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十一月只有在清晨和夜晚才能表现出一点非夏天的特征。白日里的热气被随夜晚而来的风吹到不知道哪里,反正第二天还会卷土重来。肖战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两只手把外套的前襟挽紧了一点,不然迎面的夜风带着凉意会一下子灌进胸膛,把人冻得直打哆嗦。他看向前座的王一博,问,你不冷的吗。
他把声音放大了好几度,要不然转瞬就会被吹散在风中,随着车子的快速行驶被远远抛在后面,前面的人听到的尽是些破碎的语句。
不冷,王一博同样大声回答他。王一博穿的还是刚刚表演时的衣服,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外面穿的是短袖的花衬衫,一个硕大的蛤蟆镜,很有些港风味道,现在他把蛤蟆镜反着支在后脑勺上,暗色的镜片反射着路灯的光,断断续续,时暗时亮;而他那件轻薄的花衬衫北被风吹得刮起来,衣角在肖战的胸口蹭啊蹭,莫名地让他觉得心头痒痒的。
哎,你刚刚的舞跳得可以诶,你们舞队里面属你跳得好。肖战道。
刚刚是肖战和王一博他们学院的迎新晚会,他俩作为高年级学生的代表也有节目要表演。王一博是院舞队的,他们舞队出了一个群舞,一群小伙子穿着花了胡哨的衬衫在台上蹦蹦跳跳,再加上疯狂闪烁的灯光,肖战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受罪,可台下那群新生却很吃这一套,在观众席嗷嗷叫,让人觉得下一秒他们就要冲上台去蹦迪。
哪有,战哥的节目才好。王一博立马回道,肖战却听出一股忿忿的感觉。肖战刚刚表演了一个独唱,唱完之后到后台本来想去寻王一博,结果被几个女生拦住想要合影,等到他合了影好不容易被放过之后,他就收到了王一博的微信,告诉他从侧门出来,他载他走。
战哥唱完歌后一群女生要合影的喔,王一博又说。
其实王一博说这话实在是得了便宜卖乖,如果他表演完跑得不那么快的话,可能会是和肖战一样的命运。肖战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从鼻腔里哼哼两下,就不再和王一博在这件事上拌嘴。
王一博总是这样,喜欢和他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吵闹,而他又似乎很享受这种吵闹,嘴里说出的是硬邦邦的话语,看似很生气的样子,只不过嘴角弯起的笑意出卖了他。肖战总是捶他肩膀,哎,你幼不幼稚呀。
可王一博乐此不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执着。
王一博对很多事情都很执着,肖战大一入学刚认识他时,他因为刚学滑板伤了脚整天只能穿着拖鞋拄着拐在校园里晃荡。肖战设身处地想了想,觉得要是自己的话肯定会放弃滑板,因为他小时候学自行车摔了之后就再也没想着要学,怕疼。肖战从来这样,活在舒适圈中,没有人让他跨出去,他自己也不想跨出去。他从来是个乖宝宝好孩子,拿着还不错的成绩,听着爸妈老师的话,活得顺风顺水,安稳无比。
王一博是他生命里最大的意外,是他轨道最大的偏移。
王一博从一个菜鸡变成一个还算名副其实的板仔的时候,他把肖战追到手了。肖战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坐在教四广场的长凳上,看着王一博噼噼啪啪地一套动作做完,他给他鼓掌,道,一博,可以哦,滑得不比他们差。肖战手一指广场的另一侧,那里是住在T宿舍区的滑板社里的人,T宿舍区门口就是教四广场,他们就天天晚上来这里玩板。王一博开学的时候也想加入滑板社的,但是招新的人一看他那不利索的腿脚就直接拒绝了他,弄得王一博十分郁结。
明年招新他们肯定哭着求你加入,肖战笑。
王一博脚在地上一蹬,滑到肖战面前,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要在一起吗。
那天晚上肖战是坐着王一博的滑板回宿舍的,他两只手抓着板头,脚踏在板上,王一博猫着腰在后面推他,两个人停停走走,歪歪扭扭,滑稽极了,所幸够晚,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等到两个人到宿舍楼下时,双双闹出了一身的汗,宿舍不出所料地门禁,两个人只能踩着停在墙根下的一堆电动车翻上了一楼的露天平台,引起那一片电动车的警报疯狂地尖叫,两人在此起彼伏的警报声中落地,对视一眼莫名地大笑,然后在黑漆漆的露天平台上接吻。
那天回到宿舍,肖战发现自己两只手的大拇指被滑板的砂纸磨起皮了,不疼,但是摸起来糙糙的。
车驶出去好远,绕过二食堂,二食堂一二层的灯没开,只有三楼暗暗地亮着,现在刚过晚饭时间不久,夜宵时间还没到,食堂里没什么东西可吃。肖战看着那一小片昏暗的灯光,忽然觉得肚子里面空空的,他晚上还没吃饭。
我有点饿了,他和王一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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