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嘎回家的时候,北京的天空下起了这个月的第一场雪。
雪花很小,在路灯的映照下几乎像是一场雨,它们纷纷从空中坠落,又被风吹乱了轨迹在天地之间彼此离散开。它们落到阿云嘎的衣服和他戴着的渔夫帽上,融成了小水滴后又再次重聚成了一块块深色的水渍,这下他更像是行走在雨中了。
可阿云嘎知道,这是一场雪。
因为雪花在落在衣服上是有声音的,像是冰晶一点点绽放开的细碎声音,他能感受到它们比雨多了几分的虚幻重量,它们趴在他的肩头窸窸窣窣地小声念叨,像极了某个挨着他就失去了骨头的同学。
阿云嘎估摸着那个同学没准此刻正在自己家里呼呼大睡。他抬头望向居民楼里自己家的位置,窗口被照亮,应该是沙发旁边的那盏落地灯发出来的光芒。
郑云龙来北京演出,按着习惯总是住在阿云嘎家里的。对方讨钥匙的时候还美其名曰帮他把房子的性价比增到最高,阿云嘎的那把备用钥匙从此就没有再回过他这个主人的手里,连带着把他自己也安排上,提供贴心的免费接送服务。
他不止一次在庆功宴上去接人,看着那人指着他嘻嘻哈哈地和工作人员开玩笑说:“我都住嘎子家了,那酒店钱能不能给我折现一下?”
工作人员把喝得面色红润的郑云龙推到阿云嘎怀里,说:“再喝下去我们预算不够了,嘎子你赶紧带他走。”
“又喝这么多?”阿云嘎瞄了一眼郑云龙座位旁堆着的啤酒瓶,把郑云龙的胳膊往自己肩头一搭,让对方站正,才迈开步子,“回去再跟你算账。”
郑云龙闻言后扭头对着身后的一群人嗷嗷叫:“听见没!嘎子要算账收我租金了!赶紧把钱打我卡上……嘎子我******多少来着?”
他就被逗乐了,也懒得理郑云龙,架着把三个壮汉都喝趴下还依然气昂昂的青岛男人回了家。
不过郑云龙确实是对的,阿云嘎一忙起来就连轴转,大半个月在家里住不了一次,倒不如让它效用最大化了。偶尔远归之后他打开家门,茶几上还堆着那人买来没来得及拆封的小零食和粉丝送的带不走的礼物,因为疲惫而烦躁的心在那个瞬间突然就会平静下来。
郑云龙有时候会帮着阿云嘎收拾完家里再走,这完全取决于那人离开那天的档期安排和当天心情,阿云嘎甚至有一次在阳台上还看到了郑云龙走时良心发现,洗干净又晒好了的床单和被子,当他拍拍被子将它抱下来时被阳光残留下的暖意和气息包得严严实实。
但更常见的是,他回家,一进卧室就能看到乱堆着的被子和快要掉下床的枕头。他完全能想象得出郑云龙是怎么发现自己差点睡过头之后着急忙慌地收拾好自己拖着行李箱冲出去赶飞机的。相比被子被阳光烘暖,他更喜欢看到它凌乱地铺在床上,这是他自己的小心思。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在郑云龙的痕迹里去找寻对方残留的气息,用它围住自己,像是这样就能把心里的想念稀释掉那么一点。
阿云嘎喜欢郑云龙。
这应该很明显了,不然他也不会把原本订好的明天回北京的航班,在完成工作后又匆匆改签提前回家,只为赶上郑云龙这次在北京演出的最后一夜。
人人都该看得到他的心意,就连和他们萍水相逢的粉丝都看得出他对郑云龙的特殊,偏偏另一个当事人在这个问题上活生生就是一只痴呆骆驼,在阿云嘎面前像是把所有的智商都扔进梅溪湖沉了底,没察觉到半分。
阿云嘎叹了口气,借着电梯厢内的反光取下帽子理了理头发,让它们看上去更有型一点,再戴回了帽子。这一举动看上去未免也有些多余了,可是阿云嘎心里有些慌,每次见面时不这么来上一次总像是缺了什么一样,觉得没准备好。明明他和郑云龙已经十年了,大学期间那么多局促的时候彼此都互相看见过,反倒是现在越发注意这些细节。
电梯间到家门口不过也就几十步路的距离,阿云嘎拖着行李箱,轮子在地板上咕噜噜地响着,声控灯就在头顶亮起。阿云嘎几乎是收不住嘴角的笑,他每一步都跨得很大,心脏雀跃得不行,巴不得赶快见到那人。
他掏出钥匙,尽管走廊的宁静已经被他的声响打破,但他还是不指望郑云龙会屈尊走上那么几步来给他开门。
家里的暖气很足,被雪打湿的耳发迅速干燥了起来。阿云嘎猜的没错,沙发旁的落地灯正亮着,郑云龙的腿搭在沙发扶手上一晃一晃的,那人听到阿云嘎的动静回头望了一眼,还没对上眼神又转了回去,阿云嘎只看到了对方在沙发上冒出来的那一截毛茸茸的头顶。
阿云嘎无奈,自顾自地拿出拖鞋换上,他走到郑云龙的身边坐下,没离太近。
郑云龙在看剧本,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他面色平静,透明的镜片挡住他的眼睛,在落地灯的映照下竟显得有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峻气质。
“怎么突然戴眼镜了?”阿云嘎问。
郑云龙有些近视,但他一向怕麻烦,觉得鼻梁上架个眼睛容易影响他的行动,过了那段爱装逼的青春岁月后,他只有工作需要时才勉强戴一下隐形眼镜,生活里宁愿做个睁眼瞎也不愿意戴框架。
“逛街的时候刚好遇到了,”郑云龙抬头,推了推镜框,“怎么样?还行吧?”
阿云嘎一脸夸张,伸了个大拇指夸:“好看!特别好看!龙哥你现在这样都不用做造型,推出去就能直接拍眼镜广告了。”
郑云龙扯了扯嘴角,没再接话。
被自己的表演浮夸到还没有人接梗的阿云嘎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觉得郑云龙的气质又变了,几乎像是《声入人心》第一期时伪装出来的高冷模样,还是只冲着他来的,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他又抛了几个话题想缓和气氛,可郑云龙像是拿出了应付采访的架势,回应都是极其简短,完全没有平日里对着他时候的欢脱劲儿。
阿云嘎挪了挪身子,想着是不是自己打扰郑云龙看剧本了,没准儿人家现在正入戏着呢。 他正准备起身去收拾行李箱,沙发另一头的郑云龙开口了:“阿云嘎,你说我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郑云龙难得连名带姓叫他,还是这种问题。阿云嘎瞬间就愣住了,抬起来的******僵在半空,起也不是,坐也不是。
“是兄弟啊……”阿云嘎还是坐下了,他舔了舔嘴唇,心里有些发虚,摸不清郑云龙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兄弟啊,特别特别好的兄弟……是挚友!”
郑云龙闻言,张嘴只蹦出了个“行”,连头都不抬一下,没看到阿云嘎脸上飞快变化的表情。
阿云嘎有些懵了,他想不通郑云龙这是什么意思,只是隐约感觉对方今天不太对劲。他挠了挠头,绕过沙发去整理行李箱。
阿云嘎刚在行李箱前蹲下,就听到郑云龙起身说了句“我先去洗澡了”,接着就是卫生间门关上的声音。
被留在客厅里的人叹了一口气。他不止一次用类似于“兄弟”这样的字眼来界定他们两人的关系,说给别人听,也说给自己听。
他说这句话时,郑云龙总是会站在旁边抓着话筒笑,也不插话,就只是点头附和。每每这个场景一出现,阿云嘎微博小号的首页总会哭天抢地一阵子嚎“磕爱情的姐妹,你的云次方be了”。这种氛围最多持续半小时,粉丝们又会被新鲜物料砸中,巴不得把阿云嘎说的澄清宣言当作新梗来玩。阿云嘎每次都被粉丝们的各种言论逗得哭笑不得,这群小孩对他俩的感情比对自己的还要认真,结果自己今天就被自己说的话噎住了。天道好轮回。
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箱,把必需的物品拿出来,就再没了心情。
郑云龙这顿澡莫名洗得有些长,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战斗澡”风格。阿云嘎听着卫生间里的水声,合上了行李箱,在郑云龙刚才的位置上坐下,他还没找好姿势,腰就被沙发缝里的什么东西抵了一下。阿云嘎伸手进去掏了掏,摸出来了个电视遥控器,他也没多想,摁了开关打算开电视打发一下时间,结果屏幕一亮,电视里就在放他自己的采访。
那应该是好几个月之前的采访了,阿云嘎自己也记不清它到底是多久播出的。画面刚好暂停在主持人和他聊到了郑云龙,阿云嘎对着镜头笑,字幕上打着:“哎,大家不要多想,我和大龙就是好兄弟。” 他向来在审采访稿的时候是不会抗拒这类问题的,有人信他们就是普通兄弟情,当然也会有人信这不过只是掩饰,他没办法影响旁人的看法,也没心思去在意。可是在这个瞬间,联系到刚才发生的场景,阿云嘎有些慌了。
大龙这是满意这个答案还是不满意?他是觉得我对他的回答和对记者的回答都一样而觉得过于官方了?还是他不想再要这种关系了?
阿云嘎抱着脑袋,后悔自己刚才怎么不干脆赌一下,直接告白算了,说不定现在自己都能结束暗恋直接脱单了。
他这么想着,卫生间的门开了。
郑云龙带着温暖的水汽走了出来,白色的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系带被随便打了个结,拢不住上身的布料,浴袍几乎要敞到了他的胸口,能清晰地看到露出的皮肤被高温染成了绯色。郑云龙毫不在意地趿拉着拖鞋往客厅走,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擦被水打湿的头发。
阿云嘎被他的模样惊了一下,慌张得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原本在脑子里编排的内容全忘了。他咽了口唾沫,问:“怎么不换睡衣?”
郑云龙拿起眼镜戴上,又在茶几上翻了翻,想要找自己的手机。他回答说:“我要出去一趟。”
阿云嘎皱起了眉,说:“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啊?”
“出去喝酒,你先睡吧,”他推了推坐在沙发上的阿云嘎,“诶,你起开,我看看我手机是不是在这儿。”
阿云嘎顺势抓住他的手腕,一脸不满:“你明天就走了,今天晚上就不能陪陪我吗?”
郑云龙停止了动作,由着阿云嘎抓着他,他从上方盯着阿云嘎,突然就戏谑地笑了:“陪陪你?”
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有歧义的内蒙古人猛然涨红了脸:“哎,不是那意思……我是说……”
“做吗?”郑云龙问。
阿云嘎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住了,一时间没答应过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理解错了郑云龙的意思。他只得厚着脸皮重新确认一次:“你说什么?”
“我说,阿云嘎你要不要做?”
阿云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打着哈哈想要把这个问题绕过去:“大龙,你在说什么呢?别乱开玩笑。”
郑云龙显然丧失耐心,他把阿云嘎抓着自己的手甩开,说:“看吧,是你自己不要的。你过去点儿,我找手机。”
“大龙……” 阿云嘎还想说什么,在郑云龙的眼神里噤了声。郑云龙的那双眼睛在镜片的遮盖下失去了原有的温度,连里面的情绪都被消磨掉,只留下了一片冰冷。
他说:“阿云嘎,我问过你了,既然你不行,也别管我去找别人。”
这下轮到阿云嘎脾气上来了,他起身,拉近了和郑云龙之间的距离,他有些恼火:“郑云龙你在说什么呢?找什么别人?”
“不是兄弟吗?兄弟还要管对方的性生活?”
这下阿云嘎明白了,果然就是因为这个采访。
他有些无奈,他说:“大龙,你别这样,你知道采访什么的都必须得说场面话啊。”
“那不讲场面话,”郑云龙抓着阿云嘎的肩膀按着他重新坐回沙发上,“你说,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云嘎有些紧张,正准备开口,郑云龙就把自己的双腿强行从阿云嘎的两腿之间挤了进去。郑云龙俯下身,湿热的气息打在阿云嘎的耳边,他用小腹轻轻撞了撞阿云嘎已经有了反应的性器,小声催促道:“你说呀。”
阿云嘎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向身下涌去,郑云龙也察觉到了,他们靠得那么近,只差那么一点距离就会完全贴合。
郑云龙把眼镜取下,放在旁边,阿云嘎这才能够好好看清他的双眸,落地灯的暖光照亮了郑云龙的眼睛,像是他眼中跳动着的烛火。
阿云嘎突然就想起了大学时候郑云龙迫于演出需要,第一次戴隐形眼镜的场景:笨手笨脚的青岛男孩戳了半天也没办法把那个小镜片在眼睛里放稳,最后还是阿云嘎洗干净了手,捧着郑云龙的脸帮他戴上的。那个时候郑云龙也是这么看着自己,尽管面前人因为紧张连睫毛都会下意识的颤抖,却仍是靠着自己贴得紧紧的,不躲开半寸。阿云嘎当时捧着对方的脸,看着他因为生理泪水而染红的双眼,突然就想吻上去。
此刻,阿云嘎就这么做了。
只是在他闭眼去亲吻眼前人之前,他看到对方的那双眸子里没有一丝紧张,而是全然的坦荡。
他们在吻中互相拉扯着进了卧室,等到郑云龙被阿云嘎压在床上时,他身上那件松垮的浴袍已经完全挂不住了,敞开的部分越来越大,露出了他的一个肩膀。阿云嘎就顺着敞开的浴袍去触碰郑云龙的身体,从小巧的锁骨再到胸前的两点,再到腰侧,郑云龙在他的手中轻颤,连呼吸都加重了。
阿云嘎一边啃咬着郑云龙露出的肩膀,一边去脱自己身上的衣物。他执念了许久的人,在这一刻终于完整地呈现在他的面前,郑云龙的喘息像是变相的催促,阿云嘎有些急躁,只能通过啃咬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来缓解内心的渴求。
他们交换着吻,阿云嘎箍紧了郑云龙的腰,隔着浴袍用下身去撞那人顶起布料的欲望。唇齿分离,阿云嘎舔着郑云龙的耳垂问他:“你还去找别人喝酒吗?”
郑云龙抓着阿云嘎的手,带着他穿过浴袍向自己的身后探,阿云嘎还没来得及惊讶浴袍之下的郑云龙竟不着一寸布料,就因为手指触碰到未曾想过的粘腻和湿热而睁大了眼。
郑云龙喘着气,他抓着阿云嘎的肩膀,整个人因为情欲还在颤抖着,他说:“阿云嘎你真的太怂了。都是你的……我……都是你的,从来没有别人。”
阿云嘎仿佛听到自己的理智在脑海里全都炸成了烟花。他这才反应过来郑云龙在那个漫长的澡中都准备了什么。
他伸了两根手指进入郑云龙,看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在对方的脸上流露出来,像是自己的映射。阿云嘎急切地想进入,又害怕弄伤身下的人,只能强迫着自己再耐心一点。 哪知道对方偏偏不领情。
郑云龙的双脚直接盘上阿云嘎的腰,他抬了抬臀,蹭上阿云嘎的欲望:“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话干脆换我好了。”
“你现在跟我使激将法?”
“有用吗?”他用脚跟摩挲着阿云嘎的后背。
阿云嘎本就憋得难受,被郑云龙一激,就直接封上对方发出挑衅的嘴唇,将自己全部顶进郑云龙的体内。身下的人一声闷哼,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阿云嘎便更像是发了狠,搂着郑云龙的腰,一下一下往更深处撞击。他从来没想过郑云龙能这么勾人。郑云龙像是一朵艳丽的玫瑰,在阿云嘎的动作里慢慢绽放开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每一声******都极尽婉转诱人。
“快一点,”尾音上扬,带着甜腻,“阿云嘎,你……你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阿云嘎就继续着撞击的动作,迎上他的视线。郑云龙含着笑,伸出一小截舌头去舔阿云嘎抚着他唇角的手指,他说:“你知道吗?你现在眼里只有我。”
阿云嘎记不清那个晚上他们做了多久,郑云龙到最后一次甚至直接跨坐在了他的身上,让他进入得更深。他看着郑云龙骑在自己的性器上,对方仰着脖子,仿佛将要引吭高歌,而歌曲是只有阿云嘎才能听见的浓情音调。在腰肢的扭动和身体的交媾中,他们一同去触碰灵魂悬浮在半空的******,最终郑云龙的******就抵在他的小腹上湿漉漉地吐出了白浊。
阿云嘎接过精疲力尽的郑云龙,亲了亲对方快要合上的眼睑,将其揽入怀里,他的性器还埋在对方的体内,酣畅淋漓的******美好得像是一场他肖想已久的梦境。
“大龙……我爱你。” 郑云龙抬头,吻住了他的嘴。
“嘘,”郑云龙说,“晚安,阿云嘎。”
随后便是一片宁静的黑暗,郑云龙闭上了眼,有人在静谧中笑了。
“你做了什么?”他听到有一个声音问他,语气中有几分慌乱。
“我说了不算呀,不如你自己去看看?”
第二天早上,阿云嘎听到郑云龙那一嗓子的时候他正在厨房准备早餐。
郑云龙是当天快到中午时候的飞机,阿云嘎怕他吃不惯飞机餐,就想着早点起来给他做顿早饭,让他吃饱了再走。
炉上的锅吐着白色泡泡,蒸汽热腾腾地向上升,又在厨房的空间里弥漫开米饭的清香。本来应该是一个无比温馨的场景,阿云嘎在满屋的热气里正准备打一个哈欠,嘴还没来得及张开,就听到卧室里传来闹******,接着,郑云龙一声铿锵有力的“******”瞬间破坏了整个画面的和谐。
阿云嘎慢悠悠地关上火,打算叫郑云龙起床吃早餐,卧室里又响起了重物坠地的闷响。
阿云嘎惊了一下,立马向卧室跑去,一进门就看到郑云龙坐在地板上,光裸着身子抱了一床被子,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怎么了?睡懵了?” 阿云嘎把人从地板上捞起来重新扔回床上,郑云龙还是呆呆的,看了他半晌,才开口:“嘎子?”
“诶,你怎么了?”阿云嘎看着他迷糊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就凑上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你别告诉我昨天那是酒后乱性,你不愿意负责啊龙哥?”
“没……没有,”郑云龙抓了抓睡乱了的头发,像是不好意思一样没敢再看他,“嘎子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换衣服。”
阿云嘎失笑:“怎么现在还害羞上了?昨天你哪儿我没看过?”这么说着,还是顺着对方的话起了身,往客厅走去。
“你快点儿啊,”郑云龙听到阿云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熬了粥,你吃点儿再走。”他叹了口气,认命似的重新躺下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度扯到了下身,疼得他呲牙咧嘴。 郑云龙一边揉着腰,一边翻身去拿手机,解锁之后点进微信,在其中一个联系人界面里飞快地打字:我今天回上海,见面,必须!
发完之后,他锁上屏幕,看着自己发着抖的手指,无声地骂了一句脏话。
去机场是阿云嘎送他去的,郑云龙想推脱,阿云嘎就径直提着郑云龙的行李箱就扔进了自己汽车的后备箱里。
“你还跟我客气上了?”他说。 郑云龙默默坐进副驾驶,老老实实地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哪是客气,我巴不得现在原地消失。
因为担心被人目击,阿云嘎只能把他送到机场******里。郑云龙解开安全带,说:“那我走了啊。”
阿云嘎点头:“注意安全,你到了给我说声吧?”
“行。”
阿云嘎本来还期待着或许能讨到一个拥抱,如果运气好点没准还能收获上一个吻,可郑云龙难得风驰电掣了一次,转身开车门,下车,取行李,火速离开,一气呵成。
阿云嘎看着那人迈着腿快步向前走的时候,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他觉得郑云龙这架势倒活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接下来的日子,阿云嘎第一次因为自己惊人的直觉而感到苦恼。
他太过了解郑云龙了,光是看那人的几根头发丝,他都能猜得出郑云龙在想什么。从《声入人心》后,他俩因为活动安排就没有分开超过半个月的时候,更何况分开期间还会每天互相打电话、发视频,联系基本就没断过,谁要问郑云龙哪天又有什么行程,阿云嘎掐指一算就能给你说出来。
可是现在,联系虽然还在继续,有什么东西却变了,异常体现在无数的小细节中,他能感觉到。阿云嘎想不明白,怎么确认关系之后,他和郑云龙反倒是生分了?
异地三天后,阿云嘎坐不住了,给王晰发了条微信。
阿云嘎:晰哥,大龙好像生我气了。
王晰:怎么回事,你惹着他了?
阿云嘎:我也不知道啊,他怪怪的。
王晰:怎么个怪法?
阿云嘎:呃……比如他现在给我发微信都是打字,都不给我发语音了!
王晰:……
王晰:【祝你好梦.gif】
阿云嘎:哥?
阿云嘎:晰哥!
王晰:哥求你了,别多想了,睡吧。
阿云嘎盯着手机屏幕开始啃自己的指甲盖。 真的很不正常啊!郑云龙那么懒的一个人,聊天巴不得靠意念打字,平时除非工作不方便,否则都是和他发语音,突然发文字了这还不算奇怪?
又过了三天,他终于熬不住了,飞速处理完近期工作后决定亲自去堵人。他先掐着时间给剧院打电话,确认对方已经离开之后,又在郑云龙小区门口等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看到那人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慢悠悠地回来了。
郑云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埋着头往家走,连从阿云嘎身边错过去都没发现。
等到他们俩的距离要拉开时候,阿云嘎喊了郑云龙的名字。他这嗓子一出,郑云龙猛地回了头,看了清阿云嘎的脸后撒腿就往小区里面跑,那架势堪比大学时候体测一千米的初始状态。
阿云嘎在原地呆滞了半秒钟,回神过后暗骂了一句脏话,也迈开了腿在郑云龙后面追,两个人愣是跑出了生死时速的感觉。
跑出去快五百米,郑云龙撑不住了,他的新剧没有多少动作成分,近段时间又疏于锻炼,哪里能和阿云嘎这种经常健身的人比?他放缓了速度,一边跑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最终被后面追来的阿云嘎拽住了卫衣的帽子,这才收了脚,活像只被捏住后颈的猫。
“哎呀,”郑云龙带着营业式微笑转身,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嘎子你也在这儿呢?”
阿云嘎手里还拽着郑云龙的帽子:“别跟我装,你跑什么?”
“这不是你在追我吗?”
“我追你你就跑?我能吃了你?”
郑云龙瞪着眼睛和阿云嘎对视,在对方的一脸“你交代清楚我就不放手”的威胁表情里败下阵来。他像是突然打蔫儿了,说:“我们先回家再说吧。”
阿云嘎没回话,伸手从郑云龙裤兜里摸出钥匙就迈步向郑云龙家里走,又像是怕人再跑了,连最后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都没松开对方的连帽衫。
“说吧。”阿云嘎喝了口凉白开,盯着对面沙发上驼着背在搓手的家伙先开了口。
郑云龙抬头,装作迷茫的样子说:“啊?说什么?”
“你看看,就你这演技还在跟我演?”阿云嘎“咚”地一声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郑云龙应声一抖,“郑云龙你这几天躲着******嘛呢?我觉得从那天晚上之后你就特别奇怪。”
郑云龙闻言,不自在地往边上挪了挪。
阿云嘎看着他的动作,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委屈,他说:“真是因为那天晚上?郑云龙,我没冲动,也不是想着就跟你玩玩而已。我的态度很明确了,毕竟都是那么大的男人了,咱们也别扭扭捏捏,大龙,要是你后悔了就直说,我们就翻篇,当那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咱们就……还是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郑云龙低头掰着手指没说话,阿云嘎更急了:“为什么啊?你是不喜欢我还是怎么回事?你得让我弄明白啊!还是……”他想了想,声音慢慢低下去了,手揪着大腿说:“你是不是嫌弃我没经验,把你弄难受了啊?”
阿云嘎话音刚落,郑云龙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拼命咳嗽。
“你……咳……你瞎说什么呢!”
阿云嘎连忙起身去给他递水,又帮忙拍他的背:“哎呀,你……你慢点儿。”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郑云龙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咳的还是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嗓子,说“嘎子,你给我唱首歌吧。”
阿云嘎被他这个没头没脑的要求弄愣了:“什么歌?”
“你记得我们大二的那一次艺术节吗?你唱过的那首蒙语歌。”
他弄不明白郑云龙的理由,但他还是唱了。歌声悠悠在房间里荡开,没有伴奏,没有修音,一切都是最自然的表现方式。阿云嘎的手指在大腿上敲着拍子,脚底踏着重音的鼓点。郑云龙靠着沙发扶手撑着头,跟着歌声仿佛回到了阿云嘎成长的那片草原。
他脑袋里回想过这首歌无数次,到最后这首歌被他摩挲得几近光滑,甚至快失去了记忆的棱角,变得越来越模糊,而那个给他唱歌的来自草原的男人形象却在岁月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鲜活。那不是仅存在于记忆的样子,郑云龙现在只要伸手就能抓到他。
郑云龙将手指一根一根扣住阿云嘎的每个指缝,他说:“嘎子,我是想和你在一起的。” 话语像是一阵风。
阿云嘎幼时曾在草原上看着风从远方吹来,在平静的草场搅起了动静,他想着,这真像电视里播过的海面上翻涌的波浪。后来,他见到了携着真正海浪而来的郑云龙,他明白了为什么草会随着风动。
因为羡慕。
风从不止步,它要去草到不了的地方,或是旷野,或是山岗,或是你梦想过的所有地方。那肆意的洒脱真是太美好了,你巴不得让每一寸视线都跟随着它。郑云龙就像风,自在而行,他不问归处,只管前行追求命运的轰轰烈烈,洒脱得像是一个诗人,他要去的是永远没有终点的“远方”。
可在这一刻郑云龙点了头,阿云嘎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能抓住风。
他们谁都没再提那段只有两个当事人才察觉得出诡异气氛的日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阿云嘎权当那是郑云龙因为彷徨而下意识做出的应激反应,他自然而然地将这一篇翻过,投身于恋爱的欣喜里去。
郑云龙总像是把精力都在舞台上耗光了一样,非营业期间就像是失去了灵魂,其他活动的安排除非临上门了,不然一问三不知。
经纪人盯着他刚剪短了的头发,气得差点背过气:“你记得你下周有个洗发水广告吗?你这头发都快成寸头了,下周还拍什么?”
郑云龙老老实实地道歉,和大学时期被老师批评时候的乖巧姿态一模一样:“对不起啊,我真忘了……”
阿云嘎连忙出来打圆场:“以后我把大龙记着,这次我也确实不知道他下周的安排,不然肯定不会带着他去理发店的。”
“对,”郑云龙点点头,“以后我的行程给嘎子说吧,除开背台词之外,他比我记性好。”
经纪人看了看面色坦然的两个人,抛下了一句“你就宠着他吧”,认命地转身去打电话。
阿云嘎笑了笑,揉了揉郑云龙刚剪的短毛。
他一直都很宠郑云龙,从大学期间就是,连他自己都说不出缘由,单纯只是觉得郑云龙可以让他比对待常人投入更多的耐心和关注。
阿云嘎愿意宠他,郑云龙就受着,明明一个减肥期间能在健身房疯狂举铁的汉子,在阿云嘎面前扮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大到舞台设计,小到衣食住行,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只要身边有阿云嘎,郑云龙就能当甩手掌柜,全权交给阿云嘎处理,不管对方怎么设计都没有异议,他只要做好阿云嘎分给他的任务就行了。再暖心再亲密,再脱离正常的兄弟界限,郑云龙也能面不改色地给它们团成一起揣在怀里,没有对此表现出不解或是讶异,仿佛他们之间就该是如此。
郑云龙黏他,信任他,依赖他,而阿云嘎享受这份特殊。
以至于个人采访时郑云龙除了严肃的问题外都在自由发挥。这次才说完“从来不用表情包”,下一次又说“用啊,当然用”;一边说着“没事干的时候我就在家里睡觉”,一边又说“我是早起党,不怎么赖床的那种”……粉丝看了满脸问号,这个男人说的话到底哪些是真的?
阿云嘎哭笑不得,去问郑云龙:“听说你天天早起?”
日上三竿还睡得正迷糊的郑云龙翻了个身,又露出了骆驼样:“啊……我有说过吗?”
“啧,”阿云嘎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龙哥,我还是喜欢你拍第一期的时候那个高冷的样子。”
郑云龙裹紧了被子,隔了好久才在被子里闷闷地说:“不要。”
“嗯?”
郑云龙把头露出来,盯着阿云嘎,目光灼灼:“你得喜欢我,得喜欢本来的我。”
“哈哈哈哈……”阿云嘎乐得要死,他坐到郑云龙旁边,把人连着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好啊,我喜欢你,最喜欢你。”
“还要只喜欢我。”
“怎么这么孩子气?”阿云嘎笑着妥协,“好,只喜欢你。”
郑云龙满意了,毫不留情地推开身边的人重新缩回被子里补觉。
他俩的共同好友常劝阿云嘎,说他太惯着郑云龙了,小心对方到时候恃宠而骄,把他的一切付出都当成理所当然。
人们常常爱给别人贴标签,把人设率先立好,从而收获“我已经足够了解他了”的错觉。有人说郑云龙淡漠,有人说郑云龙是行走的表情包,还有人说郑云龙脾气火爆,阿云嘎觉得那都不是他认识的大龙。他眼里的郑云龙永远是那个性格热络开朗的,和外界评论的疏离、沉默八竿子打不着。在阿云嘎看不到的地方,在别人口中的,仿佛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千人眼中的“郑云龙”,都构不成一个完整的郑云龙。
“但是我知道啊,”阿云嘎拿着话筒对着摄像机笑,“我看着他长大的,也算是了解他的。”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夸张,他确实是看着郑云龙成长起来的。
阿云嘎知道,郑云龙心里什么都明白,谁对他好,他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他太过通透和自在,以至于看上去对所有事都满不在乎。没有谁会在意是否比另一方在这段关系中投入得更多,他们永远是平等的。
阿云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曾经他只是说了句“好想吃驴肉火烧”,郑云龙就会打着买烟的旗号,蹬着自行车跑了几公里从他经常吃的那家店里给他买回来;在毕业之后最难熬的日子里,郑云龙也曾一声不响地跑到他的出租屋来,手上还拿着两张电影光碟。他们的故事太多了,郑云龙不在乎这些“小事”能不能彰显他们的关系,也不爱把自己的生活分享出来,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单纯因为他乐意。
上班的时候总会有人在剧院后门的小道上拦住他们想索要签名。要是阿云嘎一个人,没准就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直接给签了,但是郑云龙直接拉了阿云嘎一把,阻止了他,又把手放在他的肩头,让他远离人群,带着阿云嘎往前走,碰上拦路的就绕开,不给一个眼神。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粉丝会伤心吧?”阿云嘎瞟了一眼身后的人,还是没停下来,继续跟着郑云龙走。
“他们不是粉丝,”郑云龙说,他的手轻轻动了动,细微得只有身边的阿云嘎看得见,“在那边。你真正的粉丝都在那边远远地站着的,真的在意你的人是会担心自己的举动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刚刚那些都是黄牛,你一签完,转手人家就好几百买给别人了。”
阿云嘎转头去看说话的那人,他尽管是冷静的,可还是阿云嘎所熟悉的那个郑云龙。他的心,看着像是被冰雕刻得玲珑剔透让人难以接近,只要你伸手捂一捂,就能温顺得滴下水来。
他们的工作属性注定了他们要聚少离多,分开的日子是那么难熬,像是自己的灵魂都跟着另外一个人去了,在原地的肉体却变得虚晃起来。
阿云嘎发微信跟郑云龙抱怨: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下去我真的就老啦!
对方很快回复:那就别工作了 龙哥养你
“你可真行。”阿云嘎戳开郑云龙的微信头像,在撅嘴小龙的嘴巴上点了点。
他发现,郑云龙更黏他了。虽然是这么大个人了,不能表现出有多腻歪,大多数时间还迫于在外人和摄像头面前得收敛几分,压制住“小别”后的黏糊劲儿,但只要阿云嘎在,他的活动范围就下意识缩在以阿云嘎为圆心半径不超过五米的圆里,还想掩饰自己的心思,表现得像一只漫不经心巡视领地的猫,眼睛却跟着阿云嘎滴溜溜地转。
阿云嘎觉得有趣,有次拍广告的时候趁猫儿没注意,离开拍摄场地去厕所门口等着,就看到郑云龙一抬头没找到人,立马起身伸着脖子把整个片场都扫视了好几遍,然后歪着头想了想,迈开腿往厕所来了。郑云龙刚开始还能稳住速度,到后面就几乎要小跑起来了,额前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动,像是一对扑腾着的小翅膀。他跑得急了,没注意门口站着的阿云嘎,随着惯性一头撞进了阿云嘎的怀里。
“大龙怎么跑得这么急呀?”阿云嘎笑着看郑云龙揉了揉撞酸了的鼻子,伸手帮他理了理跑乱了的头发。
“找你,”郑云龙也懒得撒谎,就着阿云嘎的手把自己圈进对方的怀里,“你上厕所不跟我说一声啊?”
阿云嘎没跟他计较这个抱怨有多莫名其妙,只是捏了捏对方的脸,说:“好,我下次去厕所一定给龙哥打报告,那这次的我先来补假?”
“好,”郑云龙也咧嘴笑了,任着阿云嘎揽着他的肩往回走,“我准了。”
恋爱的滋味真的太美妙了,心中的欢喜都快藏不住,一不留神就会偷偷跑出来。
阿云嘎巴不得把每一个浪漫的小细节都与全世界分享:和郑云龙的“龙化”合影、******的郑云龙的睡颜、某次有趣的聊天记录截图……天天轰炸朋友圈,然后逼着郑云龙去点赞。
郑云龙至多在他们俩短暂分开各忙完工作又见面的当天显得异常兴奋,深夜发当日美食照片,文案是标准的五个咧嘴emoji表情,颇有一种报复完社会后的嘚瑟。
可怜了他们的共同好友。小孩们哭天抢地,在评论区里跟队形“单身狗没人权”,年长组则全是吐槽他俩,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怨念。
阿云嘎捧着手机哈哈大笑,划过诸如“没必要,你俩真没必要”“好完蛋俩男的”“你们再这样我就要考虑一下要不要屏蔽你们了”等语句之后,又给评论区里添了一把火:“你们都不知道我们家大龙有多可爱~”然后等着铺天盖地的“惹”袭来。
大龙真的很可爱呀。他想。
只是那部分的郑云龙会被阿云嘎藏起来,除了阿云嘎之外谁都看不到。他会被阿云嘎掐着腰顶弄得小声呜咽,眼睛里噙满水光,连睫毛都被沾湿了。
阿云嘎爱死了郑云龙在床上的模样,平日里趾高气昂的猫儿在那个时候就软了身子,只会窝在被子里一声声唤着“嘎子”。
不管经历过多少次情欲的浪潮,郑云龙在它的面前还是无措的。他在云雨中摸索着去扣紧阿云嘎的肩,去环上阿云嘎的腰,去索求阿云嘎的吻,他必须要去贴近阿云嘎,仿佛落水者攀上身边的浮木,要通过这样才能寻求到安全感,只是全然没有第一次时那个主动的样子。
阿云嘎问过他一次,被问到的人愣了一下,继而哂笑:“所以你是移情别恋了是吗?你更喜欢那样的我?”
被后知后觉涌上来的求生欲击中的阿云嘎举手起誓:“我们家大龙什么时候我都喜欢!”哄好了人再也没提这件事。
可郑云龙倒是上了心,之后不管有多难为情也不再咬着嘴唇强迫自己把******咽下去。他配合着阿云嘎一点点敞开自己,手却紧紧抓着床单,直到阿云嘎发现之后将自己的手握紧他的,迫使郑云龙和他十指紧扣。
他说:“嘎子,你抱抱我……呜……你慢点儿啊……”
阿云嘎就舔着他的脖颈去唤他的名字,一边用下身去撞他的那处软肉,一边问“乖宝,这样行不行”“大龙喜不喜欢”。他被阿云嘎逗弄得把脸都埋进对方的颈窝里,连耳朵都泛上了红,然后难得诚实地小声说“喜欢”。
阿云嘎失笑,怎么会有人还吃自己的醋啊。
性事之后,阿云嘎抱着自家大猫的腿,把热水袋贴上对方冰冷的脚底。郑云龙被高温烫得一激灵,脚趾蜷缩着就想往外缩,被阿云嘎拦住了。
“得给你捂捂,不然到半夜的时候脚又是冰的。”
“噢……”郑云龙累得快要睁不开眼,像是马上要睡过去。
阿云嘎揉了揉对方的头,说:“困就睡吧。”
郑云龙努力地把阿云嘎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放在心口的位置,抓紧了,说:“我这几天……要排练,会回来的晚一点。”
“没事,我等你回来。”阿云嘎钻进了被子里,揽住身边的人。 郑云龙这才满意了,往阿云嘎怀里缩了缩,睡了过去。
他梦见自己走过狭长的走廊,脚下是简陋的水泥地板,两侧的墙贴得很近,像在缓缓挪动着要把他夹住。郑云龙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在潮湿的气息中加快了步伐向光亮处走去。那光亮处是一扇门,虚掩着,他小心翼翼地弯腰向里看,房间里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人在跳舞,那是阿云嘎。
郑云龙想起来了,这是大学的练功房。 他看着阿云嘎一边跳着舞,一边唱着一首蒙语歌,他听不懂歌词,却觉得宛如天籁。阿云嘎双臂张开犹如草原上的雄鹰,在飞扬的微尘和绚丽的阳光中即将振翅而起。郑云龙感觉自己的心跳随着阿云嘎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在音乐鼓点进入最急促的******时,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郑云龙猛然回头,对上了自己的脸。
“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你就沦陷了。”他听到另一个郑云龙说。
他连连后退,直至后背抵着墙,冲着另一个自己大声吼:“你滚回去!”
可对方不放过他,一步步向他逼近:“‘你’是谁?”
尖叫因为过于惊恐而堵在了嗓子眼,郑云龙感觉心脏一瞬间停滞,然后眼前唯一的光跟着消失了,耳边的歌声也坠入黑暗,一切陷入了惊悚的寂静里。
他感觉到有人在推他,又像是在叫他的名字,他挣扎着想逃,继而猛地睁开了眼睛。
光明重新回归,眼前是一个年轻女子正关切地看着他。
“这次他又说什么了吗?”女子问。
郑云龙把梦里的景象复述了一遍后,皱着眉说:“我觉得那些药都不管用。”
对方看着他,叹了口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不愿意告诉阿云嘎?”
“嘎子没必要知道。”
郑云龙有些急,他翻身从治疗床上下来,一个虚晃差点没站稳。
“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是也认真建议你和他好好谈谈这件事。”医生看他咬着嘴唇一脸拒绝配合的模样,也没再往下继续,只好说:“算了,我送你出去,药要记得吃。”
“哦。”
另一头的阿云嘎看到群里的消息时正结束了一场节目录制,同台的另一位也是音乐剧演员,录制结束回到后台聊天时自然不可避免地要说到工作。
那位演员说自己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说:“诶,说到这个,我还和你大学同学合作过!就是和你玩得特别好的那个郑云龙!”
阿云嘎这下来了精神,赶忙追问:“真的吗?多久的事啊?”
“我还没从之前的剧团出来的时候吧,应该是……2017年末,对,那时他来上海,有过几次接触。”
阿云嘎就笑了,说:“那你觉得大龙怎么样啊?是不是倍儿逗倍儿逗的那种?”
对方喝了口水,这才继续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尴尬:“其实吧,我当时觉得他特别难接近,还很傲。我们相处的那几次除了必要的时候,他都不爱跟人说话的,所以我后来看你们的节目觉得完全不像同一个人啊。不过也有可能是不熟吧。”
“啊,这样啊……”本来以为可以听到表扬的阿云嘎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其实大龙私底下很好玩儿的。”
“不过不熟的时候也是真高冷啊,”对方哈哈大笑,“噢,对了,说到高冷,你都不知道,他大冬天的就只穿了件毛衣和薄棉袄,上海冬天虽然不经常下大雪可是也冷啊!我看他穿这么少都觉得冻得慌。”
“不该啊……大龙他可怕冷啦,我们读大学的时候他都得穿五六件还冷得跺脚呢。”
“他都怕冷,我就该冻到去冬眠啦!”对方摆摆手,丝毫不信阿云嘎说的话,“还有,他胆子挺大的,我们之前有个项目里有情节需要他从六米高的地方把身子探出去倒着唱歌,本来说如果不行就换策划的,结果他说不用,唱的时候声音都不带抖的。”
“噢……毕竟他敬业嘛。”阿云嘎说完这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给自己听,对方嘴里的郑云龙完全不是他记忆里的样子。
他到现在还记得之前和郑云龙一起拍广告的时候,客户要求他们站在三米高的台子上表演,后期再用CG做特效。
那天阿云嘎飞机晚点了一会儿,就给郑云龙发短信说让他先开始,要乖乖听话,等到了现场的时候郑云龙已经被安排上台子去提前适应了。 不知道是不是当时负责的工作人员经验不够,领着郑云龙上了高台就被其他事情忙得捆住了手脚,完全忘了这件事。
阿云嘎一进场,就看到郑云龙站在上面缩着脖子,微弓着身,连脸都白了。大学期间他就知道郑云龙恐高,连躺在宿舍床上都得往墙边靠,生怕自己滚下去。阿云嘎又慌又急,把手上的东西塞给身边的工作人员就赶紧跑到台子下面去接人。郑云龙站在台子上听到了阿云嘎的声音,却犹豫着不敢往下看。阿云嘎又满场子找工作人员把他弄上去,等终于把人护进怀里了,他才发现郑云龙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带着嘴唇都没了血色。
就凭这样,有人告诉阿云嘎说郑云龙能在六米高的地方倒着唱歌不发抖,阿云嘎一百个不信。
他不是没看过郑云龙独自在上海的时候别人对他的印象,那时国内音乐剧市场还不好,阿云嘎就在微博上挨个搜关键字去找观众的观影感受,郑云龙的忠实粉丝微博名叫什么他也全都记得。他们笔下的郑云龙与阿云嘎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只有少数时候,他才能从部分文字中窥见自己熟悉的那个模样,阿云嘎以为那只是大家不了解郑云龙,却不曾想过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郑云龙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翻来手机想跟郑云龙聊聊天,一打开微信,就发现自己的未读消息数量惊人,甚至还在突突往上涨。 阿云嘎有些莫名其妙,他点开最新一条,是川子发来的,对方分享了一条微博链接,又连打了好几个问号。
微博链接是一条娱乐新闻,标题写着:郑云龙疑似恋情曝光,密会女友竟发生争吵?
阿云嘎看了看内容,最主要的就是狗仔拍到的四宫格,第一张照片是一位年轻女子和郑云龙并肩站在一座别墅前,第二三张是两人面对面像是在争执什么,女子背对着镜头拉着郑云龙的胳膊,而郑云龙皱着眉一脸愤怒地在说话,最后一张是郑云龙甩手离开。文字内容不用在意,阿云嘎看惯了这类的小道新闻,反正没有音频也只是看图说话。
阿云嘎又切回微信界面,点开郑云龙下午发来的一条语音,他已经听过了,却急于再听一遍。
郑云龙说:“嘎子,我今天下午排练完自己回去。要回家吃饭的,昨天买的菜都在冰箱里。”
阿云嘎感觉自己气血上涌,换下演出服匆匆和后台的各位道了声抱歉,就率先离开。他是不信郑云龙会做出背叛他们感情的事的,可是他也知道,郑云龙有另外的事瞒着他,他得弄清楚。
郑云龙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扣下帽子挡着自己的脸,抱着肩膀睡了一觉。
梦境像是一个封闭的牢笼,隔绝了现实的一切,他的眼前只有映在黑暗墙面上的跳动光影,却看不到光源。他像是躲在幕布后,那绒布的质感他再熟悉不过,还能听到有人在抽噎和人群的越来越大的议论声。他慌得不行,却开不了口,一伸手摸到了自己满脸的泪。
时间在梦里被缩短,预设的手机闹钟在地铁的报站声响起之前就先震动了起来将他从梦中唤醒。他又摸了摸脸,是干的。
郑云龙起身,扯下帽子,戴着口罩出了地铁站。等身边人流小了,他转过身,面对着从下地铁后就跟着自己的女孩,没有说话。
被发现的粉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递上来一张照片和一支笔,小心翼翼地问:“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请问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他接了笔,在女孩递过来的照片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女孩惊讶地说:“啊,大龙,我才知道你是左撇子诶!”
他顿了顿,解释说:“我左手右手都能写。”
女孩笑了,凑上去看他的签名:“果然和你平时签的不一样。”
他点了点头,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对啊,说不定你拿出去别人还觉得你这个是冒牌的。”
告别了粉丝,他埋头躲着风往家走,隐隐听到头顶有动静,地面上掠过一抹黑影,像是一只展翅的鸟。他抬头往影子飞走的方向微眯着眼睛去辨认,天空中摇晃着一只白色的塑料袋在狂风的拉扯里挣扎。
他自嘲地笑了笑,重新低下了头继续走。
等他回家的时候阿云嘎已经在了,正在翻看电视上他们曾经拍过的采访。他换下拖鞋就往厨房里走,头也不回地问坐在沙发上的人:“你喝什么?”
“白水就行了,谢谢。”
厨房里的人闻言顿了顿,又重新继续倒水的动作。
等到郑云龙把水递到阿云嘎面前,阿云嘎接过喝了一大口,然后看着眼前的人,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
“你是谁?”
郑云龙眨了眨眼,拿起了茶几上的眼镜戴上:“想起来了吗?”
阿云嘎盯着对方的眼睛,正准备开口,却感觉一阵眩晕袭来。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个瞬间,听到了玻璃杯在地上裂开的清脆声响和一声嗤笑。
阿云嘎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躺在床上,疼痛从后脑勺一直蔓延到太阳穴。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连抬手都很难,他泄了气,手肘“咚”地一声撞到了床头柜上。
“醒了?第一次用这个药,我也不知道效果这么好。”一个身影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倚着墙正看着他。
阿云嘎清了清嗓子,问:“你到底是谁?”
“这得看你怎么定义一个人了。我和他有着一样的身体,却有着不同的思维,我也是郑云龙,或者按你们的话说,我是这个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这药还行吧?他本来想用来对付我的,没成想用在你身上了。”
那人踱着步子在床边坐下,帮着阿云嘎坐起来让他靠在叠好的被子堆上后,才继续说:“我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在厕所隔间哭得正惨,你应该记得,演阿凡提的那一天,你真应该看看他的样子,”他说着,又皱了皱眉,一脸鄙夷,“噢,差点忘了,你也在。毕竟他那么在乎你啊,你是他追逐的目标,可偏偏也在你面前出了丑。”
他停下来,看阿云嘎不接话,就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把他推上舞台,再把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他,我就接着去睡我的觉了,只在偶尔的时候才出现,可是你知道后来怎么了吗?”
“怎么了?”阿云嘎抬头,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的人问。
终于得到反应的人动了动嘴角,说:“他逃了,逃开你躲去上海了,期盼着分隔两地磨练自己,总有一天能和你并肩而立。你知道吗?他住的房子就三十平米,面对着墙翻个身就是另外一面墙,他看到我的那天说自己疯了,呵,那地方换谁呆,谁都会疯的。噢,对了,你们录《声入人心》的那一天,选座的时候,你看到的也是我。”
“他有些害怕镜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直面数以千计的观众他也从没怯场过,但是他没有办法猜测到摄像机背后的人会有怎么样表情,越是有想象的余地越是令人恐惧。可是叫他去的人是你,他怎么舍得拒绝你呀?结果他一不留神,就把我‘叫醒’了。”
面前的人拿起了苹果在手中抛了抛,阿云嘎听到那人继续说:“他喜欢你,又怕吓着你,自己暗示自己说你们只是朋友,我都快听烦了,就帮他赌了一把……”
郑云龙将脸向阿云嘎面前凑了凑:“我看过你的所有节目,看到你看他的眼神,我就什么都懂了。我本来就想玩玩儿,顺便帮帮他,明明是他需要我,谁知道现在搞得像是我占了他便宜一样,真是个小白眼狼。不过无所谓了,因为我也后悔了。”
“或许我也是嫉妒的,明明我和他都是同一个人,他如果能得到你的注视,那我也应该有。”
他伸手拂过阿云嘎的脸,笑着说:“我不想把你还给他了,我发现你比我以为的更有趣,也难怪他这么放不下,不愿意让我碰你,甚至还想阴了我。啧……你怎么说,跟我?那天很爽吧,我比他更适合。”
阿云嘎也笑了,他说:“你做梦。”
对方被阿云嘎的言语和嘴角嘲弄的笑意******到了,淡漠的表情被撕裂,让他显得有些狰狞。然而这种失态仅持续了一瞬,他回归了淡漠的样子,一巴掌向阿云嘎脸上甩了过去。
阿云嘎的牙齿磕破了嘴唇,他舔了舔,一口血腥味。
“生气吗?可你又有什么办法?”他指着自己的脸说,“你舍得和他动手吗?”
阿云嘎用舌头在口腔里顶着被打的那一侧脸的肌肉,那里正******辣的疼。
对方又俯下身,轻轻在阿云嘎开始发红的脸上吹了几口气,温柔地像是在对待自己最爱的恋人。
他说:“如果我得不到你,我就杀了你呀,然后我就跟你一起去死,让他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你说他会有多气。”他的语气那么轻快,像是在念一首情诗,丝毫没有威胁时应有的狠辣。
还没等阿云嘎反应过来,就感觉对方压了上来,一双手禁锢住了自己的脖子,窒息感猛然袭来。他觉得自己的胸腔像是一个气球,在慢慢鼓足气,马上快要爆开,他努力挣扎,手脚不停地踢打,可四肢无力,根本推不开面前的人。
意识越来越飘散,在他快要觉得自己就会是这么因为缺氧而死过去的时候,迷迷糊糊中他看到咬着牙扼住自己脖子的人表情有片刻的怔然,然后向着自己栽倒下去。阿云嘎脱离了束缚,开始一边咳嗽一边努力呼吸,他揽着怀里的人,一只手握紧对方两只手的手腕,这才放任自己卸下力,和郑云龙一同昏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大学宿舍,一觉醒来后就弄丢了郑云龙,不管到哪里都找不到。他问了好多人,可是谁都不知道,郑云龙像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出现了。他穿着夸张的长袍,上面绣着繁杂的花纹,像是为表演制作的剧服。
男子说:“我把他带走了,你要找回他就得完成一个考验。”
阿云嘎跟着男子来到一个钟楼的长梯前,长梯向上是一片黑暗,周遭除了钟楼再无其他建筑,背景是苍穹之下流光溢彩的各色星云。男子拍了拍阿云嘎的肩膀,示意他向长梯上看:
无数个郑云龙从楼梯上走下,像是平行时空全部重叠在了这一个画面中。他们神态各异,或淡漠,或轻狂,他们中有舞台上郑云龙曾扮演过的角色,也有舞台下更有生活气息的他本人,甚至他们中还有一位走到阿云嘎面前给他抛了一个飞吻。
男子在他身边略显做作地调笑说:“哎呀,怎么办,这好难啊。你弄丢的是哪一个郑云龙?”
阿云嘎盯着来来往往有着相同面庞的人,他们嘴里都喊着他的名字。阿云嘎握紧了拳头,没有吭声。
男子指向更后面的位置,有一位穿着郑云龙离开时穿着的那件衣服,正怯生生地对着他喊着“嘎子”,他问阿云嘎:“你看是不是他?”
“不是,”阿云嘎摇头,肯定地说,“不是我认识的那双眼睛。”
话音刚落,阿云嘎就撞进了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来者咧着嘴,兴奋地朝他挥手,周身充满着青春的活力和未褪去的稚拙。
他唤着:“嘎子!”
他背负着星光向阿云嘎奔来,还未开口再说一句话就被阿云嘎抢先上前一步搂进了怀里。
“大龙……”阿云嘎抱着那个郑云龙,对方头上的汗珠顺着他们贴合的皮肤流到了阿云嘎的脸上。
这近乎真实的触感让阿云嘎放松了几分,心头的后怕却慢慢升起,又哽在嗓子口,像是有了实体,硌着他发疼。他抱着郑云龙,鼻酸得不行,竟差点流下泪来。他太难受了,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都在发着抖。
他听到自己冲着郑云龙喊,极尽声嘶力竭,试图将心中的恐惧和委屈尽数宣泄出来,他收紧胳膊巴不得要把郑云龙揉进血肉里:“为什么?大龙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失去眼里的光?我怎么会让你弄丢了它?”
他旁边的男子摘下了面具,冲他一笑。那人也顶着和郑云龙一样的脸,和千万个与阿云嘎擦肩而过的郑云龙一样,双眼无神,眼里死寂得像是寸草不生的荒原。
阿云嘎惊慌失措,猝然从梦境跌入了现实。
他醒来,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把熹微的晨光投进了房里,他突然收紧的手臂又弄醒了怀中的人。郑云龙在他的怀中挣扎了一下,悠悠转醒,一抬头看到阿云嘎,嘴角扬着笑正想唤他的名,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敛了笑,立马坐起了身子。
阿云嘎想拉住他,却被他推开了。等到他终于细细看清了阿云嘎的伤后,颤抖着伸手想触碰阿云嘎脖颈上的淤青,又在指尖触碰上的瞬间收回了手。
“嘎子?我……我做了什么?”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大龙……”阿云嘎的声音沙哑得简直不能听。
像是被阿云嘎的声音******到了,郑云龙别过脸去,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几乎是把自己往床的另一头甩了过去,阿云嘎能清楚地听到他的脊背撞上床头,然后窝在那里开始呜咽。
阿云嘎想问郑云龙疼吗,可他的嗓子像是充了血,每一次开口都尖锐地发着痛,于是他打算直接起身就要过去。
“你离我远一点!”郑云龙冲他吼。 阿云嘎想要向他靠近,郑云龙就摇着头蜷缩着身子向后躲。
“大龙,”阿云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更加温和,“没事的。”
“我他妈疯了!”吼完这一句,郑云龙的眼泪猛地掉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接连顺着脸颊向下坠,“阿云嘎,离你我远一点!我疯了,我差点弄死你啊!”
郑云龙把自己缩得更小,像是想要嵌入床板里一样,阿云嘎一靠近他就尖叫着往后面缩得更凶。
阿云嘎没给他缓冲的机会,攥着郑云龙双脚的脚踝就把他向外拖。郑云龙奋力踢打着钳制住自己的人,想要挣开,他的嗓音因为哭腔显得断断续续,甚至有点破音,像是某种垂死挣扎的鸟类发出的悲鸣。
阿云嘎把郑云龙的腿强行夹到自己的两腿之间,不让他再躲。
“那个不是我。”郑云龙说。他畏畏缩缩想避开阿云嘎的视线,只好低下头,鼻尖和眼角都带上了红,又重复了几遍,声音越来越小,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对不起……”
阿云嘎卸下了强势俯下身子,吻掉郑云龙脸上的眼泪,用气声安抚:“没事的……大龙,没事的,那个不是你呀,我知道的。”阿云嘎就拥着他的身子,在他耳边一遍遍说:“乖,没事的,别躲我了好不好?”
郑云龙拽紧阿云嘎的衣服,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强迫自己稳定下来。
阿云嘎蹭蹭郑云龙的发,接着说:“你得相信我呀大龙,我能认出你的。”
“我们会有办法的,我们一定会一起熬过去的。”
郑云龙在他怀里,拼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一遍一遍地跟阿云嘎道着歉。阿云嘎没法安慰他,只能摸着他的脊背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后,打了个手势,示意郑云龙收拾一下,自己先去给他们俩做点吃的。
冰箱里放着挺多食材,但阿云嘎没有心思去思考搭配,拿了几个鸡蛋出来打算煎一下配着面包吃了就完事。
当他往土司片上涂沙拉酱的时候,风从开着的厨房门外吹了进来,土司的包装袋在风中沙沙作响。
阿云嘎想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外面走,大门敞开着,像是密闭的空间被打开了的一个缺口,往里透着凉气。阿云嘎往卧室跑,床上还堆着被子,却没有了人。
“大龙?郑云龙!”阿云嘎忍着嗓子的不适,低声地唤,他找了一圈,屋子里空落落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阿云嘎又急又气,拿了钥匙和手机就冲了出去。电梯显示刚到一层,阿云嘎等不及下一班电梯,心急火燎地推开楼梯间的门跑下去去追。
等阿云嘎的脚步声远了,郑云龙才从上一层的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他头发还乱糟糟地支楞着,衣服也没换,整个人却透露出一种坚毅的决绝。他拿出手心里攥着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阿云嘎找到郑云龙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了。
他几乎是沮丧地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郑云龙的满手是血地昏倒在地上,他感觉自己全身发冷,差点腿发软跪了下去。
郑云龙的周围都是散落的玻璃渣,全来自于一面已经被人打碎的镜子,裂纹呈放射状,中间空空的,像是被人掏掉了心脏。 谁都不知道郑云龙在那几个小时里到底干了什么。
“那你怎么肯定现在的他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他呢?” 坐在阿云嘎身边的人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后问他,那是和郑云龙一起被八卦记者******到的女子,也是郑云龙的医生。
“我总是知道的,”阿云嘎笑了笑,“他只要一唱歌,我就知道,不论是他的发声还是咬字,甚至是表演时的小动作,都有我的影子。毕竟,塑造一个完整的郑云龙的时间里,我参与了那么多。我总能认出他的。”
他们为正在向观众们鞠躬的郑云龙和全体演职人员鼓掌,等到人们都起身离开,他们才跟着队伍的末端慢慢走出剧场。
“他是个很特殊的病例,不过他的方法还是太过激了,即使到现在我都觉得很危险。没有真正帮到他,这让我感觉到失败。”
阿云嘎不置可否,只是伸出手和她握了握,说:“辛苦你了。”
女子叹了口气,伸手招下路过的出租车,问:“你要走吗?”
“不,我等他。” 阿云嘎上前帮她打开车门,又再寒暄了几句后,站在马路上看着出租车绝尘而去。
春天到了。阿云嘎望着道路两旁的绿色想着。
坐在化妆间的郑云龙正在准备拍摄一小段采访,工作人员带来的道具里放了一副眼镜。
“怎么了?”工作人员问。 郑云龙笑了笑,说:“没事。”他把那副金丝眼镜拿起来戴上,问旁边正在看他的几个小女生:“好看吗?”
突然被点到的女孩们红着脸,忙不迭地肯定说:“好看!你戴眼镜特别帅!”
“是吗?”郑云龙踱步到镜子前,凑上去看了看,他推了推眼睛,笑着说:“我也觉得挺适合的。噢,对了,我右手不太方便,签名可以用左手吗?”
那天风很大,太阳被厚厚的云层盖住,没有阳光。
可当郑云龙向他奔来的时候,阿云嘎看到了他眼里的光,不是虚幻的投射,不需要借助其他光源点亮,郑云龙眼里的光芒只为阿云嘎亮起。
阿云嘎拥抱住他的爱人。他看了一眼郑云龙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它,手心中有几道伤痕愈合后的疤。阿云嘎亲亲地吻了它们,然后在吹醒了万物的春风中拥紧他的爱人。
噩梦结束了。阿云嘎想,我找到了他。
他怀中的郑云龙也扬起了嘴角,不似他平日里的明媚微笑,更像是如愿以偿后胜利者的得意。
他抹杀了另一个自己。
在那只有他的几个小时里,他曾与镜子里的自己交谈。
他们太过熟悉了,对方很容易就能猜到他的想法。
“你觉得你配吗?”镜子里的人说,“敏感,懦弱,要不是因为我,你甚至都不敢告诉他。”
“关你屁事,你伤了他,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了。”镜子外的人开口。
对方轻蔑地笑了笑:“你还是那么粗鲁。是我伤了他吗?是你。”
“那不是我。”
“你怎么确定那不是你?那可是你的手。就算没有了我,说不定还会有别人。既然你不配,不如把他给我,他说过更喜欢我不是吗?我绝对能比你演得更好,让他看不出来换了人。”
郑云龙一拳打上镜面,镜子应声而碎,他的脸在镜子里被切割成了无数块。
“我不管是谁,都休想碰他。谁敢动一下,我就送你下地狱。”
“是吗,龙儿?”有无数的声音在郑云龙脑子里同时响起,它们每发出音节就会跟着悠长的回音,像是来自深渊的回响,让他头痛欲裂,“我源自你的欲望,你的渴求,是你想成为的样子。我就是你本身,我永远都在你心底,你逃不掉。”
“给我滚!你休想!”
郑云龙抱着头跌坐在地上,狠狠地打着自己太阳穴发疼的位置。被玻璃扎破的右手还在流血,鲜血顺着伤口一直淌到他的脸上。他将右手握紧,让伤口更深,疼痛重新带来清醒。他等那阵疼痛过去,再次睁开了眼睛,双眼通红。
他爱什么样,我就成为什么样。这是我的阿云嘎,是只属于我的嘎子,谁都不准抢,哪怕是比着我的样子造出来的另一个我。
Fin.
文章来源:https://archiveofourown.win/works/18764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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