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禹】****

人们把病态的爱都埋在土壤里。

 

张极破碎的童年像是浸没在************里度过的。

永恒且被慢慢腐蚀着。

 

  刚记事的他和父母上山野营,他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犯了胃病。

 

  天阴沉的下起了雨,一家人急忙忙的往山下赶,反复无常的雷声好像在催促着他们赶快离开。

 

  “爸爸!我的玩具车还在上面,爸爸!”张极急促的让父亲重新上山拿玩具。好脾气的父亲不顾母亲的劝阻,执意要上山。

 

  母亲和张极也没在山脚多等,直接奔去了医院。

 

  在雷雨交加的天气,张极望着窗外,等着自己的玩具车。最终等来的是父亲在山上被变态杀人狂乱刀捅死的信息。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妈妈…”豆丁大的张极只能挤出这样的话来。

 

  张极在等母亲说出没关系,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后来他才知道不是每句“对不起”都能换到“没关系”。

 

  母亲只是呆呆地盯着他。

 

  “你说!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为什么!”母亲忽而尖叫着。

 

  窗外雷声大作,他把自己缩成一团。

 

  尸体被白布盖好,医生将清洗好的玩具车递给张极,张极麻木接下。母亲忽然像发了病般,又大叫起来,尖锐的声音刺进他的耳膜。

 

  从这以后,母亲就疯了,人格分裂可怕到张极不敢回家,只要一回家就会被掐住脆弱的喉结。疯女人总会衣衫不整的问张极为什么要害死他,声嘶力竭的叫着,让张极去死。

 

  张极推着母亲的手,但使不上力气,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挣扎声。

 

  “对不起…”很多年过去了之后,张极还是只会说这一句对不起。

 

  也从没有人回应他过一句,没关系,那不是你的错。

  很多事情,很多决定,很多契机都是不可逆的。

 

  但是母亲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父亲突然的离去,于是她把一切的一切发泄在张极身上。

 

  他破烂不堪且脆弱的躯壳,仅靠母亲病态的残破的仅存的爱勉强维持生机。

 

  发泄后的母亲总会抱起被勒到双腿发软冒着泪光的张极,全身发着抖的他好像进入了温柔乡,母亲埋着头,轻声嘀咕着什么。

 

  张极低头往下看,看见了被母亲踩的稀烂的玩具车。经过雨水浸泡后本就不再能玩,这父亲留给他的唯一信物。

 

 

  他也曾抱着一丝希望向母亲讨要拥抱。母亲轻搂过后,总是抽出鞭子,用尽力气抽打在张极身上,把他的头,狠狠的撞向床沿。

 

血腥的场面每天都在上演。

 

 

  结痂的伤疤会变好吗。

  腐烂在泥里的情感会是病态的吗。

 

 

 

张泽禹是张极的心理主治医生。

 

  “明天我不在,星期五回来,老时间。”张泽禹道。

 

  “那怎么办,我每天都好想和你见面。我养的猫又不听话了怎么办?”张极仿佛眷恋般抚上了张泽禹的衣袖。

 

 之前,张泽禹在出门晨练时,看到了张极和他养的的猫,他半跪着,单手掐住那只猫,猫奋力反抗,尖锐的爪划破了张极好看的手,血痕触目惊心。

 

  可张极脸上挂着笑容,用脸贴近那只快死的猫。轻声的,用张泽禹听不到的声音道,“说了不要让他摸你,真的不听话啊。”

 

  “那下次一定要听话。”张泽禹只听见了这一句。

 

  说完就把那只断气的猫扔向一边。

 

  他明明可以阻止那只猫的死去,可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好像默许了张极的行为。

 

  “不要把你的情绪发泄在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体上。”张泽禹说。

 

  “好啊。”然后在张泽禹下楼倒垃圾的间隙里,摔碎了桌上的玻璃杯。

 

  好像被控制般来回在碎渣上往返,任凭他们嵌入肉里,每多走一步都像被刀狠狠凌迟。

 

  尽管张泽禹在听到声响后就立马跑上楼,但阻止不了张极自残般的行为。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不是钢铁做成的吧。”张泽禹轻声道。

 

 他没法去责备张极。

 张极也没有回应。

 

 “真的不痛吗。”张泽禹又道。

 

  “痛?”张极终于有了声音。

  “我妈没教会我什么是痛。”

 

  张泽禹眼角藏着潮气帮张极清理,张极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酒精棉球上鲜红一片。然后拿起了一直放在桌子上的玩具车。

 

  玩具车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也是很久之前的款式。但是新的,每次来之前,张极总会把它擦得一干二净,小心摆放在桌面上。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张泽禹问张极,张极看着心情回答,偶尔心情好了就甜言蜜语的多说几句。

 

  心情不好就低着头端详着玩具车,这时倒也挺像个小孩。

 

  张极的情绪在雷雨天极其不稳定,他会从后面环抱住张泽禹,把他紧紧的圈在怀里。手也会不自觉的微微颤抖,和张泽禹贴的更近。

 

  张泽禹从来不推开张极,他任由他环抱住自己。

 

  天黑了,闪电伴随着雷声十分吓人,于是张泽禹想起身拉上窗帘,张极猛地抬起头,像乞求般低声道“求你了,对不起…对不起…不要上去…”双手用力扯住张泽禹的衣角。

 

 

 

 因为张极之前不够配合,张泽禹也曾催眠过他。本来只是例行公事问一下生活经历,可张极的有问必答让张泽禹不小心把张极摸了个透。

 

  父亲去世,杀人狂,母亲病态的存在,都被张极用很平静的语调完全抖出。

 

  所以他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上次不小心将玩具车碰倒在地上,张极会发那么大的火。也更能包容了,张极很多不被常人所理解的行为。

 

  比如他掐死不乖的猫,比如他面无表情的走上被玻璃碎渣铺了一地的路,比如他已经成年却依旧随身带着小孩子才玩的玩具车。

 

  他总是看着张极背后好看的蝴蝶骨,好像有一双黑色的翅膀。蜕变着长着坚硬的刺,不受控制般要张扬着飞出来。

 

  现在没有那么强势的张极是没有攻击力的,身上坚硬的刺,仿佛渐渐软化下来,温顺的像只猫。

 

  张泽禹闻声,赶紧转身撞进他的怀里,用额头蹭了蹭张极的肩。在张极被冷汗浸湿的碎发前印了一个吻。

 

“别怕,我在。”

 

 

哪怕你深陷泥潭,习惯被污浊所簇拥,我也会尽我所能让你恢复正常。

 

坚定的说出,我在。

 

 

  在雷雨天从野兽变为野猫的张极是小心翼翼的,和尖锐的爪牙还是会弄伤张泽禹。

 

  素白的衬衣被从肩膀处拉下。牙齿毫不犹豫地咬住张泽禹的肩,犬齿穿刺进脆弱的皮肤,张泽禹咬紧了牙,忍着没有发出痛呼。

 

 意识到张泽禹在颤抖后张极好像清醒了般,用唇吻去了血珠。用充满愧意的眼神盯着张泽禹。

 

 “没事,我不痛。”微颤着说出这句话是十分可笑的。张泽禹安抚性的揉了揉张极的头发,好像刚才受伤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现在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张极。

 

 “去漱口吧。血腥味我不喜欢。”张泽禹道。

 

 

 

 张泽禹在和张极相处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爱上了他。

 

  于是张泽禹就辞退了自己的工作,因为心理医生是不能跟自己的患者有任何情感上的联系的。

 

  他也劝张极换一个心理医生,可被张极的冷回应所拒绝了。

 

 

  工作辞退了,可是他仍不敢表达,哪怕他对张极说出我爱你,张极都不会回应,他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

  非天生性情感障碍这几个字足以浇灭张泽禹的满身希望。

  那就换个身份,继续爱你。

 

 

 

 

 

 

 

  我是张极。

  我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张泽禹,尽管我并不知道爱是什么。但这个形容词对我并不陌生。就好像很多年前曾经拥有过的一种感受和神经冲动告诉我,我好像爱他。

 

  但我有一个不完整的家庭,一个死去的父亲一个精神分裂的母亲。

 

  就像很多时候我知道一件事情是不对的,就像小时候拿奖回家要奖励的我,只能看着母亲撕掉奖状,吞吃入腹。

 

  然后大笑着说要送我去见那被捅死的父亲的报告喜讯,说着就要掐死我。

 

  喘不上气,近乎半死的我无法思考对错。

 

  我从来不反抗,就好像父亲的死去是我的错般,尽数挨下。可那真的是我的错吗。

 

  我正在粉碎的边缘,日复一日被消耗着,从身体到内心都逐渐变成没有灵魂的人,根本不会去期待所谓的明天的到来。

 

 在我残破的童年时期,没有一天身上没有疤痕的。之后的我知道这件事不对,但偏要去做,然后便是得逞般的******。

  

  诡异且平淡的活着。

 

  遇到张泽禹之后的我想要改变,可我对我的现状,真的无能为力。

 

  所以我是病态的吧,那我也在病态的爱张泽禹吗。

我偶然在桌肚中发现了张泽禹的日记。

第一页是“张极真的很可怜。”

第二页是 “我爱张极,可他的病情没有好转,我不知道,我还要坚持多久。好累。”

他这么写到。

 

  原来你也爱我吗,可我却只能让你感到劳累吗。你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爱我。

 

  我真的没有任何值得让张泽禹去爱。一个“城市垃圾”,也配不上你的爱。

 

  于是我个人信息填在了是“世另我”科研计划的志愿者名单。就让一个更好,能够继续爱你的人,继续爱你。

 

  即使让我消失也关系的,只要能让你满怀希望。

 

  “世另我”科研介绍如下:

 

①灵魂传送前请务必带好身份信息卡。安全到达一个平行世界向那边的科研人员确认到达。

 

② 传送过程中,会继承双方的全部记忆。(为了确保安全,本次科研都是由两个世界的志愿者双向同意才会传送,避免发生灵魂共体)

 

③世界上另一个你在传送前会留下愿望单。为保障双方无恙,请您务必完成心愿。

 

④一般情况下,无法调回原世界,除非有一方死亡,那么灵魂互换会原肉体,无人员真正死亡。

 

⑤愿旅途顺利,成为世界上另一个“你”。

 

 

 

  在被灵魂传送前我在愿望单上只写了一句话。

 

“正常生活,好好爱张泽禹。”

 

那么再见,我爱的,张泽禹。

 

 

 

 

 

 

 

 

我是张泽禹。

  我的家庭也不算完整,父母早年离婚,我跟了母亲,她对我还算好,只是领了那张红色的离婚证后便没有再抱过我,对我也只是冷冰冰的。

 

当婚姻破散了之后,爱情的结晶亦然也变得十分碍眼。

 

  所以从小的我便是十分缺爱的。

 

  在了解张极后我对他更多的是怜悯。于是我会更愿意去关心和接近张极的日常生活,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靠近,以至于很多时候他的心情能够直接影响到我。

 

  这很神奇,我开始正视我对他的感情,真的不能够算是医生对一个患者的态度,我们之间没有所谓的距离感,我站在他身边很明显的能感觉到他是我的。

 

  只有我能,也愿意去靠近他,靠近他,再近一点。

 

  这种感觉是极其特殊的,我对他的怜悯渐渐转化成爱意。

 

  我想去爱他。

  在张极失踪一天后我在他家找到了他,他抱住了我说爱我。

 

  我震惊的睁大了双眼,可没有了之前的感觉。

 

  这不是我所期盼的。

   在这之后,他的玩具车不再随身携带。习惯用的左手变成右手。以前那个冷冰冰没有朋友的张极也会不时参加一些聚会活动。

好像一切都莫名其妙的恢复正常了。

 

 我平淡接受,任由他拉着我的手在嘉陵江边散步,精神状态极其稳定,甚至在雷雨天出门给我买药,我任由他下厨准备丰盛的晚餐,尽管在这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的。

 

  但是他,不是张极。

 

 

 

 

 

 

 

  “你是谁。你不是张极。”张泽禹肯定的语气不容置疑。

 

  “张极”挂在嘴边的笑僵了一下,随即舒展,“我是张极啊。只不过,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

 

  “你真的爱我吗?你不是他,可你真的比他更爱我。”一个不成熟的病句被张泽禹问出。

 

  “对啊,我不是他,可我比他更爱你,你怎么办。”

张泽禹没了声音。

他转而望着窗外的绿萝发呆。

轻声对自己说,“怎么办,我想张极了。”

 

 

 

晚上。

  张泽禹冒着大雨赶回了家,外面电闪雷鸣,张泽禹还是下意识的回到张极身边。

 

  “张极”已经熟睡,张泽禹坐在床边,反光的刀刃在一片宁静中显得无比刺眼。

 

  “你很爱我,但是,真的对不起。”他顿了顿。

 

  “可是我无法接受别人占据他的肉体,哪怕是世界上另一个他,都不行。”轻声说完后拿起了刀,做足了心理准备的他仍下不去手。

 

  毕竟那是爱人的身体。

 

  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管针剂,注射进张极的身体。

  安乐死。

 

   窗外雷声大作。

   他贴近那具身体,听着循环有序呼吸声截然而止。

床头那盏灯应景的灭了。

 

灯灭了。

我可以哭了吗。

 

  他双手颤抖着拿起了刀,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张极肉体死亡的瞬间灵魂归位,视网膜重新工作后他就看见了张泽禹拿着刀对准自己。然后扑过去,刀落到了地上。

 

  张泽禹不可置信的看着本应死去的张极,张极抱住了张泽禹。

 

  “我回来了。”张极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张泽禹再次哭了出来,双手像是生气般敲打着张极的后背,又不忍心用力。

  “我…你怎么…?”张泽禹颤抖着问。

  “你杀过我一次了,张泽禹。”张极顿了顿。  “所以,这一辈子你都得对我负责,我不会再轻易离开你了。”

 

  雷声不停,张泽禹下意识想要捂住张极的耳朵。

张极柔声道“没事了,我不再害怕这些了。”

在短暂失去你之后,我便有了直视恐惧的力量。

 是你给了我面对恐惧的勇气,你才是我残破生命里的唯一圣母玛利亚。

 

  我也可以确信的说出。

 

 “我爱你。”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终究没有藏着颗不敢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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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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