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源】借火

“关上灯 张开眼
行李箱在失眠
大半夜 三四点
尽管身体感到很疲累
灵魂早已飞到遥远经纬
Here I am It’s OK
……”

七彩灯斑斓迷离，空气里流动着致幻剂的香气，舞池里晃动的人群纷纷化作披着外衣的野兽，浓郁的******氛围让欲望露出了本来面目，浮于扭曲的花花世界。
这是燕城最大的Gay吧“Monsieur”（先生）。
每一到周末，这里的生意特好，人山人海，络绎不绝。多是类型各异的男人来找乐子，也有极少的女人，因为新鲜想来看个热闹。
只是吧里好久没放这样子不合时宜的歌曲了。
倒不是歌曲听起来平淡，让人嗨不起来。这歌本身旋律欢快富有节奏感，也能调动起发泄放松的因子。就是歌者的声音太过干净，少了唱情歌的人总有的拖沓余韵；歌词也太正，没有给邪祟留出余地。

今日，这首“格格不入”的歌曲的演唱者本人也来了，就在二楼一间包厢里打台球。
王源是第二次来“Monsieur”。
他22岁未满，芝加哥大学Booth商学院毕业，一个月前刚从美国回来。
他回来没几天，被自己的发小，也是这儿的老板郝嘉铭邀请来的。
开始是秉持着纯参观的想法，也是拿这儿和密歇根大道的一些Gay吧对比一下。
他坐在吧台边，跟酒保要了杯柠檬和薄荷勾兑的鸡尾酒，在聚光下漫不经心搅着冰块的样子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狩猎爱好者的目光。
那些来搭讪的人在他身边形成了个小圈，王源用挑拣的目光飞快略过一张张写满渴望的脸。因为他的眼睛生得无辜，这种挑剔在别人眼里就显得天真而诱惑。
尽管要求高，可同性恋人群大多打扮精致，看得过眼的也不是没有。而且国内Gay吧的帅哥比起大块头的白种人当然更符合他亚洲人的审美，没一会儿，男人劣根性的心猿意马就冒出了头。
可惜王源还没来得及采取什么行动，就被老爹一通电话叫回了家。
王源老爹是管他管的严的那种。尤其是当王源老妈，著名的音乐剧女演员，常年在国内外来回跑，对他疏于管教。王源老爹就更得挑起既当爹又当妈的重任，给宝贝儿子制定了一套模范成长计划。
可惜，百密还有一疏。
儿子纵然如他所愿各方面优秀得如一棵枝繁叶茂的小树，有一些枝桠还是“长歪了”。
在十四岁迈向青春期的重要节点，王源老爹在王源的书包里翻出来一封情书。
王源收到情书，老爹见怪不怪。毕竟从小学起，长相英俊性情可爱的儿子在小女生里的人气就居高不下，这么些年他替他收起来的情书没有一面墙也有一柜子。
但是情书的内容足以让他心惊肉跳。
“王源同学，我好喜欢你，喜欢到每天晚上得想着你打一次飞机才可以睡得着。”
可谓五雷轰顶。老爹立即严厉地将刚和哥们儿在外面踢完球，站厨房里一边吃雪糕，一边撩着湿漉漉的球衣擦着充血的脸的王源，叫进了自己的书房。
“这是怎么回事？”
老爹将信纸摊在桌上，颤抖的手指戳着那字里行间的露骨言辞。
谁知王源唯一夸张的表情波动，就是被雪糕冰到了牙齿。
他带着一种老爹无法理解的淡定，含糊地说：“哦，我知道是谁写的。”
“肯定是章毅那书呆子。哦就我们班那个学霸。上回您去开家长会老班不是还重点表扬他了吗。”
“记得，他是你们班数学课代表。”
“我们两个碰巧分到一组去春了次游。他的审美很迷，说我帮他搬帐篷流汗的时候特有魅力，回来就开始追我。可我压根儿不是出汗的体质啊，真尼玛有够无语。”王源无奈摊了摊手。
“不许说脏话！”老爹拿笔敲他头。
王源鼓着脸摸了摸被敲的地方，继续道：“还说他考到年级第一，就求我跟他交往。这次期中考还骗我一起去图书室自习，其实是想拉我亲嘴，我躲开了。放心爸，我洁身自爱。”
老爹都没空理他滥用成语了：“他、他是男生？”
“废话，”王源白了老爹一眼，“这不写了打飞机吗，爸您不能这么老土看不懂吧？”
“重点是这个吗！”老爹被气得跳脚，“我是问你……”
“害，我和他不可能，他性子慢得膈应人不说，我和他撞号了！他在想屁吃！”
面对着老爹迷惑的眼神，王源好心地又添了句解释：“两个0，没前途。做姐妹，他也不够美。”
老爹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房子塌了。

也不怪老爹过激，他生意上的伙伴大多都是和他一个年纪的人，还保留着十几年前的守旧观念。流言都说同性恋是种变态，同性恋容易得艾滋，同性关系混乱，因为没有法律保障。
在这种危言耸听下，老爹等到王源十八岁，才总算慢慢理解了，哦，同性恋没办法改的。
儿子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
所以，当王源告诉他，被先前申请的十几所美国名校录取时，他虽然骄傲自豪，心里也有一万个不愿意。
王源在他羽翼下被好好呵护监视着，兴许还会有所忌惮，收敛性子不乱搞男男关系。要真出了国门，那就是被放了线的风筝。天高皇帝远，谁知道能惹出什么幺蛾子。万一真染了病，那还得了。
谁知道王源跑去搬来了他老婆这尊大佛。
王源老妈出国时间长，见的世面大，受先进的西方思想影响。早在几年前老爹惶然地告知她“咱儿子是个弯的”，老妈比他开明得多，很快就接受了。
那年过春节，老妈从德国飞回来。母子团聚，还专门避开他这讨人嫌的老顽固，凑在一起讲小话。
老妈大方给王源晒她们组里那些男演员的靓照，笑兮兮讨论着儿子喜欢的男人类型。
这回给王源过十八岁生日，老妈在饭桌上就驳斥老爹：“囡囡他都成年了，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和自由，你爱咸吃萝卜淡操心就去忙你那些连锁酒店去吧。趁还活着多赚点钱，以后都是要留给囡囡花呢。”
自古隔代亲，这番话当然也得到了溺爱孙儿的王家老人的热烈支持，搂着装可怜的王源心疼个没完。
作为老总圈著名的大孝子兼妻管严，老爹还敢说什么呢，只能忍痛放行了。
不过，还是和王源约法三章，本科期间必须专注学业，不可以玩物丧志。

好在，王源本身也是有理想、对自己严格要求的富二代，和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有本质区别。
他在校近乎是过着像军营里的生活，枯燥而静苦。浸******本，恪守规则，作息自律，绩点优异。
通过自虐式的力争上游，王源提前半年就拿到了毕业证。还有半年时间，他既不想浪费去旅游，也不想那么早回去老爹办公室报到。
王源反复思考了下，想自己怎么说也遗传了点老妈的艺术细胞，会点乐器，不如找个音乐学院进修一下。
毕竟，搞艺术的地方，gay的比例总是会高一些。
其实，王源本身是个活跃大胆的人。看重自由的个性，却长时间被地狱强度的商学院课业压榨，就像乖戾的犯人被关在监狱里，一旦解禁释放，就会有惊人的反弹。
像是要弥补之前在芝加哥的禁欲生活，他在波士顿伯克利的那半年，疯狂连交了七八个男朋友。平均一个月不到就换一个。
这些美国追求者对他的统一印象都是：羞赧而古典的中国男人。
前者是概括他的性格。
这个概括深得王源的心，达到了他预设的效果。
王源的所有旧相识都晓得，少年时代的王源可和“羞赧”一词，半点儿沾不上边。他做事大方而果敢，对人热情又妥帖。属于双商皆高的社交天才。
可自打王源从思春期走向半熟期，令人心悦诚服地发育生长，无师自通将性吸引力收放自如。比起和一个人确定关系，被固化的爱捆绑蹉跎，他更乐于艳遇美人，周转繁华人世，并享受着自诩情圣，号称洒脱的男人们为他撕扯到头破血流。
王源和这七八个“男友”们，出身一个社团，经常去各个城市做乐队路演。
他耐心地先后接触，开始若即若离的暧昧，对每个人都是恰到好处的温柔，连微笑都做到雨露均沾。
于是，当王源某次演出唱累了，故意站显眼处揉着嗓子。结果送吼糖和递水的人，跟搞短跑比赛似的，争先恐后。这个学识优越，气质不凡的中国男人仿佛一面鲜艳又柔润的旗帜，在终点招摇，引人全力以赴。
而王源在多双燃着爱火的异色瞳仁里，眨着睫毛红着脸，心机地只接受了其中一个人的好意。
如他所料，第二天他就在WhatsApp上收到了十几条充满试探和酸味的消息。
大意是，“Roy，你怎么可以收他的东西。你知不知道Jacob这个人……”
接踵而至的全是Jacob负面的评价。
王源嘴角挂着浅笑，不厌其烦地逐条去安慰心灵受伤的“1”们，就像安抚他家吃不到肉骨头的狗。
周一回了学院，王源精心设计了几场下午茶约会，用着亚裔特有的温吞口音，缓慢的语速，挠着头的模样青涩又纯情，对每个人都是相似的歉疚。
“对不起，我没有要选他date的意思。Jacob当时离我最近，所以我……”
这歉疚只要细品就能觉的出虚伪，可惜头脑简单的男人们还觉得他善良。

羞赧而古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