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昼最近变得很怪。
具体哪里怪,还得从前几日说起。
自从爆炸发生,你行尸走肉过了好阵子,某天家门忽然被敲响。
是夏以昼。
你被偌大的惊喜砸醒,这场噩梦终于结束,在你以为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时候。
奇怪的事情在发生。
他会经常无缘故停下动作,如同机器人设置的程序突然出现故障,讲话讲到一半暂停,被你发现第一次做饭需要菜谱。
桌上是丰富的菜色,但只有夏以昼在动筷。
爆炸……后遗症吗?
你刻意不去问他那场爆炸,要触及伤口的不止是他。你们两都不约而同对这件事保持缄默。
“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吃香菜了。”实在是忍不住。
气氛沉闷。他半天才说是不小心。
像变了一个人。
好累。你想。面对这样的夏以昼,好累。
于是你骗他说晚上做吗?
刚洗完澡出来的哥被水汽拢着,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抓起毛巾擦着头发,流畅锋利的下颚轮廓,刘海柔软地垂下,又被他向后捋去露出额头来。床头柜放着你新拿的香薰蜡烛,苹果味,似有若无的香气弥漫,淡淡的清甜味。
什么都没变的样子。你的心却沉了下去。分泌过多的胃酸腐蚀着黏膜,令你催生出想要呕吐的欲望来。
眼睛好疼,明明是昏黄的灯光,可刺眼到让你忍不住落下泪来。他的指腹贴上你的面庞,缓慢替你擦拭。距离好近,夏以昼的睫毛像浓密轻柔的刷子,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滚入领口,在白t上落下一道痕迹。
于是你小心地窝进哥的怀里,说出的话跟此刻环境截然相反。
“你不是夏以昼吧。”
他的呼吸一滞,你抬头由于距离过近只能看到他过挺的鼻梁。
夏以昼困惑地皱起眉,“不做了吗?”
你起身下床,冷眼看他因你的起伏动作而略微掀起的衣角,漂亮的肌理在灯下生出光泽感来,你有在努力移开视线。
“做什么做。”试图摆出一副冷脸孔来,但事实证明你对着这张夏以昼的脸只能举旗投降。
烦躁到有些难受,坐在地毯上你仰头打量他,窗户没关好,风便从细缝中钻了进去。伸手从桌上摸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烟,还没仔细思考就被夏以昼夺了去。他的手臂内侧是凸起的淡青色脉络,拿着烟的手指修长好看到如同艺术品。
你直起身无声地拂过他的黑发,摸索到他的眼角。
“他不喜欢我。”
“他爱你。”
瞧,好像诈出来了。
夏以昼的思绪好乱,不同的线缠绕在一块,引燃哪一条都像要爆炸。可这些思绪透露出来最终黏合成一个信息就是——他爱你。
“你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良久才开口,声音低哑。
“是,魔鬼吗?可你好笨,占据人类身体不会读取他的记忆学习他的日常习惯吗?还是……”跟我一样的怪物呢。
是乱糟糟的自己,是爱上哥哥的自己。
暮色正浓,潮水涌上。好安静,没有人再言语。你曲起膝盖,手掌撑着下巴看他。夜灯跳掉了,只余下浅浅月光透过被风吹起的窗子得以视物。哥会发光一样,紫眸潺潺,细看下像流动的琥珀。你被自己这时候还能留有开玩笑的心思逗笑。光怪陆离的梦,这几天过得好不真实。倘若前几天是行尸走肉,那你还是更喜欢现在。
好累。
夏以昼同你接吻时候总喜欢捂你的眼睛,他细碎地吻在你的肩颈。头发泻在枕边,你的目光茫然没有焦点看向暗处,如一株脆弱的海棠花茎。你们总默契地不去触碰对方的眼神,洇出的伤口,咬下的齿痕。******地靠近彼此,发疯地溶入对方,身体的渴望是如此相近,仿佛身体里驻扎着两个怪物,试图用这种方式就能将他们撕扯出来。
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
家人,情人,爱人。
我跳入荆棘丛里寻找那把尖刀,找累了我便躺下,一根又一根扎进我的躯体,伤口蔓延,我感觉不到疼痛,仰脸看天穹,只见零星几颗。但我不能停下,我得找到那把尖刀,找到它,就能刺进怪物的胸膛,杀了他们,我们就能得以解脱。
伪装成天使的恶魔扔下果实,他欺瞒人类那是颗带着所有美好祝福的果实,于是厄运降临。
我割开他的喉管,他就不能再吐露言语,他折断我的手脚,我就不能再握住刀柄。利刃贯穿的声音,我们终于将怪物从身体中拖拽出来,所以,我们并不相爱。
那晚过后,像是一切都在慢慢回到正轨。虽说夏以昼还是有些奇怪,但起码他做饭不再看菜谱?你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在恢复。晚风轻拂过,你坐在露台,身后传来脚步声。你玩着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
“他会回来吗?”
“不可以玩了。”夏以昼抢走你本就没拿牢的火机,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只是学着你的姿势坐下。
你凑近他,无厘头的对话伴随着你总是呛他的的模式展开。
“怎么,披着我哥的皮现在连我也要一起管了啊。”
“是啊,我们是兄妹,怎么了?”
“兄妹怎么了,兄妹不可以吗……”
他将手指没入你的头发,轻车熟路碰到颈背,托住你的后脑勺,声音很小,感觉更像是呢喃“抱歉,我……”他有些头晕,感官都变得更加迟钝,甚至于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你,但身体本能的反应是去安抚你。
哥的手指好凉,你瑟缩着想要后退,地板的凉意从脚心向上传来。不知名的情绪在夏以昼的眼底涌动升腾,但此刻的他犹如扼住喉舌,无法言说。
无声的雨又开始下了,起初是细沙一样,随后刮起了大风,吹得露台养着的花草枝桠被压下,纱帘卷起,又被打湿。啪嗒啪嗒,雨珠滴下。珠光白的帘子挡住视线,挡在你们之间,夏以昼忽然俯身,拉住躲起的你,隔着雨帘贴上你微微翕动的嘴唇。
他一只手扣住你的腰,另一只手同你身旁垂下的手指相扣,还跟之前的你一般轻轻晃了晃。你渐渐听到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陷入清醒的梦里了。你想着。
贴着彼此冰凉的肌肤,月亮藏进云层中,最后一丝光亮也不见。
断言,重复。驱魔师循环着同一首曲目,揉杂成小块,塞进狭窄的盒子里,望有日自动腐坏。夏以昼的脑海中偶尔会浮现往日的画面,然而钝痛让他愈发庆幸,你就在他面前。
循环一次又一次在发生,而他每一次都会爱上你,不管是哪一部分的他。
浮着青色血管的手背开始发颤,显露出尚未愈合的伤口。歪歪扭扭的疤痕,淡红色的液体自切口处溢出,像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
爱是卑劣的,镜中花水中月,一触就碎。夏以昼用力扣紧你的手,哪怕是稍纵即逝,哪怕是下一秒就要被吞噬,只要片刻就好,只要现在。
一片,两片,三片……
早已超出医嘱数量的药物,就着冰凉的水吞下。
“我应该做些什么。”你漫无目的地看着房间内的摆设,冰箱是幽蓝的光,这里的布局同之前的一模一样。手撑着桌子,试图记起点什么来。
“我该睡觉了。”对,很久没吃过药了所以产生幻觉也是理所应当的。睡觉,睡觉,应该去睡觉了。衣服纤维摩擦的声音令人厌烦,沙沙沙,沙沙沙,让人联想到什么动物在啃食。
咚咚。
门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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