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春树了了
- 正文开始
- 十几岁的时候,除了丁程鑫偷摸喝可乐总被发现,他和刘耀文向来是快餐管饱,公司看到也装作没发现,那时他们逛街猜拳,吃披萨还是汉堡,每一套儿童玩具都要拿到手,什么都是你一半我一半,汉堡对半切开,流心蛋黄全归你。
宋亚轩搂紧身上空大的外套,拉开麦当劳的玻璃门。
怎样形容这样的场景,橙黄色的,穿插在他们童年和青春记忆的欢乐房间,他听到儿童的喧嚣,看到来来往往拎着快餐纸袋的白领,世界上只剩下冰激凌塔和不倦的面包香,他在这中央找到了刘耀文。
刘耀文也穿的很厚,也许这叫心有灵犀,一盘儿童套餐,赠送了一只深蓝色的人鱼玩具,宋亚轩在他们吵架前就念念不忘想要得到,刘耀文那时搂着他把人从橱窗前拉开,信誓旦旦,“等空下来,我一定带你来吃。”
后来儿童套餐没有这条深蓝色的鱼,宋亚轩只觉得遗憾,也没再说什么,没想到他还记得。
他与刘耀文此刻只隔着一面玻璃。
刘耀文坐在那,撕开汉堡的包装纸,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吃的噎着了,呛了两声咽下去,盯着那剩下半个面包,一直愣神发呆。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只手把他手里的纸袋拿开,然后那个人坐到他对面,一张消瘦憔悴的脸正面对着他,宋亚轩向他努努嘴,笑着问,“好吃吗。”
刘耀文不看他,从餐盘里拿回汉堡继续咬,咬下一大口时,宋亚轩轻声说,“不要和我吵架了,好不好。”
“我,”宋亚轩小声说,“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好多久了。”
刘耀文迟愣了地咬下了一口面包,整个人后知后觉开始发抖,喉咙里发出一声很轻的哽咽,眼眶受不住的开始掉眼泪,一滴落地比一滴急,他急急切切地想抬起袖子抹掉,却发现嘴巴也挤不出一个正常的笑容,半口面包还含在嘴里就压低声音开始呜咽,哭地像他重回到十岁那年第一次压腿,那种人被劈成两半的难受,从没人告诉他会这么痛。
完了,什么都完了。
过了元宵节,宋亚轩越来越爱睡觉,那天晚上刘耀文煮了汤圆给他吃,宋亚轩没熬到八点就睡着了,刘耀文打开手机撕日历,离宋亚轩生日没剩多少时间了。
来医院时,宋亚轩的身体已经撑不住化疗,那天看完医生他们俩走回家,两个人都没戴口罩,大咧咧地走在大路上啃快餐,这遥远的车水马龙,通天的金色车流,他们缩成两个最渺茫的圆点在夜晚里移动,刘耀文牵着宋亚轩的手坐在人行道边的栏杆上,看车来车往。
宋亚轩很平静地看着瞬息明灭的车流,“我不想治了。”
刘耀文低头给宋亚轩打开一杯热牛奶,“好。”
“我们去个安静的地方吧。”
“好。”
“最好没什么人认识我们。”
“好。”
“如果,”宋亚轩望向他,“如果我以后忘了你。”
“不要和我生气。”
“刘耀文,”宋亚轩用脚尖踢开一颗石子,眼角撑出两个圆圆的括弧,朝着他笑,“就算我以后忘了,你也要记住,我很爱你的。”
“最最爱你。”
宋亚轩掉进了一个很用力的拥抱,刘耀文在他说完那个爱你的一瞬间抬手搂住了他,这么些年,他熬瘦了太多,再亲密的拥抱都空空落着风,宋亚轩把脸贴在刘耀文肩头,用开玩笑的语气讲,“怎么办,医生说我会忘了所有人,好怕我把你忘了。”
“到时候我以为谁都不要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
“说的好可怜哦,不想你可怜我,”宋亚轩说,“我小时候看电影,被遗弃的小孩就是这样,眼巴巴地等着爸爸妈妈周六接他回家。”
刘耀文摸索着把宋亚轩的手捂在手心,贴着他的耳垂一下一下地吻他,“不会的。”他这么说,怀里的人震颤了一下,却被刘耀文贴着背的手给顺从地安抚下来,刘耀文抱着他,一阵晚风吹过,略起浅黄色灯影和宋亚轩的刘海。
手掌心留存着宋亚轩的体温,刘耀文慢慢垂下头,俯身把整个人贴在生病的男朋友身上,如此毫无保留地用全部全部去拥抱他,拥抱这个不再漂亮的宋亚轩。
“我每周六都会接宋亚轩回家。”
他们去了南方的小城市,宋亚轩挑的地方,说是环城公交车三十分钟一班,够他看很久。他们开始过稳定的生日,刘耀文从没生活在沿海城市,吃过那么多酸甜口的食物,入院前一天,他和宋亚轩坐环城公交,过江的时候宋亚轩突然喊了停车,刘耀文跟着他走进江风里,然后宋亚轩趴在栏杆上问他要硬币,刘耀文说迷信哦,这又不是罗马的许愿池。
宋亚轩不说话,往刘耀文口袋里摸,拿出一个硬币合在掌心,闭上眼睛小声地呼吸了一下,用力把硬币啪地掷进滚滚的江流里,回头摊开手掌,“我刚刚许了一个愿望。”
“我每天醒过来,头都好痛,昨天我忘了我的出道曲怎么唱,前天忘了我的电话号码是什么,大前天马哥打电话来我问你是谁,我从前抱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医生也许说的是假的,他们要夺走我的生命,现在连记忆都没掉了,那也太残忍了,但事实就是这样,没办法改了。”
“明天我会忘掉什么呢,刘耀文。”
宋亚轩的声音顺着江风一点点下沉。
“我不想忘了你。”
“如果不得不忘掉,晚一点好不好。”
宋亚轩在半个月后彻底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神有没有听到他的愿望,看到诚心诚意扔进江里的硬币,但那个愿望至始至终都没有实现,灾难如期发生。
刘耀文从男朋友变成了男朋友请来的人,马嘉祺丁程鑫变成了从来没有认识的人,刘耀文想,如果奇迹能发生,宋亚轩突然想起他们所有人,会不会为不愿意读马嘉祺寄来的那本绿*********而难过,他毕竟是听马嘉祺的童话长大的。
所有事都在一点点变坏,只有在这个小城市里,没有人再认识他和宋亚轩,也是,宋亚轩瘦到不足百斤,他的灵魂在这些年已足足三十岁了,谁都不会记得这样的两个人。
如果宋亚轩不再唱歌,刘耀文不再跳舞,这生命除去皮囊,才是真正的相爱。
年后的某天,马嘉祺和丁程鑫抵达了小城,马嘉祺出现在病房前时,宋亚轩和刘耀文正在走飞行棋,宋亚轩差一步就赢了。门被吱吖推开,宋亚轩抬起眼,那里站着被他遗忘的岁月。
礼拜六是宋亚轩的生日,宋亚轩疲懒到不愿意下床,医生趁着宋亚轩睡着后来过一趟,病情讲到一半,丁程鑫手里的苹果皮断了。
“这几年,都这样吗。”马嘉祺问。
刘耀文像在回忆些什么,宋亚轩生病后他话越来越少,他们在全国的医院走走停停,宋亚轩删除了所有人的电话,拔掉了电话卡,在解约的前一夜被刘耀文带上了飞机。刘耀文问他准备好了吗,宋亚轩愣了一会儿笑着说,“爸爸很好,妈妈很好,弟弟念初中,成绩也很好。”
一具不健康的身体能毁灭很多东西,包括爸爸很好妈妈很好的生活,唱歌跳舞,他一百岁那么长久的梦想。
刘耀文沉默了一会儿握住他的手,握到了冷汗也不动声色,“好啊,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他们。”
他带宋亚轩走,也许是十几岁的执念,他不再是一个青春期的年轻人,却想让所有人恍然大悟,刘耀文爱宋亚轩,潸潸吻一张不漂亮的脸庞,占据一具不再健康的身体,听过一把不再美丽的嗓子,这么多年,他仍为宋亚轩是宋亚轩而心动而活。
他没有回答,接过丁程鑫手中苹果,继续削下去。
马嘉祺定的蛋糕,奶油上立着一个小小的麦克风,宋亚轩趴在桌子上用手去推那个麦克风,“为什么是麦克风。”
“你从前唱歌很好听,”马嘉祺想了想说,“会很多乐器,跟你在一起做音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之一。”
丁程鑫揉了一把宋亚轩的头发,“跳舞也好看。”
“我不记得了,”宋亚轩歪头说,“不过你们认识我男朋友对吗,今天是礼拜六,他会来接我回家吗?”
马嘉祺让他给蛋糕点上了蜡烛,轻轻地把第一个2放在宋亚轩的手心,“小朋友,他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刘耀文听见了雨声,他坐着环城公交去商场给宋亚轩挑礼物,三十分钟一班,他坐了二十八分钟,雨点啪嗒啪嗒掉落在玻璃窗上,城市倒印成霓虹,不息地流淌出五色的洪水,淅淅沥沥地让建筑溺水。这是第一个下雨的礼拜六。
他去给宋亚轩挑了一把吉他。
回病房的时候,那里面的三个人正在走飞行棋,宋亚轩觉得自己手气好,早上赢了刘耀文一把,下午追着马嘉祺跳到了家。
刘耀文脱下大衣坐到他身边,宋亚轩拍着手说就差你了。丁程鑫收拾了飞行棋,马嘉祺打开蛋糕盒子,刘耀文环顾四周,每个人都疲惫却笑盈盈。他在这一瞬间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他的十三岁,那时候好像也是这样,身边是这三个人唱生日歌。
没有无休无止的通告,宋亚轩健康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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