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赤】日月交映

我流兔赤

一、

从半掩着的窗缝里挤进来的热浪和尽职尽责工作的空调冷气正在顽强对抗，落地窗外的云和风悠闲地在天上巡逻。往常被键盘噼啪声侵占的办公室今天却有一丝不同。

“赤苇先生，学生时代有暗恋的人吗？”
“嗯，有的。”
“哇——”“诶——”
“很惊讶吗？”
“赤苇先生有想过表白吗？”“你们在一起了吗？”“赤苇先生看起来完全完全不像会暗恋某人的样子呢”
“没有在一起。”赤苇京治在一片失望的语气音中非常轻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或许快了。”

年轻的女孩子们聚在一块时总是活力满满，赤苇京治的半句回答在女孩们询问其他同僚的热闹里被彻底淹没。但他也并不甚在意，左右肩头先后向后转了半圈，轻轻松了一下肩膀又将眼神转回电脑屏幕。

隔壁办公室的樱花恋爱企划在正式投放市场之前想针对采访问题地毯式调研。为尊重办公室同僚的隐私，前期以问卷形式征集大家意愿，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赤苇京治乐意参与调研已经足够让社内一片女孩子引发对“全社第一美男子”的无限遐想了，不过当事人倒是没什么特别感觉，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会暗恋某人真的再正常不过了。
话说回来，赤苇一直觉得什么“第一美男”的头衔太夸张，他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临近下班时，藏在混乱书卷册和成沓文件里的手机在桌面上狂震，短促的嗡响像是蝉鸣里的协奏曲。赤苇从一团混乱中捞出手机，是木兔前辈问他什么时候下班，他总是喜欢发短句，不断有新消息从对话框里掉出来。

“京治什么时候下班呀”
“怎么还不下班”
“我好饿啊”
“晚上我们去吃烧肉吧”
“京治怎么不理我”
“我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
“京治———
怎么还不下班”

赤苇京治盯着跳动的消息忍不住腹诽“休赛期的木兔前辈真的是有够无聊的”，但指尖却在屏幕上翻飞输入道：“快了。我已经准备好晚饭食材了，明天再吃烤肉吧。”

木兔休赛期最爱的消遣方式就是从大阪跑到东京，在赤苇家里做个彻头彻尾的米虫，非必要不出门，但显然烤肉是必要的事。

把自己斜放在沙发上又紧张又激动等待回复的木兔看到赤苇的消息后，一下子捏着手机从沙发上腾起，在本就不宽敞的客厅里不停绕圈子，宫侑那家伙的话又在脑子里炸开：“嘛—光酱你真的可以保证不搞砸？”
可是，好像，已经搞砸一半了…
木兔的消极模式被动触发，半个钟头前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悄悄塌了些许，屋内的空气也开始停滞。精心策划了整个赛季的告白计划竟然卒于第一步：赤苇拒绝跟他一起去烤肉店！！！

自从无意间得知赤苇经常能收到一些不知道哪来的******们的约会邀约后，整个黑狼队上下都发现木兔有些神经兮兮，不尽然是训练或比赛中常会出现的消极模式，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全新模式，用宫侑的话来讲就是“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求偶期的猛禽动物”。
当然，求偶期这种形容词是因为木兔开始在拉伸、冲凉、吃饭等等的碎片时间里问一些******问题，比如：你会爱上跟你搭讪的路人吗？虽然队内只有日向会认真回答他。
在木兔第四次蹿到佐久早床边对他发问的时候，忍无可忍的佐久早和好奇难耐的宫侑联手将他丢进了洗漱间开始了“严刑逼供”。
其实对木兔光太郎来说，也很难算得上逼问，还不等两个人怎么开口，他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心事透了个底儿掉。
在他翻来覆去重复“怎么能随便相信路上的陌生人呢，赤苇真的太没有警惕心了”的时候趴在门边旁听的日向反问了一句：“所以木兔前辈是喜欢赤苇前辈吗？”。
然后，三个人生平第一次看到红色的猫头鹰…
木兔的脸开始涨红，整个人像是上了旋转发条却又程序坏死的机器人，手舞足蹈好一阵后一******坐在了地上，从喉咙里挤出零碎的单音节。
在宫侑疯狂大笑的背景里木兔难得思考排球以外的事。

“^_^明天去吃烤肉好吗？木兔前辈。”
手心被赤苇的新消息震了一下，酥麻的感觉从手心往上爬，又从手臂钻进了心里。木兔忙不迭地回复：好啊heyhey。
回复完赤苇的消息，木兔叹了声气，两肩向后折叠让外套从身上滑下来，自己又倒回沙发柔软角落里，不断在脑中预演自己删改无数次的告白。

今天的晚霞格外好看，像是名家大手绘制，金澄澄的太阳余晖上铺散着漂亮的粉紫色，无论跳多高也碰不到的天际处用灰黑色点缀。仍未消散的余热烘烤着每一位匆匆下班的行人，赤苇提着买好的蔬菜穿梭其中。在等着绿灯亮起的缝隙里在心里想着：吃完晚饭问问木兔前辈想不想出门走走，连着几天闷在家里了。
想到窝在家里等着开饭的木兔前辈，赤苇的脚步变得急促起来。

二、

看着木兔前辈端起饭碗不断往嘴里扒拉着饭菜的样子，赤苇轻轻说：前辈吃太多了呀，很难消化的，吃完饭出门逛逛吧。”木兔闻言把碗从脸前移开，两个腮帮子涨得鼓鼓，看着赤苇的眼睛重重点了下头。

或许是今户神社所供奉的神明也欣赏了这场令人心生愉悦的晚霞。赤苇京治在这个点头的瞬间里无端被催生了莫大的勇气，他突然想赌上后半生所有欣赏晚霞的机会和那个暖烘烘的太阳玩一场大冒险。这个略孩子气的想法从他的喉管滑过后，赤苇自己似乎也被这种疯狂的念头嚇住，他轻轻甩了下头，想用手动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删除。

木兔终于把碗里的饭菜搅碎转移到胃里，看到赤苇轻轻摇头又连忙解释：“我想出门走走的，和赤苇一起。”
赤苇轻轻应声，指挥他把清空的碗碟放进洗碗机里后钻进浴室冲了个凉。
等两个人真正走出家门的时候，空气里厚重的炎热已经被晚风吹散了大半，晚风轻轻拂过两个人穿着短裤的小腿，带起星星点点的战栗，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在愚弄大人们脆弱的神经。

和木兔光太郎并肩走过野生排球场，是件非常危险的事，因为十次里有八次会被中学生认出来并央求木兔陪他们玩一会，而木兔几乎从不拒绝。

赤苇站在场边尽职尽责地给这场3v3比赛做裁判，看着木兔顶着一米九的身高混在国中生里大肆扣球。在一群小萝卜头里，他仿佛看见了还在打球的自己。
无论是两个人横七扭八地倒在榻榻米上随心所欲聊天，还是隔着电流听到木兔前辈的声音，抑或是像现在这样穿着运动服为木兔和国中生们做裁判。数不尽的时刻里，赤苇都会刻意模糊掉和木兔前辈的社交关系性，只要能一直看到那个黑白相间的角鸮头，远一点近一点都没所谓。可时间是最不讲道理的小偷，等他再回过神来，琐碎重复的记忆已经快完全覆盖住他作为木兔光太郎二传手的日子了。

赤苇京治在“heyheyhey”的背景音里认真思考，22岁也应该拥有大冒险的勇气。因为奖品太诱人太诱人，是赌上余生被太阳照耀的机会，也想获得的爱。

三、

“赤苇为什么在走神儿？”胸膛处发出一声疑问，赤苇低头一看，木兔黑白相间的脑袋正抵在自己胸口，整个人像是没有支撑点的大型玩偶，出门前还直冲天际的头发早就被汗水浸湿胡乱趴着，汗水顺着耳后脖颈滴答砸在地上。
赤苇维持着重心平衡，费力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捻开封口贴轻轻扯出一张，抖落开覆上木兔的额角。可赤苇知道，这样重复千百次的动作，早在许久前就已经变了含义。

那就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晚训日，木兔用两手扯着毛巾在湿哒哒的头发上来回摩擦，看到赤苇穿戴整齐后就往前一栽，耍无赖道：“扣球胳膊好酸啊，亲爱的赤苇可以帮我擦吗？”
那颗角鸮头撞上心脏的瞬间，好像撞碎了日夜运转的银河系，赤苇的世界在瞬息间摧毁又重组。他有些怔愣，却难以与命运负隅顽抗。因为在双手攥上毛巾之前，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环住那个人的冲动。

虽然没办法理所当然地说出“我是为了木兔前辈才选择枭谷”，但他自在枭谷的第一天起便站在木兔光太郎身侧了。而拥抱的念头就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无尽不可明言的念头从盒子里飘出来。

赤苇京治把用过的纸巾团成一团攥在手心里，用拳头的第二个指节去推木兔的肩膀，让东倒西歪的猫头鹰在他身前站直，“木兔前辈，走啦，先找个垃圾桶。”

天空已经完全看不出色彩，出门时的微风也恍然添了几分力道，排球场里的中学生们早就陆续告别回家，只有一盏微弱的黄色小灯在入口处站岗。
木兔光太朗嗅着赤苇身上虽有似无的海洋薄荷味，听着赤苇的呼吸声和自己蓬勃而出的心跳声慢慢重合形成好听的共振，抬起右手盖上额头往后顺了一把刘海，维持着这个傻兮兮地姿势磕磕巴巴地开口道“赤苇京治先生，我好像…不…我应该…不对…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足以让附近居民投诉的大分贝在简陋的排球场里回荡着，赤苇京治下意识地先捂住木兔想要继续大声剖白的嘴，接着四处张望有没有体育小报的狗仔记者。
反复确认后，被告白的情绪才完整侵占赤苇的大脑神经，捂着木兔前辈的手缓了些力道。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出胸膛，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在身体里奔走，所有的感官神经好像集体******，巨大的天地间只有那句“喜欢你”在不断撞击他******柔软的心脏。
手心里那团纸被攥死，他试图找回失调的语言系统，几次重启失败后，他听到自己问：“木兔前辈是认真的吗？”
木兔光太郎把僵硬的右手从头发上移开，并起三指怼在赤苇眼前，“我喜欢你，没有错！那个我得意和失意、快乐和沮丧、勋章和伤口都想要第一时间分享的人，就是赤苇京治啊。”

很早很早，早到木兔光太郎还不是家喻户晓的排球明星，早到春高比赛，早到他还是个只会斜线扣球的小屁孩的时候，他就懂得无论是排球还是人生，付出和回报都不会成正比，落寞或许是生命的底色。
但赤苇不一样，呆在赤苇身边，无论身处高山还是低谷，他都会干劲满满、高亢向前。命运洪流不过是成全他王牌勋章的流光溢彩。

而赤苇京治在呱噪又死寂的风里认真思考：明天要不要请假去今户神社还原呢？

尾

赤苇编辑的责任心驱动他在闹钟响起后的十分钟离开把他禁锢住的人体热源，匆匆洗漱后拿起公文包奔向杂志社。
而成为赤苇京治的男朋友第一天，木兔狂喷了半管发胶打理那个角鸮头，又忍不住提前溜出门去商场采购些帅气逼人的衣服作为晚餐烤肉约会服饰。
整饬妥当的木兔难以忍受在家里发呆的每一秒，在第无数次想偷偷拨快时间之后，他准备提前出门去接赤苇下班。
路过野球场的时候，昨晚的几个小萝卜头依然在练习，木兔乐滋滋地买了一袋冰棒分享给他们，哼着歌吞掉最后一块的时候又急吼吼地告别邀约他继续打球的孩子们。
他先是走路，又忍不住开始疾奔，急着去见被他独占的美丽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