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恋爱与光的波粒二象性解读技术

粉笔一笔一笔像年糕烙在铁板上的白痕一般划在黑板上,赤苇京治打开笔记本看了一眼这节课要讲的内容,又抬起眼睛,看见散开的白色粉尘在午后的阳光之下晃晃悠悠地浮在空中,清晰可见。
物理老师惯例地复述了三遍本章题目,便开始了长得像正月扯出的年糕那般的讲述:“同学们,我们今天这节课是讲光的……”
光。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赤苇看科普书,想象光时,脑海中的景象是从浩瀚宇宙另一端而来、划破漫长而孤寂的黑暗的笔直的银白色箭矢;可是如今高中三年级的他端坐在课桌前,他却只能想到某场比赛中,聚光灯自木兔光太郎背后亮起、他浸在耀眼白光之中,像是镀了一层银色光辉的那一瞬间。
只是斯人已去隔壁区上了大学,大学一年级的课程排得又紧又密,就算能忙里偷闲回枭谷看看,也会被排球部拉回去当王牌陪练。
他的睫毛轻轻落下来,铅笔尖尖的石炭脑袋一心一意地随着老师飞舞的板书在网格笔记本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受力分析的矢量线。可是他自己的脑袋却分了一半心,去思考了另一个问题:
到底有多长的时间,两人没有坐在一起,哪怕是在便利店的凳子上一起吃关东煮烤丸子串可乐饼和饭团了?
想到这里,赤苇的眉头又微微蹙起来:还是不要吃可乐饼了,上次的可乐饼两个人一人一半都还差点没吃完——再酥脆的面包糠在湿润温暖的保温箱中待久了都会渐渐软成最无趣的面粉渣。
……上次的可乐饼,上次又是多久了?

木兔光太郎毕业,木叶秋纪、小见春树他们自然也是也纷继离开。从前热闹到有点过于吵闹的枭谷正选队,顷刻之间便只剩他和尾长涉茫然无措地留在原地。
以前再怎么从容不迫,多多少少承着几分前辈站在背后的保护网一般的底气。他刚刚进入枭谷时绷紧到快要崩开的那根弦在他们的保护下终于渐渐放松成一根柔软的棉绳,可如今最重的担子落到他的肩膀上,在一两个月之间,便在他的肌肤上烙下重重的的红痕。
他耐得了这种沉默地倾轧而下的痛楚,但偶尔也会想:
如果,哪怕只是如果,木兔前辈能在自己身边就好了。注视着明星这件事本身便能给他无穷无尽的勇气。
上一场春高枭谷虽然落败,但五局的比赛打得酣畅淋漓、意气飞扬,并未留下遗憾。球场上最后一张合照,大家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然后,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和前辈成为了恋人关系。
那晚庆功宴之后的拥抱、紧贴在他胸口的对方速干训练服之下紧实的肌肉和有力到能穿破两层肌肤的心跳,以及对方埋在他颈间的温热的脸颊,都昭示着最终的、无需言说的既定结局。
一般来说,剧情会演到这里便结束,然后屏幕一黑,白花花的文字开始匀速滚上来,全面又敷衍地介绍到底有哪些人为这个作品出了力。
可是生活又不是电影,除非他在当天晚上回家的路上便立即卧轨,否则总要继续看着每日的朝阳升起,沿着蓝图上自清晰到模糊的铅笔印记前行。
自己的未来尚且迷雾重重,志愿书还一片空白地躺在课桌抽屉里的文件袋中。老师慈悲为怀,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好好思索究竟想要做什么。
看见光,就想到光太郎,实在是逻辑鲜明的联系。想到光太郎,就想到他的那张脸,于是想到已经分别了一个月,比起他毕业前的朝夕相处,实在是许久未见。
赤苇的脑袋有点疼。

一节物理课像沉默平静的流水一样划过,下课铃响起,教室里东倒西歪地睡成一片。赤苇合上书时瞥了一眼,看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课后拓展的那句“光是完全沿直线前行吗?”
赤苇默默腹诽:既然都这么问了,那答案肯定是“否”,教科书的编辑也就只会干这点事情来引人注意。要是换了他当图书编辑,才不要做得这么无聊。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他滑动解锁,发现是木兔给他发来了消息。
第一张是球场训练******,第二张是日常生活******,第三张是抱着吉祥物的******,第四张是穿了一身莫名其妙的表演服的******。
配文:赤苇,我很帅吧!
赤苇:……
按照他以往的惯例,他在这时候应该说“是的木兔前辈,非常帅气,请您继续努力前进”。
可是偏偏现在不想这么说。想说一点逗弄的、挑衅的话语,想把利爪从蓬松的羽毛之下抽出,嵌进他的肩膀。
自己是在担心吗?担心本就无可撼动的王牌太过一心向前,连“和赤苇京治恋爱”都只是一个需要完成的节点,完成之后便立即抽身,继续前行。
但倘若这是担心,自己为何又会如此冷静沉着、内心并未翻涌起哪怕一丝一毫的被人丢在原地的不安感,甚至浮现出一点点的踌躇满志和势在必得?
他扬起眉毛,点开输入框,一字一句地输入回复。
“哇啊,赤苇君,你居然会有这种表情。”前桌偶然回头看见他的神情,啧啧惊叹道。
“哪种?”赤苇问。
前桌抓耳挠腮地说:“感觉说出来有点不太好吧。”
赤苇道:“尽管说就好。”
前桌坦诚道:“就是,‘这还不把你轻松拿下?’,那种。”
赤苇:“或许我不该好奇的。”
前桌:“我也觉得。失礼了。”
赤苇:“没有,我为我的好奇心道个歉。……唉!”
前桌:“唉!”

他两节课没看手机,直到放课后赶去体育馆的路上才把手机掏出来看。果然,木兔在里面吱哇乱叫,“赤苇赤苇”地喊了十几条消息。
赤苇嘴角略微勾起来,又发了一条“木兔前辈愿意接我去吃烤牛舌盖饭吗”,刚发出去,手机便震动了一下,显然是收到了回信。

他一步一步地从教学楼长长的橙灰色影子之下走出,还未出校门口,便看到木兔在那里喜滋滋地给人签名。
赤苇站在他背后,不动声色地看他签了十几次自己的名字。木兔的签名是很久以前便设计好的,一直都是丸子串那样竖着的一串,发挥稳定程度打败百分之九十的百年老店。
等到人群散去,木兔终于开始张望,赤苇才在背后慢悠悠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吓得木兔差点跳起来:“赤苇!”
“原来木兔前辈一直没看到我?”他直视对方澄金色的眼睛,眼神严肃。
“赤苇等了我很久吗?”木兔小心翼翼地问。
“很久。”赤苇说。
“对不起啊赤苇!”木兔双手合十,抱歉又求饶。
赤苇实在是想笑,但是又要努力绷住脸色,但发挥似乎不是很好,直接把木兔吓得瑟瑟发抖:“赤苇是等我等得太累了吗?我们先去咖啡店休息一下再出发去吃烤肉饭?你要吃冰激凌吗我请你吃怎么样?”
赤苇逐个耐心回复:“没有,怎么会累呢,保持好体力是排球部主将的必修课题,这是木兔前辈说的吧?太晚了,这个点喝咖啡会睡不着,喝饮料的话便利店也可以。今晚天气有点冷,不想吃冰激凌,木兔前辈想吃的话自己吃吧。”
木兔欲哭无泪:“赤苇……”
刚才面色冷淡的人却忽然牵起他的手,眨了眨松石色的眼睛:“去吃饭吧,木兔前辈。”

该牛舌饭专门店在晚饭时段人满为患,两人一掏手机,发现都忘记预约。好在此店宅心仁厚,允许顾客排队进店,倒不至于像某些店一样彻底把步入的客人跟洪水猛兽一样婉拒了,客人只觉得如沐春风,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毕恭毕敬地送出了二里地。
两人坐到门外的椅子上开始漫无止境的等位,赤苇想要从制服包里掏出今天的课堂笔记复习一下,却不小心抽出了自己的志愿书。
木兔眼尖,瞥见了,伸手接过来:“赤苇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吗?”
“嗯。”赤苇点点头。
木兔钦佩道:“赤苇果然还是太全面了。”
“什么?”赤苇颇为意外。虽然早已经习惯了木兔的脑回路,但有的时候他仍然会觉得,或许这么多年的科学研究都不够完善,人脑的构造并不是特别相同。
木兔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他,霓虹灯的光亮被他的眼睛映出来,染上了他瞳仁中的金色:“因为赤苇你想啊,你现在这么纠结,不就是因为什么都做得到、所以做什么都可以吗?”
顿了顿,木兔又说:“其实,赤苇长这么好看,当平面模特也可以。要不然你去试试?黑尾说艺多不压身。”
赤苇道:“最近课业太重了,以后再说吧。”
木兔“噢”了一声:“也是!”
赤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把嘴巴抿成一条线,暗自懊恼道:什么都不说了!
很奇怪,从前对于这样的评价,他只会笑一下应付过去,从来不会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有多好有多值得。
可是如今,被世界上最真诚的人用世界上最真挚的眼神注视着,他逐渐相信,自己真的如对方眼里的那般美好闪耀。
店员小姐轻声细语地提醒他们到号了,木兔兴冲冲地拉着他起身,赤苇只觉得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卡了一下,下一秒便失去了平衡,眼前的景象飞速旋转了一瞬,回过神来,他已经直接结结实实摔在了木兔的怀里。
“抱歉……”他下意识开口道,但是耳朵紧贴在木兔胸前,听到的是略微有些慌乱却仍旧强有力的心跳。
赤苇把脚从椅子腿之间抽出来,活动了一下脚踝,重新站直。

木兔高中时期的胃口就巨大,虽然同白福雪绘的水平仍有不小差距,但把此bug级别的人物剔除在外之后,他倒也算得上是枭谷大胃王。
如今上了大学,排球队的训练量更上一层楼,木兔的胃口自然也是每天都保持着全开状态。赤苇隔着一张窄窄的桌子看木兔往嘴里塞招牌烤牛舌饭,心里升起一股久违的奇妙。
为什么哪怕隔了这么久都没有相见,对方的头发已经剪短、身高也似乎增长了些许,却还是如此熟悉?
木兔把嘴里的烤肉咽下去,手忙脚乱地跟他比划:“赤苇你知道吗,我差点没赶上那班地铁,”随即挑挑眉毛,“好在我跑得快!”
“那木兔前辈要去参加箱根吗?”
“那我能背着一筐排球跑吗?”
“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那我可以背着赤苇跑吗?”
“假如木兔前辈背得动的话。”
木兔信心满满:“我们现在可是有负重跑训练的,所以我肯定背得动!”
赤苇抬起眼睛看向对面的人:“我打赌,木兔前辈背不动我跑一公里。”
“赌就赌!”胜负心旺盛的人果然被激到,“今晚就在街心公园绕圈跑!”
“前辈输了要怎么办?”
木兔道:“反正不会输,那就任凭赤苇处置!”
赤苇冷笑一声:“既然木兔前辈这么说,那到时候请不要怪我不够客气。”
木兔吃完了赠送的第十盘土豆泥,拿筷子的纸质包装袋擦了擦嘴:“那如果是赤苇输了呢?”
“那……”赤苇想了想,“接下来一年的纸质文书,我都会帮木兔前辈解决。”
“好强硬的赌注啊赤苇!”想到一年的纸质文书都不需要在球场旁边盘着腿咬着笔帽拿着涂改液发愁,木兔的斗志彻底燃起,完全忽视了赤苇在这方面的效率或许能达到自己效率的一百倍的事实。
“您好,结账。”赤苇伸手招呼店员。

这个街心公园没有什么滑梯秋千之类的玩乐设施,因此也很少有小孩子过来打闹。对于此时此刻要比赛的两个人而言,倒是再合适不过的比赛场地。
赤苇把制服包放在长凳上,拉好外套的拉链,向木兔示意:“这里一圈差不多是一百五十米,换算下来,木兔前辈至少要跑六圈多一点。”
木兔脱了外套,把外套搭在赤苇的制服包上,开始高抬腿热身。赤苇把制服的领带解开,松松地绕在手腕上。
银灰色头发的排球主攻手高高跃起,任谁看了都觉得下一秒他便要暴力扣球,可是偏偏他却轻盈地落了下来。
他挑起一边的眉毛,向赤苇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来吧!我准备好了!”
赤苇屈膝准备了一下,便跳起来,直接挂到了木兔的背上。木兔伸手撑住他的腿弯,把他向上掂了掂,让他能更好地紧贴在自己的后背。
他双臂环住木兔的脖子,双手交叉着搭在他的胸前。
自己的心跳,似乎也有一点快。此时此刻,是否可以算得上把一颗恒星圈入了自己的怀抱?
赤苇转过头确认了一下四周没有人,喊道:“三,二,一——”
话音还未落地,木兔便带着他飞一般冲了出去。
夜风拂过脸庞,他们在风里浮潜。
转弯的时候总会有些不稳,木兔便会把握住他腿弯的手攥得更用力一些,生怕把背上的人甩下去。
赤苇在木兔的脊背上随着他跑步的幅度颠簸,没什么来由地想起了今天物理书上讲的东西——虽然严格来说,现在应该是他的复习时间,想起来课堂上的内容也实属正常。
于是他合上眼睛,在木兔的后背上开口:“木兔前辈知道吗?当年泊松本来是坚持‘光微粒说’的物理学家,可是偏偏在他自己做的实验中,单色光绕过了那个不透明圆盘,形成了一组次级光源,反而成了‘光波说’的有力论据。”
奔跑着的木兔听云里雾里,张开嘴大口喘息以获取充足的氧气,又诚实地大声道:“不知道!”
赤苇笑出声:“好!”声音被风带走了一半。
待在他身边的片刻是这小半年中最安心的时间。不再是枭谷排球队的主将,不再是国文课的课代表,不再是老师眼中的优秀学生代表。
可以任性,可以只当赤苇京治,听他用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语气和音调叫自己“赤苇”。
……也可以看到这束直冲而来的光偏偏在自己面前停顿了一下,跳跃般地牵起了自己的手,拉着自己继续往前跑去。
下一秒,“赤苇!”的惊呼声便响起,赤苇敏锐地发觉自己即将再次失去平衡,迅速地松开双臂,向地面跳去。
“还以为要摔了,还好还好!”木兔蹲在地上,额头已经全都是汗,流到了睫毛上,简直像眼泪。
赤苇伸手把他拉起来,又从衬衫口袋里给他拿出手帕纸。他动作很温柔,可是嘴巴却一点不留情:“木兔前辈挑战失败了,跑了六圈多一点。”
“本来也是要跑六圈多一点!”木兔总是在这种时候格外振振有词。
赤苇道:“要跑到沙坑那里才能算挑战成功。木兔前辈,你没有跑完最后的那‘一点’。”他把最后的字咬得很重。
木兔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还是不能放弃关于文书的最后一丝希望:“刚才是被石子绊了一脚,我们继续!我肯定能跑得完。”
赤苇双手抱臂,语气冷淡又严肃:“刚刚我们约定的是一口气跑完。”
木兔“哎?”了一声:“真的吗?既然赤苇这么说了,那应该真的是吧……”
他心一横,做出一个“要杀要剐随你”的悲壮表情:“那赤苇说,惩罚是什么?”
“惩罚嘛……”诸如“蛙跳五十个”或者“山坡冲刺”之类排球部常用的惩罚全都不在赤苇此刻的素材库当中,对方究竟是排球笨蛋还是排球明星都无所谓,此时此刻他们在彼此面前都只是普通又不普通的男朋友。
也只有他才能看到木兔光太郎如此的一面。
赤苇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把鼻尖凑过去,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又抽开一点点距离。他手腕上的领带微微晃动着,荡过细小的幅度,恰好能触碰到木兔的脸颊:“刚才说‘一次性跑完’,是没有的事。但是,如果我说惩罚是接吻,木兔前辈会不会主动认输呢?”

© 版权声明
THE END
喜欢就支持以下吧
点赞7 分享
评论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