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爱人易老

00.
可惜他无法握住光。

01.
赤苇京治是被接连不断的手机提示音吵醒的。

是三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他午睡前忘了关窗,只有颜色未含温度的阳光和着冷风毫不客气闯入。赤苇自觉睡得不久,头却很疼,想必熬夜校对后的报应和那些漫画家一个德行,都爱迟到且来势汹汹。他醒来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半闭着眼在被子里摸索了好一会,才摸到手机。

line首页停着满页的未读,最顶上过去枭谷排球队的群聊闹腾,消息刷得飞快,还飘着几条at他的提示,离得太远他着实来不及翻,只好回了句“发生了什么”。此刻研磨的私聊见缝插针地浮上来, 言语寥寥:“你们吵架了?”

赤苇回:什么?

他想了想,补充道:如果是木兔学长的话,没有。

他复又退出去看其余消息,多半是数小时前没头没脑的一句疑问,“那个人”“木兔”“那件事”和“真的假的”排列组合,有几个甚至遗失了主语,只一句“真的吗”毫不客气地顶上来。赤苇蹙着眉一一翻过,只回了木叶一句“抱歉刚醒”。恰时推特趋势推送合着房间内未关的电视播报,赤苇掀开被子坐好,手机界面和电视屏幕上出现相同的图片。

 

离要去编辑部的时间还有会,他决定先冲个澡。

赤苇独身租住的这套公寓不大,只四叠半的客厅终年不见阳光,许是午睡发了些汗,他走过时尝出片刻阴冷。

热水器昨日坏了,青年打开龙头时方回想起这般不幸事实,只是冷水不给他心理准备,下一秒便迎头袭击,他手忙脚乱地去关,凉意顺着******肌肤攀爬,衬得粘在后背上的莫须有汗水愈发黏腻。赤苇一手按着龙头,一手把淋湿的乱糟糟额发往后捋,寂静下思维不自觉发散,他想了想,决心相信自己曾参加体育社团的身体素质。

高中时期他也曾冲过冷水澡,不止一次,有时是训练之后队伍喧闹,他陪着现在新闻中的男主角,偶有时是他夜深梦回独自一人,想着对方。

彼时家里的公寓比现在更大,他怕吵醒沉睡中的父母,水声和喉底喘息一起压到最低,恨不得爱欲也如此被掩埋,只深沉夜色知道。

此刻狭小的浴室失了腾腾热气的阻挡,成不了与世隔绝的静寂空间,起居室内新闻播报的声音反客为主,不依不饶地往他耳朵里闯。水太冷,他分了神去想那篇报道,还能感慨如果编辑是自己,定不会让这种只为夺人眼球的夸张标题出现。

毕竟「恋情浮出水面?!木兔光太郎和名模夜间约会」的抬头下,配图只是一群人中稍微有些靠近的两位,说服力着实有些不够。

算不上相熟的、只是八卦之心涌上所以来找他询问的他通通只回了句“不太清楚”,对排球社的各位语言直白的多。

赤苇:是假的吧?大概、这种新闻总感觉看过好几次了。

赤苇:那可是木兔学长哦?

研磨那里收来的回复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新闻背景里同行的不是别人,正是音驹的各位。

“木兔前辈没有来找你吗?听小黑说他最近休假回了东京,你们不会吵架了吧?闹脾气了?”

赤苇不知道该回什么好,觉得旁人将只是高中普通后辈的自己同木兔扯上着实莫名其妙,身处高位的总裁大概忘了最擅长的察言观色,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赤苇:我们没有交往。

赤苇:你在想什么呢?那可是木兔学长啊。

他进浴室前检查了line,一周前发给木兔、询问他是否可以接受周刊采访的消息仍是未读,再往上只有几句客气场面的互相祝福,实在和其余人脑补出的亲密相差甚远。大概职业选手的训练着实很忙,这样无中生有的绯闻多半影响不到他,只若干小时后球队会出一纸寥寥所言即虚的通告。

和几个月前的绯闻一样。和之前数次的绯闻都一样。

再往后大抵也是相同的路数,然后终有一天,变成真的。

赤苇关了水,但脸上湿意更重,他颤抖着手去抚,才发现自己落了泪。

02.
午后三点的电车站与早高峰时相比,闲散安逸的仿佛冬日那一罐温奶似的。同他一起进站的除一位带着孩子的年轻母亲,还有四个背着书包的jk模样观光客,领头那位操着不甚熟稔的日语同工作人员交谈,复又询问伙伴意见,来回几次之后她们像是终于搞清东京都错综复杂的地下铁线路,跟着朋友不太整齐的喊了三句“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少女们回头撞上赤苇的视线,便不好意思地露出笑容。

鲜活地、吵闹地、会让他想起那个人。

他习惯站在靠近电车门的那片,好当高峰期时那尾最靠近罐头顶的沙丁鱼,在每站短暂停留的几分钟内还能感受略微澄净的空气。车内人寥寥,旁边软座上只那位母亲,她不过五六岁的孩子跪坐着,去看窗外风景。

小孩的手小又极热,像一团赤忱的火,在冰凉的玻璃上晕出白色手印,电车摇摇晃晃,赤苇低垂的目找不到着落点,无意识落在那痕迹上,他们驶出地下,无热度的阳尽职尽责,将那点水汽逐渐氤氲散去。

他突然觉得大拇指连同跟腱部分像极了长又窄的日本,这处是大阪,那处是东京,这处是木兔光太郎,那处是他赤苇京治。

然后不消几秒,便都消散干净了。

电车复又驶进轨道的时候四周场景重归无趣的黑,那孩子被母亲按下坐好,又转过头来看赤苇,一双大又圆的眼睛内满是好奇。年轻的妈妈同他歉意点头,他轻答无事,又在对方低声教育孩子时移开视线。

可爱的、好奇的,也会让他想起那个人。

其实这是少有的事,他从未如此频繁地想起远在关西的过去前辈,至少在他毕业两年后、已将对方剔除出习惯的独居生活中,从未有过。

木兔光太郎可爱,却不可爱,没人比赤苇更清楚这个道理。他在闭塞的、几乎令人喘不上气的早晚高峰,整个人连同臂弯里的公文包被挤成僵硬的形状,只能依靠一点身高天赋去寻觅上方空旷。电车门在黯黑而深邃的隧道内照出他的脸,同身后所有人一样死气沉沉;有时加班回去晚了,深夜的电车站只几个行色匆匆的归人,偶有醉汉抱着酒瓶嘶吼着不成调的歌,喑哑嗓音伴着泪哽咽。

他逃开了,千里外的光没能将郁郁东京照亮。

木兔最初常同他汇报行程,四点起床、晨跑、早餐的蛋卷有点咸、训练、午餐厨师煮了喜欢的咖喱、训练、晚上拉着宫侑去新开的那家烤肉店。电车上信号不好,对方传来的照片转了好几圈,过了很久才能凝出青年肆意的笑脸,带动赤苇拉动艰涩的嘴角。

于是他逃开了。

在凝滞污浊的地下铁空气中、在那隅不过七叠的狭小公寓中、在早中晚廉价随意的超市便当中。

他知道自己无法握住光。

 

这期的月刊已进入最后的校对印刷阶段,编辑部人不多,赤苇在门外便听到隔壁部门的小泽怒气冲冲拨打电话的的声音,大概是印刷厂出了差错。他走过时致意辛苦,彼此都为对方眼下浓重黑影露出苦笑。

好在他打开line时没收到印厂通知,便不由自主微松一口气,几位还在办公室的同僚凑过来,看他放松神色方开口打趣。

“好认真啊赤苇编辑,我们部门不是很少出问题的嘛?放松啦放松啦。”

“刚刚主编过来说晚上请部门里的大家一起吃饭了哦?已经可以想吃什么啦——”

“我想吃新宿那家回转寿司!”

“哎?不要吧,不能来点更高级的选择吗?”

好吧,好吧。

赤苇心知逃不过,有人说工作之余的同事聚餐不过另一种变相加班——他深以为然,即使没到这么冷漠的程度,大抵也是这句话的半个拥簇者。他曾在刚入职时问过最不擅长人情世故的某人,只得到“可是大家一起吃饭也很开心哦”的回答。

新人欢迎会、庆功宴、年末总结会……职场聚餐和高中社团比赛后一起钻进相熟老爹的铁板烧店相差太多,不过木兔永远不用去懂得其中分别。

最后选了银座一家久负盛名的居酒屋。

主编年纪大抵四十多,微胖,素来严厉,只在酒席时眼角笑出一点克制纹路。他在众人落座时拍着桌说今日不醉不归,毫不犹豫地点了好几箱清酒。

赤苇跟着同僚一一敬过前辈,在上司微笑说放开吃时才动作,用有些凉意的烤串去犒劳微微燃烧起来的胃。

他不擅饮酒,来居酒屋的次数更是极少,清酒入口酸甜苦辣诸味皆调,放在平时多半点到为止,此时喝来却只觉得痛快。赤苇在同事相处间克制清冷,赶稿期间更是见不着人影,聚餐大抵是最能接近他的时刻——

先是上个月刚来新人后辈佐藤。

“感觉赤苇前辈很少参加这种活动哎,平日里也很忙吗?要陪女朋友吗?”

“唉?没有女朋友吗?那前辈周末都在做什么啊?”

“要陪着宇内先生找资料啊…我高中也常常去看排球部的训练,感觉好帅啊。”

故作不经意般靠近的身体,微仰着头的崇拜眼神,女生手掌在身前合十,露出精致素雅的淡色美甲,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玫瑰花香飘过来一些,酒精和香味双重******,赤苇只觉得头更痛,只逃避似的又饮下一杯。

把他快涣散的混乱思维拉回来,不过同辈口中的一个名字。

“说起来,和赤苇编辑一个社团的不是有那个嘛,今天新闻还看到了呢,叫叫叫,木……木什么来着?”

“木兔学长。”

赶在身旁围绕着自己交流的同事之前,原先一直沉默的黑发男人开了口,他身边的女孩偏头去看他,才发现青年目光犹停在酒杯上,但神色很柔,浓墨勾勒的眼睫好似凝成悬挂其上的水珠,随着眨动滑落。

“对对对对,是他,是叫木兔光太郎是吧?我记得是黑狼队的。”

“说起来今天曝光的那个绯闻对象真好看啊……好像还是俄罗斯混血,是模特来着?”

“赤苇编辑和他熟吗?和我们说说你们过去的事吧。”

发现对方露出那样陌生的表情后,佐藤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自己都不了解的情绪,她不自觉脱离了同事们的讨论,只紧紧盯着俊美男人。赤苇前辈多半是有些醉了,他的注意力栖在遥远的某一处,低垂眉目里橘色灯光潋滟,和手中泛起涟漪的淡色清酒一起晃动。

“木兔学长啊……是我们的王牌哦。”

他的声音好低又好轻,含满柔软笑意,好似一阵拂过脸颊的和煦春风。但又沉重无情地砸下来,佐藤恍惚窥见破碎一隅,只那风在空荡荡地吹。

03.
赤苇清楚自己做了梦。

他不小心喝得太多,好在酒后仍存几分意识,未有失态。酒席结束时已近深夜,几位同事要送他回家,他还挣扎着逞强自己去乘电车。

梦境大抵从那刻开始的,或者他在酒席上便睡着了也说不定。

他看见了木兔光太郎。

木兔比之前见高了些,瘦了些,又可能没有,毕竟上次见面已是很久之前,而记忆与屏幕转播的图像总会有些失真。和他脑海中微有出入的木兔光太郎走过来,模糊声音也成熟了几分。

那梦境好逼真,连他站不稳的摇摇欲坠身体都尽数还原,木兔同身边人说了两句后过来扶他,赤苇便放心大胆依靠,他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喊对方,也许发出了声,引得如今比他高小半个头的男人不自觉紧拥,炙热气息喷在他后颈。

他们跌跌撞撞坐进出租车后赤苇又入下一个梦境,是曾经的枭谷高中。

高三级毕业时排球部一起去送别,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穿西装的木兔光太郎,卒业式上好几波女孩来找木兔合影,或微笑或垂泪,搀着难以言说的情思,有几个大胆的同王牌索要校服纽扣,却被天真笑容回绝。

赤苇记得自己那日最终还是哭了,尽管他说不清为何而哭,木兔只是笑,他自然地同每一个后辈拥抱,经理和教练也没有落下,又拍着赤苇的后背叮嘱他照顾好整个队伍。正选队员们围过来,轮流同唯一留下的二传说话,他们的交代都差不了多少,大抵是交付枭谷未来,赤苇擦着眼泪一一回应,就像那场见证他与木兔沟壑的比赛之后。

他在送别会后找到木兔光太郎,是在体育馆南面的小树林旁,四月樱花开的正好,女孩从他身边跑过时撩起一阵花香。木兔把手上粉色信件收进包里时他突然升起一股奇异的,绝不应该出现的冲动,仿佛也想趁着最后机会干点什么注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木兔回过头来时眼内藏着树梢末端的粉意,他在疑惑下眼睛又睁大一些,透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单纯,风起得正好,赤苇听见远处雀鸟振翅,近处花瓣纷纷扬扬。

他开了口,只说“有缘再见。”

这样冷淡的话语显然让枭谷前攻手很是失望,彼时已成为为纯粹王牌的少年又长高了些,但还是喜欢懒散地靠在二传身上,他自然地倚过来,语气热络:“当然会常常再见啦!明年的联赛我会回来看哦,到时候可得拿冠军啊赤苇。”

他食言了。

春高时分正遇上职业排球开赛前,封闭训练的木兔没能回来。而枭谷队失了太多强力正选,磨合不够,也止步于八强。

哨声响起的时候,赤苇没有落泪,后辈们哭着同他道歉,他仍能回以安慰笑容。隔壁场上的比赛未停,而他们这块的排球早早落了地。列队向各位观众鞠躬道谢、走出场馆时他还存了希望,毕竟对方总是能带来奇迹,而直到乘车返回枭谷,收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物品,他才如梦初醒。

体育馆里空无一人,赤苇慢慢地、慢慢地走过去,走到那人自主训练时最喜欢的扣球位,他躺下,然后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重温那段时光。

赤苇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在那时选择倾诉一切又会怎样,倾诉他本认为再无未来的、不过昙花一现的爱意——木兔大概会惊讶,或许会当作玩笑,又或许会理所当然地拒绝,但不管是哪种结局想必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他怀抱着早无希望的卑微情热,独自沉湎,头顶那柄巨剑切切,只待垂落。

他也尝试改变梦的进程,好将这不圆满过去补全,可惜的是在虚幻中沉浮的他更似一个看客,无力改变太多,偶有一两次真正主宰,却总是在开口前被打断。

这次也是同样。

“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木兔学长!”

卒业式当天木兔也穿上得体的深色西装,他本就身材挺拔,腰细腿长,将近一米九的个头把礼服撑得饱满,不开口时气势逼人。赤苇绕过体育馆时隐约听到大胆宣言,他悄然驻足,数分钟后便有捂着脸的女孩快速跑过。

他走近时木兔在看手上那封情书,和枝头浅粉一般颜色,轻轻抖动好似会落下清香。

这和曾经真正发生的过去相异,彼时匆匆,他只瞥见这封大胆爱恋的青涩一隅,而此时此刻站在樱花树下垂着头的高大少年,仿佛像在等待什么一般安静。

等待……什么呢?

“木兔学长……”出声时赤苇感觉到一股难言目眩,他清楚这是梦境,但仍止不住地紧张,喉间干涩,仿佛巨石尽坠。

他该说什么?我也是。请多回来。请别忘记我们。请不要走。

不要离开我。

好似比赛开始时分万千目光聚焦的那一点,又好像王牌高高跃起时投来的信任目光。他的思维从未如此清明,赤苇清楚自己在战栗,既恐惧,又兴奋。

他开了口。喊了对方名字。

比出口话语传播得更快的是远处的巨响。

 

他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纯白天花板,一如既往,一成不变。既没有夹着花瓣的温柔春风,也没有摇摇欲坠的枝头春意。

赤苇安静地躺了好一会,才缓缓坐起。他头疼比前日更甚,还有些晕,手背盖上额头时一片滚烫,大概率是宿醉与冷水澡的过错。

下床时他脚步虚浮,差点摔倒,厨房方位适时又传来一声巨响,他强撑着完全停滞的大脑走出房门,迈步间木地板好似都在旋转。

或是厨具没有放好,或是家中跑进动物,或是遭了贼,独居单身男性难有第四种可能——赤苇不愿思考,只稍稍动脑就让疼痛加剧。而此时他走到料理台前,看到一个黑白相间的脑袋,突然意识到预料外的那种可能性。

木兔光太郎。成年版的。蹲在他家厨房。

这显然仍是又一个荒诞不经的无稽梦境。赤苇没去思考为何愈发严重的头疼如此真实,他迈过地上那片狼籍,包括他的锅铲、他摔碎的瓷碗、以及一坨看不出是什么的黑色物体。

无所谓,反正只是梦罢了。

毕业后就再没长高的编辑走过去,将不安抬头看着自己的现役黑狼队员拉起,他们如今的运动量天差地别,赤苇搀着凉意的手扶着木兔的小臂,掌下是饱满有力的男性肌肉。

太久不见,想说的话有很多,先打招呼,然后询问对方为什么在这,还有不回短信的原因。

他感觉到自己后脑一阵阵牵扯般的疼,好像海浪潮起潮落,逼着他不自觉握紧对方,又在对上木兔关切神色前急急开口。

先打招呼,对,先打招呼。

“我一直都……喜欢着木兔前辈。”大概是上一场幻境的影响,大概是身体不适使得人任性,话语深埋在心底太久成为潮水,一旦开启就再停不下来,“从第一次看到木兔前辈打球就开始喜欢了,去枭谷也是因为您,之后的每时每刻都在庆幸我的选择,那两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好糟糕,赤苇心想。没几句他便开始流泪,唇舌根本不由自己控制。他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太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歇斯底里地发泄——他紧攥着对方衣角,视线模糊时抬起头,只看到男人因为疑惑而不自觉蹙起的眉。

最糟糕的。最糟糕的告白。幸好是梦境。

他这样想着,失望夹着松一口气的庆幸,在心底祈祷明晚开始自己能沉沉睡去。

可惜事与愿违,与过去一样,这场幻觉中的木兔光太郎也不受他控制。对方好像喊了他几声,赤苇只自顾自哽咽,木兔便俯下身来。

他的动作生涩,但是力气却很大,推搡时赤苇的后腰撞上料理台,生疼。

木兔光太郎的嘴唇很薄,算不上柔软,但很舒服。紧贴时赤苇嗅到一点此人独有的清新气味,好似晨跑时掠过鼻尖的青草香。他不得要领,只会撒娇一般的轻蹭,赤苇启开唇舌,木兔毫不客气地闯进来。

这是一个非常漫长又温柔的吻,漫长温柔到他好想死在此刻。

打断他们的是突然响起的******,对方依依不舍地离开,赤苇清楚晨光将至,自己很快便会离去。

他睁开眼,对上木兔因不满而皱成一团的脸,对方像抱着小孩一样轻轻松松地将他扣着肋骨抱起,放在料理台上,才转出门去拿手机。

这场无缘由的甜美梦境脱离的很慢,赤苇听到客厅里那人大呼小叫,拖长音节喊黑尾,对话中时不时漏过来他的名字。

他脸上的温度好像降了点,连同额顶热度一起。四下张望时赤苇发现厨房里一片狼藉,但他的小小寓所确实被如数还原。

……

……

……

他从料理台上下来,******双脚接触到瓷砖地面。

冰凉的、坚硬的、真实的触感。

赤苇用力掐了掐自己。

“……”他是真的想死了。

04.
赤苇京治头一回思考起木兔光太郎的种族问题。

在曾经的枭谷排球部,大概没人不会觉得这位王牌是正统猛禽类——至少他们的二传饲养员从没质疑——不过时至今日,他却突然有些怀疑。

木兔光太郎仿佛失去了独自呼吸的能力,或者其实是某种过分粘人的大型犬类,他被对方按在料理台上亲了许久,富有侵略性的深吻与绵密的舔舐交错,头晕脑胀的病号为夺回空气顺着本能去推男人臂膀,只换得片刻自由,而在他仰着头艰难呼吸的间隙,对方仍埋首在他颈间轻啄,几秒后复又凑上来。

“喜欢……”亲吻的间歇,他这样小声地不断重复道。

灼热气息伴着低低爱语,赤苇几乎晕头转向,用了些气力方才把对方推开。

“木兔前辈怎么会在这里?”

回应他的,是对方习惯拉长而显得仿佛撒娇一样的话语,和因为不满而皱起来的脸,“因为我好寂寞啊……赤苇老是不回我消息……说话也那么冷淡……”

“……”他不知道如何开口,该道歉吗?还是解释?

“赤苇……”用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称呼,男人说道,“莫非是要和我分手吗?”

“哈啊?”

病患睁大了眼。

他不擅长推开木兔,以前是,现在也是。但因为太过于惊讶,一时不知哪里聚集力量,挣脱出王牌怀抱。

“……我不记得有和木兔前辈交往过。”

“哎?!真的要和我分手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并没有……”对上对方陡然消极起来的神态,赤苇不由犹豫起来。

“……没有说要和您分手。”

“哎?”反而是过去的王牌愣住了,他抓了抓头发,笑道,“赤苇好没原则啊——没有你的冷漠吐槽我反而不习惯了呢。”

……。究竟是想怎么样啊。

“我喜欢赤苇。”他站直身体,脸上是平时少有的、极为认真而坚定的神情,“是非常认真的喜欢。虽然刚刚赤苇说喜欢我让我很开心,觉得立刻可以交往了,但果然还是应该先告诉你,然后希望你好好考虑。”

男人偏着头思考了刹那,又急忙补充道,“啊,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稍微快一点……”

“呵呵。”看着对方难得窘迫起来的样子,赤苇笑起来,“我会好好考虑的。”

 

第二次打扰他们的还是黑尾。

这次响起的是门铃。

病号坐在餐桌前,看着前辈积极而殷切的跑前跑后,时不时因为房间狭小而撞上家具,又或者被自己随手丢在地上的塑料袋绊个踉跄。

“黑尾——你快过来看看!”从厨房门口探出了个黑白相间的脑袋,木兔大喊道。

“果然还是我……”赤苇不安地站起来,却听到男人中气十足的补充。

“赤苇不准过来!病号就要好好休息!”

……木兔前辈在我家这样乱翻我才更没法休息吧。

下意识的吐槽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回去。

他恍惚间仿佛回到高中,木兔常犯一些无伤大雅的、让人头疼之余又不由会心微笑的傻,他会吐槽,但内心深处大抵乐在其中,引得枭谷其他部员更加抓狂。

一墙之隔后的厨房偶尔传来木兔的大呼小叫,合着黑尾微拔高音调的责斥。几分钟后木兔端着盘子走出来,圆睁的眼亮晶晶地,赤苇仿佛看到对方变了物种,身后幻化出一条尾巴不停摇晃。

“锵锵!为赤苇特制的生病套餐!”他显然并不擅长做这些事,把托盘放在餐桌上的时候小心翼翼,透着几分生疏。

但很走心,赤苇垂着眼,讶于不仅仅是简单的白粥——小碟里呈着颗粒分明的鲜蛤,半个溏心蛋,玻璃杯里淡紫色的果冻状液体,赤苇尝了尝,发现是能量饮料。

“……谢谢前辈。”他低声道谢。

木兔凑过来,坐在他身边,一手撑着自己脸颊,一手忍不住去捻眼前人后脑一撮翘起的乱发,“要快点好起来啊。”宛如担心惊动什么一般,他压低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

“……?”

……什么特制的生病套餐,明明是我刚刚才拎进门的外卖吧?木兔只不过把这些装进盘子里而已啊?!

收拾完厨房的黑尾难得脚步犹豫,他踌躇片刻,最后还是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蹑手蹑脚离开了。

有种再呆多一秒都会变傻的预感。

05.
介于某些饲养员(特指)在自家猫头鹰面前总是过分盲目而敏锐,盲目对外,敏锐对内,这点外卖员黑尾先生深以为是。因而若要探究某位出现的真相,我们不妨在此刻将镜头切换,时间前移——

佐藤有些犹疑。

酒会刚刚散场,同僚们都各自离开。东京出租昂贵,大部分人选择晚班电车,几位地址靠近的正准备一起打车。她的家算不上太远,是一个适合餐后步行的距离,按理早该迈开步伐。

只是。

显而易见,赤苇前辈醉了。

男人比她高了足足有一个头,垂着脑袋依靠自己时看上去颇有些可怜。原先扶着赤苇从居酒屋走出来的同事,一出门就松了手,笑嘻嘻劝佐藤把握机会,下一刻便跑得没影。

思及此,她不由又叹了口气。

三月初的东京,夜晚仍是很冷。呼出的白气在空中氤氲片刻,很快融入萧瑟寒风。她穿的不多,鞋底还很高,强撑着摇摇欲坠的醉汉,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木兔前辈……”离得近了,偶尔还能听到几声低声呓语,呼唤某个名字。

不可否认,她本对赤苇有好感。对方一张精雕细琢的脸,称得上漂亮,性格沉着冷静,考虑周全。他身上有种文艺的疏离感,温柔和礼貌恰到好处,总是呆在所有人都需要的那个位置静静等待。

佐藤虽入职不久,但性格大方开朗,从不畏惧表现,看出她小心思的前辈数量不少,总是借着机会帮忙助攻。

只是现在,这份暗恋大抵要画上休止符。

“怎么可能干得出那种事啊……”说是女性敏锐的直觉,第六感,或者恋爱中的小心思之类,她清楚自己的恋情已然无望。

刚失恋就遇上烂摊子,她落寞心情还在酝酿,正是合适回去观看电影独自垂泪挥别过去的档口,硬被塞过来单方面失恋对象,任谁都心情复杂。

赤苇前辈绝对超过一米八,成年男人维持锻炼习惯的身体虽算不上肌肉虬结,但对同龄女性来说仍是不小负担。她暗暗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几乎是半拖半拽,才带动对方前行。

夜幕深邃,这家店主打雅静氛围,门外幽幽几盏昏黄的灯,勉强照出黯色光影。佐藤走得极艰难,身边偶有一两位酒客经过,喝高了回头觑她,实在让人有股撂摊子不干的冲动。

另一边路口约莫几百米的距离,她带着赤苇东倒西歪,足足走了十几分钟,走出一身热汗。恰时,不远处一辆未载客的出租车徐缓开过,佐藤顾不得形象,忙喊“TAXI”,想追上前去。

她猝然动作猛地带动半阖上眼静立的男人,赤苇无处安放而半弯的长腿又绊住她,一时之间两人竟一起往前倒去。

“!”

电光火石间,身侧突然伸出一只手,轻松制住她前倾的势头,把她扶正后便立刻离开。同时,又有一人亟亟上前几步,用身体护住行将摔倒的赤苇。

他们正上方的轨道,末班电车呼啸着开过,光影明灭,转瞬即逝,照亮佐藤眼前的两个男人。他们俩都很高,体型健硕,在仅仅一米六的佐藤面前仿佛两堵有力的墙。

扶住她的男人西服革履,像是个普通而常见的社畜,但又斜刘海,黑发,痞帅痞帅。另一边半搀半拥赤苇的。

“?!”佐藤同他对上视线,直接瞳孔地震。

为什么!苦情失恋场景的最后!失恋对象的暗恋对象会出现啊!

好土的剧情!!

另一边半搀半拥赤苇的男人,黑白相间的发色,浅色瞳孔,一身运动装,不是刚刚谈论过的木兔光太郎又能是谁?

现役运动员拧着眉目,远比电视上看上去的成熟。明明是对方不请自来,却能扶着醉号理直气壮地质问,“赤苇怎么了?你是谁?同他什么关系?”

好似理所当然将猎物纳入自己领地。

他们身旁作西装打扮的男子无奈地喊了句“木兔”,又转过头,打圆场道,“抱歉,这家伙也是着急……”

“轰”的一声,佐藤听到自己理智******的声音。

醉意夹着怒气上涌,她喝得也不算少,心中的不甘与委屈不知为自己还是他人更多,好似阵阵浪潮翻涌,连带大脑一并灼烧。“如果我说,我喜欢赤苇前辈呢?”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明明一直不在他身边的是木兔先生吧?那我追求单身的赤苇前辈又有什么不对?”

霎时间,男人变了脸色。

这条街上遥遥一盏路灯影影绰绰,夜色曛黑而杳然,男人藏身其中,脸上神色晦暗难辨。他的一双浅色瞳孔极亮,幽幽地散着冷而深的光,好似黑暗中静窥猎物,伺机行动的猛禽。

“……别开玩笑了。”

“赤苇,是我的。”

佐藤后背发凉,不自觉后退半步,方才焦灼的思绪骤然冷下来,感受到一滴冷汗划过侧脸。

如果继续挑衅的话,可能会死。她不由这样想到。

06.
“唔……我好像找到了。”

照顾木兔光太郎仿佛是根植在他体内的某种习惯,某些天生自然的部分,赤苇京治再一次意识到。黑狼战队是单人宿舍,十分钟前木兔领着他穿过明亮宽阔的客厅,前队友被好客的现队友们拉住好一阵寒暄。最后也是木兔忍无可忍******,“你们先别拽着我家赤苇啦!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至于是什么正事?

男人拽着他的手腕,忿忿不平,因为前一刻的忽视脸皱成别扭的一团。赤苇心里无奈,但又不由觉得对方可爱,顺着他跌跌撞撞,在狭长走廊里蜿蜒出蛇形。

单人宿舍俱是实木门,极沉重,房主多半没什么细致心思,猛甩上门的声音突兀地打破静寂,荡出几声闷闷的回响。

赤苇被他轻轻一推,顺势跌坐在床头。木兔偏爱富有弹性的床垫和蓬松柔软的床具,床榻紧挨着窗,他们陷下去一点,又被温和地承接住。日光正好,他看见对方的发映出灿亮颜色。

木兔紧张地清了清嗓子,道:“那我们开始吗?”

“好。”赤苇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很抱歉并不是那类让人喜闻乐见的展开,毕竟我们的故事男主角还没有接受木兔的告白。再怎么无底线溺爱猫头鹰的饲养员,都不会没有原则到那个份上的!(大概)

赤苇趴下去,伸长手臂。

认真寻找木兔光太郎的手机。

 

很难想象现如今的信息社会里能有人丢失手机超过三日,更何况是十天一旬240小时,不过这样的“难以想象”在加上名为木兔光太郎的主语是总是显得容易理解,毕竟他是个做出任何非常之事都显得不非常的非常之人。

“啊!原来赤苇之前给我发了消息!”寻找充电线又是好一阵兵荒马乱,最后参照木兔行为守则的第28条,赤苇从果盘里面翻出连接线,又从长护膝下找到充电器,这才给床边夹缝里铺满灰尘的黑色手机续上电。

十分钟后命途多舛的数码设备赢来新生,接收消息的叮咚声持续了好一会。听到木兔大呼小叫,赤苇下意识探身,看到满是红色标识的消息列表最上方,是熟悉的头像。

平常仅仅节假日礼貌疏离的几次问候,最新消息是一周前。

却郑重其事置顶的。他的头像。

像被一团炽热的火灼伤,赤苇猛地收回目光。他以前总觉得木兔是照耀所有人的光束,是轻拢手掌便会流淌开,握不住的,即使被对方当面告白,宣布追求,他仍如湎于幻梦,没有实感。他曾想辉耀多了几分又能说明什么?只是因为这处是暗罢了。

后知后觉地,在这方满是木兔气息的小小房间里,一臂开外正是认真回着消息,间或吵闹,又转过头冲他傻笑的本人,他终于有了一点置身此处的实感。

……怎么说呢,突然觉得好难为情。脸上热度陡增,他背靠床滑坐下来,微蜷起身子,想用膝盖把面颊颜色掩藏。

偏偏木兔向来读不懂空气,看他动作,兴趣盎然地俯下身,大呼小叫道,“赤苇你怎么脸这么红?!发烧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木兔前辈。”埋在膝弯间,他闷闷答道。

操心过头的王牌显然不信,两只宽大的手伸过来,在他身侧犹疑着上下挥动,既想拍拍初愈病号的后背又怕力道太大,也想掰开脸探探温度又惧动作粗鲁。

赤苇伸出手,精准地一把抓住对方,仰首对上预料中因惊讶而圆睁的赞叹神情。“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维持着紧握的姿势,木兔一错不错地盯着赤苇,他的眼眸在照耀下呈现出浅淡的美丽金色,宛若夕阳光温柔掠过湖面。木兔靠过来,同他额头贴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然后轻轻地笑了。

这么近的距离,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赤苇没事,真是太好了。”他这样说。

07.
和谁学的?赤苇不禁想。

他记忆中木兔不是这样的人。十七岁的木兔光太郎,比二十二岁的这位略矮一些,真挚热忱又简单,没那么懂人情世故,常有一些惹人注目的幼稚举动,不太会看空气……总而言之,是说不出这种那种、那种这种的话来的。

所以究竟和谁学的?黑尾?

“哎?没有和谁学啊?”听到身侧响起的声音,赤苇愣了愣,后知后觉脑海中的疑问说出了口,“是太亲密了吗?赤苇不喜欢这样吗?”木兔露出了一点略微带着伤感的表情,“可能因为太喜欢赤苇了就不自觉!!真的非常抱歉!我会改的赤苇原谅我啦~!”

赤苇听到自己在心中微叹,和木兔不一样,分别的四年他毫无长进,或者退步不少。该说过去是他借着熟稔恃宠而骄吗?往日还能会用佯装冷淡的吐槽掩饰真心,如今久别重逢后,二十一岁的编辑却再难做到,“没有的事,木兔前辈。”

我很喜欢。这句姑且还是忍住了,没说出口。

担心在亮晶晶眼神攻势下泄露自我,赤苇按着对方的肩掰正身体,“木兔前辈,好好看日落。”

是了,他们在宿舍并没有待太久,找手机大概是那段行程最大的目的。日头西斜,木兔变戏法般摸出来一把车钥匙,兴奋道要去看夕阳。

于是坐上车,成年版木兔让赤苇震惊的事又多一件,他竟然会开车,还开得很好。男人肌肉分明的手臂闲闲把着方向,时不时兴致勃勃地转过头同赤苇说话,被提醒后再慌忙坐好。为防对方受不了安静再开启话题,编辑扭开车载音响,低而轻的女声霎时充斥狭小车厢。

是他高中时常听的那首。

他不由看了眼木兔,男人偏在这时认真起来,前方简单的路况也变得难以捉摸,需要投入120%的注意力。

“……”赤苇从未觉得自己不善言辞过,但凝视着对方因为紧张而微微收紧的下颌线,终也选择让言语作罢。轿车飞驰过海边公路,除开引擎轰鸣,风声猎猎,只剩深情的低吟浅唱。

目的地是城市最东边的海滩。

天气太冷,沙滩上人不多。他们远远寻了一处僻静地,避开三三两两游客。赤苇在坐下时收到佐藤的信息,大概是刚听说自己用掉了积攒好几年的假期,语气中是掩饰不了的八卦,“恭喜前辈!赤苇前辈是度蜜月去了吗?”

???

他从木兔的口袋里抽出自己的手,一字一句认真回复道,“我只是去大阪进行采访罢了。另外,我并没有和木兔前辈交往,更没有结婚。”

感受到身边人失去关注后不满地狠拽自己衣袖,赤苇把手机收好,不再理会新消息通知的一连串震颤。

夕阳西垂,将海面涂成燃烧般的赤橙色,是凛冽寒风中唯一一点暖。三四月的初春,寒意同恋人的目光一般眷恋不舍,依依惜别。遥远海岸线升起茫茫白雾,转瞬间被残照染上暮色。那光彩不断变化,先是浓烈如秋景般的橙,又逐渐加深,晕成锈一般深邃的赫赤,边缘残存几片怡人的粉,而很快地,这点苟延的红也消失不见。赤苇闭上眼,感受到无理的暗色落幕,天黑了。

赤苇也曾看过不少日落,还有日出,在高中时期放课后的社团热身慢跑中,常因遮蔽半边天际的红霞而停驻脚步,但他第一次意识到,残阳如血,合着遥远而无声窥伺的冬日海域,竟是这样赴死般壮烈的姿态。

他沉默了好一会,久到木兔略带担忧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静谧的月色登场,远处的小店支出烧烤摊,烤肉的香味混着清新的果木香,身侧的王牌不禁微微动了动。

“木兔前辈,我……”

“很好看吧赤苇!我看你都入迷了呢!”打断他的,是对方一如预料般热情而直白的语气,仿佛看透他的犹豫,木兔继续道,“我刚刚看着日落感觉肚子就饿了啊,有没有觉得红红黄黄的很像番茄炒蛋啊~走走走,咱们去吃饭!”

他以一个不容反抗的姿态率先迈开步子,落后的赤苇被他拽得些许踉跄。海风吹来,是寒冽的,夹着漫长冬日压抑的怒吼。

他静了片刻,又开口道。语气四平八稳,听不出情绪。

“赤苇希望我这样说吗?就像……高中那样。”

逆着风前行,木兔的言语被切割成破碎的形状,沉沉地坠在地面,他踩上去,突然好一股头晕脑胀。

“……什么?”

男人拉着他前进的势头不减,风从他们中间呼啸而过,冰凉彻骨,吹得他脸生疼。

“我很生气,赤苇。”

“那些复杂的东西,高中的我确实不懂,那时候的我一直像个笨蛋,想当然地觉得赤苇和我的想******是一样的,结果我才离开一会,”他伸出手,比划了下,黑暗中一点模糊的影转瞬即逝,“就那么一会,你就不见了。”

“赤苇脑子比我好,但是不说出口。我只好自己想,想来想去,觉得果然还是因为自己太理所当然,什么都没有和你说。”

——赤苇一定早就发现了吧,他的感情。毕竟是赤苇啊。木兔原本这样认为。

“但好像还是不行,我喜欢赤苇,赤苇也说喜欢我,可为什么还是不行呢?”

“为什么明明我就在你身边,赤苇还要露出那样仿佛非得离开不可的表情呢?”

木兔回过头来看他,暗夜中他的瞳仁和天边星光交相辉映,亮得惊人,是宛若从他身体某不知名处源头产生的、不会因为外界而熄灭的亮色。

他看着赤苇,那么专注,好像经过日升月落,晨起暗合,世间万物都汇聚成这一人。

“我知道你很在意,我也很在意,耿耿于怀。但是高中的赤苇京治已经过去了,高中的木兔光太郎也是。现在这里在祈求你的,是二十二岁的木兔光太郎。”

“别离开我。”他说。

赤苇突然明白过来。

他日复一日,被记忆和悔意囚禁,惜败于自己心中的自卑感,同时也在一遍遍推开对方,伤害对方。正如他在梦中唯盼说出口的那句“不要离开”,现实中的木兔也是一样。

他无法握住光,但那光芒偏为他而来。

赤苇颤抖着,紧握住木兔的手,犹嫌不够,狠扯一把对方。

然后,撞进他怀里。

08.
在那次不算愉快的相遇后,佐藤阴差阳错地结识了暗恋对象的暗恋对象木兔光太郎,和他的怨种朋友黑尾铁朗。

杂志社交稿完后一周都是岁月静好的摸鱼时光,佐藤今天下班很早,和自己负责的漫画家约定好明日拜访,便美滋滋下厨,为自己做了份精致餐食。

拿起手机拍照的时候跳出消息提醒,却不是几小时前没再回复的社团前辈,而是好友的ins更新。

她顺势点开。

@bokuto-m******y:结婚啦!!!
[两支戴着戒指,十指相扣的手].jpg

佐藤:????????

-THE END-

Notes:

✲车上的音乐是《One Last Kiss》,觉得很贴,但放上歌词总觉得会出戏所以放弃了。
✲想写出木兔其实也非常努力想走向赤苇的感觉,不知道有没有传达出来…
✲木兔有意识到赤苇的冷淡,最开始想给对方时间,后来为了补救去东京,但没带手机,先跑去和黑尾借手机了(结果被拍)。
✲感觉写成了纠结的赤苇……虽然他在我心中确实蛮容易纠结的但还是对不起…
✲以及最后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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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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