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 恋爱

木兔光太郎今天被女生告白了。

在排球部全体男生的注视下，那名女生来到男排训练的体育馆，在门口站定，稍微向前探了探身，看向体育馆中正汗流浃背，训练得火热的男生们。

虽然她没有说一个字、一句话，也没有出声喊木兔光太郎的名字，但那模样太过显而易见，意图也不言自明了。女生在门口站了许久，十分安静，左手轻轻搭在右手的手腕上，两条手臂搁置在身前，规规矩矩。尽管她身上穿着枭谷的女生制服，但举手投足间，却像是身着和服，正在参加祭典活动那般，端庄大方。

她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可是最后，无论是路过的，还是正在训练的，都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也都知道了，她的目光尽头是男子排球部的“王牌”——木兔光太郎。

木叶秋纪给木兔光太郎托了一个球，王牌跳起来，把球砸向球网对面，在三米线附近轰击出巨响。

木兔光太郎双脚落地，如同巨鸮降落，敛起双翅，准备打下一个球，小见春树在这时候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向他指了指门口的女生。

“是你认识的人吗，木兔？”

木兔光太郎额头上蒙着一层汗水，汗珠顺着他的后颈下落。他转头看向门口，果真见到一名黑发女生，正直勾勾看着他的方向。

而木兔光太郎看过去，那女生又轻轻偏头，移开目光，看向排球场的角落。如同她刚才并没有看向木兔光太郎，也没有一直注视着木兔光太郎跳起来的背影一样。

木叶秋纪露出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想要去捂住小见春树的嘴，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木兔光太郎立即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女生。在那一个瞬间，他那双金色的眼睛中，似乎有火炬燃起来了。

“是不认识的，别跟他说啊！”木叶秋纪小声嘀咕，“这家伙准要得意过头了。”

木叶秋纪说得不错，下一秒，木兔光太郎就离开了自己的位置，他手中托着刚接住的排球，三步并为两步，向门口跑过去，一边挥舞着左手，一边喊着：“Hey！Hey！Hey！”

女生撇过头去，似乎是想装作不认识他，直接离开。可她的身形在原地晃了一下，脚步却没有后退。

木兔光太郎跑上前来，她显然改变了主意，决定站在这里，向木兔光太郎打招呼。

在别人打招呼的时候逃走，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

尽管木兔光太郎距离她越来越近，像一团跃动的火。女生也没有退却半步。排球队的王牌体格高大，热情地向她挥着手，无论是嘴角扬起的灿烂笑容，还是露出的两排牙齿，都闪耀到让人觉得炫目。

“嗨！你是来找我的吗？”木兔光太郎说，他停在女生面前，声音充满兴奋和得意，“是来看我比赛的吗！”

“您好，”女生说，“我之前来看了很多次您的训练了，之前的比赛也看过。”

她用词礼貌，已经到了拘谨的地步，每个敬语都要清晰地说出来。

“哈哈哈！”木兔光太郎大笑起来，“欢迎来看我打球！哈哈哈哈哈！！！”

女生耐心地等着，等到木兔光太郎笑够了，她才继续说道：“我是女子排球部的，您可能不认识我。”

“女子排球部！”木兔光太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打什么位置的！”

“我叫赤苇京子，二年级，打二传位置。”

“是二传啊！”木兔光太郎说。男排要打练习赛，占用了场地，所以女排今天没有训练。

“不过我今天并不是来看比赛的，”赤苇京子说，她扬起脸，看向木兔光太郎，“我有一件事想要和木兔学长单独谈谈。”

赤苇京子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木兔光太郎低头看着她想。

身高不知道有多少，对于女排二传来说，肯定够用。但是和木兔光太郎对比，赤苇京子的身材就显得十分娇小，头顶大概只能到木兔的耳朵。

她留着一头柔软的鬈发，漆黑漆黑的，或许是因为要打排球，所以没有留长，不过，也没有用发绳绑起来，任由黑发散落着，发梢末尾微微向上翘起，有点自然卷。她穿着枭谷的制服，衬衫和外套的扣子都扣到最后一颗，领口中央系着一个标准的蝴蝶结，右侧胸口别了一枚校徽，在闪闪发光。

“好啊！”木兔光太郎一口答应下来。

“我可以等到木兔学长训练结束，结束之后，告诉我就可以。”赤苇京子说。

“不需要等！”木兔光太郎说，“现在就可以，我有的是时间！什么都能说！”

“嗯……”赤苇京子停顿了一下，说道，“那么就请跟我来吧。”

她转身离开体育馆门前，发尾扬起一阵清淡的馨香。

木兔光太郎下意识地向前凑，嗅了一下赤苇京子身后的空气，像是椰子的甜味，带着点牛奶般的香气，还有青草似的新鲜味道。随后，木兔光太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点过头，耳朵突然泛起些热度。

赤苇京子刚才已经转身了，大概是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不会把他当成什么不正经的男生吧！

作为枭谷的王牌，比赛时不少人会注意到木兔光太郎，给他加油鼓劲，为他欢呼。掌声越多越好，如果是来自女生的，那就更好了。他差不多是拼了命地想要受欢迎，在球场里疯跑，翻跟头，做一些又酷又有意思的动作。比赛之后，一些女生会来找他，怀着诚心对他示好。木兔光太郎不会忽视每一份好意，有人夸赞他，他也毫不掩饰地夸赞对方，有人说他很帅，打球打得好，他就大笑着说谢谢。但那些女生不知道为什么，之后就不见踪影了。排球部的两个女经理对此唉声叹气，木兔光太郎不明白为什么，他也并没有在意过。

不过，赤苇京子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赤苇京子在前面走，木兔光太郎在后面跟着，他手里仍然拿着那颗排球。枭谷的体育馆在室内，出了体育馆的门，还有一道长长的走廊，玻璃门外才是微风，以及下午的阳光。

赤苇京子推开大门，走了出去，木兔无措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球——是把这颗球放回去好，还是带在手里好。他想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赤苇京子的背影也很漂亮。

木兔光太郎今天第二次在心里默念“漂亮”这个词。念完之后，他耳朵上的烧热更加明显。

和两名女经理相处就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木兔光太郎不禁觉得奇怪。他看着赤苇京子的短发，侧脸，以及后颈，脊背，腰部舒展的曲线，心中泛起一阵说不出的异样。赤苇京子像是一阵浪花，无声地扑向水面，之后在木兔光太郎心中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水纹荡漾开，持续不断地敲击他的胸壁。

木兔光太郎深呼吸一下，赤苇京子的味道又钻进他的鼻子里。

“木兔学长以前从来没见过我，所以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会有些冒犯，希望您能原谅。”赤苇京子站定脚步，转过身来。木兔光太郎的心跳也随之骤停半秒，接着凶狠地跳动起来。

“啊——没事！随便问！”木兔光太郎说道，他手心有些出汗。

离开体育馆之后，他就一直在紧张。感觉像是即将对阵所谓的全国前三主攻手。紧张中还带着些许兴奋，以及即将揭晓自己实力般的激动。

“我从去年开始就在关注木兔学长了。”赤苇京子说。

 赤苇京子的表达直白得惊人，一种幸福的感觉猛击向木兔光太郎，让他感到飘飘欲仙，甚至忘了现在的时间，也忘了他们身处何地。

“嗯！那个，好久了……吧，啊！从去年开始啊！”木兔光太郎好像丧失了语言功能，说出的话更加磕磕绊绊。

他被一个这么漂亮的女生关注了一年，一整年，从去年开始，从去年！！！……木兔光太郎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句话，还有赤苇京子的双眼。

那双眼睛直直地看向木兔光太郎，清澈而诱人，其中好像饱含许多未说出口的情愫，让木兔光太郎做不到移开视线。

赤苇京子脸色稍微有些苍白，手指开始绞缠自己的裙角。不过她的声线却平稳如初，好似没有丝毫起伏。

“没有想要给您添麻烦的意思，但我想问一下，木兔学长，您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赤苇京子的嘴唇一张一合，问出了她真正想问的问题。问出口之后，她突然像是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肩头也放松下来。

而木兔光太郎的大脑，则在这一瞬间宕机。

他甚至没有理解到这个“女朋友”的意思是什么。是在问他是不是单身的意思吗，那然后呢？还是说有没有女性朋友，那小雪和雀田算吗？或者，赤苇京子只是随口一问，也就是想要八卦一下。他究竟要回答有还是没有？还是说直接回答自己单身？回答自己单身的话，是不是太突兀，太轻浮……太多思绪闯进木兔光太郎的脑海里，让他乱成一锅粥，木兔光太郎无法从中捡出一条适用的，来面对现在的状况。即便，在赤苇京子之前，有无数个人问过木兔光太郎同样的问题。有调侃的询问，有认真的询问，有玩笑的询问……但那些人，和赤苇京子都不一样……哪些问题，也和现在赤苇京子所问的不一样！当木兔光太郎意识到这一点，他脸颊倏然热了起来，血液全部涌上他的脖子，好像突然坠入热汤之中，四周的空气也变得闷蒸，燥热难耐。

“女朋友……？就是，呃……那种女朋友吗？”

赤苇京子平静地解释：“正处于恋爱关系中的人。”

“没有没有！”木兔光太郎说，手急忙地摆了一下，结果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排球，差点把排球扔飞出去。

“如果没有的话——”

赤苇京子伸出手，五指在球面轻轻撑了一下，那颗排球便回到木兔光太郎的手心里。赤苇京子的动作虽然轻柔，但却稳而精准。

“请问您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呃？？？！！！”

赤苇京子看起来是认真的？！

木兔光太郎目瞪口呆，感到自己仿佛在耳鸣。

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直率的告白。赤苇京子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调仿佛是在背课文，就像是这同一句话，她已经自己练习了许多次，所以当她面对木兔光太郎，才能底气十足地说出来。或许会因为紧张而忘记一些原本背过的句子，但因为准备得足够充分了，原意并未改变分毫。

“失礼了，直接拒绝也没有关系。”女生说道，眼中的光芒有些许暗淡。她垂下眼睛，想要退开一步。

木兔光太郎无比精准地捕捉到赤苇京子这一点情绪的变化，就连他自己也惊奇。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差一秒，它便会从木兔光太郎身边滑走。可是木兔本能地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就会与他今后的整个人生擦肩而过。在赤苇京子低头的时候，正是这个机会出现的时候。

“没有！”木兔光太郎斩钉截铁地吼出这个词。

赤苇京子看向他，木兔光太郎又不清楚应该怎么解释了。舌头在和牙齿打架，越是着急表达，就越说不出个所以然。木兔光太郎手脚并用，一只手攥着排球，另外一只手给赤苇京子比划，“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没有，那个——！”

“是不愿意我做您的女朋友的意思吗？”赤苇京子说。

木兔光太郎心里一震，赶紧否认赤苇京子的这个理解：“不是！！！”

“那么——”

木兔光太郎说：“——女朋友！非常好！！！”

“好的。”赤苇京子说，她脸上的苍白褪去，现在血色浮现上来，让脸颊红艳得可爱。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阵尴尬的静谧。

在几秒之前，两人都是单身，但现在，似乎已经成了对方的男女朋友。他们的关系陡然发生变化，木兔光太郎觉得自己似乎像热气球一样，正在缓缓地充气，慢吞吞地越来越热，马上就要漂浮起来了。他刚刚认识赤苇京子，原本不应该这样莽撞地交往，但他却觉得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那个……”木兔光太郎试图打破寂静，“那个……赤苇……”

他第一次叫出赤苇京子的名字，每个音节都让他眷恋不已。

“木兔学长。”赤苇京子应声回答。女生的声音落在木兔光太郎耳边，牵动着心脏，让他觉得心窝隐隐发痒。

“赤苇！”木兔光太郎又喊了一次。

“嗯，木兔学长。”赤苇京子依然有条不紊地回答，她这次低下头，把目光移开了，脸颊上的红晕似乎更加明显。

这个反应让木兔光太郎彻底上瘾了：“赤苇！！！”

“可以了吧，木兔学长，”赤苇京子说道，“您不是还要回去训练吗？”

“哦对！我差点忘了！”木兔光太郎说，脸上扬起一个比之前更加明媚、灿烂、灼目的笑容，好似他根本绷不住笑，就连说话时，嘴巴也根本没有可能闭合上。

“今天我们就是在交往了吧，赤苇！”

“是的。”赤苇京子说，“我会等木兔学长今天练习赛结束。”

“那一起回家吧！”木兔光太郎说。

赤苇京子点头答应，“好的。”

“男朋友要送到家门口的吧，呃……”木兔挠了挠后脑勺，他没有和女生交往的经验。

“那样的话家里人会发现的。”

“哦对！我给忘记了——”

枭谷学园中，下午的清风在路旁摇摆，带动逐渐变得繁茂的树枝。夏天刚刚开始，阳光澄澈而明朗，照得大地仿佛也浸满了透明的亮色。

赤苇京子将手背在身后，和木兔光太郎一起回到体育馆。两人刚才出来时，并没有走多远的路，只要不到两分钟，他们就又回到体育馆门前的台阶上。仍然是同一个地方，不过好似他们与从这里走出来时已经大不相同。

木兔光太郎身上的汗在习习微风中晾干，他用肘部和身体夹着排球，向女生的方向稍稍倾身，想靠得更近一点。赤苇京子则始终走的直线。木兔光太郎走近了些，手臂即将撞上女生的肩膀，这时，他的脚步又向外飘，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之后，他再次靠近。

两人耳根都在发红，不过谁都没提起这回事。

所以，木兔光太郎今天被女生告白了，然后，他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