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花】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上

“某幻，咱俩合租吧，上海房价那么贵的。”

“好。”

故事就是从一个简单的问题，一个简单的回答开始的。至于花少北为什么要去问某幻，内里的涵义就不得而知了。

某幻答应得很爽快，他也刚好想找个室友，早就认识的总比那些网上随便找到的陌生人安全些。

之前也不是没见过面，但估计是马上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想法带来了些许莫名的紧张感，站在公寓楼下的某幻不断地划弄着自己的行李箱，轮子和柏油路摩擦，制造出来的噪音让他安心。

路上有点堵车，花少北有些不太好意思，下车后和某幻说：“兄弟，对不起哈，到的有点晚。”

“没事。”某幻大方地摆摆手，把青岛暖男的形象树立了起来，“你吃了吗？咱先上楼吧，我也不会做饭，点个外卖凑活凑活。”

电梯里两个人都显得很矜持，还是某幻憋不住了，撞了一下花少北的肩膀，问他：“朋友，平时玩游戏的时候嗓门儿不是可大了吗，今儿见了你马哥咋回事，害羞了？”

“去你的，妹有，”估计是花少北穿得有些多了，他的脸从一开始就红彤彤的，活像个烧开了的热水壶，声音也比平时小了不少，“爷才不害羞呢，爷就是想事情呢！”

同居生活开始得很顺利，他们俩都是有眼色的人，一般也就是在自己房间里待着，打打游戏，从不去打扰对方。

尤其是花少北，他好像很介意外人知道自己在和某幻同租的事儿。除了身边那几个至亲好友，其他人一律瞒着。这件事某幻是挺想不通的，但他也没多嘴去问，觉得人家肯定有人家的理由，自己配合着就行了。

以至于他们每次聚餐的时候，中国boy都会吐槽他俩，跟小情侣谈恋爱似的，还学人家中学生搞地下恋呢。某幻当时有女朋友，他总是不太在意地损几句回去，或者逗一逗身边的花少北。

“花绕北，你看看，他们都说咱俩谈恋爱呢不是。”

花少北却总是沉默地看着他，眼睛里包含着些说不出的苦衷。他应该怎么回答呢，就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又怎么可能用语言描绘得出来。

转折点要从某幻和他女友分手后说起。那段日子的某幻十分颓丧，整夜整夜地流连于各个酒吧，几乎要把上海逛了个遍。他去酒吧也不是为别的，就是和朋友一块儿喝喝酒，看看美女，借酒消愁一下子。

凌晨到家已经是常态了，但没几天他就发现，花少北总是会给他留一盏灯。

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才是最孤独的人，不过每次某幻抬头，看见家里明亮的客厅时，就有一种回到了避风港的错觉，好像推开门，饭香味就会扑鼻而来。

当然大多数时候是不存在的，毕竟花少北不会做饭，顶多看他可怜见的，发发善心给他点个外卖。

可能是因为情伤，也可能是日久生情，某幻对花少北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他忽然就意识到，花少北为什么要这么避嫌他俩的事儿了。

所以某晚他故意和中国boy出去喝酒，故意喝了很多，故意不带钥匙，又不告诉中国boy他家是几楼。

中国boy没法儿了，架着个醉鬼站在车外面，硬着头皮给花少北打去了电话：“喂？北子哥，你室友喝多了，我在你家楼下呢，他没带钥匙，能不能下来接一下？”

花少北急匆匆地就答应了。今天本来是他早睡早起计划的第一天，他十点半就换上睡衣躺床上了，但半梦半醒之间一直等不到客厅开门的声音，怎么睡也不安稳。

不出三分钟，就看见花少北连鞋都没来得及换，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钥匙，跑起来的时候身上有个铃铛似的，当啷当啷响个不停。

片刻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某幻立刻抬起了头，眼神朦胧地看向花少北，张开胳膊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麻烦了啊boy，我带他上去就行。”朋友们都知道花少北有洁癖，还挺严重的，中国boy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任凭一身酒气的某幻倒在他的睡衣上，嘴里还小声嘟囔了几句，“内女的是有什么好的啊，值得你喝成这个样！”

中国boy挠了挠稀疏的头发，百思不得其解地上车离开了。

“不是因为她，”电梯里那么大的地方，某幻偏要靠在花少北的肩头，对着他的耳朵一遍遍地重复，“不是因为前任，不是的。”

花少北的脸又红了，电梯门的反光让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现在这幅含苞待放的表情。他缓了缓，有些颤抖地问：“那是因为哪个崽种？”

叮，楼层到了，但两个人都站在里面没动。

某幻稍微站直了些，两片充斥着啤酒香气的唇逼向了花少北，将他推搡到了角落里。

分开时，他还故意舔了舔嘴唇，一双大眼睛笑起来是格外的温柔，“你说呢，花绕北。”

心跳得有些太快太快了，花少北知道是因为什么，他从始至终都知道。明明上海还有其他认识的朋友，为什么一定要找某幻。不搬家也无所谓，可为什么听到某幻肯定的回答时那么的开心激动。

“你喝多了，”他还是稍微退后了一点，重新摁开了电梯门，哄孩子一般地和某幻说，“到家了，走了。”

成年人的感情游戏，点到为止是最重要的。谁小时候不喜欢那些死缠烂打的，长大了才发现他们是最膈应人的那一类。

某幻乖巧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开门，帮自己换外套，扶着自己进洗手间，如同排练过很多次那般熟练。

简简单单地梳洗了一下，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到四点了。花少北是好人做到底，帮某幻盖好了被子，转身打算回去睡觉。

“晚安。”某幻清醒了很多，其实他没那么醉，只是借着醉意做了些放肆的事情。花少北没回答他，但是脚步明显地顿了一下。他也不难过，因为那个短暂的停顿而感到满足。

注定是一个不眠夜，花少北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几遍，等太阳都透过窗帘照到床上了，还是没能睡着。

花生米也睡醒了，喵喵喵地在他脸跟前叫唤，催着铲屎官赶紧去给自己弄饭吃。

所以昨晚的那个吻，又算什么呢。花少北爬起来给花生米倒了点猫粮，又重新钻回了被子里，脑子浑浑噩噩的，闭上眼就是喝多了的某幻和他那些不知算数不算数的醉话。

睡一觉吧，睡醒了也许就知道了。爷才不在乎那么多，爷怕过谁，爷谁也不怕！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底气，花少北好像梦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儿，嘴角向上扬了起来。

亲了同性室友一口怎么办？某幻这晚上睡得倒是很香，一觉到下午才醒来。饿得厉害，肚子咕咕咕叫个不停，但他不太敢出去。

他不知道花少北那是什么意思，所以赶紧打开知乎搜了下，看了一圈他觉得自己要裂开了。这是打开了什么魔幻小说神走向软件，亲一下就能发展出这么多后文的吗。

下

谁成想之后的几天里，花少北表现得异常的平静，像是什么事儿没发生过一样，从不提起那天晚上某幻喝醉的事儿。

某幻是真的很懵，兄弟，我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不给点表示啥的吗。

别人问起花少北什么时候公开他和某幻是室友的关系时，花少北给出的回答也都是模棱两可的，总是有意隐瞒着些什么，可也从来不愿意多解释一句。

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默认了，都觉得是花少北不想和某幻捆绑，背地里还要夸他几句，说他不跟随潮流。

真实的原因只有某幻和花少北两个人知道。

两人的关系每天都在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从某幻点外卖时开始专门点一些花少北喜欢的，到花少北会偷偷给某幻买些他喜欢的皮肤和装备，然后假装不经意地送给他。

他们太有默契了，而正是这份默契将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某幻，某幻！某幻好哥哥～”

“我透，兄弟你说啥？”

有次他们俩和蕾丝直播打游戏，花少北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说完后就迅速下线了，留下不知所措的某幻和吃瓜群众蕾丝面面相觑。

“朋友，你好好说，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情谊？”蕾丝尽量说得比较婉转，怕把某幻惹急了，彻底不告诉他了。

某幻心想我和你所知道的一样多，但想想花少北的性格，那人可不愿意把自己的私生活随随便便讲出来，就算是朋友估计也要不得的，只能顺着台阶往下走，语气略有些敷衍：“我也不知道啊，哎，这样吧，兄弟我去问问他，你自己打一会儿哈，我先下了。”

两间卧室相隔得并不算很远，某幻却在门口徘徊了很久，踏出去半步又缩回来一步，不明白在犹豫些什么。

“花生米！过来！让爷撸几下！”大喇叭似地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嗯，看情况花少北心情不算很差。

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花少北觉得一定是自己太敏感了，敲个门都能联想到小心翼翼。

他多此一举地问：“谁？”

“我。我可以进来吗？北子哥，有点事儿想和你聊聊。”

北子哥。丘比特又对着他的心脏射了一箭，不偏不倚地刺在心尖尖最柔软的那块儿肉上。

“进来吧，”花少北镇定了一下，把怀里的花生米放到了一边，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好。”

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儿，某幻先是探进了半个脑袋，一双大眼睛似笑非笑地弯着，看到花少北红着的耳朵后就明白了一切。

“花绕北，咱俩之间也不整那些虚的了。都这么大的人了，喜欢这件事不丢人，可以说出来的。”

花少北的手指无意识地抠弄着床单，他没想到这人一上来就是一记直球，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应，有气无力地反问：“可是你想过未来吗？”

“嗯？”轮到某幻不知如何回答了。

“你想过，如果咱俩在一起的话，咱俩的未来吗？”花少北的普通话不算标准，但此刻一字一句都是字正腔圆的，“先不说对咱俩的事业的影响，就是家里面，父母，亲戚，能接受吗？朋友们能接受吗？能长久吗？”

一连串的问题打得某幻抬不起头来，但这些小事还是难不倒他的，“花绕北，咱俩都才二十出头，何必要顾虑那么多呢？”

是啊，何必要顾虑那么多呢。花少北反复地咀嚼这句话，坚定的意念在某一刻竟然有些松动了。

你真的喜欢我吗？那天晚上，花少北还想再问最后一句，某幻可是个标准的直男，他真的喜欢自己吗？但气氛太美好了，美好到他不舍得破坏。

后面的事儿都是顺其自然的，他们做了。花少北全程都很痛，不过痛感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某幻以为按照花少北的套路，在一起要更小心才是。没想到花少北很快就把两人合租的事儿说了出去，甚至开始明目张胆地在一些场合秀恩爱。

好朋友们都看出了些异常，不过并没有说什么。虽然花少北清楚地看到了他们眼中没能表达出来的担忧和惆怅。好兄弟无论何时何事就是要站在一边的，这仿佛是天经地义。

“幻幻～”

“幻，来我这边！”

“跟我一起啊某幻！”

他不再避嫌，开放的态度让某幻意识到了什么。花少北在试探，在试探他的真心。

说白了，花少北还是不够信任他，不够信任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

某幻逼着自己去忽略这个事实，实际上他也做到了。绝大部分时间里，他是完全沉浸在爱的海洋中的，牵着花少北的手在里面畅游，无拘无束，和整个世界分离开。

他们心照不宣，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他俩在谈的事情。有些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只是要看有没有人愿意戳破事实罢了。

纸包不住火，日常生活中极小的暧昧，连短暂的分离都能上演一出藕断丝连，观众不是傻子，他们一清二楚。

第一个难关就是回家过年相亲的那一关。某幻每一场都去了，花少北则是全部拒绝了。倒不能说谁对谁错，只是某幻一向比较顺从母亲，花少北一向较为叛逆些。

所以这一关算是险险地过去了，家里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

躲着藏着的爱情并不是那么的好玩，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某幻忽然想通了，花少北最初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顾虑。

因为这段感情太难了，他爱他，他也爱他，但童话故事的美好结局都是魔改出来的，作者原本想要表达的那个黑暗面从没有人知道。

直到那次平台搞活动，舞台上另一位视频主在和他的女友求婚，观众席响起一片感动的呼声，也有不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高举起手机，记录下别人的求婚。

花少北在那一刻释怀了。他永远没法站在那里，对着某幻做出同样的事儿。同理，某幻也无法那么做。这段感情终究是无疾而终，开始的稀里糊涂荒唐万分，到结束时竟然也是如此。

他低头编辑了一条短信，手机黑屏时看到了自己的笑脸。很意外，花少北一滴眼泪没往下掉，甚至都没有要哭的感觉。可能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到悲剧时才不会太失望吧。

其他人还在欢呼流泪，只有花少北一个人摆弄了半天手机，转过头去，朝某幻的方向晃了晃亮着的屏幕。

某幻猜到了内容，他挺想当场大声喊出来，质问花少北为什么，将那些甜蜜辛酸的记忆一股脑儿地倒出来，一桩桩一条条摆在他眼前。

理智很快回笼，他点了点头，只打了简单的四个字。

“都是假的？”

坐在前排的人忽然起身，在这个场景下显得突兀又孤独。他步履匆忙地走向外面的洗手间，生怕慢一步就会憋不住波涛汹涌的情绪。

他们分手两年多了，但仍然是室友，偶尔一起打打游戏。频率虽然没有以前那么高，不过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没有人知道那段感情，也没有人他们之间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