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 | 吃醋许可证

我取下耳机,虽然刚刚睡了一路,但是想到马上可以吃到新口味的饭团,我已经完全打败了困意!
饭团、饭团……我和翔阳哼起了小调,被侑侑瞪了一眼,真是不懂欣赏。说起来,刚刚他俩好像兴高采烈地讨论了一路,不过耳机隔音效果太好了,我都没听见,等会吃饭时要问问他们在说什么。
车上暖气开的太足,我跟着翔阳站起来,只想快点下车感受冬天的温度。
但是,我的目光仿佛被什么吸引,不受控地偏转。透过窗户,我在饭团宫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什么情况?是我还在做梦吗?我揉了揉眼睛。
这个人穿着深驼色大衣,奶油色的围巾掖在大衣下面,黑色的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头上,即使隔着眼镜、距离和玻璃,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总觉得,他好像我的一个后辈。准确地说,是我关系最好的、高中时期的后辈。
他对着我们这边笑了笑。糟糕!感觉更像了!
但我确信这不会是他。因为今天不是他定期来大阪找我的日子,如果他会来大阪,也一定会跟我说。
虽然看起来和我的后辈相似度高达99.99%,但我觉得,可能是有某个外星人伪装成了他,来地球完成秘密任务。或者这是他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长得很像的那种,像侑和治那样。
总之,这个人绝——不——会——是赤苇京治!

我看到其他人都在朝他挥手。看来他们还没有识破这个骗局,唯一清楚真相的我,必须承担起责任!我挤开队友们,飞速冲下车,准备质问这个伪装成赤苇的人有什么企图。
可是刚跑到他面前,就听到他开口叫我:“木兔前辈,你……”
语气和声音如假包换。对我用敬称的人还蛮多的,但是赤苇是最独一无二的那一个,所以他一开口我就能确认,这绝对是赤苇没错。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赤苇会在这里?!”
我太震惊了,匆匆打断了赤苇的话,没有控制音量。赤苇抬了抬视线,我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因为我也默契地注意到了,刚刚我一嗓子吓跑了树上正挤在一起取暖的两只小鸟。对不起了小鸟,我在心中朝他们道歉,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天气有那么冷吗?赤苇把下巴埋进他戴着的围巾里,将嘴巴藏起来。他的声音通过围巾传出了,有些含糊不清,“前辈怎么******外套?这样会着凉的,请您务必要注意健康管理。”
说这些,我当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刚刚太过震惊所以没能来得及顾上外套的事。我想问为什么赤苇不回答我的问题,但还没开口,被我甩在身后的侑侑跟了过来,先我一步走到了赤苇身边,抬手搭住了赤苇的肩膀,把他转了一圈,就这样搂着他走向饭团宫。
宫侑转过头,看着我说,“赤苇忘记告诉你了吗?他今天来大阪出差。”
什么叫忘记告诉我?向我分享这件事还有记住和忘记的选项吗?
翔阳也冲了过来,对着——我这时候才发现,赤苇旁边还有一个人——大叫了一声“宇内前辈!”
我好混乱。

我好像听见了其他人和赤苇打招呼,怎么大家看起来都不意外?难道只有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吗?我并非没有经历过这样被排除在外的情况,节奏不一致是常有的事情,没什么好多想的,不过对象是赤苇时是第一次见,我觉得好新奇。不过在思考这个问题前,我的眼神忍不住飘向阿侑搭在赤苇肩膀上的手。
这样看其他人搂着赤苇真奇怪!阿侑还凑近跟赤苇说话,我看到赤苇耳侧的头发被吹起来。看来阿侑是不知道那里一般都是我的位置,这也正常,没关系,我不怪他。我正准备提醒阿侑把手放下换我来,但还没等到我开口,阿侑已经松手去推门了。
我连忙一步并两步地走上前,先其他人一步搭住赤苇的肩膀,和他一起走进饭团宫。好吧,确认了,这个手感,面前的人120%是赤苇,不会有错。
我也凑到赤苇的耳边,叫他的名字,说我好饿。赤苇转过头来看我,他的视线意味不明,好像想说什么。不过还没等到他开口,站在吧台后围着黑色围裙的宫治就隔着透明的口罩对着我们笑,语气十分熟络地说,“赤苇来啦?”
赤苇对着他点了点头,说:“很期待今天的新品。”
他们很熟吗?明明之前赤苇来参加黑狼的聚餐时我们都不是吃的饭团宫。我忍不住又将赤苇搂紧了一些,决心务必要让治记住我们绑定在一起的画面,毕竟赤苇可是我的学弟。但可惜的是治已经把注意力放回了手里的饭团。
然后赤苇对我说,“前辈,请先松手,我要脱外套了。”
噢。我把手放下来,也跟着想脱衣服,但扑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刚刚从大巴上下来忘记穿外套。我无事可做,于是伸手想帮赤苇把围巾取下来,但他系得好复杂,我弄不懂,只好胡乱拽了拽,差点勒住赤苇,赤苇无奈地拍了拍我的手,让我把手放下,自己将围巾取了下来。赤苇的脖子很好看。

队友们纷纷从身边穿过,但我还是坚持站在原地等赤苇把大衣和围巾挂上衣架。
我这样做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们常来饭团宫聚餐,大家都有固定的位置,比如我、阿侑、小臣和翔阳就会一起坐在吧台座。而作为前辈,我当然要带赤苇到位置上。不然万一我走开了赤苇不跟我坐在一起怎么办?虽然我觉得这个事情像我比赛时全部发球失误一样不可能,但还是有必要提防的。
吧台那边只有四个座位,不知道两个人坐一个椅子会不会比较挤呢?或者让赤苇坐我身上?不过我猜赤苇可能会拒绝。
当我正在犹豫的时候,我看到小翔阳多搬了两个坐垫放在矮桌旁,招呼着我和赤苇坐过去。
Nice! 真不愧是我的大******!改日要请他吃烤肉!
虽然感觉让赤苇坐在我腿上更有意思,不过这样挨着也很好。矮桌不大,我们紧紧挤在原本的一人位上,赤苇的衣服毛茸茸的,蹭着好舒服。我忍不住更靠近,而赤苇也总是愿意让我更靠近。
这让我稍微顺心了一些,不然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平行时空——这个词语是赤苇之前告诉我的,他说了好多什么理论,我都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赤苇说可能有些平行时空里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想法真是太可怕了,不知道赤苇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吓人的事情。

现在,我和赤苇挤在一边,他的右手边是宇内和翔阳,我的左手边是阿侑,小臣坐在了我们的对面。我很满意这个分配。
不过我还是没有忘记主要任务。我再次盯着赤苇发问,“赤苇,你来大阪怎么可以不告诉我?!”
赤苇正在倒茶,听到我急匆匆的问话也不急着回答。
哼,都这个情况了赤苇居然还在想着喝茶。不过好在下一秒,赤苇就将热茶推到了我面前。嘿嘿,原来是给我的,我立刻端起来喝了一口。
好烫!
赤苇连忙从我手里把杯子接了回去,放在桌上,说请等放凉了再喝。我还没有顾上擦嘴,就继续叫,“赤苇!”
赤苇终于开始回答我的问题了。
他说其实是这周末《陨石Attack》有在大阪的签售会,他陪宇内一起过来。原本的安排是今天就要回去,不过因为销量很好,连锁书店有意和出版社签订补充合同,所以回去的日期推迟了一天。
而因为原本没有预期过夜,加上这周并不是固定来找我的时间,所以事先没有告诉我。
“那为什么侑侑他们都知道?”我点出关键问题。
侑又开始替赤苇回答,“今天赤苇联系阿治,说他和宇内会过来吃饭团,阿治就跟他说了我们会来聚餐的事情,也告诉了我。”
宇内在一旁补充,“然后赤苇和我都觉得可以过来给新的章节取材,所以就过来了。”
“刚刚我们在车上一直在讨论这件事,师父没听到吗?”翔阳给了我最后一击,我下次在车上不能戴着耳机,要一边听他们讨论一边睡觉才行。
虽然已经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可我想听赤苇跟我说,于是我转头看向赤苇。
“前辈,我下午确定了会和你们吃晚饭的时候,在Line给你发了信息的。”赤苇眨了眨眼,平静地对我说。

好吧,训练结束后我确实是一直都没有看手机。
我直觉不是我苦恼的问题所在,但我一向不太擅长思考这些,模糊的念头在我脑袋里跳过,我却抓不住。
见我没有说话,宇内挠挠头,很温和地问赤苇,“说起来,上次来饭团宫的时候,赤苇带我吃的那个口味还有吗?今天还想再尝尝。”
什么上次?我又一次发问。
阿侑眨了眨眼,撑着脸对我说,“赤苇每次到大阪出差都会来我们这儿打包饭团啊,你不知道吗?”
等等,每次出差?这个意思是,赤苇在这次之外还有过许多次来大阪但没有告诉我的时候吗?我感觉刚刚喝下的热茶烫到了我的脑门。这可以说是惊悚等级与“排球是方形”相当的大事件,如果要给鬼故事杂志投稿我一定要写下这件事。

我狠狠地盯住了赤苇,试图用目光让他感受到我的愤怒和不解。
赤苇却好像没有接收到我的情绪,“抱歉前辈,因为有时候过来大阪时,不会过来打扰你,所以没有告诉你。”
以前,我是说我们都在枭谷的时候,对彼此的每一件事情,吃了什么东西喝了什么饮料都一清二楚。大学时,因为都在东京,我经常一到周末就赖在赤苇的公寓,他也常常来看我打球。
后来我来了大阪,赤苇也毕业了,但是一直以来不管我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帮助,赤苇也总是会来帮我处理。
我一直都以为,我们……
我们怎么样呢?想到这里,我的思绪却突然卡住了。
虽然还是没想清楚,燃烧的神经却已经让我扑到了赤苇的身上,话语脱口而出,“不行!赤苇!你来大阪都应该告诉我啊!”

阿侑很夸张地捂住了耳朵,小臣直接一脸嫌弃地向后缩了一米距离,翔阳和宇内缩成了一团——看吧,这就是我超大声波的威力!不过赤苇当然不会害怕我的声波攻击。他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说以后都会告诉我,如果要住还会过来住,只要我不介意被打扰。
赤苇到底在想什么?我当然不会介意!我松开手,故意坐得端正了。
赤苇当然能看懂我的表情,他端起茶,慢条斯里地吹了吹,“为了补偿前辈,之后每次如果时间允许,我也会带便当来的。”
以为便当就能收买我吗,才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需要过夜的话,我也会让行政那边调整酒店安排,过来叨扰前辈。”
好吧,这还差不多!

隔壁桌传来了喷水的声音。我们探过头去看,明暗队长正在一边擦桌子一边对着我们这边笑,“总觉得,这很像什么新婚夫妇约法三章的现场。”
什么嘛,有这么夸张吗?我确实不清楚其他前后辈的相处关系,但我和赤苇就是有这么亲密,难道这很奇怪吗?
阿侑还故意捏着嗓子说,“也要定期来看我啊赤苇。”
我连忙盯住了赤苇,谨防他同意这个无礼的要求,在赤苇开口前立刻捂住了他的嘴。说起来,是房间里太热吗?赤苇的嘴唇很烫人。

我们的面前摆上了饭团,晶莹剔透的米粒,外边裹着一片香喷喷的海苔,我感觉我可以吃下十个。阿侑一直在介绍,说这是他们北队长家的米,真厉害啊。
过了没一会儿,阿治又端过来了一个盘子,说他特地为赤苇定制了专属饭团,说是感谢赤苇上次帮忙联系了同一个出版社的其他杂志过来采访什么的。
怎么还能这样?
我看着赤苇拿起饭团,突然就不知道为什么很羡慕起阿治来。做饭团给人吃好幸福,我偷偷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捏饭团的方式。总有一天,我也要让赤苇吃下我做的饭团。
因为只有赤苇拥有最特别的定制饭团,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赤苇在万众瞩目下咬下去了一口,夸赞说很好吃。
说起来,赤苇吃东西的样子一直都很吸引人,不管是什么食物,只要是他吃下去,就会显得特别好吃。
我想这大概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因为我看到旁边的阿侑和小翔阳还有宇内都这样看着他,口水马上就要流下来的样子。甚至连小臣都在看。天知道,如果是我们三个在他一米距离内吃东西,他可能宁愿把眼珠子抠下来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我也要尝一尝这个味道!”阿侑朝治招手,试图让他的兄弟也给他也捏上一个。但治没空理他。这很不好,因为我看到侑侑和小翔阳居然就这样越来越凑近赤苇,一副要明抢的意思。
这怎么可以?!
还好,赤苇离我最近。我以非常快地速度伸手抓住了赤苇的手,整个人凑了过去,狠狠地咬下来一大口。
好好吃——好辣!

里面居然是芥末拌油菜花。我早该想到的,不过为什么阿治也知道赤苇最喜欢吃什么?
这一口咬得太大,芥末味直冲天灵盖,我被呛得泪眼朦胧。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觉得格外好吃。
这大概是因为一个我从高中时就发现的秘密——所有的美食,在赤苇手上时总是会格外好吃一些。高中时那些我从赤苇手中咬下的饭团、冰棍都是佐证。现在也一样。
赤苇用手背碰了碰我的杯子,把茶端给了我。
这可真是救了我一命,我喝下了一大口,在泪花中没有理会侑侑和翔阳的大呼小叫。
我才不会让他们吃到赤苇的饭团呢!
不过,我看向赤苇手中剩余的一小块海苔和一点点米饭,还是有点愧疚。我将我面前三个已经被咬的乱七八糟的饭团推向赤苇。小臣非常嫌弃地啧了一声。
哼,他们懂什么!我和赤苇每次都会这样互相分享吃的的。我充耳不闻,只说,“赤苇,你想吃哪一个都可以吃哦。”
赤苇有些无奈地从里面拿了一块,吃掉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看吧,明明一切都没有改变。

但这个夜晚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我当然知道赤苇认识我的队友们。翔阳高中时就和我们一起集训过,那时候他就老是在赤苇旁边跳来跳去叫赤苇前辈。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那时候影山也经常在旁边盯着赤苇,眼神鬼鬼祟祟的。难道赤苇和他也很熟吗?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我拉回自己总是乱飘的思维,赤苇认识小臣这也很正常,枭谷和井闼山队对上过好几次。
其他的队友们也是认识的,因为我。赤苇每隔一周都会来大阪送饭,有时候,黑狼会安排聚餐,我自然会拉上赤苇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赤苇应该要认识我的朋友们。
但是,现在。
”赤苇前辈!”右边的右边,小翔阳探过头来,越过宇内和赤苇讨论昨晚研磨的直播,基本每句话都要叫一次赤苇前辈。什么嘛!!明明我都没有这么叫过!!
还有,赤苇居然对研磨的直播都了如指掌,哼,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认真地看我的比赛。
甚至连小臣都和赤苇聊得很开心,他们还在line上互相分享了几个收纳视频。我甚至看到小臣对着赤苇微笑了几次。
侑侑最讨厌了。明明和赤苇中间还隔着我,却总是喜欢从我面前伸手去拍赤苇,他们看起来比我想象得要熟很多。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我觉得好困惑。明明饭团还是一样的好吃,赤苇也一样的跟我靠在一起,我却总是觉得饥肠辘辘,觉得距离不够近。
我听他们说话,赤苇的毛衣好像蹭过我的鼻头,直发痒。

吃完饭后,队长他们都先走了。我们这一桌留了下来,阿治也加入了我们的聊天。我们拉了另外一张桌子拼在一块儿,座位顿时宽敞了许多。赤苇并没有移开座位,所以我们依旧靠得很近,真好。
阿治还随手做了些吃的,又拿来了清酒,不过大家都喝得很克制。
我们漫无主题地闲谈。小臣咨询了阿治一些饭团制作的事情,说想要在家里做;阿侑说他最近总是在帮人解决烦恼,我们都对此表示怀疑;阿治说他最近经营许可证快到期了要去补办,听起来好复杂。
最终,翔阳聊起想趁着还在日本要多回乌野看看,于是我们终于开始聊起高中时打排球的那些事,赤苇和宇内都拿出了纸笔,为《陨石Attack》取材。

我其实很少去怀念过去,虽然和小臣他们在高中时都有过各种各样的联系,但是我们在一起时也不太会以回忆作为主题。然而真正聊起来才发现,原来我们都记得蛮清楚的嘛。
我们谈论起IH、春高,说起了那些高中时的搭档,日向和影山的“初见必杀”,宫兄弟复刻的怪人快攻,自然还有我和赤苇。很奇怪,就像明明很少碰触的记忆确能轻松蹦出嘴边,而只要说出口,我就感觉再次回到了枭谷的排球场上。球鞋摩擦过地板的声音、排球和肢体的碰撞声、队友和教练的呼喊,以及,赤苇叫我木兔前辈。
因为生活的主线始终是排球,无论是高中毕业还是后来的大学毕业都没有给我实质性的改变。但现在回忆起来,却能在一样的声音里感受到细微的差别。
我突然想起来,其实在刚刚高中毕业进入大学后,我有一段时间,时常会在球场突然叫出赤苇的名字。
我跟赤苇提及过这件事。我们毕业之后,枭谷的成绩并不太好,虽然当时还没有到正式比赛的时候,但从训练和练习赛都可以看出来。虽然这和赤苇其实没什么根本联系,但身为队长,赤苇一直很自责我也是知道的,他一直都是这样。
我跟他提完这件事后,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跟我说,他毕业后不会再打排球了。
我并没有多么惊讶。我们从前经常聊到未来,而在赤苇的言语中感受到他并没有将排球作为重点规划的一部分并非难事。我有料到,所以听到他的最终答案也没有那么遗憾。但想起来,当时之所以没有什么太多情绪,是我好像从一开始就很笃定,即便我们在朝着不同的方向走,赤苇也始终会在我身边的。
事实证明,我在这方面有超凡直觉,完全没有想错。
赤苇并没有太参与到我们的讨论中,哪怕是在提及枭谷时,他也并没有多说。和高中时一样,赤苇仍旧十分有耐心和逻辑。无论我们讨论回忆时多么激动,他始终一副十分平静的表情,不时地在笔记本上记录。
我觉得好奇妙,餐桌上的对话全部围绕过去,我观察着当下的赤苇,赤苇在规划着属于未来的内容。时间在一平米的空间中交错,而无论是我所说的过去所看的当下所想的未来,赤苇都没有缺席。

虽然平时周末和赤苇住在一起时,他也常常加班。不过我一般都在旁边看排球比赛或者打游戏,虽然有时想研究赤苇到底在干嘛,但看到他电脑上的文件就会开始头晕,比如上次听到赤苇打电话说什么“出血线”,难道漫画还会出血吗,我搞不懂。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旁观赤苇和宇内的面对面交流。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兴趣。我趴在了桌子上,紧紧地盯着赤苇,明明每隔一周都会见面,我却总觉得面前的赤苇怎么看怎么陌生了起来。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赤苇的头发好像长长了一些。我问赤苇,赤苇却很轻地笑了笑,说明明上周末才见过面,让我不要夸张。
对了,赤苇笑得比以前更多了。高中时赤苇好像不是那么的爱笑,即使是我做了很滑稽的事情,他也只会在眼角展露一点笑意,而现在,赤苇却可以露出非常舒展的笑意了。
不一样的赤苇,这样的念头一出现就再也停止不住。我像吃下了一块多味糖,既觉得好兴奋,又觉得不大公平,因为宇内可以每天都看到赤苇,而我不可以。
排球运动员可以有自己的绑定编辑吗?

我故意谈到很多高中时的托球,试图让赤苇的注意力回到我身上。但阿侑居然一点都没感受到我的意图,还要拉着阿治一起说起好多他们以前的事情,还有他们和日向的比赛,这样餐桌上就有三个人能一起讲了,我根本说不过,好生气。阿侑和我一点都不默契。
而且说起枭谷的事情时,赤苇都只会偶尔补充几句,但说起来乌野和稻荷崎的比赛时,反而会跟着宇内一起刨根问底。我在座位底下戳赤苇,示意他赶紧和我统一战线,赤苇看了看我,从宇内那边抽来了一个本子,翻了一页指给我看,在嘴旁比了个嘘。
我凑过去看。上面的图还很潦草,我看不明白。赤苇在我耳朵旁小声说,这个角色会很像木兔前辈。我振奋了一秒,却又觉得不对,于是也小小声问,“那赤苇你在哪里?”
赤苇愣了愣,然后说会有的。
那还差不多。

讨论结束,赤苇收好笔记本,我坐在位置上没动,抓住赤苇的手腕提醒他,“刚刚赤苇说过要和我来一起住的。”
赤苇一如既往地没有拒绝。
本来就是,都在大阪了,为什么不能和我住呢?酒店的床难道会比家里的舒服吗,我才不信。
回到家里,赤苇先去洗澡了。
我坐在客厅里,听着里面的水声,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晚的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赤苇对于我是非常特别的存在。
我不算特别擅长人际交往。在我看来,其他事情或者有可以写成书的方法——比如数学那些我看不懂的解题思路,或者有通过训练可以锻炼出来的技能——比如排球的那些战术和技术,但人际交往却是一个不需要学习的事情。
如果连和人打交道都随时随地要学习,那也太可怕了吧!不过,或许正因如此,我在人际交往方面不算一帆风顺,不过好在我大部分时间运气都百分百,总是能碰到许多不介意我的脾气的朋友,对我很是包容。
但即便是如此,一直到赤苇的出现,我才发现原来有人可以这样对我。虽然我可能算是有点迟钝,但我又不是笨蛋,当然不会毫无察觉。
我知道赤苇对我有多好,他在我生命中扮演了太多重要的角色。可是今天,就好像有人突然告诉我,原来我对赤苇并不是完全了解。
以前,虽然我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会打职业排球,也有意识地注意一些自己的健康管理,不过还是偶尔会因为太喜欢打排球而运动过度。不过自从大学开始,我就有意识地真正的控制住了自己,无论虽然也很喜欢跑步,但为了肌肉着想都按照队里的训练计划来,已经成为了我的本能。
不知不觉之间,我好像长大了很多。
但另一方面,和赤苇的关系似乎又完全没有改变过。我总是默认了赤苇会永远出现在我身边,和我的名字牢牢绑定,永久停留在高中时期。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点沮丧。手机弹出消息提醒,我点开看,是枭谷的聊天群,白福发了一张截图,问赤苇是不是去饭团宫吃饭了。
我点开截图,发现居然是阿侑的ins更新了,发的照片居然是……他和赤苇的合照???
图里,侑占了大部分位置,赤苇只露了一小半脸,凑得很近。我匆匆扫了一眼,配字是我真是大好人。
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我大力地手机倒扣在沙发上,没有穿拖鞋,冲到了浴室门口,敲了敲玻璃门。
里面的水声停下来了。
“木兔前辈?”我听到赤苇叫我,“怎么了?”
我叫赤苇的名字,将脸贴在磨砂玻璃上,可是又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心肺功能很强,平时体检时经常会被写上心率过缓,但现在我却感觉心跳快到爆表。堆积了一晚上的不解涌上心头,那些其他人和赤苇的碰触和熟悉,不知经过了怎样的反应,成为了柠檬汁那样的酸涩。
我终于意识到,原来我吃醋了。
没错!就是吃醋!但是,我为什么会吃醋呢?我可以吃醋吗?

我只叫了一声名字,于是浴室里陷入了沉默,然后赤苇说请稍等一下,紧接着水声响起。
回想起以前的丰富经验,我下定决心,既然是我弄不懂的事情,就要告诉赤苇,他一定可以解决。
水声一停止,我就开口了。
我说我感觉有些不高兴,因为知道了原来赤苇不是每次来大阪都跟我说,原来不是每个行程都会告诉我。原来其他人也和赤苇很熟悉,而我却都不知道,还有人可以和赤苇每天都见面,可是我却不可以。
我问赤苇,这是不是算吃醋呢?我可不可以吃醋呢?
我想到今天阿治提到的经营许可证,举一反三地问赤苇,能不能给我开一张吃醋许可证。

“如果批准这个许可证,前辈会有什么要求?”赤苇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
噢,赤苇在试图成为这场对话的“二传”。
我其实从高中时就有这种感觉,明明大部分时间都沉默而低调,但有些时候,赤苇会很希望成为那个主导角色。我一度分不清楚这是因为二传手的共性还是赤苇的习惯。
不过,在之后的很多年,我也终于隐隐约约有体会到过那种微妙的不一样。其余的二传手是在试图掌控比赛,而赤苇呢,我总觉得,他更偏向于试图支配我。
而我享受这种感觉。
我遵循本能,跟住赤苇的思维,就像是闻到香味的野兽,这样的绝妙二传我怎么会错过?

“接下来一周我要叫赤苇前辈。”我隔着磨砂玻璃,向赤苇提出要求。
赤苇说只要木兔前辈自己不忘记。
“以后要每天给我发******。”
赤苇说需要我每天也给他发******作为交换。
“还要教我做饭团,想让赤苇吃我做的饭团。”
赤苇说这个周末就可以做。
“我也要和赤苇合照发ins. ”
赤苇说照片要让他挑选。
“未来,无论是什么事情,赤苇都要跟我说。”我想了想,又先一步补充,“我也会都告诉赤苇的。”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好。
“赤苇,请允许我喜欢你。”
我知道,不管我提出什么要求,赤苇都会应允。

赤苇打开了浴室门。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我走进去,湿答答的头发也沾湿了我的衣服。他的眉毛和睫毛也都湿漉漉,眼角和脸颊都有点红。明明只是安静地看着我,我却觉得赤苇的眼神在流动,就这样让我再也转不开目光。
浴室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但我知道热度并非来源于此。
他怎么这么好看?

我说我提了这么多要求,赤苇需要什么呢?赤苇却突然轻轻地笑了,没有作答,只是对我说:
“木兔前辈,吃醋许可证需要盖章。”
“请问你想要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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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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