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分配

雪櫃裡的蛋糕和撻批色彩繽紛，有些是靠水果的顏色襯托，有些是烤焦的地方吸引食欲。即便是看下去平平無奇的栗子塔，在同行的包圍下也顯得份外吸引。
妳盯著櫃裡的賠罪禮物，每一款都像是會投他所好，又像是會出賣妳的意圖。
咳。要不還是買一大堆，請他們組吃，讓事情顯得自然？
可是醫院接受病患的禮物嗎？
靈空獵人不太需要了解法律，但新聞總是每隔一段時間報導貪污。
這些會被當作賄賂品嗎？
再者醫院和辦公室工作不同。後者還有機會摸一下魚、大家一起吃點心，前者可能吃著吃著就要去處理緊急病患。要是沒有人將這些蛋糕放到雪櫃，不知情的人吃了在室溫放了一段時間的食物還會上吐下瀉。
想想自己有意的行為有機會令無辜的人受罪，妳搖著頭，希望能甩走那輕微的罪惡感。
左手的手錶卻不再給妳考慮的時間，畢竟有些人站了快十分鐘也還沒能決定帶走哪位賠罪候選人。
一直忙於服務的店員察覺到妳準備離開：「決定好要什麼了嗎？」
「不，」妳回了個笑容並摸了摸後頸：「還沒決定好。」
「那下次再和醫生來吧。」
這家店離AKSO醫院近，不少職員會來這裡喝杯咖啡吃個蛋糕稍為鬆一口氣。
黎深在這裡也小有名氣：看似冷漠的人會點上數份蛋糕，然後窩在角落一個人慢慢享受。
最近的牛油果奶油蛋糕很合他胃口，頻率大概是每兩次會買一次。
而且妳過去幾個月每五次會出現一至兩次，店員默默地記下來了。
他們不知道妳這次是為了什麼而買蛋糕，八卦之心呼之欲出，但他們不想失去帥哥常客。
不知道這些的妳暗自鬆一口氣。即使自己乾站著和蛋糕們大眼瞪小眼，店員依然笑著說「歡迎下次光臨」，讓妳不太尷尬。
現在站在醫院門前，妳深呼吸了幾下。
沒事的。
本來就預約了今天覆診。
黎深怎樣說也很盡責，不會因為私事而完全不理自己。
妳邊在腦裡模擬了幾個有機會出現的情景邊掛號，再走到他的辦公室，敲了敲門。
「進來。」
這兩個字讓妳心驚了一下，但沒有阻止妳推開門邁開腳步的動作：「黎醫生好。」
他挑眉看了妳一眼，便繼續看電腦：「報告。」
妳將報告放在辦公桌上，他拿起來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再放回公文袋內：「狀況穩定。如果妳沒問題的話，可以離開了。」
就這？
這就結束了？
與妳想像中的「他會如何質問」、「他會怎樣關心」相反，他的態度就像在公事公辦。
雖然你們其中一層關係確實是「醫生與患者」，但還有一層是「男女朋友」啊。
他都不用我解釋一下昨天的事嗎？
「還有事？」
黃綠色的瞳孔看著妳的髮旋，不曉得妳的小瓜腦袋又在想些什麼。
相比動腦筋，妳更習慣先行動再說：「昨天對不起。」
昨天？
這次到黎深在腦子裡縷了下昨天都有些什麼事。
你們昨天沒有見面。
彼此的工作各有各的忙，有時你們更像是在異地戀，能剛好湊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主要是靠發訊息來聯絡，等到對方忙完時再回覆。
啊。
他想到了妳在說什麼，嘴角勾起讓人難以察覺的笑容，看向依然打開的辦公室的門，再將視線放回妳身上：「我還有一個小時就下班。妳不忙的話，等一下我。我們聊聊這事。」
審判官的決定是「暫停裁決」，一小時後再開審。
犯人當然沒資格反對：「好，那我們一小時後見。」
「待會見。」
一小時的時間說長不長，妳去了醫院附近的商場打發時間，在走第三圈時收到他的聯絡，裁判的下半場將會在平時的蛋糕店舉行。
「牛油果奶油蛋糕、巧克力馬卡龍、雪梨蜂蜜蛋糕，還有。」
他用眼神示意到妳點單。
「芒果乳酪千層蛋糕。」妳拿好錢包：「這頓我的！」
「好。」
他拿著一整盤蛋糕，和妳一來一回確認要坐的位置，放好餐盤坐下來後，他分了一點蛋糕給妳。
妳也習慣性地切下尖端的位置，分了些妳的給他。
等等，我們不是在冷戰嗎？
就在妳吃下第一口時，「關於『昨天』的事，」審判官開始他的審判流程：「妳是指沒回覆訊息這事嗎？」
該說是猝不及防還是意料之中，一小時多前預告「等等再說」，但妳還是希望「吃完再說」。
而不是還沒品嘗到牛油果奶油的味道就被一句話寒了心。
叉子和妳的視線一步不曾離開蛋糕：「是的。」
妳知道黎深有多關心自己︰報告上的數值有些微變化都能令他皺眉﹑每次出差或出任務回來，他都會目測一次妳到底有沒有傷到哪。甚至他不像妳需要眼線，整間醫院都是他的線人。病人私隱在他的權限下仿佛不存在。就差在妳敢不敢不告訴他，讓他生幾天悶氣。
你們的訊息大多都是說著說著就斷掉，不是他要工作就是妳要，往往花幾個小時才會有回應。
而讓人安心的是你們總會在睡之前留一句「晚安」。
先不論誰抓誰熬夜通宵，至少知道對方今天平平安安。
但妳昨天完成任務後，回到家直接倒頭睡了。
安穩得起床時感嘆一句「睡得超爽」。
臨空市今天陽光普照﹑萬里無雲，拉開窗簾都忍不住開窗呼吸下新鮮空氣。
一呼，一吸，順便看看訊息。
就迎來心境上的晴天霹靂。
行程提示標示了今天的覆診，訊息提示則是來自黎深的「晚安」。
以及之前短短幾句的「松鼠又來了」﹑「明天要一起吃飯嗎？」等訊息。
妳一句都沒有回應。
妳所在的隊伍雖然安排自由，上班彈性到住在樓上的同事可以一周不在辦公室出現。
卻沒有自由到妳可以放下所有任務﹑直接跑去醫院賠罪。
他不會「因為工作忙而沒有回覆」而責怪妳，他也有機會發生這類事。
即使說賠罪，他也不會真的要妳做些什麼。
且妳也無法保證日後會不會再發生同類事件。
所有說辭均顯得空白，剩下的只有認罪。
審判官一直看著妳的頭頂：「蛋糕不好吃嗎？」
妳像這才想起自己活人，邊抬頭邊慌忙地說：「不，很好吃啊！」
附上幾聲乾笑。
真的沒胃口了，到底這場審判什麼時候結束。
眼前突然出現米黃色的蛋糕，「那嘗嘗這個。」
來自男朋友的餵食，不容拒絕。
妳張開了嘴，蜂蜜和雪梨在口腔裡散發味道，苦和甜在舌上融化：「好吃。」
他再餵妳一口，妳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第三次他開始動妳的蛋糕，妳再次吃下綠色的小方塊。
「終於會笑了。」
「…不是！這是！就是！」不是在認錯嗎！怎麼被食物帶跑了！
妳捂著被蛋糕軟化的嘴，嘴角的肌肉也因剛吃下的味道忍不住上揚，妳想解釋卻又解釋不了什麼。
眼神再次亂飄，這次恨不得視線範圍內有下一句台詞讓妳挑選。
「好吃嗎？」
「…好吃。」
算了，不發生也發生了，還不如好好享受眼前的蛋糕。
既然審判官沒再追問什麼，即便妳還沒完全放開這件事，你們還是邊聊天邊吃下剩餘的蛋糕。
而主題總會有返場的時候︰「我沒怪妳。」
他理解彼此的工作忙，他閑下來時也會選擇去休息室放鬆一下。
看手機不是他的選擇。
一來容易讓緊繃的神經過度放鬆，二來有時一不注意便會花費更多時間。
在學時期他的手機也主要用於聽電話，回覆訊息集中在睡前一刻。
認識久了的都知道他的習慣，自然不會介意他的反射弧。
不過自從你們開始交往之後，他看手機的次數多了。
除了手術前不能分心，他認為沒問題的時候都會看看有沒有妳發來的訊息。
有時是他想跟妳分享一下身邊發生的事，妳當然有權利不想回應他。
而他知道妳不會有意不理自己。
「昨天很累吧？」
「嗯，不過睡得超爽。」
「難怪黑眼圈縮小了一點點。」
妳吃下放在妳牒邊的小樹莓：「黎深，你真的沒生氣嗎？」
「沒有。」
「那剛剛在醫院…」
「醫生總不會跟患者嬉皮笑臉吧？」
「我看關軒總是笑著啊。」
提及為數不多的助理，他淺笑了一下：「要是所有醫生都兇巴巴的，估計某些人都不敢安排線人了。
而且回覆訊息的是『黎深』。」
不是黎醫生。
黎醫生不會跟妳說閑話，但黎深會。
還會分享他身邊的事。
所以，「知道現在誰在跟妳吃蛋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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