荡荡。他把手机合上又揣回兜里。
难道要在部活室里过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木叶前辈或者白福前辈他们来开门才行吗?
不,比起那个,今晚如果没有通知到家里彻夜不归,父母会担心的吧……
身后传来了排球咕噜噜落在地上的声音和木兔扑上去抢救的惊呼。
……总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赤苇站了起来。
先试试能不能找到有用的工具一类的。
他走到部活室的窗户边,路过门口的时候不死心地又去拧了两下,还是没有成功。旁边的窗户因为最近气温骤降而早早地就被关起来了。他试着推了推,发现窗户也像是被焊死了似的一动不动,即便是他反复确认了窗户并没有被锁上,但依旧无法打开。
正当他准备去其他地方想想办法的时候,他瞥见窗框上好像夹着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捻住它往外抽,发现是一张纸条,上面的字很潦草,但是却很清晰。
“只有在有人得到满足之后,这个房间的大门才能被打开。”
在那个瞬间,赤苇的第一反应是“恶作剧”。
……当然会这么觉得了,毕竟这种话怎么说都太奇怪了。必须要做到什么才能够打开房间的大门,这样的门锁实在是有悖常识……何况还这么留下了字条,无论怎么看都只是想要整他们而已。
这样看来,大概率应该是木叶前辈他们的恶作剧吧。
“赤苇,根本就没有啊——备用钥匙什么的——”
“……嗯,那我再找找。”
明天一定要好好地跟前辈们讲清楚这件事非常不妥。
赤苇面无表情地把那张纸条揣进了口袋。
当然,前提也是出去再说。
但是令赤苇没想到的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还是没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木兔拉了另一把椅子过来,椅背朝前地在赤苇旁边坐下,大概是运动完之后饥饿感姗姗来迟,他趴伏在椅背上抱怨:“还说训练结束完之后和赤苇一起去吃拉面的,啊啊……”彻彻底底把部活室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备用钥匙和可以使用的************,赤苇此时心情也颇为不佳。他轻声安慰木兔:“……没事的,请让我再想想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呢?
钥匙没有,可以使用的************没有,手机没法联络,部活室里没有食物甚至没有饮用水,也没有厕所,只有置物架和乱七八糟的杂物书籍,还有他们两人换下来的衣服,书包,运动包。
只是这么想的话,或许就这样在部活室过夜是唯一的选择了。
……还是说按照那张纸条上所说的考虑考虑呢?
大概是因为万策尽矣,就算这个想法再怎么荒唐,赤苇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也有些动摇。
如果只是根据那张纸条上所说的去尝试一下,成功的话当然很好,问题解决,他们可以顺利吃饭回家;即便是不成功,好像他们也并不会因此损失什么……
“……呃啊……”
坐在身边趴着的木兔发出了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赤苇的手伸进兜里摸了摸那张纸条。
那就试试吧。
“木兔前辈。”
“嗯?”
“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赤苇的想法很简单:其他的不好说,但如果只是说“满足”的话,“满足”木兔的想法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他转过头去看着身旁已经有些萎靡不振的王牌,想想还是直接开口问了。
“想吃饭。”
这个做不到啊,现在。
“……除了这个呢?”
“想回家。”
“……就目前的情况看,我们暂时还回不去啊,木兔前辈。”
“我知道啊那种事——”
“那还有其他的吗?”
“想练扣球。”
“今天不是已经练了很多了吗?”
“因为太郁闷了所以想练。”
“……但是现在我们在部活室,木兔前辈好歹也说一个可以实现的事情吧。”
“啊啊——”趴在旁边的木兔狠狠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不知道了,现在我完全就是大脑空空啊——”
赤苇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去拍了拍木兔的后背,手掌在他的背上轻轻抚摸着。可能是因为赤苇的安抚,木兔的情绪稍微好了一些,他最后只是有些郁闷地搓了一把脸。
“赤苇呢?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当然是想出去了。”
“但是做不到啊现在——”
“是啊。”
“我们今晚难道真的要在这里过夜了吗?如果我用椅子把窗户砸了会怎么样?”
“……大概木兔前辈明天就得去校长办公室了吧。”
“啊,是吗?但是校长办公室的沙发真的很大啊!”
“我知道,但是就算是那样木兔前辈还是尽量不要被叫去校长办公室吧。”
两个人束手无策地看着部活室的门。
……难道要考虑可以让我自己“满足”的事情吗?
自然而然地,赤苇就想到了这一点。木兔目前所有说的东西都没有办法立刻满足,他本以为再轻松不过的路算是被彻底堵死,而他自己……
他自己……
他转过头去看着旁边撇着嘴抱怨的木兔。
除了最想要出去以外,或许最能够让现在的自己满足的事,就是向木兔坦白自己的心意吧。
这件事他压了很久,或者说从他见木兔的第一面一直到现在,这份感情的滋生一直像暗潮涌动的河流。他没有多加注意过,也没有推波助澜过,但它就那样流动着浸湿了心口,填满了他心里的所有沟壑。
他不是没考虑过是否要坦白自己的心意,但每当他望过去,望向正在笑着的,说着话的,或者是因为他的托球而高高跳起的木兔,那份感情便会像被惊动的山鸟,扑腾着翅膀躲回了阴暗的角落。
他从没想过得到回应,就像是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拥有星星的注目。或许能够把自己的这份感情告诉他,自己就能够得到满足了吧。
“木兔前辈。”
“嗯?”
那双眼睛看了过来。
赤苇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他的心跳开始在耳膜上跳舞。
“我……”
“怎么了赤苇?”
“我…………”
赤苇深吸了一口气。他意识到了什么,于是闭上了嘴。
怎么可能就这么满足了啊。
刚刚自己还信誓旦旦地想着,觉得只要自己“坦白了就满足了”,但当自己开口的那一瞬间,赤苇才突然明白过来——怎么可能就这么满足了啊。
他当然会希望木兔的回应,他甚至会期待木兔能够给到他回应,那是一种没由来的,掺杂在绝望里自以为是的希望,就算说着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的否定,只要木兔动了一下,心里的那句“是”也会一瞬间抬起头来望着他。
这样是不能满足的。
赤苇有些无奈地低下了头。
“……赤苇,”木兔像是看出了点什么,他往赤苇那边凑了一些,“你心情不好吗?”
“……啊,是,有一点。”
赤苇不想跟木兔撒谎,再加上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他点了点头。
“怎么了?刚才明明有话想说的。”
“……不,没什么事。”赤苇摇摇头,他往后靠了一些,不着痕迹地拉开了木兔刚刚填补过来的,两人才刚稍微拉近一些的距离。
谁料到木兔直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明明就是有事!”木兔这点上一直都是直来直去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问了,“跟我说啊赤苇,有什么问题的话我想和你一起解决!难道不可以跟我讲吗?”
“……”
就是这样才从来都对木兔没有办法的……
赤苇微微用力挣脱了木兔的手。他从兜里掏出那张纸条给木兔看。
“……是因为刚刚我无意间发现了这个。”他缓慢地解释着,“所以刚刚想试一试这样的方法有没有效果。”
“诶……”
木兔接过纸条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才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赤苇刚刚问我想做什么是这个意思啊?!”
“是的,木兔前辈。”
“什么啊,有这回事的话你早说啊——”木兔像是有点无奈,他把纸条还给赤苇,“但是你刚刚问过的那些确实现在也做不到吧?”
“是啊。”
“那赤苇有什么想做的吗?就是说你的‘满足’什么的?”木兔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啊,还是说你刚刚想对我说的话就是了?你想说什么?想说什么直接说不就好了!”
“……我刚刚想了想,那件事大概是没什么用的。”
“不说怎么知道嘛!”
“……真的应该没什么用。”
“所以说要先说啊!”
赤苇转过头去望着木兔,他的嘴唇张开又闭上,木兔也看着他。
最后那句话还是说出来了。
“……我想说的是,木兔前辈。”赤苇轻轻地说,“我喜欢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果然一点都不满足啊。
木兔瞪大了眼睛,仿佛凝固了似的看着赤苇。赤苇看到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这件事大概是没什么用……”
木兔一把抓住了赤苇的手。他二话不说把赤苇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然后拽着他径直奔到部活室门口。
他伸手去拧那个门把。
“咔啦。”
门开了。
“……好了。”木兔笑着回头看着愣住的赤苇,“现在应该还不算太晚吧?走吧,我们去吃拉面吧HEYHEYHEY!”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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