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禹】旧海.

一.

张极是M镇小有名气的驻唱，他遇见张泽禹是在一场暴雨中。

凌晨五点半，夜店的演出结束了，天都稍稍有些亮了。他换完衣服从后门钻了出去。

他走到一家便利店，买了两个奶油牛油果三明治和一瓶牛油果酸奶，撑着伞走了。

雨下的很大，水珠不停的从伞边滑落。他百无聊赖的数着一二三。忽然听见脚步声，好像紧跟在他后面，脚步声并不收敛，即使下着雨，也好像故意要让他听见。

他几乎瞬间紧绷了起来，自顾自走到一个巷子里，把袋子里的东西甩到一边。他猛的转身，跟在后面的人好像吓了一跳，他看着对面的人身形并不高大，趁机用手臂把那人压在墙上。

“谁？”

“我我…我不是…我没有。”那人结结巴巴的回答着。

他见对方对方的眼里满是害怕，于是放开了他，挥挥手示意让他走。

那人很快的跑到一边，张极以为他走了，没想到又小跑了回来。

“那个…你这袋子里的吃的是不是不要了啊…我可不可以…拿走。”对方的声音很小，张极得低下头靠近去听。

他听到这“噗嗤”的一声笑了，拿起丢在一旁的伞，撑在他俩之间。“可以”

“话说你叫什么啊，看起来怪可怜的。”张极问。

“我叫张泽禹。小名叫小宝，十八岁，兴趣爱好是唱歌，还有…”张泽禹很乖巧的回答着。

张极心狠狠的跳了一下，再仔细一看样貌，很眼熟，是很清秀好看的类型。

随后又道“停停停，不用介绍这么多，我不是查户口，够了够了。”张极无奈，又问，“那你怎么这么早就跑街上来了？”

“我我…家里出了事，邻居帮我买了张车票，钱什么的都没拿。”张泽禹看起来很委屈。

“家里出事了？几天没吃饭了？要回家吗？”张极紧盯着张泽禹。真的好眼熟，他在心里想。

“两天了。我不想回家。”张泽禹如实回答。

后来张极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多管闲事的把张泽禹带回家，明明他最怕麻烦了。

 

 

二.

“张泽禹？拖鞋在这里，把你自己的鞋子放门口。你实在没地方去可以先住我这，我这还算宽敞。”张极钻到厨房说，“还有，那什么，你把袋子里的东西放下，空腹吃这些不营养。”

“啊…哦好。”张泽禹放下了已经被自己嘬过一口的牛油果酸奶

张泽禹略显拘束的坐在沙发上。

张极往厨房外喵了一眼，道“你不用这么拘束啊，我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到处走走看看吧。”

张泽禹试探性的走进张极的房间，果然一团糟。他轻叹一口气，帮张极整理房间。

张极正在厨房里准备食物，他自己一个人住了太久，没招待过人。“张泽禹！鸭血粉丝汤吃不吃？我老家的特产，我烧的应该还不错的。”

“吃！还有，不用叫我张泽禹，好生疏啊，叫我小名听着惯些。”张泽禹一边收拾着垃圾桶一边喊道。

十几分钟后张极烧好了。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桌上。

“尝尝，南京的味道。”张极把筷子递过去，半晌才憋出一句“吃吧，小宝。”

“嗯？好吃诶！我好喜欢。”张泽禹笑着说。

“嗯，喜欢就行。别客气”张极盯着张泽禹。又问“你小时候就叫小宝？还是…”

“啊，从小就这么叫了。”

“那…有没有让别人知道呢？”

“好像…有？小时候来这个镇上待过一段时间，告诉了一个哥哥。除了家人外的话，应该没人知道了。我又不是大明星，别人怎么会知道我呢。”张泽禹夹了一块鸭血。

 

 

张极的心突然猛跳了一下，尘封已久的记忆被打开。

五年前，张泽禹跟着爷爷来到镇上看表演，爷爷看的太投入忘了看住张泽禹。场地临时搭建在外滩上。

当时张极也在观众席上。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了张泽禹，张泽禹便拉着他一起玩。

张泽禹告诉他，他叫小宝。

散场后他就走了，等散场回家了才想起来手表丢了，于是赶回场地。结果就看到了张泽禹哭着在场地上找爷爷。

之后才知道爷爷是跟团去学习表演技巧了，他完全忘记了还带着孙子。

张泽禹一个人，傻呼呼的到处哭着找爷爷。

他比张泽禹大两岁，自然而然的照顾起他。

 

“小极哥哥，小宝找不到爷爷了，爷爷是不是因为我不乖不要我了。”张泽禹扑到张极怀里。带着哭声说。

“乖，小宝乖啊，爷爷只是忘记了，爷爷肯定不会不要你的，乖啊。”张极摸摸张泽禹的头。给他顺顺毛。

于是他牵着张泽禹的手，拉着他满场地的逛。

张极陪着张泽禹看海，在海边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日落。

夕阳好美啊。

 

 

三.

然后他们聊了很多，比如张泽禹的爷爷是一个热爱表演的人，多年前出了车祸，腿脚不方便了，彻彻底底不能表演了。他爷爷是一个老艺术家，很爱表演。即使是现在，他也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学习的机会。

他们都很喜欢互相的性格。

再比如对方的梦想。

“我好像没什么梦想啊，你先说说吧。”

“我啊，我很喜欢唱歌，从小爷爷就说我有天赋，我想成为一个大歌手，让别人都认识我小宝。”张泽禹很骄傲的说。转而又说，“可是除了爷爷家里没人支持我。”

张极说“无论如何，我支持你。”又笑了，说。

“那我的梦想就是希望你的梦想成真。”

少年的心意总是直白又炙热。

 

 

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一束耀眼的灯光打过来，张泽禹害怕的牵紧了张极的手。仔细看才发现是张泽禹的爷爷。那是一个老人，弯着腰，拿着手电筒，嗓子已经哑掉了。

“小宝！爷爷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啊小宝，爷爷年纪大了记性太差了，真的，爷爷对不起你啊。”

一向沉稳的老人，话语里突然带上了哭腔。

张极在旁边安抚性的拍了拍张泽禹爷爷的后背。

“爷爷，我知道，我能体谅你，我太不乖了，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张泽禹搀扶着爷爷。把他拉到一旁坐着休息。

“啊，不怪爷爷就行。你去跟那个哥哥道个别，晚上我们就回家了。”爷爷说。

 

张泽禹跑回来拉着张极，说

“小极哥哥，小宝要走了，你要听我的，多练唱歌，以后我俩互相唱着听。”

“你要记得我。我会来找你的。”

他把自己手臂上的护身符取下来，郑重的拴在了张极的手臂上。

那个护身符上调皮的挂了一个小牛油果的挂件。

张泽禹擦干了眼泪，转身要走。

张极把他拉回来，在张泽禹通红的眼角，浅浅的印下一个吻。

一个不能称之为吻的吻。

“好，你要回来，我等你。”

 

 

思绪转而被拉回。

在那之后张极的家庭破裂，他才知道那时把他送去M镇看表演只是为了回避夫妻二人的离婚手续。

在那之后家里人一个都不要他。

十五岁的张极每天同时打两份工，早自习和晚自习就没怎么上过。他离开江苏那个阴暗的家，只身一人来到了M镇，这个充满希望的地方。

他在等他的小宝。

 

他在十八岁时毕了业，大学没考上，还把身体搞垮了。养了一个星期，不得不又去谋生。他生的俊俏，身材好的很。模特的活没少接。有了******模特这个职业，钱来的轻松了些。

他十五岁认识张泽禹后就一直在练唱歌，他想唱给他的小宝听。

在偶然的一次被迫顶替上台唱歌，被星探看上了，说要签约什么公司来发展，他拒绝了，说，他学唱歌只是为了一个人。那个人还没回来，他不可以先走。

后来镇上的一家联名某奢侈品牌的夜店邀请他做驻唱，高价聘请。张极同意了，只是提要求，不唱情歌。他的情歌只唱给那个人听。老板很窘迫的答应了。

只唱给他听。

 

思绪终于被拉回。

张极恍惚的想，所以，这是重逢了？

没有一点预备的，他的张泽禹就这样闯进了他回归平常的生活。

 

 

张泽禹看着他******的模样，放下了筷子，笑了。“认出我了？小极哥哥。”说着轻轻的把张极的袖口拉上去，果然挂着一个护身符，上面有一只小牛油果。

张泽禹把自己揉进张极的怀里，道。

“还好，你没有忘记我。”

 

 

其实所谓意外的重逢，都是另外一个人的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