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春树了了
- 正文开始
- 已经是傍晚,天边滚来一堆堆粉红色的云霞,医院这素白的建筑物群,被稠密的云层包围,整个黄昏热腾腾的从天尽头蒸起来,刘耀文把睡着的人背到背上,身后的电影正演到韩国女主的坦白,刘耀文听着叽里咕噜的韩语,宋亚轩呜呜啦啦的梦话,一边数着回住院部的地砖,一边轻声问,“宋亚轩,你是猪吗。”
“不是啦。”
“那你是什么。”
“是小鱼。”
“为什么。”
“笨笨的,把男朋友忘了。”
刘耀文步子一顿。
不是的,刘耀文无声回答,你是小鱼,是你唱歌好听,像童话里的小美人鱼拥有一把最好的歌喉,不是因为你笨,是因为你太好了,你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宋亚轩。
“那宋亚轩,知道我最想做什么吗。”
“不知道。”宋亚轩歪到另一头睡。
刘耀文踏上回病房的台阶,回头看到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如扇的睫毛和睡的软塌塌的脸颊肉,心也跟着变得软的一塌糊涂,刘耀文看着他,想了想自问自答开口,“我最想。”
“拜托拜托,谁都不要带走宋亚轩。”
刘耀文抬头,发现宋亚轩身后有好大一片夕阳掉下来,罩住了他们俩。
宋亚轩生日真的快到了,就差一个月,马嘉祺一早就给刘耀文打了电话,说已经腾出一个礼拜的假期,他同丁程鑫一起来。
丁程鑫凑到免提边问宋亚轩最近喜欢吃些什么玩些什么。刘耀文说,他什么都吃不了,连喝粥都吐给我看。
马嘉祺许久没说话,过了会儿试探着小心翼翼问,“他最近乖不乖啊。”
“我希望他发脾气给我看,”刘耀文拧了拧眉心,把一锅粥炖到最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说,“哥,好听话啊他,他怎么生病都那么乖。”
“这太不公平了。”
宋亚轩光着脚盘坐在地板上马嘉祺给他带来的书,读了两页又开始犯困,刘耀文把粥端上床上桌,宋亚轩突然听到窗外的电子爆竹声,“是不是要过年了。”他问。
“对。”
“那你要回家吗,”宋亚轩把书翻了两页,眨巴了一下眼,“你不能一直在这陪我吧。”
刘耀文俯身把床上的被子拉直,走到他身边揉了一把宋亚轩的头发,“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回家。”
宋亚轩却着急了,“你怎么这样…”
刘耀文愣了一下,“怎么样。”
宋亚轩的手冰凉凉,心急地扯着刘耀文的卫衣下摆,“你明明知道!”宋亚轩说,声音一阶一阶低下去,“我…我好不了了…”
宋亚轩觉得自己在衰老,他越来越笨,越来越嗜睡,从一个多月前的某一天醒来,除了身边这个人一遍遍告诉自己,我叫刘耀文,他什么都再也想不起来。他叫宋亚轩吗,曾经是谁,做什么职业,除去有一张憔悴仍美丽的皮相,他还拥有过什么。
他记得他有男友,男友在等他,一趟环城公交,他也许就能在某个礼拜六回到男朋友的身边,但他瑟瑟着不舍,那个人仍然会爱自己吗?
爱这个不漂亮不健康的宋亚轩。
宋亚轩低头时,背上的蝴蝶骨呼之欲出,瘦出了细长病态的沟,刘耀文把手按在那一条沟上,蹲下来拥抱住他,他一句话也没说,幸好拥抱不需要语言,他把下巴磕在宋亚轩肩膀上,宋亚轩整个人被圈进怀里,一人份的拥抱比粥还热,他听见刘耀文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你会好的。”
宋亚轩蠕动着嘴唇,没说出口的话被肩膀上一滴圆圆的湿热打断。
他忍住没回头看刘耀文。
他知道,刘耀文哭了。
宋亚轩也是在冬天查出来生病,他以为是和刘耀文吵架气出来的,十年了,他们赌气还是不肯低声下气,马嘉祺丁程鑫轮番上阵,劝到最后宋亚轩当着马嘉祺的面删了刘耀文的微信。
马嘉祺张口结舌,“亚轩。”
宋亚轩用鼻音答他,一张二十多岁仍显天真的面庞吹的热红,话说的很意气,“我不想和好。”
马嘉祺握着咖啡杯瞧着他失笑,“是在等他和你道歉。”
“没有!”
马嘉祺喝了一口咖啡,“那就没有吧,脸那么烫,是发烧了吗,我打电话叫耀文带你去医院看看。”
“才不要!”宋亚轩把自己缩进毛外套里,“我自己一会儿就好了。”
他很少一个人来医院,他和刘耀文几乎同步生病,你******衣服我也少穿一件,搭出情侣款刘耀文还要扬着下巴得意地和他炫耀,“我品味很好吧。”宋亚轩抱着一包薯片在床上晃荡着冷笑,“小心感冒。”
话音未落,两个人同时打了个喷嚏。
刘耀文,“……”
今天他独自带着医保卡去看病了,他不再对比刘耀文多穿一件少穿一件,薄卫衣外套了最厚的羽绒服,把自己穿成一只五彩的调色盘,急诊前台的护士不认识他这样的男偶像,奉行公事地在他耳里打温度枪。
“三十九度四,”护士惊讶地说,“今天温度最高的一个。”
宋亚轩怔了一下说是吗。
护士安慰他,“没事的,你年轻,烧一会儿就退下了。”
挂了内科,男医生又让他量体温,宋亚轩拉下口罩把酒精体温计含进嘴里,男医生笑着说,“很少见你这样的漂亮的男生。”体温还是没降,线高高悬在三十九与四十之间,他忧愁地看了宋亚轩一眼,“先做血常规吧。”
宋亚轩点头。
“心情不好?”他边开单边问,“和女朋友吵架了?”
诊室的灯刺的宋亚轩的眼睛一痛,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他回答,“没有,就头痛。”
男医生单开到一半,一顿,对着对面人苍白的脸左望右望,过了会儿慢慢开口,“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我建议你还是去做一下CT。”
宋亚轩拿到报告单后回想过那个瞬间,他躺上那台机器,好像被一大块黑色给吞下了,那时他忽然疼了,生理上的疼,还想起刘耀文,这是他这十年来第一次独自来医院,助理哥哥不知道,刘耀文与他吵架了,他拖着一个发烧的身体,被动地躺上这个或许决定他命运的机器。
宋亚轩怔怔地看着自己被吞进,一块黑色的穹顶,盯到流泪。
为什么要吵架,后悔了。
每个人也许都是这样,在厄运降临的时候,习惯性先睁大眼睛不愿意相信是自己,发现白细胞高的吓人的时候右眼皮不禁一跳,打开那张片子发现身体里真的长了坏东西的时候,彻底把双眼闭上了。
也许下一秒睁开眼,我没有生病,对吧。
宋亚轩拿到彻底的报告单时,转诊的新医生正捧着一抽纸巾坐在他对待,诊室安静地吓人,正在等待他说些什么,痛哭也好,崩溃也好,都比这样静静地坐着强,傍晚的诊室,医生盯着这个新病人藏在刘海下的面部表情,发现这个漂亮的人在夕阳下捧着报告单仔细阅读的样子呈现出一种静态的美感,是太难过了吗,医生想。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听见这个新病人开口。
这个漂亮男生很小声地哽咽了一下,“怎么办,早知道不吵架就好了。”
宋亚轩没打算向公司瞒下这件事,他想活命再也不可能高强度地练舞,至于唱歌,在哪不是唱,不一定要唱给观众听。
能活几天唱几天。
他刚出医院门就给马嘉祺打电话,马嘉祺开口就问他发烧的事,宋亚轩张开嘴正想回答,却找不到良好的措辞去告诉他,过了半晌,一阵晚风冽冽地劈在他脸上,眼眶被冻红地牵起一条很痛的泪沟,他站在这阵冬风里,忽然觉得色觉被剥夺了,全世界只剩下他这一只调色盘奄奄一息。
宋亚轩的声音很委屈。
“怎么办,哥。”
“我可能快要死了。”
宋亚轩用力地踢开一个红红的易拉罐。
唱歌怎么办,梦想怎么办,家人怎么办,刘耀文,刘耀文怎么办。
马嘉祺打回电话时,公司的车也到了,助理抱着一件一米八的厚羽绒服飞奔到他面前,正慌张地想往宋亚轩身上披,宋亚轩摊开手耸耸肩,向他展示一身臃肿的羽绒服,“我已经穿的很厚了啦。”
“亚轩……”
宋亚轩一把扯过助理的袖子,“走了啦,哥我跟你说我快饿死了。”
老板说要开会,马嘉祺和丁程鑫齐心协力地和他吵了一架,吵得这个中年男人一愣一愣,刚道上,“亚轩。”马嘉祺冷眼打出一个停止手势。
“他需要睡觉,”马嘉祺说,“不能开会。”
老板插着兜在走廊里转来转去,余光瞥到这三人一眼,宋亚轩从马嘉祺肩后疲惫地漏出一只半眯的眼睛,半张脸白到骇人的地步。老板望着他,从兜里伸出手搓了搓,回想起宋亚轩刚进公司的小人模样,叹了口气,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好说。”踩着鞋大步消失在回廊里。
宋亚轩的下巴抵在马嘉祺肩头,刻意地打了个哈欠,“小马哥,我好困喏。”
回宿舍丁程鑫替他掖好被子,宋亚轩拽着丁程鑫的手指不松开,丁程鑫眼眶红了,却又笑开来蹲在宋亚轩身边,“宋亚轩,你几岁,睡觉还要人陪。”
“不要哭,”他听见被窝里的小孩闷闷地说,“哥,你一哭我就睡不着了。”
宋亚轩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他梦回到了十二岁,他和刘耀文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休息,老板抠门,练习室一箱箱搬进的牛奶都是师兄的代言,刘耀文躺在苹果味牛奶箱摊开的纸盒上,把胳膊伸开抱住宋亚轩,宋亚轩吸完最后一口牛奶,发出吸溜的声音,“喝腻了。”
刘耀文侧头看了他一眼,坐起来盘着腿一个一个硬币往外拿零花钱,眼睛亮晶晶的,目光掉在宋亚轩身上,“请你喝牛奶。”
最后是一罐旺仔,宋亚轩吸了一口甜脂,刘耀文接着喝下一口,锡罐在你来我往间,交换相同的甜奶味,最后一口滑进刘耀文的舌尖的时候,宋亚轩笑眯眯地说,“好喝哦。”
刘耀文说,“对啊,等我们长大了,要买多少能买多少了。”
“买很多给你喝。”
这样一个很简单的梦,宋亚轩醒来时很高兴,醒来的时候,宿舍没有一个人,窗帘拉的太严实,房间黑洞洞,他不觉得那么累了,身体支起一半,绒被掉在地板上,被压的出了一头虚汗,丁程鑫离开前将空调开到二十八度,害怕他再烧起来。
宋亚轩恍惚地往自己身上套毛绒外套,跳下床踩在地板上,门缝里透出明黄色的暖光,手摸过去像被一缕光穿透了一样捉摸不住,他推开门,马嘉祺和丁程鑫坐在餐桌前等他,马嘉祺替他舀粥,宋亚轩垂着眼喝了两口,朝着马嘉祺努力笑了一下,“刘耀文呢。”
“不知道,”马嘉祺拍了拍他的肩,手指收拢又放开,“你来之前,老板在走廊上吼人,”顿了顿说,“他什么都听到了。”
宋亚轩放下汤勺,抠掉了指腹上的死皮,拉出好长一道血痕,痛地很粘腻。
他知道在哪找到刘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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