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深空｜夏以昼】朝思暮想

临空大学门口，天马座A7无声停稳，李彦边开车门边对驾驶座上的人道谢：“谢谢你啊以昼，下次请你吃饭！”

 

夏以昼笑笑，说道：“快去吧，不是你宝贝女朋友的毕业典礼么。”

 

李彦一看时间大惊失色，跳下车就匆匆往校门跑，夏以昼则靠在车座上，手指敲着方向盘。

 

二十分钟前，他在半路碰到同事李彦，他的车半路抛锚，偏偏和女朋友约好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赶不上可能会被骂。夏以昼问过李彦的目的地，发现顺路，便干脆捎他一程。

 

路上李彦问他也要去临空大学接人吗，夏以昼说：“接我妹回家，她平时不在主校区这边。”

 

“哦？那难道是机甲学院的？挺厉害啊，临空大学的机甲学院分数线挺高的。”

 

“是，当时知道考上了可把她厉害坏了。”

 

哔的一声，夏以昼的个人终端上弹出消息，是回复他几分钟前的询问——

 

小萱：在校门右手边的咖啡厅。

 

夏以昼下车步行过去，心想他没来晚吧，怎么还喝上咖啡了？来到咖啡厅的玻璃窗前他就知道了，此时坐在自家妹妹对面的，没记错是她两个月前交的男朋友？吵架了？

 

看起来只是一场单方面的情绪发泄，那个男生神色间压抑着怒意，嘴里不住说着什么，夏月萱只是垂眸搅着咖啡，并不搭腔。

 

夏以昼走进去，门口的叮******惊动了夏月萱，她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进门的人。

 

“就到这吧，多说无益。”

 

男生着急想去拦住起身要走的夏月萱，不料被夏月萱扣住手腕反手将还温热的咖啡泼在他脸上。褐色的咖啡液滴落在银灰色制服上，洇出狼狈痕迹。夏月萱冷声道：“到底是谁的问题？你自己不清楚吗？”

 

男生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此时淅沥淌水，被当众下面子的羞耻顿时转化成愤恨：“夏月萱你不要以为……”

 

“以为什么？”男生肩上一沉，回首看去是个高大男性。夏以昼嘴角噙着微笑，眼中却冷漠极了，他和善问道：“我的妹妹怎么你了？”

 

男生表情扭曲，挥开夏以昼的手，不敢再找麻烦。夏月萱多余一眼都不看他，挽起夏以昼的手臂：“哥，走吧。”

 

坐上车，夏以昼问道：“这个不是才谈两个月？又分了？”

 

夏月萱扣好安全带，颇为嫌弃地说道：“受不了这男的。之前感觉他蛮有趣的，谁知道只是想白嫖我的设计图。甚至这边哄我给他做免费设计，那边哄着别的小美女和他翻云覆雨。”

 

“你看男人的眼光真糟。”

 

“夏以昼！”要不是坐在车上夏月萱这脚就要踹出去了，“还不是你说让我大学谈谈恋爱的！”

 

“让你遇到喜欢的别犹豫没让你荤素不忌啊，这个长得还不如上一个呢。”

 

“上一个你还说长得不如你呢。”

 

“所以啊，说你眼光越来越差，什么时候能找到个让哥哥认可的男朋友？”

 

夏月萱恼怒道：“我看你最认可你自己，要不我和你谈恋爱好了！”

 

夏月萱本以为夏以昼会继续和她呛声，谁知夏以昼竟然不说话了，可疑的沉默填满车厢，夏以昼目不斜视行过一个路口才说：“想和哥哥谈恋爱，你想得挺美。”

 

“夏以昼！你晚上睡觉最好睁一只眼！”

 

夏月萱愤怒将座椅靠背放低，闭眼不理他了。她刚赶完一个设计大赛的图纸，想着今天要回家看奶奶，可以在夏以昼车上补眠，于是放心熬了个通宵。谁知道她熬了大夜后大清早收到辣眼床照，没睡觉也生了起床气，当即一个通讯打过去，对那边正准备炫耀逼宫的小美女说道：“你让那个男的十点前到临空大学附近的咖啡馆来，迟到后果自负。”半点给人耀武扬威的机会都没给，后来又听了一出令人作呕的海王深情戏码，本来就心情很差，夏以昼还故意招惹她，要不是看他得开车，好歹得过两招的。

 

听着身边的呼吸从气恼的急促很快进入了平缓，夏以昼终于在等信号灯变换时回头看她。女孩子的生长好像与男生不同，夏以昼自认没有错过她的大半成长阶段，却也时常会为眼前女孩的变化感到惊讶。

 

当年连他出门上学都要眼巴巴跟出巷子口的小妹妹现在也是临空大学机甲设计系的高材生了。夏以昼有同学在临空大学的机甲学院当助教，知道夏月萱是他妹妹，便也不时会给他发些消息。比如成绩，比如八卦，拜他所赐，夏月萱的那些或长或短的感情史，他一段不差全都清楚。

 

说是感情可能有些太抬举那些情史中的男主角，夏以昼最清楚，这个妹妹但凡能把在机甲设计方面的敏锐分个两成到感情上，也不至于被某一任男朋友说成是：和她谈还不如和AI谈，AI至少不会三天都不回一条消息。

 

夏月萱对此很是无辜：“可我那几天有个很重要的设计项目啊，你发个消息问我要不要吃晚饭，可我看到时候已经该吃早饭了，所以就没回啊。”

 

好好一根木头，怎么长了张这么漂亮的脸——这是机甲设计系助教私下里向夏以昼的吐槽，被夏以昼回以爆锤。只有他知道，他对夏月萱的迟钝甚至是庆幸的，否则他不敢这样靠近夏月萱。

 

将车辆调成自动驾驶，夏以昼脱下外套给夏月萱盖上。手臂越过夏月萱的身体，距离不可避免地拉近，夏以昼放任自己越过安全距离，目光寸寸描摹夏月萱的五官。

 

一个月不见而已，她能有什么变化？再怎么盯着看，你也不敢在她醒时这么看她。

 

夏以昼叩问自己的内心，手掌撑着车门，无限靠近夏月萱的脸庞，直到与她鼻息相融。

 

车辆在奶奶家院门前停稳时，夏月萱恰好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轻车熟路从夏以昼车上翻出劲爽薄荷糖，含进嘴里顿时清醒。

 

“睡得都流口水了。”夏以昼伸手拨了两下她额前刘海，夏月萱把糖咬在齿间，含糊不清地说：“多少年的老把戏了，你当我还会上当？”

 

兄妹俩下了车还是互相拌嘴，进门时却不忘同时唤道：“奶奶，我们回来了。”

 

奶奶早就做好兄妹俩喜欢吃的菜，一看又是奶奶亲手做的，夏以昼说道：“奶奶又劳累了，明明可以让家政机器人来做。”

 

“机器人做的哪有我做的合你们口味？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那种合成营养食物，小萱都抱怨过了。来小萱，尝尝今天刚炖的牛肉。”

 

面对夏以昼“你怎么这点小事都麻烦奶奶”的谴责目光，夏月萱吐了吐舌，没好意思说是和奶奶通讯时候说漏嘴了。

 

两兄妹长大以后在家里住的时间就少了，尽管两人在报考大学时都选择了临空市本地，说是临空大学的机甲学院就很不错，但奶奶也知道，他们是不想离自己太远。如今至少夏月萱每个月还能回几次家，夏以昼工作以后则经常几个月抽不出空，偶尔有时间，也和夏月萱对不上，今天这样两人一起回来，确实是不容易。

 

吃过饭两人把奶奶拦在厨房外，洗碗擦桌子这种事情当然是没做饭的人来干——虽然有洗碗机和家政机器人，他俩除了发出指令外什么也不需要做，但是家里的洗碗机型号太老了，有时候会报错，而最新型的家政机器人所具备的解决方式并不适用于老古董，于是只能和洗碗机一起报错。这个时候就需要他们这些人类来解救，具体方式是踹一下洗碗机并关掉家政机器人的安全警告。

 

“你上次不是说要给奶奶换个新的洗碗机？”夏月萱边玩终端上的填数小游戏边问。

 

“是啊，奶奶说这个还能用，等彻底动不了了再换。”夏以昼浏览着终端上的工作文件。

 

“等真用不了那天，奶奶也会说修一修还能用……我上次就不该把它修好。”

 

“谁让你一钻研机械问题就上头，我看要不是最后着急用，你能把洗碗机都改出炒菜功能。”

 

“呃虽然你这个建议很有诱惑力，但是上次小当家已经制止过我了。”小当家就是他们的家政机器人，名字来源于一本古早的料理漫画。

 

他们小时候在旧书店淘到的纸质书，对于当时没钱置办个人终端的两兄妹可是太有趣了，经常跑去书店里看，可惜最终那家旧书店关门了。老板搬走前送了他们许多旧书，至今还在奶奶家阁楼上放着，夏月萱有时还会爬上阁楼去看。

 

夏月萱玩着玩着游戏卡关了，索性关掉，又拖出自己熬夜赶的设计稿，在桌上又修改起来。夏以昼当时修的是机甲作战系，设计系的课听过几节选修，所以能看懂部分夏月萱的设计稿，他旁观片刻，便说：“这是机甲的推进器？”

 

“嗯哼。”夏月萱手指虚空一抓，平面的设计稿便拔地而起成了立体模型，“这次比赛的题目是对GP-631型机甲提出优化意见，这是七年前投入使用的型号，现在你们部队里应该用的大多是同系列的647型，不过631还远不到淘汰的时候，所以我想这次比赛应该是想收集一些来自年轻学生的奇思妙想。”

 

她说起自己专业的时候眼神炯炯，旋转着3D模型给夏以昼看，指着上面的标注给他解说：“我查过学院里的资料，631问世时可以说是集各方所长的巅峰之作，测试结果也很优秀，但是在投入使用三年后开始出现功耗问题。大量投入使用的631机甲都出现了异常功耗，致使零件超负荷运转，寿命缩短，维护成本大大超出预计，这也成为631最致命的问题。”

 

夏以昼点点头，并未打断她。

 

“在那之后，为了平衡功耗，在许多配件方面做了取舍，其中就包含推进器。”夏月萱双击模型，展示了局部的横截面，“你看这里的转轴和轴承，631使用的是万向工业的α轴承组合，切割精细，转向顺滑，理论上只要动力足够，机甲完成180°的转向只需要0.39秒。从使用反馈上来说许多驾驶员都表示灵活度大大提高，但与之相对是功耗的提高。在起初轴承崭新时这点功耗并不突出，随着使用年限上去，零件磨损，咬合方面就出了小问题，转向和回转时需要的能耗就开始增多了，加上α轴承组的维护又麻烦又费钱，于是之后推出的64X型号，放弃了α轴承组，选用了更加物美价廉的β轴承组，虽然说转向上是没那么丝滑，不过应对大部分作战是足够的。”

 

“我看你这上面的，也是α？”

 

“是，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降低α轴承组的损耗，但是还没试验过，现在还是设计阶段，不过已经可以提交初稿了。”

 

“α轴承组不便宜，你钱够？”

 

夏月萱对理想的滔滔不绝立刻遭遇现实重创，她一把将模型按回2D，趴在桌上：“呃……如果试验结果理想，应该还是……够吧。”

 

夏以昼哪能不知道机甲是个烧钱玩意儿，伸手越过桌面拍了拍夏月萱的脑袋，说道：“放心去做，不够找哥哥要。”

 

“嘿嘿，那我就朝着把哥哥变成穷光蛋的方向去试了。”

 

“成，到时候夏大小姐养我就行。”

 

夏月萱故作苦恼思忖片刻，说道：“那你不能吃太多哦。”

 

“你还真考虑上了。”夏以昼屈指敲她脑袋，“放心，还不到需要你考虑赚钱养家的时候，要是愧疚，拿别的东西来还。”

 

“我给你设计新的机甲！”

 

“这已经是你要给我设计的第十套机甲了。”

 

空头支票不管用，夏月萱纠结起来，思来想去还是虚心求教：“那你想要什么呢？只要我有，都可以给你。”

 

夏以昼并未立刻接话，他想要的，夏月萱有，但他不敢要。

 

“说笑呢，哪能真要妹妹还？小当家是不是提示浴室空出来了？你去洗澡吧。”夏以昼率先起身往楼上走去，还不忘回头提醒：“你要是磨磨蹭蹭，我可就先去了。”

 

夏以昼和夏月萱每次回家只能呆一两天，这次也不例外。夏以昼将夏月萱送回机甲学院所在的郊外校区，毫不意外听见了学校里传来的爆鸣和警报声，简直是机甲学院的特产。道别之后两人分道扬镳，谁也说不准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夏以昼回到基地就接到新的巡航任务，稍作准备后直接出发。在星系航行期间地球只会传来重要消息，以至于夏以昼三个月后返回就立刻听说机甲学院的设计大赛爆了冷门。

 

原本的种子选手夏月萱，从初稿审核到试做模型都在参赛者中高分胜出，但在最后一个实战模拟环节竟然出现了零件解体事故，险些导致试驾员坠落受伤，直接零分出局。她在赛后提起了申诉，但结果已经无法改变。

 

夏以昼翻看了通讯终端，三个月来夏月萱每次取得突破都会给他发消息，还会把从他卡上消费的明细定期报给他，决赛之前还特意说等着妹妹给你拿个大奖回来，之后五六天一条消息都没有发来。这个比赛占据了夏月萱整个暑假的时间，耗费的心血精力难以估量，这样的结果她怎么能接受？

 

夏以昼立刻给夏月萱发了消息，刚发出去又立刻拨了通讯，响到断开也没接通，夏以昼便干脆驱车去了机甲学院，从助教同学那里了解到夏月萱请了长假，最近都没去学校，又赶忙回奶奶家。但夏月萱也不在这里，奶奶还很奇怪夏以昼怎么毫无联络就回来了，甚至还问他怎么没去接小萱。夏以昼只好扯了个谎，再度出门，却不知该去哪里找夏月萱。

 

突然他的终端上弹出一条收费消息，是他在外租的一间工作间过往三个月的水电收费明细，他突然想起来，刚刚租下那间屋子时，有给过夏月萱通行认证，只是夏月萱一直在学校宿舍和试验场，很少过去。

 

他立刻驱车前往，在推开工作室门的时候焦急达到了巅峰——他怕里面没有人，又怕里面的人出了什么事。

 

门扉打开后扑面而来是数张图纸，在这个无纸化的时代，需要大量用纸的场合少之又少，但夏以昼知道，在他们没能拥有个人终端的时期，夏月萱就是这么一张张在奶奶家的旧稿纸上画出自己天马行空的设想。后来他们能够通过个人终端连接各类操作系统后几乎舍弃了纸张，只有一种情况，夏月萱因设计而焦虑时，会更加依赖这种原始的测算和描绘形式。

 

夏以昼一张张捡起散落的图纸，来到最里面的房间，轻轻推开门，只见夏月萱拉着窗帘，双腿缩在椅子上，两只手飞快在键盘上键入字符，旁边摆着一对机甲助推器模型。垃圾桶里堆积着一些速食营养块和能量补剂的包装。

 

无名火烧上心头，夏以昼大步走进，一把拉开窗帘，阳光令紧盯屏幕的夏月萱不得不闭上眼，以此中断了不知持续了多久的工作。

 

抬手挡住阳光，夏月萱眯着眼看向站在窗前的身影，沙哑出声：“哥……你回来了。”

 

“我两个小时前给你发了消息。”

 

“是吗？”夏月萱望向手上终端，漆黑的屏幕显然是早已没电，方才接触到阳光，才自动开启了太阳能充电，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这黑暗房间里呆了多久。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和我说。”夏以昼压着火气，看见她这么不修边幅显然全靠营养剂维持生命体征的样子，他真是想骂又舍不得。

 

他不问还好，一问夏月萱猛地抬起头，眼里烧着炽烈的火，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模型，拆开外壳指着里面的部件说道：“我用了十二种方式对它进行了测试，包括数据模拟、碰撞、过载等等，没有一种能导致解体。”

 

她把模型往夏以昼怀里一塞，扑到桌前哗啦啦地从稿纸堆里翻出一叠来递到夏以昼面前，上面是大量运算数据，正逆验算，旁边还有几个改进方案，或否决，或保留。夏以昼站在铺天盖地的稿纸间，意识到这是她这几天来一直在做的事，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穷尽一切可能性去求证。

 

“但是当我把当日在试验场记录的数据导入时，依然发生了解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提交的模型数据不会出错，实验结果也有保证，我现在没法完全还原试飞情况，试驾员也拒绝与我沟通……我向学校提起了申诉，但是……”她匆匆看了一眼终端，“还没有回复，为什么还没有回复？”

 

“夏月萱，冷静一点，这只是个比赛。”夏以昼不明白一个比赛怎么值得夏月萱这么在意，哪怕获胜，也不过是在简历的荣誉上增添一行好看的叙述，而且夏月萱从不在乎荣誉。

 

夏月萱被他抓着肩膀，抬头看向他，眼神空茫而无助，干涩的唇间轻飘飘吐出：“比赛冠军，可以提前到临空市任一基地实习，并且有机会将自己的作品，在军用机甲上实装。”

 

“我想去哥哥那里。”

 

夏以昼仿佛听见了行星碰撞的声音，地表崩解，大气膨胀，两个星球互相倾轧，直至露出炽热的核心，以残余的热量来吞噬对方，直至共同化成一团浩渺星云。

 

“就……为了这个？光靠你的成绩明明已经足够……”

 

“这很重要。”夏月萱的目光聚焦在夏以昼脸上，“如果从明年开始实习，到我毕业时，我的工作经验就足够申请做哥哥的随行机师。”

 

星云坍缩成黑洞，引力捆缚住夏以昼的手脚，要将他往最深的黑暗中拖去。

 

“为什么……”夏以昼听见自己问道，他还没问出下半句，夏月萱却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还能为什么？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啊。”

 

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本该如此。夏以昼知道自己应该说些别的，比如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或者是告诉她人生总有别离。但那一瞬间有一种可怕的自私欲望占据了理智的上峰，黑洞化为有形之物，冠上了眼前女孩的名字。

 

唇齿相接的瞬间，夏以昼放弃抵抗黑洞引力，将她深深拥进怀中。她口中残余着果味能量补剂的香气，嘴唇干涸起皮，夏以昼一遍遍将其润湿，呼吸与心跳同频，隐秘的念想如河流一般流向夏月萱。

 

舌尖分离，夏以昼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探入夏月萱的T恤下摆，她里面什么都没有，长时间伏案工作更需要舒适。

 

夏月萱微眯着眼，扶着夏以昼的手臂，依然保持着接吻时仰头的姿势。

 

“小萱……拒绝我。”夏以昼的手掌贴着夏月萱的腰肢，贪恋最后一分温暖。他过界了，或许小萱只是想和家人在一起，而非他这样卑劣的心思。

 

夏月萱塞满运算式的大脑被强硬塞进了新的进程，她竟然没有感到排斥，心跳加快，比和任何一任男朋友在一起时都要剧烈。她甚至无法去弄清当下的情况，便干脆随心所欲，遵循内心的渴望，抬臂抱住了夏以昼。

 

“就这样吧，哥哥……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她埋脸在他肩窝，轻声耳语：“你能让我忘掉一切吗？”

 

散落在地的稿纸被倒下的动静掀起，夏以昼掀起夏月萱宽大的T恤，手掌真正握住柔软时才分外真切地意识到，当初那个他背着都没多少重量的小女孩，如今已经是个美丽的成年女性了。他迷恋亲吻夏月萱，像是要补回那些暗自渴求的时光。同时他又心生嫉妒，忍不住去想夏月萱交过的那些男朋友，到底已经和她亲近到哪一步？

 

恶念一起便无法消弭，他的吻带上凶狠，透出粗暴，顿时让夏月萱应接不暇起来。她丝毫不肯退缩，聪明好学同样体现在此处，舌尖的试探和交缠令两人的下颌狼狈不堪，直至榨干胸腔最后一丝空气才暂时作罢。

 

然而******难熄，夏以昼的嘴唇转移到夏月萱的锁骨和胸口，轻巧含住了雪峰之上唯一的艳色，舌尖故意戳弄顶端，吮吸时终于令夏月萱发出一声呜咽。

 

“呜……好奇怪……”夏月萱挡着半张脸，显然非常惊奇，连带夏以昼也惊讶起来，片刻后又变成了酥麻的喜悦。

 

“男朋友，没这么做过吗？”夏以昼拇指在她胸口绕着圈按压，故意去拨弄变硬的乳粒，得到夏月萱战栗的反馈。

 

“没有，没有到……这一步……”

 

“那么到哪一步了呢？拥抱？亲吻？还是……”夏以昼的手指伸进了她的裤腰，隔着******在紧闭的缝隙处滑动，在问到最后时向内按去。

 

夏月萱腰弹了一下，老实答道：“……亲吻……”

 

紧接着她的唇舌再度被掠夺过去，像是要抹除那些记忆，夏以昼吮得她嘴唇发麻。好不容易被放开来，夏以昼搂着她的腰把她的长裤脱下，直接拨开******，亲吻了另一个令夏月萱忍不住惊叫的地方。

 

“不行！哥哥……夏以昼！！！”夏月萱想要推开他，可是湿软的舌尖已经与肉瓣相触，交感神经反馈******，直接将夏月萱的动作强行暂停。并腿和分开都令人羞臊不堪，更加令她难堪的是下身在逐渐潮湿，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体液，而那过分的舌尖已经擅自闯进窄小的入口。

 

夏月萱再怎么迟钝也接受过完整的性教育，可是体验和理论不一样，这不是代入公式就能得出答案的必然结果，她的心跳、情绪、声音和生理反应全都在此刻脱离她的掌控。

 

快点结束，不想结束，还可以更多……矛盾的思绪彻底挤开了她脑中的算式，她抓住了夏以昼的头发，好像这样就能让她感到稳定。下腹被连续的************得发热酥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潮水淋漓。夏以昼有意触碰着藏在中间的小核，那里比任何地方都要敏感，只是碰了几下，就能感到夏月萱大腿紧绷，******泌出一股股清液，打湿他的下颌。

 

他再也忍耐不了，解开皮带的动作分外着急。

 

“不……”夏月萱捂住脸，小声说道：“不要在这里……会弄脏图纸……”

 

她可真是！夏以昼情绪化地低骂，将夏月萱从地上抱起，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卧室，将她压在床上：“这里可以了吧？”

 

得到应允后，******迫不及待地挤进了窄道，夏月萱呜咽出声，紧接着被牢牢搂进怀抱，夏以昼紧拥着她，向她说对不起。至此他们再做不成普通兄妹，但他们仍然是家人，也会是恋人，他们已经相伴近二十年，未来也会一直在一起。

 

哪怕有体液的润滑，初次交合还是显得生涩，夏以昼不得不强忍冲动，一点点推进来帮夏月萱适应。这对他仿佛是另一种折磨，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必须克制品尝******的欲望。他摆腰摩擦着内壁，拉下夏月萱挡住脸的手，不放过她表情的任何一丝变化。

 

什么木头，明明软得像棉花一样。夏以昼层层推进，碾开闭合的褶皱，怜惜舔去夏月萱眼角泌出的泪水，告诉她：“已经完全进去了。”

 

不用他说夏月萱也能体会到撑满了她整个甬道的热硬物体，存在感强烈到只是稍微动一下都会令她战栗不止。据说疼痛和******在某些时刻会混淆起来，当夏以昼真正开始动作时，夏月萱才切身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身体被不断侵占，碾碎理智，填入******。感官集体失控，不管不顾地把感受塞进大脑，潮湿的，黏糊的，痛的，酸软的，乱糟糟地搅和在一起，最终混成了纯粹的爽快。人类进化千万年，原始的媾合却依然保留下来，这是人类离野兽最近的时刻，理性被本能撕扯，在濒死的危机感中，衍生出******来麻痹自身。

 

夏月萱在晃动间望向夏以昼，他英朗的眉宇紧蹙着，忍耐着******的侵袭。汗珠从他的脖颈向下滚落，胸腹结实的肌肉覆上薄薄水光，再往下就是那酥麻不断的部位了。夏月萱后知后觉，她从未想过会和某一任男友亲近至此，总想顺其自然，之后便会因为各种不和而分开。可是她难道想过和哥哥做这样的事吗？还是说，因为是哥哥，所以可以？

 

夏以昼的怀抱令她感到安心和放松，盘桓在脑中的郁结都被他驱散。她讨厌失控和无序，但是在夏以昼身边，她好像什么都可以抛却。被弄得乱七八糟也好，放声哭泣也罢，有哥哥在，什么问题也没有。

 

她向夏以昼伸出手臂，鼻音导致她声音变得柔软许多：“哥哥，抱。”

 

夏以昼咬紧牙根也无济于事，话音像是羽毛，从耳朵搔弄到下腹，令他瞬间失了控。来不及撤出，温热液体喷涌，夏以昼狠狠将夏月萱搂紧，牢牢按着她后腰，将她和自己贴得更紧。

 

这下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喂？奶奶，小萱没事，她在我这……她熬夜做作业，累着了，现在睡着呢……嗯我知道，好，好，这周我们回去。”夏以昼挂断通讯，瞥向对话中提到的女主角，此时正紧贴着他沉睡。刚才清洗时候没忍住又做了一次，彻底把她体力耗尽了，不过她本来也熬到极限，趁此机会好好休息，才能让她的脑子从纷乱思绪里抽离出来。

 

他轻轻拍着夏月萱的后背，一旦情欲消退，理智就会带着世俗伦理之类的东西回来声讨。趁虚而入，心怀不轨，见不得光之类的，老生常谈，无聊至极，他现在只在乎夏月萱的想法。将身体滑回被中，夏以昼触碰她的侧脸，感受到了轻微的回蹭。

 

“吵醒你了？”

 

夏月萱睁开眼，摇了摇头，她睡眠向来高效，这么一两个小时已经缓解了大半的疲惫，至少脑子能够正常运转了。夏以昼等着她先对刚才的事情发言，谁知夏月萱开口第一句话竟是：

 

“我可以肯定我的设计没有错。”

 

夏以昼表情空白：“啊？”

 

夏月萱直接爬起身来说道：“从成稿到试验我检验过了各个方面，也经由不参与比赛的同学验算过，没道理一上试验场就完蛋。”

 

夏以昼彻底没脾气了，机甲设计系知名nerd木头美人，他那同学说的真有几分道理。他一把将人按下来，说道：“我相信你的设计肯定没问题，可以说点别的吗？”

 

“说什么啊？”夏月萱趴在他胸口，仿佛根本不觉得他们这个状态需要一些定义。

 

“说说……你怎么看哥哥的？”夏以昼觉得这时候紧张未免有些太迟，但他真的很需要一个答案。

 

夏月萱莫名其妙，说道：“哥哥，就是哥哥啊。”顿了片刻，她缺乏恋爱神经的大脑突然超常发挥了一下：“啊，你想当我男朋友。”

 

夏以昼顺手就去捏她脸，是真的有点气又有点好笑，觉得自己想这么多，她脑袋里根本没那么多弯弯绕的，让她考虑男女关系还不如让她去拼机甲来得有意思。夏月萱被捏疼了张嘴就要咬人，被夏以昼预判到及时掐住了两侧脸蛋。夏以昼彻底放弃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想听的，干脆打趣道：“那你横向对比之前的男朋友，锐评一下这个新男友呢？”

 

夏月萱掰掉他掐脸的手，扳着他的手指说道：“之前都是些没夏以昼高的，比夏以昼笨的，长得没夏以昼帅的……哦还有哪都不如夏以昼但是自以为海王当得很潇洒的。”

 

夏以昼别过头不让她看到上扬的嘴角，说道：“都跟哥哥比，你也太抬举他们了。”

 

“所以我觉得既然都要跟夏以昼做比较，不如直接和夏以昼在一起，省时又省力。”夏月萱对此有自己的独到看法，“而且我们已经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呆了快二十年，连迁户口的程序都省了诶。”

 

夏以昼不得不假装咳嗽来掩饰自己的表情，抬手就把夏月萱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心想他竟然能被这种话哄开心了，也太不值钱了点。

 

为了避免她再说出些什么令他得意忘形的话，他一翻身压住夏月萱，问道：“你假请了多久？还有时间吗？”

 

次日夏月萱的申诉终于收到回执，夏以昼送夏月萱回到学校，赛事主办方亲自过来了，说是收到了夏月萱提交的申诉材料，在军方那边重新构建模型进行了试飞，结果是完全可行。经过对其他参赛选手的资料复核，发现本次赛事的冠军得主，在核心模块的构建上与夏月萱高度相似，于是这次是来学校询问情况。

 

冠军被叫到校长室，夏月萱眯眼看着那个女生，感觉有点眼熟，直到看见她左手拇指上的一颗小痣，突然就想起了一些辣眼照片。

 

“认识？”夏以昼低声问脸色看起来像在饭菜里吃到半条虫的夏月萱。

 

“小美女。”夏月萱一下子就想清楚了，前男友好像有一次拿了个蛮有技术含量的问题来问她，她还以为终于遇到个不嫌枯燥的好学男友，兴致勃勃给他上了一堂学霸辅导课，好像就是关于机甲核心模块构建的。一时说不好前男友和小美女到底是狼狈为奸还是相互利用，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圣母心肠，当场给小美女列了一串构建程式，问得小美女张口结舌。

 

眼下还有什么不清楚？主办方当场取消了小美女的冠军资格。小美女垂死挣扎，直说难道要把冠军给夏月萱这个作品都当场解体了的零分选手？对此夏月萱看向主办方，主办方拿出了申诉调查结果，原来是有工作人员收受贿赂，未按要求完成模块校准，导致输出的数据全出了微小但致命的差池，要不是夏月萱连发了七八封申诉邮件，可能就给混过去了。至于行贿方，还有待调查。只不过赛场上夏月萱的模块确实众目睽睽之下出了问题，即便现在澄清，主办方也不可能直接给她冠军，而是将冠军待遇顺延给亚军，同时增加实习名额来补偿夏月萱。

 

离开校长室，趁着夏以昼去开车，夏月萱冷不丁站在小美女后面，说道：“该不会是你垃圾桶里捡的那个男的干的吧？”

 

小美女直接应激：“我不是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夏月萱心想：大难临头各自飞说的是不是就是你们这样的？

 

她没打算问出个所以然来，清正不正之风应该是主办方的事，她想要的也不过是那个实习名额，如今虽然是以这种方式到手倒也算是达成目的，冠不冠军的并不重要。等她坐上车和夏以昼一提，夏以昼果不其然露出无语的表情，说道：“要不说你眼光烂呢，还是别在垃圾桶里捡男友了。”

 

夏月萱瞪回去，回击道：“那得看某人会不会被扔垃圾桶了。”

 

“喂，你想不负责任？”夏以昼欺身过来，“你就算泼我咖啡和我分手，周末还是得和我一起回家见奶奶，现在有没有点后悔了？”

 

夏月萱一把推开他的脸，说道：“你再胡思乱想我真反悔了。”

 

“行行行，不开玩笑了。诶，要不要从宿舍搬出来和我一起住？”

 

“……你好像在图谋不轨。”

 

“想什么呢，只是既然你未来要去基地实习，和我离得近些不好吗？”

 

“……”

 

“给个答复啊，你在干嘛？”

 

“写外宿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