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禹】斯普特尼克

             斯普特尼克.

 

  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张泽禹的呢,张极想。

 

   他刚转入这所高中当老师的时候,张泽禹总是最默默无闻的那个,他午休在班里督班,别人都在刷题或趴着休息,只有他捧着脸望着窗外。

 

  是一个有心事的小孩啊。

 

  他开始好奇这个看上去有点孤僻的小孩,尝试跟他交流,他的回答很礼貌,礼貌到张极觉得张泽禹很有距离感。

 

  他也曾趁他们外出上体育课时坐在张泽禹的位子上去学着他望向窗外。

 

  可是也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啊。还算特殊的也就只有正对着他的一盆绿萝被放在窗外。

 

  他第一次跟张泽禹近距离接触是在乘地铁的途中。张泽禹靠在座椅旁边的扶手上,他下意识想要靠近去打个招呼,旁边的人一挤,他绊了一跤,猛的靠近张泽禹。

 

  距离,太近了。张泽禹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下,磕到了扶手,张极把他往自己这揽了一下,更近了。张极尴尬的都不知道怎么跟他打招呼。

 

“张…张老师好”

“你你你也好,哈哈哈。我们都好。”

  

  然后就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更尴尬的是两个人还要去同一个图书馆。一路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张极自认为在他二十四岁的人生里从没这么尴尬过。

 

  既然都是同学老师,干脆坐在一起,还方便张泽禹问问题。可是事实证明,张泽禹真的没什么问题要问。事实再次证明,张极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话题来交谈。

 

  笔记本被他打开晾着,他已经忘了来图书馆是来赶学校研究论文的。

 

  “你怎么坐着******啊?”张极见张泽禹一个姿势保持了半个小时不禁疑惑。

 

  张泽禹没听到,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张极下意识的用手不轻不重的的敲了一下张泽禹的头。

 

  后来张极不知道的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是打开张泽禹的一把钥匙。

 

 

  张泽禹回神,张极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越距了,尴尬的起了身,张泽禹忙拉住他,张极停住了脚步,没经过脑子般说“中午一起吃饭吧。”

 

  就让尴尬蔓延整个世界。张泽禹当然没有拒绝,连忙答应。

 

  坐到了中午,张极问张泽禹想吃什么,张泽禹说吃火锅。于是他们去了一家重庆老火锅店,张极是江苏人,喜好都偏甜口,辣吃不了多少,但在学生面前总要有点莫名其妙的面子,强撑着吃了不少。

 

  然后两人离开火锅店,张极突然感觉胃像是被烧了般钻心的疼。脸色白了不少,张泽禹没多问直接把张极带去了医院。

 

  知道张极胃不好还硬撑要吃辣,张泽禹一点也不想笑,颇为严肃的让张极好好保养一下胃,都二十多岁人了这么不爱惜自己。

 

  关系倒是挺关心的。

 

  张极挺想笑自己,今天这事可真太不聪明。于是坦白,“我是江苏人,甜品胃,辣不太能接受。”

 

  张泽禹点了点头,像个小大人般说要送张极回家。

 

  之后他们的关系莫名其妙亲密了不少,张极经常会把张泽禹叫到办公室来单独辅导,张泽禹的成绩不差,但张极就是想力所能及的让他更好一点。

 

  然后让他在凉气充足的办公室里趁午休小睡一会。在他睡着了之后把自己的外套挂在他身上,然后温柔的注视上十几分钟。

 

  张泽禹睡得不熟,常常会被门的推拉而吵醒,张极干脆锁了门,反正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

 

  张泽禹在上张极的课的时候,前桌的男生突然打了报告,说张泽禹上课偷玩手机。张极走下讲台,用书本拍了一下前桌男生的头,“管好你自己,不知道的以为你眼睛长后脑勺上了。”全班哄笑。

 

  张极没有收掉张泽禹的手机,在中午午休的时候问张泽禹,“早上上课用手机干什么呢,比我的课还重要。”不是批评的语气,细细品来好像还有丝丝醋意。

 

  其实从他刚来张泽禹就是这种状态了,他一直没有多问,今天借这件事多少想了解一下。

 

  张泽禹很认真的盯着张极,说“那你不告诉别人好不好。”

  

  “好。”

 

  “爷爷得胃癌了,这种病很可怕,之前还只是胃不舒服,以为看看医生就好了,后来做了检查查出来是早期。”

 

  癌这种病,根本不会好,晚期的说不定几句话人就没了,早期的才是最折磨人,就像是要砸钱的一个无底洞,明明知道是深渊可总是寄托上那几乎不存在的希望,还要看着人被化疗折磨,消瘦,不像人样。

 

  张泽禹家庭并不算多好,支付不起那庞大的医疗费,爷爷已经查出胃癌一个月了,一个星期一万不止的药费,不知道要做几次的化疗费,反复检查的费用,都沉重的打击着张泽禹的家庭。

 

  父亲这一个月来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原本英朗的脸充斥着沧桑,不觉长了很多白发。

 

  张泽禹也不是小孩了,他知道他的家庭正在经历浩劫。他晚上上厕所时路过父母的房间,听见父亲很认真的说。

 

“我不可能不管我的父亲。离婚吧。孩子归你,财产我们各分一半 。你带着他好好生活,再找户人家也可以。离开我吧。”

 

 他当时很震惊,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分开。

 

  “我自己可以熬,但我不想让你跟孩子和我一起过苦日子。”

  

  听到父亲这句话的张泽禹几乎瞬间哭了出来,他连忙止住哭泣,不想让父母听见,跑回了房间。

 

  那几句话让张泽禹几乎瞬间长大,他不再花零花钱去买喜欢的鞋子,也不大手大脚的去买零食。

 

  母亲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她也是个坚强的人,坚持不离婚,和张泽禹父******同承担。

 

  两个人一天几乎不在家,母亲在前几天终于累倒了。张泽禹担心极了,可又在学校无能为力。只能消息轰炸母亲,叫她不许上班,多休息。还在网上找了很多养身体的秘方。

 

  傻乎乎的想要帮这个家庭一点忙,于是在网上做了******,帮人做客服。

 

  张极听完后抱了抱张泽禹,一个十八岁的男生就要经历这些,他真的不敢想象张泽禹是怎么挺到现在的。

  他已经十八岁了,也只有十八岁。

 

  于是他突然想到一句话,十八岁的少年,总是发着光的。

 

  哪怕他在经历一些很难的破事,却也依旧尽自己最大努力,让自己为之吸引。

 

  正因为一开始就开了特权,才让张泽禹在张极这里一路绿灯,坦然大方地讲出这一切。

  

  “学习不能耽误,******我帮你做,我不是班主任,平时空的很,就当帮你的忙。好不好。你要好好学习,哪怕是为了我。”张极顺了顺张泽禹的头发。

 

 “ 好。”哪怕是为了你。张泽禹心想。

 

  后来张极叫张泽禹到办公室更频繁了,也暗自搜集往年的高考难题和他分析最优解。

 

ˇ“蝉鸣是窗外渐渐倒数的钟声

  考卷的分数是往上爬的树藤。”

 

张极讲题的时候嗓音压的很低,专注时眼神又不自觉的痴情。张泽禹总会不自觉的贴近,张极也不觉得他越距,就让他温顺的靠着。

 

  真是可爱的修勾勾呢。

 

  因为父母时常不在家,于是张泽禹顺理成章的住进了张极的公寓,美名其曰,开小灶。

 

 

一缕阳光照到张极的桌子上 ,发现了课本下的纸条,那里面写着关于张泽禹的。

 

“我望着月亮,却只看见你。”

                          -迈克尔·翁达杰《英国病人》

 

  翻到后面,又有一句话。

 

“张泽禹是属于我的斯普特尼克。”

 

  他鼓起勇气问张极斯普特尼克是什么意思,张极淡淡的说是笨蛋,张泽禹气的涨红了脸,迅速忘记了前面写的那句很像情诗的话。

  

   尽管到了高三,这个紧张的时期,张极也会偶尔窝在公寓陪小朋友打游戏。

    “一直读书真的会变傻的。”  张极认真的教导张泽禹。

  一向稳居年长的老师惨遭滑铁卢,张泽禹挨着张极的腿边围坐在地毯上,按照所谓高手的张极的教学的操作帅气逼人地回击、成盒,跳伞,反反复复,乐得张泽禹脸都酸了。

  

 “你听这个脚步声,嘘。这个时候耳机就至关重要了,他一定在楼下。等等…我忘换弹了!我去!”然后被扫射出局。

 

  两人都傻眼了,盯着屏幕里倒下的人影变成盒子。随后一起笑起来,张极嚷嚷着教学翻车,张泽禹乐的拍了拍大腿。

 

  然后扬起脑袋往上看时正撞上张极的眼神。张极眼里含笑,神色温柔地盯着他,此时和他的距离不过咫尺,张泽禹注意到张极的嘴唇,脖子探过去了一点。

 

    张极却突然起身,拍拍衣袖,“不早了,去睡吧。晚安。”

 

  “那晚安。”张泽禹道。

 

  张极自从那天起就没把张泽禹带进过自己的公寓,而且经常接到电话,然后神色严肃,匆忙的走到外面接下,张泽禹隐隐约约听到了低沉的女声。

 

  一个月后张泽禹生日,张极难得的把张泽禹接到了公寓,张泽禹接过张极买的蛋糕,放进了冰箱。冰箱里什么都没有,连公寓也没有了人气。

 

  大箱的物品堆积在门口。“你要走了吗?”张泽禹问。

 

“先去洗澡,然后来吃蛋糕。”张极答非所问。

 

  张泽禹洗完澡之后从冰箱里拿出了蛋糕,刚插上蜡烛,张极的电话又响了。他皱着眉头走到了阳台。

 

  马上就要过十二点了,张泽禹赶紧点上蜡烛,许了个愿。然后没等张极回来,先吃了蛋糕。

 

 他不是甜品胃,吃多了就会出现生理性反胃,挑剔的味蕾被腥甜的奶油充斥 ,他强忍住干呕的冲动,一口接着一口,眼泪不知怎的掉落在蛋糕上。

 

  张极要走了。他刚才在浴室里找到了一枚藏起来的戒指,很新,很好看。是典型的女款。

 

  “要结婚了啊。”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张极说。

 

  张极回来,看见张泽禹哭的抽噎在旁边,蛋糕被丢在一旁,赶紧扔进了垃圾桶。

 

   “不喜欢吃蛋糕我们就不买,好不好。不要哭了。”那句跟在后面的宝贝被他咽进肚子。

 

  “你要走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你要结婚了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喜欢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不重要是吗?那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家里有困难你帮我做******,鼓励我,帮助我,天天帮我辅导难题,找到最优解,为了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张泽禹近乎失声。

 

 张极忍不住了,低声吼道,“你跟着我,可我是个男人!我比你大整整六岁!你现在正要高考,而且你的最优解绝对不是我!”

 

  “可是你对我的好我不是看不到。”张泽禹抹了抹眼泪,“而且我的最优解就是你,也只有你了。”

 

  “你的未来还很长,你不能就这样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和你无关的男人身上。”张极闭上了眼睛。

 

  “和你无关”四个字深深刺痛了张泽禹。

 

 

  “你从来都没有喜欢上我,张极。”张泽禹低下头轻声对自己说,“你只是不要我而已。”

 

  转而回头要穿上衣服,又道“是我误会了,张老师,提前祝您,新婚快乐。”

 

  张极突然知道了,张泽禹看见戒指后疯狂吞咽从不爱吃的蛋糕,不是眷恋温柔,而是坚定放手。

 

  他突然不敢让张泽禹走,上前用力拉住张泽禹,把他圈入怀中。

 

  “戒指是给你买的。我把它放在浴室里,你要是能发现,那就…要是没发现,就算了。是我一个,一辈子,不会再说的秘密。”张极说。

 

    “工作要调动回南京才总是打电话,我意识到在这里陪你走不长的,张泽禹。”

 

  “但我改变主意了,现在,我要陪你,好久好久。”张极吻上张泽禹的唇。

 

  良久,张泽禹忽然又埋在张极的肩头哭了起来。说道:

 

  “那我就报南京大学,我也一定要陪你好久好久。”

 

  哽咽的声音里更多的是坚定。

 

  “你一定会考上,我带你去吃南京的桂花糕。”

 

  张泽禹的爷爷在蝉鸣一片的仲夏夜去世了,是带着笑离世的,他很感激,这个家庭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放弃他,他甚至在故去的前一刻脸上还挂着笑意。疲惫不堪的家庭终于可以放缓脚步,陪着张泽禹走完高考前的冲刺。

 

  “泽禹!你填的什么大学?诶?N大,D大…填的都是南京的大学啊。”一个同学窜过来问。

 

  “南京有对我很重要的人。”张泽禹回道。

 

  “奥…那等你考到了给我带桂花糕噻,我听说可甜了。”

 

  “嗯,一定。”

 

 张极始终相信窗外的绿箩也会带给张泽禹好运。

 

 高考结束后,张泽禹出了考场,夏日里带着蝉鸣的暖风和煦的拍打在身上,他走进光里。

 

  然后在转角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毫不犹豫的,撞进那个人的怀里,然后迎来,属于他的新生活。

 

 

ˇ 迈克尔·翁达杰《英国病人》

ˇ 村上春树《斯普特尼克恋人》

ˇ TFBOYS《剩下的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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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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