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深空／你x黎深GB向】雪停

你与黎深在山间漫步，碰上了飘至此地的雨云。天光遮蔽，你抬眼望去，山顶的全貌掩在升腾的白色雨雾中愈发看不清了。起初是淅沥的小雨，你往竹林外走了几步，雨势陡然增大，砸在身上带来连绵的凉意。

拉着黎深的手，你果断运起灵力，半炷香脚程的地点一眨眼就到了。你们刚一前一后地走进黎深的居所——如今你已经熟悉的、对于一位天神来说过分简陋的竹屋，温和的灵力便从你发顶落下，你湿透的衣衫和头发瞬间恢复了干爽。

你看着黎深。

他整了整衣袖，慢条斯理地说：“你先违约的，我以为这是约定不作数的意思。”

对，约定，你和神明约定今天他要与你一同体验作为凡人的生活，他也依着你。相遇以来，黎深似乎就学不会拒绝你。这位执掌生死之神与你闯入神山前所想象的完全不同——你以为要花费大代价才可求得的信任和亲近，他轻飘飘地就给了你。

巫的唱辞里说大司命生而知之、与天同寿，还说他掌管万物寿夭、无悲无喜。前者你尚不清楚，最后这点想来却是人间对他的杜撰——黎深他虽然不是凡人，却是你见过的感情最赤诚的人。

你对他好一分，他便要回给你十分。但也许，也只有远离俗世、独自守着这方神山度过漫长岁月的天神，才能如此纯稚吧。这番感慨没妨碍你步步紧逼，将你和黎深的距离拉近到再无可寸进。如今你放肆地拽倒他，要恪守礼仪又作息严格的大司命陪你赖床，黎深也只极力撑住自己不压到你，再面色通红地偏过头，轻声说一句胡闹。

在山间与他相处了数月，你也并非……不曾动容。黎深爱听你讲你的游历故事；他主动提出教习你法术，毫不保留；你半开玩笑说要赠他吉兆，用灵力凝出一朵茉莉。黎深注视着在他掌心盛放的花，嗓音含笑，说……花开莫离，确为吉兆。

你的心脏猛地一痛。

发丝被法术烘干了，因雨水纠结在一起的部分还保持原样，落在你肩头。沉默了几息，你仰起脸朝他微笑：“黎深，帮我梳头发吧。”

见黎深迟疑，你补充道：“待会儿，我也会帮你的。”

果然，他同意了。不通世务的神明啊，直觉两人之间过于亲昵的行为变成了“无害”的互相帮助，就被他允许。

你坐在镜台前，没看镜子，反而专注地看着他。

黎深捧着你的长发，动作轻柔，没让你感觉到任何不适。打结的发丝被黎深细致地以指梳开，过程中他的唇角放松地弯着，是面对你时常有的微笑：“连发丝也跟主人一个性子，看着柔软……”

说着黎深抬起眼帘，正撞入你直白的视线，血色红晕登时浮上了他的面颊和耳朵。慌乱地垂眸，黎深声音越放越低，最后成了几不可闻的低喃：“…较起劲来就难解开。”

往日你定会促狭两句，直教大司命漂亮的眼睛都羞得泛起湿润的水光，才罢休。今天却出乎黎深预料，你简单地放过了他，站起来按着他的肩让他坐到方凳上。“好啦，换我了。”

站在黎深身后，你小心地解下他束发用的银饰和发带——青丝如瀑，流淌在你指间。黎深散发的模样，你还是第一次见到。

拿起梳子，你从他耳后慢慢梳至发尾。你通常是你们二人之间挑起话头的那个，你不说话，屋内便格外的安静，雨滴打在房檐的两三声脆响，在沙沙的雨声中也能听得分明。

你低着头为他梳发，黎深从镜中倒影看到你认真的神情。不经意间，你的指尖反复触到他耳后的皮肤，那本来降了温的地方又悄悄变红了。

你轻蹙着眉，心绪难平。神不知道你的坏主意，不懂你们正做着最亲密的家人间才能做的事，但你清楚。再者，你们生活的土地有礼仪之大、服章之美，共同凝聚起了华夏子民的风骨，你们信奉的正神，自然该是这风骨的具现化。而此刻，黎深的衣冠不复端正，他身上的一部分秩序和规则仿佛也随之消失了。

长发垂至腰际，通红的耳垂若隐若现，黎深发间淡淡的草木香包裹着你。你忘记了呼吸，风雨声也传不进你耳中，鼓噪的心跳里你只觉得有什么柔软、暧昧的东西在向你敞开……神真要这样交付信任于你吗？他无言地在说你还能更靠近他。你还想更靠近他。

扔开梳子，你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黎深。他颤了一下，果真没推开你。

你枕着他的发，把脸埋进他肩窝。半晌，黎深犹豫着抬起手，隔着袖口轻轻握住你的手腕。你没感受到体温，因为黎深从未摘下他的手套。但你想，他的掌心肯定很温暖吧，那是双温柔地托起过风中的花枝、能创造生命的手。当然…这双手也会带来死亡。黎深并不回避他的职责，生与逝在大司命看来是世间最正常不过的循环，你偏偏妄图裹挟他做个逆命之人。

“黎深……”你喊他的名字。

“嗯。”

“黎深…”

“我在。”

你站在原地，心好似被雷霆劈成了两块。一半的你想扯开黎深的衣领将他推倒在地上，告诉这位天神到底什么才称得上“胡闹”，令他以后绝不可能忘记你；另一半的你想扑进他怀里，像迷失已久终于找到了家、伏在母亲胸口的稚童那样放声大哭。

无论你怎么选，你笃定黎深都会纵容你的。他可以做你的情人，嘴唇、长发和呼吸都和你的纠缠在一起，你急切地抚摸他的内里，动作过分了，他就克制不住那些带着鼻音的短促******；他也可以当你的母亲，用怀抱为你隔开外界的烦忧，他会不掺私欲地吻你的额头，接纳你的一切，让你把过往所有委屈都说与他听。

哪个你都没选。你凑到黎深耳边，原本清亮的嗓音被翻腾的情绪拉扯到沙哑：“黎深，我走了以后，你会记得我吗？”

“…我会记得，而且我会去找你的，”黎深握着你的手收紧了一些，“无论多久。”

久？大司命尤善卜算，若要确定你的位置还不是弹指……啊，你明白了，黎深说的是你死后。原来神确实与天地同寿、永远不会真正消逝，你短暂的生命与他相比，不过沧海一粟。这也许是件好事。

你放开黎深，望入他的眼睛，对他用上了连你自己也没发觉的劝慰口吻：“说不定我会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变得不值得你来找，又或者…有一天，你会像上古的神明们那样陷入沉寂，因为人们不再需要大司命来替他们决定死生。还可能出现万中无一的意外，你失去神力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陷入轮回，于是你不再记得我，也不会记得要找我。”那个意外就是你，你离开，神山之巅的大司命将世世代代受人们的敬畏和祭祀，一如往日。

黎深还抓着你的手，难得地执拗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忘记。”

“好。”你笑笑，在心里做了决定。

………………

2048年，临空市。

你偶然刷到一篇公众号推文，立刻兴致勃勃地编辑信息找黎深讨论：“如果灵魂的确存在，或许很多事就有更多种解释思路了。”

黎深回复得很快，看来下午他没排手术：“比如？”

“比如很多人明明第一次见面，却对彼此有种近似直觉的亲近感。说不定就是彼此的灵魂先于记忆相认了呢？”

你捧着手机等待。这次，“正在输入……”的标识反复出现又消失，屏幕上才弹出新的气泡消息：“我第一次见有些人时，是有过类似的体验。”

“作为医生，我并不相信人的肉体死亡后，灵魂能够独立存在。要将人的意识能量与灵魂等同，也需要更多证据。”

“不过如果有天，科学的确能证明灵魂的存在，我也愿意相信初次见面时”

又一次短暂的停顿后，简洁的文字映入你眼中：

“灵魂先于我的记忆，认出了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