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旻】当午后的光落下

图书馆逃离考试月后就变得清静，书架和书架安静地站立在老旧的木质地板上，灰尘在空气中扯着裙摆舞蹈。

朴智旻在门口出示了借书证后伸出手臂，手腕在空气中静静等待着红外线测量。交叠着的一大串手链被他捋上去，却在等待的过程中依次滑下，遮住手腕上黑色的数字。

管理员不耐烦地催促他：“把手链弄上去。”旁边的手机屏幕在这句话的功夫里飞过一挂对话框。

朴智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后脑勺不安分的两簇头发随着动作在空中翘了翘，就像两条小尾巴。

在阅读区，有几个人被他们的动静吸引，纷纷投以目光。

朴智旻感到自己在口罩下的脸微微发热。呼出的气在室内寒冷的空气夹击下，在眼睛上飘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管理员在本子上随便写了个数字，终于放过他。

卡罗娜肆虐，大部分人对学校毫无留恋，考完最后一门科目就拎着早早收拾好的行李离开。少数几个留在学校的，也没受到热情欢迎，还要签保证书和申请。

再过几天，连图书馆也要关门，选择留校的学生彻底被学校流放。

于是大多数留校学生都趁这几天来图书馆，好学者借书解决学习问题，不好学者也要搬着电脑来蹭网下好假期的精神支柱。

田柾国从笔记本电脑后探出半个头，兔子眼装进朴智旻的身影。

夏季的阳光总是这样，热烈奔放地迎向地面，让书架都同一个明丽的方格依偎，而空调则在他们身边窃窃私语。

朴智旻的脸拥有了一小片光的眷顾，挂着口罩的耳朵因这眷顾而透出粉色，连带着女性化的耳环也摇曳不已。

或许他更适合花朵形状的耳环。

不，月亮或者太阳。复古……洛可可风格。对，这种华丽的饰品应该也很适合。

朴智旻走向书籍之间，因一直在光中而忽视了阴影里的注视。

他认真地看着指示牌，斜挎着的皮质背包显示他有备而来。田柾国合上电脑屏幕，脑子里的念头拍击着心灵的海岸。

田柾国认为自己或许需要一个模特。假期作业需要他寻找一个模特。这是一个绝妙的借口和解释。

“Every time you lie in my place,I do wanna say it to you my babe,I won’t be too late.”*音乐在不恰当的时间响起，手机主人连忙接起，用目光向四周道歉。

在田柾国的注意力被吸引的这瞬间，朴智旻的身影转入书架后，t恤上嚣张的猫彻底在田柾国的视野中失踪。

他站在原地，位置正对着空调，成功被冷风吹得皮肤发凉。

也许是站在那里太久，好奇的视线渐渐投向他，田柾国嗅到尴尬的气息，赶忙转入书籍之中。

这些书或许于上个世纪采购而来，书脊上还残留着人工登记的痕迹。高低错落的标签和褪色的装帧，使其看上去像一行经过艺术处理的琴键。

田柾国的手指缓缓抚上这些书，拂过过去的痕迹，停留在最后一本旧书上。它的厚度像字典，田柾国缓缓将它抽下来。

过去借阅的人偶尔会在书籍上留言，听说有些人寻找这些留言如寻宝。他不如也尝试获得寻宝的快乐。

灰尘随着书籍的离开，由架子上坠落，在空中留下残影。

朴智旻皱着眉头从书上挪开目光。

午后的阳光炽烈起来，聒噪的蝉声挤过玻璃和不锈钢的缝隙加入拥挤的房间。一束光斜斜透过书架，从朴智旻身后落到田柾国面前。

他们在缝隙中隔着书架对视。

朴智旻的口罩一边挂在耳朵上，一边落在半空，露出因太细嫩而被阳光弄得发红的脸颊，他眨了眨眼。

田柾国眨了眨眼。

光线使眼眶发热，他又眨了眨眼，瞳孔像一块琥珀。

朴智旻的嘴角缓缓上扬，田柾国挥了挥手中的字典。

朴智旻侧过头笑，发尾拂过银质耳环，从耳后落到鬓边。

“同学，你也留校吗？”田柾国说，“需不需要锅？”

他抿了抿嘴唇，等了一会，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又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宿舍有锅，大家留校互相照应，大家可以一起吃饭。”

朴智旻看着他，睫毛在眨眼时才能看出异样的长，“好啊。”光从后而来，将脖颈上白皙的皮肤照得几乎透明，红色的毛细血管在边角犹抱琵琶，模糊的身影让人想起玫瑰星云。

“那……”田柾国改为双手握住字典，像是在通过这本字典获得什么力量，“我还可以邀请你做我的模特吗？”

朴智旻侧了侧头，模样让人想起重瓣的白色花朵花苞才绽放了一半的模样。蝉声、空调噪音、凳子移动的声音，都在迅速离去，田柾国执拗、期待地看着他，样子十分稚气和天真。

他轻轻说：“好啊。”

耳朵上挂着的银色******正对着田柾国，枪口发亮，仿佛即将发射一颗子弹。

砰——

穿过心脏。

*出自落日飞车-《my jin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