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煜】我恨猫

我恨猫

 

文/困眠小礼

 

·Bgm—Hanabi 

·第一人称 

·配合bgm食用更佳

 

“烟花会谢，笙歌会停，显得这则故事的尾声更动听。”

 

——

 

「我睁开眼，缓缓聚焦的视线里是一只蹲坐在窗台上的猫，对视上的瞬间它迈着步子向我走来，靠近了摇篮轻蹭我的手心，它的眼睛像海底即将喷发的岩浆，那点红呼之欲出，要将我吞没似的汹涌。」

 

 

“放学啦。”

 

路边摊位的阿姨递给我一个红豆面包，“又自己一个人回家呀？”

 

我接过面包冲她笑了笑，却又害羞，那句感谢的话始终是憋不出来。

 

“吃吧，”她揉揉我的脑袋，就又去忙自己的生意了。

 

父母因为工作繁忙，自我小学起就很少有时间照顾我。所以每天我都只能自己回家。远离城市喧嚣的海边小镇反而没有那么多危险，周围的商家小贩也都认识我，所以我总会在路上玩一会儿，直到太阳马上要被海平面吞没的时候才磨蹭着回去。

 

因为没有人管，所以我有事没事就蹲在路边，看着花坛里的蚂蚁搬运食物乐此不疲，甚至无聊到数着野花的花瓣，总之我想尽了办法来缓解自己的寂寞，可除了耳边偶尔有摊贩的叫卖声外，再也没有人来打扰我。

 

不过今天却有了一个例外。

 

“喵……喵。”

 

是一只花色的小猫，它从绿叶中探出个脑袋，一副望而却步的模样，很瘦，身上的毛也脏兮兮的，正可怜地朝我小声地叫。

 

看它实在可怜，我摸索了半天，总算在书包里找到一根自己舍不得吃的火腿肠，撕了包装纸放在一旁，那只猫脚步轻快地窜了过来，吃得不亦乐乎，刚才紧绷的四肢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尾巴慢悠悠地甩着，甚至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心。

 

莫名其妙的，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

 

蹲坐在窗台上的猫看着我，眼睛很美，像泛滥的海，它蹭弄我的手心，而那时我的手还只有他的爪子那么大，又软又小，看起来甚至不是很灵活，像是小婴儿的手。周围有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白墙白顶，很像是医院。

 

这段恍惚的记忆不知从何而来，就像多年前的往事那样模糊，蒙了层我看不透的纱，隐隐约约地露出一角，可唯有那双眼睛愈发清晰。

 

“你是说，你刚出生时有一只猫在窗台上看着你，然后还跑过来蹭了你？”听了我的话的同学明显不信，“你怎么可能记得刚出生的事，别编这么无聊的故事好不好。”

 

“我是昨天突然想起来的，只是感觉像是那时候。”你着急地解释，“那只猫的眼睛很漂亮，我记得很清楚！”

 

“那你说说，这只猫是什么颜色的？”

 

“我不知道，这段记忆很模糊，我只记得它过来……”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班里的男生打断了，“我知道啦，”他故作玄虚地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凑近我斩钉截铁地开口，“你不说….肯定是因为那是一只黑猫！”

 

“我妈和我说过，黑猫是不祥的征兆，所以让我们离这样的猫远一些，以免沾上晦气！”,说罢他还看了我一眼，“那黑猫这么亲近你，你不会也是什么不祥的人吧！”

 

“不是的！我只是不记得！”

 

“你连它的眼睛颜色都记得住，它的毛色是什么你就忘干净了？”

 

“你就是不敢说吧，要不你就是在吹牛！”

 

年幼的孩子总是没有什么判断是非的能力，也可能会因为任何一点小事伤害某个人。很快他这句话就像逐渐聚拢的风，把本就在班级里不显眼的我吹散了，我站在舆论的独木桥上岌岌可危，最后落了下去。

 

“你听说了吗，靠近她就会倒霉哎！”

 

没有人听我的解释，我成了一个编故事来博眼球的人，在她们的添油加醋下成了黑猫亲近的人——也就是不祥不祥的预兆，即使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这一点。我成了被迫沉默的人，周围人的排斥和冷落是逐渐漫延的海水，最终漫过口鼻，让我觉得窒息难忍。

 

书本上的来路不明的污渍，凳子上的墨水，丢失的学生卡，午睡时被剪掉的发尾，彻彻底底让我放弃了再次融入集体的想法，我麻木又痛苦地绕开所有人，恨不得把自己变小，变得透明，所有人都不要看到我才好。

 

我害怕孤独，却又被迫再次陷入孤独，操场上传来大家的欢呼声，我畏缩地透过窗台往下看，一切都鲜活明媚——除了我。

 

我就不应该告诉他们那个故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在四周无人的小路上、空荡的教室里、漆黑一片的卧室里，我看着墙上自己小小的影子，抱着膝盖的模样就像一只蹲坐着的猫，微微颤抖着，好像在无声地抽泣。

 

猫。

 

如果不是那只猫蹭了我的手，如果那段记忆没有突然地出现在我的脑子里，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我拿起桌上的水杯朝影子狠狠地砸了过去，玻碎屑落了一地。

 

我恨猫。

 

——

 

「他的眼睛和那只黑猫的眼睛很像。」

 

我一个人熬过了初中最后一年，但可惜的是我读的是直升的高中，即使换了班级，换了同学，不再有肢体上的霸凌，可有些流言蜚语却也还是存在，即使很多人根本不明所以。

 

那个过程因为他人的欺凌和冷暴力被无限拉长，可我就像已经麻木了那般一声不吭。我偶尔还是会在学校里遇到流浪猫，大多时候我都避开他们走，本来就浑浑噩噩，偶尔有几次会被窜出来的猫吓到.

 

“离我远一点，”我看着那只不断向我靠近的流浪猫，心里的恐惧几乎是在一瞬间到达了顶峰，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是往后退，出现的猫就越多，最后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让本就仓皇的我狠狠摔倒在地，当我痛苦地支起身子时听到不远处的交谈声。

 

“真可爱啊小咪。”

 

“也不知道她在跑什么，猫又不吃人。”

 

我沉默着起身，膝盖被石块磕得青青紫紫，大腿被锋利的边角划出血痕。

 

我一瘸一拐地往家走，直到疼痛变得麻木。

 

家里依旧没有人，我翻出医药箱给自己处理伤口，疼得小声抽气，可在我听见猫叫声时棉花球狠狠地按在了伤口上，我抬头看去，窗台上蹲坐着一只黑猫。

 

是它。

 

那双眼睛时常在我脑海里出现，我绝对不可能记错，是那只黑猫，给我带来厄运的黑猫。

 

它的尾巴缓缓地晃了晃，和我对视了一眼就轻巧地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我也顾不上手里的东西，跑到窗台边往外张望，最后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它就像团空气似的消失了——奇怪，我看着花园里那小小的脚印觉得云里雾里，一次是巧合，那第二次，第三次呢。

 

深夜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的那点疑惑吊着我的困意，我久久不能入睡，那个画面在脑海里反复地倒带，一遍又一遍，我的大脑像不知疲惫的机械那样运作着。

 

就这样纠结了一整晚，第二天我果然不出意料地迟到了。

 

“今天早上有人来检查各班出勤情况，我昨天难道没有说吗？”班主任手里的书狠狠地拍在了桌面上，我一哆嗦，他反而更来劲了。

 

“平时无法融入班集体也就算了，非要在这种事情上掉链子吗。”

 

大概是我平时就表现一般，在班里也没什么存在感，更没有父母陪伴为我撑腰，他的斥责越来越难听，石块般劈头盖脸地往我身上砸，我低着头无法反驳，耳边甚至偶尔响起同学幸灾乐祸的笑声。

 

算了，我看着自己的鞋间，把心里的委屈都咽了下去，默默等待他发泄完怒火。

 

已经习惯了。

 

“你给我去后面站着，检讨明天……”

 

不过最终“发落”却被一个人给打断了。

 

很难形容我看到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因为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睫毛弯弯，嘴角带着点笑，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海里燃烧起了一团火焰，吸引着我以至于根本没法挪开目光。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那双眼睛和那只猫太相似了。

 

“您好。”

 

他站在了我身旁，“您是姚老师吗，我是新来的转学生。”

 

这个男生的突然到来好像让时间都静止了，班里安静得无声无息，而班主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就喜笑颜开，“祁煜是吧？”

 

班里又开始了小声地讨论，可这次不是笑，而是大家激动地无声尖叫。

 

“嗯，”祁煜笑了笑，“我可以进教室了吗？”

 

“当然。”老师冲我使了个眼色，“你下次别迟到了，这次先进去吧。”

 

可能是想给新同学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我的迟到危机就因为新同学的到来被化解了，我抱着书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次倒是没有什么人看我，因为大家的目光都被讲台上的人吸引了，真是难得的好运气。

 

“大家好，我叫祁煜，是新转学来的，”

 

转学来我们这个小镇？明明一看就是家优渥的大少爷。

 

“请大家多多关照了。”

 

这样的人大家都会抢着和他做朋友吧。

 

我一边收拾书桌一边在心里小声嘀咕，却总觉得有个视线盯着我，而且久久没有挪开。

 

是祁煜。

 

“祁同学，我给你留了一个最中间的座位，”老师冲他笑，“你就坐在那里吧。”

 

“老师，我个子太高了，坐在中间会影响别的同学吧，”祁煜冲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坐在那个座位就好，最后一排比较适合我。”

 

等等。

 

我看祁煜向我这里走来，又看了看身旁那个空空荡荡的座位，他拉开椅子，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凑过来小声和我打招呼。

 

“你好啊，同桌。”

 

——

 

「我偷偷看着他，像一个窥探神明的信徒，和传说中高高在上的神不同的是，他会弯腰牵起我的手，把我带出深渊.」

 

 

祁煜这样的人，果然很受欢迎。

 

虽然我们是同桌，但在班里的境遇依旧是截然相反，备受欢迎的祁煜和缩成一团的我真是两个世界的人。

 

以前我坐的那个角落平时几乎没有人走过，而现在，下了课以后总有不少人挤在这里和祁煜聊天。时间久了后，我发现祁煜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聊天的那类人，没表情的时候甚至有点冷。明明早就有人把关于我的“厄运”谣言告诉了他。

 

“你知道吗，你那个同桌.”

 

祁煜的眉心皱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痛苦和悲伤。

 

可那一天以后他没有任何改变，不排斥我，反而很热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甚至比对其他人的态度都要温柔些。

 

应该都是假象，毕竟曾经我的那位同桌刚来到我们班时也是那么的善良温和，我知道我终究是班里那格格不入的几十分之一，她终究会被他们同化。可当我打完水回到教室听到她绘声绘色地给同学们表演我看到猫时那副畏惧的模样、描述我有多么的不合群、有多么的孤僻时，我还是难过地不知所措。

 

水杯掉在地上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她看着呆愣的我却依旧满不在乎——她不再伪装。

 

后来她转走了，我想一个人坐也挺好的，至少不吵不闹，至少不会有人伤害到我，可现在…

 

“同桌，吃不吃蛋糕？”身旁那人戳了戳我的肩膀，把我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大概是看出了我不是很喜欢肢体接触，他把蛋糕往我桌子上挪了挪，又把叉子递给我。

 

“祁煜。”

 

“在呢。”他托着下巴看着我，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不先尝尝蛋糕吗。”

 

“他们不是已经和你说了…靠近我会有厄运这件事吗，”我捏紧了手里的塑料叉子，“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祁煜皱着眉，一脸认真道，“而且他们说的话才更莫名其妙吧。”

 

“更何况那些谣言也是子虚乌有，我不会相信，我觉得你很好。”

 

“你难道觉得我也是那样的人吗？”

 

祁煜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那双眼睛就静静地看着我，试图想从我的表情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不是。”我的嗓子里发出一个短暂的音节，蛋糕明明很甜，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嘴里突然有些苦涩。

 

“别哭啊，”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双眼，“等会儿大家以为我欺负你了。”

 

眼泪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呢。

 

他的体温太过柔软，融化了我心里那冷硬的冰锥，化成雪水彻底消散，被欺负了那么长的时间，被谣言束缚住了前大半段学生时代的我，破皮流血时都不曾流过眼泪。

 

或许是他说信任的那一刻，或许是我看到他双眼的那一刻，或许是蛋糕入口的那一刻。或许。

 

或许是我太久未见的善意再次温暖我的那一刻。

 

——

 

「一年时间过得真的挺快的，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年，如果要问为什么，那就是——有祁煜来到我身边」

 

有了祁煜在身边的日子像按了快进键一样，曾经那些痛苦煎熬的日子恍如隔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祁煜的刻意维护，或者是因为他总带着我去参加班级活动，周围的恶意也逐渐消散，曾经那些恶语相加的人也不再嚣张，虽说还是冷漠，可至少不会再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了。

 

夏末。

 

祁煜拉着我去海边捞小鱼，浅滩上的海水刚好没过我的脚踝，还把我的裙摆给打湿了，但我却跟着祁煜淌着水，爬到不远处的礁石上去。

 

沙滩上的笔画轻而易举地被吞没，我们的名字消失得一干二净，于是他捡了贝壳给我做手串，亲手给我戴上。

 

“总要留下一些不会消失的纪念才好。”

 

秋天。

 

他拉着我去踩路上被风吹干的叶片，脆响让人的心情不自觉地变得雀跃，我和他各自选了完整的叶片，下了课就在教室里研究怎么做塑封书签。

 

“塑封以后能存放很久很久。”祁煜小心地把我送给他的那枚放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

 

“也能陪你很久很久，说不定比我在的时间都长。”我笑道，“你可别弄丢了。”

 

祁煜愣了一会儿，笑了。

 

“保证不弄丢。”

 

此时正是傍晚，阳光此刻已经淡了许多，微风拂来正好是适宜的温度，我们坐在屋檐下闲聊。

 

我把他最喜欢的奶酪棒递给他——这也是我无意间发现的，这么大个人居然对小孩子的零食感兴趣。

 

“今天第一次看你笑呢，”祁煜靠在椅背上，嘴里还含着东西，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我都…”他的声音突然顿了顿，轻咳了两声才继续道，“不过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高兴。”

 

“我笑了吗？”

 

“当然。”

 

我拿出他送的镜子照了照，没想到真的在自己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意。

 

“我说….你应该多笑笑。”祁煜的耳根有些红，“很好看。”

 

冬天。

 

祁煜来我家院子里和我一起堆雪人，还说要给我下厨。可我们堆了半天还是只滚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雪球，又已经饥肠辘辘，祁煜的手指冻得有些发红，做菜的动作却很利落。

 

做出来的菜无论是品种还是口味都是我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的，”我放下手里的筷子，食欲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猜的。”他又给我舀了一碗汤，“再吃点，冬天喝点热汤会很舒服。”

 

春天。

 

我带着他走小时候回家的那条小路，去逛逛那些小店，可我想到居然能遇见当年那只花色的小猫，它已经不似当年那样瘦弱，应该是被收养了，总之变得圆滚滚，脖子上还挂着一颗铃铛。

 

这只猫好像还记得我，想象当年那样过来蹭我，可我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它转头看着祁煜炸了毛，还竖起了尾巴。

 

祁煜看着它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我回了家。

 

就这样不知不觉，时间如潮水般汹涌不停，我和祁煜的身影一起走过了这个小镇的无数角落，回忆逐渐堆满这不大的小镇——又到了夏天，祁煜已经出现在我生活里整整一年了。

 

我把所有没有对他人倾诉过的委屈、本以为要自己藏一辈子的许多的秘密都告诉了祁煜，他像一个永不会背叛我的树洞，把我的情绪稳稳接在手心里，而我那日积月累的相处逐渐生根发芽的爱恋，成了唯一没有对祁煜说的“秘密”。

 

——

 

「“你如果缓慢地把手举起来，举到顶，再突然张开五指，那恭喜你，你刚刚给自己放了个烟花，一次最多放两个，可你知道吗，如果你缓缓把手伸过来，牵住我，那么我心里，是烟花千千万万朵。”」

 

夏日的校园总是匆忙又炎热，头顶风扇吱嘎作响，却还毫不厌烦的繁忙的期末周后所有人都蒙上了重重的黑眼圈，我也不例外，

 

“放假之前，学校要组织同学们一起去参加花火大会，这不用我再过多介绍了吧？”

 

老师的一句话让整个班级都沸腾起来，死气沉沉的氛围瞬间没了踪影。

 

在我们生活的这个沿海小镇，花火大会是一个非常盛大的活动，人们通过燃放烟花的方式进行祈愿祝祷。当然，也有很多人在烟花下对心爱的人告白，让烟花见证自己的誓言。

 

我喜欢看烟花。

 

很小的时候父母会带我去海滩边玩沙子，我用塑料玩具搭出一个城堡，幻想里面住着公主和王子，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我会抛起沙子，就像烟花那样在城堡上方散开。

 

“这是王子给公主放的烟花———”

 

即使沙砾不会发光，即使它只是灰蒙蒙的颗粒，我依旧很兴奋，这也是我童年里为数不多的幸福记忆。

 

“你很喜欢烟花吗？”

 

比起其他人的兴奋，祁煜倒是有些沉默，即使在我面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自在，可他眼中的疲惫根本藏不住。

 

“喜欢，”我看着他那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忧心忡忡，“你不舒服的话就请假吧，我看你脸色真的不太好。”

 

可祁煜这次异常固执，于是我们就跟在队尾，慢慢地走过去。

 

现场不出意外的人潮涌动，原本空旷的沙滩此刻站满了人，除了本地的居民，还有很多外来的游客，空气中都洋溢着一种喜悦与幸福的气息，沿路到处都是小摊位。我拿着祁煜给我买的苹果糖，抓着他的衣摆，生怕被人群挤散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苹果糖的外壳脆又薄，糖块融化后唇角难免会沾上糖浆，我急着去擦，却被祁煜拦住了。

 

“别动，”他的呼吸很近，“我来帮你擦。”

 

纸巾蹭过我的唇，然后是手指，他触碰过的皮肤慢慢的发了烫，一点点的渗透进体内。

 

太近了。

 

“好了。”他捏捏我的脸。

 

我几乎是下一秒就别过了头，希望那人不要发现自己泛着红的脸颊，和不自然的心跳声。

 

电子倒计时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四周的人群瞬间寂静了下来，我看不清祁煜的表情，却能听见他淡淡的呼吸声。

 

三．

 

二．

 

一．

 

犹如深蓝海域中升起了明彩星辰。

 

轻轻挥动衣袖洒下大片碎钻，让天空一瞬间亮了起来，烟花的盛放让我几乎不敢眨眼，海面上的倒影像海底漂浮而上的精灵，随着浪潮涌动而起舞。

 

接连不停的火花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自己的光热，又在下一秒恋恋不舍地坠入深海。

 

我看向祁煜，他的双眼此刻裹挟着焰火的光，精致的五官随着火光明灭时而清晰可见，时而模糊不清，他像是被神明祝福的孩子，是在烟花簇拥下来到世界的天使。

 

烟花都不及你一分一毫，我的目光不再望着天空，而是执着又顽固地盯着他，世界都已经被我按下了静音键，我耳边只有身体内鼓动的心跳声在此刻清晰可见。

 

“祁煜。”

 

烟花散开时的声音就像在你身边时我猛烈又虔诚的心跳，看见了吗，我不受控制的爱意。

 

“我喜欢你。”

 

我的声音被再次跃向天空的焰火吞没，和那穿透天际的巨响比起来，我的那点音量太过于微不足道，祁煜大概是听到了前半句，最重要的后半段却事与愿违地迷了路。

 

“你说什么？”他低头看着我，“刚才太吵了。”

 

“没什么。”

 

我仰头望着天空，把自己的那朦胧的爱意挥洒向天空，让烟火守护我的秘密。

 

人潮汹涌，万千擦肩，可我真切感受到的，只有我身边这一个人。

 

——

 

「我看见我们的距离，隔着一片烟花的美丽」

 

 

美都是稍纵即逝的，随着最后一枚烟火的升空和散尽，除了弥留的白雾，天空恢复一片寂静。

 

没入黑暗的海平面，昏暗的路灯，空气中还未消散的硝烟味都让人莫名地有些心情低落。祁煜陪着我往家走，可能是累了，也或许是沉浸在这种氛围里，祁煜一路上都没说话，四周寂静的只有微弱的蝉鸣，顽固地在每一个夏日奏响。

 

我们都走得很慢，心照不宣地拉长陪伴彼此的时间。

 

“暑假…你有什么安排？”

 

还是我先开口了，祁煜的脚步顿了顿，“可能要回老家一趟。”

 

“那要开学才能再见了？”我听到这话有些低落，本来想着暑假邀请他一起去露营，看来计划也只能泡汤了。

 

“嗯。”

 

“那也没事，反正假期也不算特别长。”

 

走得再慢这条回家的小路也有尽头，我到家了。

 

“那…开学见咯？你回去记得好好休息，看你最近都不太舒服的样子。”

 

“好。”

 

“那…拜拜。”

 

“等等。”在我走进家门的前一秒祁煜拉住了我的手腕，我疑惑地回头，看到祁煜因为黑夜显得苍白的脸颊。

 

“不要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知道啦。”

 

“多出去走走，交几个知心朋友。”

 

“知道啦。”

 

“我…”祁煜的声音顿了顿，“没事了，开学见。”

 

我在窗台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昏暗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祁煜走得很慢，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我才回到房间里。

 

我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声音也就被它盖住了。

 

“真想每天都和祁煜见面啊。”

 

 

——

 

「如果知道会这样，我宁可一开始就不认识你。」

 

短短的假期在冰镇汽水的陪伴下一眨眼就过去了，曾经我总是很抗拒开学，巴不得永远一个人待在家里才好，但这次我却在开学前夜失眠了——因为明天就又可以和祁煜见面了。

 

不知道他从老家回来没有。

 

总算熬到了天亮，我难得积极地拿上书包就跑出了家门，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我攒了一篓子的话要和祁煜说，以至于到教室的时候班里还空无一人。

 

随着时针走过一分一秒，人越来越多，可我甚至没什么心思和他们打招呼，时不时回头看着班级门口，想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我等了很久，祁煜却始终没有出现。

 

只有他还没有来了，我攥着笔，心里一阵不安。

 

难道是还没从老家回来？

 

或者是有事要请假了，还是生病了？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突然往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一种预感在脑海中出现，可我却下意识地反驳了自己无端的联想。

 

“同学们，祁煜…….”

 

那一秒钟时间里我想到了无数个祁煜没有出现的理由，可它们都被击碎了。

 

骗子。

 

我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桌椅，想着老师刚才的话脑袋一阵发晕，“祁煜同学转学走了，因为比较突然也没法和大家告别。”

 

骗子。

 

我呆愣地坐在那里，突然觉得做每一个动作都很困难，直到周围人发现我的不对劲，小声的讨论声让我惊醒，我跑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还是那么的脆弱怯懦，眼泪早就已经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甚至打湿了我的衣领。

 

第一周。

 

我还在固执地等待祁煜，可能是觉得他不可能真的骗我，于是我每天都给他带早餐，早上放进他的抽屉，晚上回家之前再扔掉。

 

第二周。

 

我开始去外面找他，把我们以前走的小路都走了一遍又一遍，每看到一些熟悉的场景记忆就翻涌心头，让我溃不成军——我根本找不到他。

 

第三周。

 

我放弃了一些无谓的行为，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轨迹。课间我总趴在桌子上，看着他在桌面上的涂鸦，用铅笔画的我和他。

 

“同桌，你看我画得像不像？”祁煜拿着铅笔一脸得意。

 

我抱着鲜花笑得一脸灿烂，而祁煜则一脸温柔地看着，虽然寥寥几笔，但把你们的神态都抓得很准。

 

“确实很像哎，”我凑过去仔细看，“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啊。”

 

“那当然了。”

 

那天的画面历历在目，可现在涂鸦的人走了，画面也变得模糊，只留下我一个人。

 

第四周。

 

祁煜离开整整一个月，桌面上的涂鸦都变得淡了。我知道，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有那样一双温柔的眼望着我，不会再有人和我度过春夏秋冬。

 

我总在想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一场大梦吗，从那段朦胧的记忆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开始，所有的伤害难道都是梦吗，从祁煜的出现到我们的相识相知，都是梦吗——可明明一切都存在过，他送我的手串还好好的在我的手腕上，我们一起做的书签夹在课本里。

 

回忆此刻成了折磨我的利器。

 

我为祁煜找了很多的理由，可还是骗不过自己，因为我想不到任何一种能解释不告而别的答案。从第一天的难过到第三十天的麻木，我甚至感觉那个所谓厄运又出现了在我身上。

 

为什么要把我带回人间，又残忍地把我留在这里呢。

 

——

 

「我都快忘了，曾经几时我是恨猫的，可现在——它蹭弄我手心的那一刻」

 

「他们太像了。」

 

 

那只黑猫，在祁煜离开之后再次出现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它和祁煜出现在我身边的时间恰恰相反。

 

我看着它，没有躲。

 

黑猫出现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一步一步向我走来，这其实是我第一次仔细地看它，那双眼比前两次模糊的印象比起来更加的动人，太熟悉了，这双眼睛，看到它的那瞬我甚至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祁煜难道变成猫了吗。

 

它每一天都会出现，有时是在学校的操场，有时是我家的花园，有时是小镇的街道。我每天都能见到它，而它似乎也对我格外的亲近。

 

它软绵绵的肉垫贴上我的指尖，头蹭弄我的手心。

 

它喜欢吃我喂给它的东西，最喜欢的是软软的奶酪棒。

 

我都快忘了，我是恨猫的，我害怕猫，曾经这个动作是我厄运的开始。祁煜在身边时把我过去的伤痕几乎都给抚平了，让我幸福地忘却了曾经自己最畏惧的东西。

 

夏天，我坐在屋檐下发呆，那只猫跳进了我家的花园，我也不躲它，任由它窝在我身边，那双眼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秋天，我在花园里扫枯叶，冷风簌簌地刮在地面上，刚扫好的一堆叶片又被吹散了，我泄气地扔下扫把，而它却叼了一枚完整红枫放在我的手心里。

 

“可以做成书签呢。”我揉揉它的脑袋，“谢谢啦。”

 

我送给了它一个做工精巧的项圈，上面有一颗小巧的铃铛，只要它一动，就发出脆响。

 

冬天，我又固执地开始堆雪人，手指都冻得发红发烫，那黑猫就往我手心里拱，好像试图用它的体温来温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尖有些发酸，我捏捏它的耳朵，和它静静地对视。

 

春天，那只黑猫已经与我形影不离，它会在学校里等我放学，然后跟在我身后一起回家。

 

那年的花火大会，我是和这只猫一起看的。

 

“你会离开我吗，和他一样。”

 

一人一猫安静无声。

 

和我们的相处一样自然的是流逝的时间，可能是曾经在拉紧窗帘的房间里待了太久，我对时间的概念向来不明确，时间的轮轴飞速旋转，我就在这样的流速中茫然又麻木地独自往前走，考上大学，完成学业。

 

为什么说得这么短暂，是这几年里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即使当年祁煜帮我走出了被孤立的困境，在他离开后我还是习惯独来独往，所以我没有朋友，没有过多的社交，一个人在校外独居，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我该做的事，假期就回到这个海边小镇，也不知道是在为了等谁。

 

那只猫一直陪在我身边。

 

而我一直没有给它取名字。

 

——

 

「我在回忆筑起的高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夏日雨夜的空气黏腻潮湿，让人有种呼吸不舒畅的感觉，深夜的小镇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蝉鸣聒噪不安，像无端的警报声那样在耳边经久不息地盘旋，加快脚步往家走，可很突兀的脚步声根本无法忽视。

 

有人跟着我。

 

是一个男人，戴着口罩和帽子，原本还缩手缩脚地压着自己的脚步，见我回头一时半会儿也愣在了原地，而我也靠着基本特征大概判断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是我的一个大学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我在大学里表现得再不显眼，却也依旧有人选择追求我，有的在被我拒绝后气急败坏，骂我装什么清高，有的固执己见，认为我只是害羞不肯答应。还有的似乎抱着想用流言蜚语打击我的想法，在学校里散播关于我谣言，而他就是最越界的那一个。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直截了当地开口，“你知道跟踪犯法吗。”

 

他大概没想到我能这么快认出他，索性不再伪装，掀了帽兜，把口罩扔在一边。

 

“跟踪？”他笑得猖狂，“喂，我路过都不行吗，这条路被你包了？”

 

我捏紧了手里的袋子，“那你慢慢逛，我先走了。”

 

“走什么走？”他一把扯住我的手腕，以至于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往后踉跄了两步。

 

“装什么清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呢？”

 

他发疯般拉扯着我的身子，“让你装，装给谁看呢！”

 

“我早就听说了，*********就是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脸部就因为突如其来的外力而变得扭曲，他被一拳又一拳地打在面部，鲜血直流，甚至溅在了我的衣领上，而不知所措的我在抬头那瞬间彻底成了一株不会动弹的植物。

 

如果不是那股令人反胃的血腥味如此清晰地存在着，我大概会以为那个做了无数次的梦一如既往地再次出现，那些我挣扎着想要遗忘的记忆碎片一点点拼凑成型，不由反驳地把我拖拽回现实。

 

那双无数次注视着我的双眼睛，在黑暗中我也能清晰辨认出的轮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那个人，就在这样一个夜晚，再次出现。

 

祁煜皱着眉，一脚踩上瘫软在地的那人，鞋尖抵着他的下巴。

 

“够了，祁煜，”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别打了。”

 

他的鞋底碾过那人的脸，最后却也还是退开了。

 

那人几乎是仓皇逃窜，我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路的尽头，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我和祁煜那样静静地站在一起，就像那年他出现在教室门口，站在我身边替我解决了困境一样。

 

“你还好吗？”最终是祁煜先打破了沉默。

 

“没事，他刚想动手你就出现了，很及时。”

 

“我不是问这个，”祁煜静静地看着我，“我是说，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我很想回答，好啊，我很好。在这被它概括为“这段时间”的六年时光里，我按部就班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偶尔去海边散步，夏天收集各种不同轮廓的贝壳，秋天扫院子里的落叶，冬天在暖洋洋的房间里看着窗外落雪，春天种一片自己的喜欢的花田。

 

我不会想起他给我做的贝壳手串，不会想起那枚书签，不会想起那个没有完成的雪人，没有想到有他在身边的每一个瞬间。

 

六年而已。

 

“我不好。”

 

我的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颤抖的，喉咙紧绷着，双眼像浸泡在海水里那样干涩难忍。

 

“我过得不好，因为我每天都戴着那串贝壳手链，我看了很多书，每一本都和那枚书签做过伴，我永远搭不起那个雪人，我也不敢回忆有你在的每一个瞬间。”

 

祁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几近苍白。

 

“你擅自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又把我抛下了啊，祁煜。”我看着他，感觉自己已经被碾成了一盘沙，轻而易举地就能被风卷走，身体已经变得轻飘飘的。

 

“不告而别，甚至连一个联系方式都不留下，”我的声音愈发地颤抖，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哭腔，“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出现，是又想做一次救世主吗？”

 

“抱歉，我当时…”他的嘴唇动了动，可就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最后依旧只有那短短的三个字，“对不起。”

 

看啊，你甚至都找不到一个理由，你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仰起头抹了抹脸，努力让自己稳定下来，夜晚太过于寂静，随意发出一点声音就能传遍小巷，更何况是我刚才那样失态地叫喊，堆积了六年的情绪在此刻终于找到了那个罪魁祸首，我的身体都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过了许久才彻底平复下来。

 

他真的回来了。

 

我深吸了两口气，再次看向祁煜时已经不再流泪，他垂着眼，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得破了皮。

 

“你住在哪里。”

 

祁煜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来得突然，没做什么准备。”

 

“先去我家吧。”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伸手的脚步声稳稳地跟了上来，那年分开之前我们并肩走这条小路，他送我回家，那时我的心里仿佛又一万只蝴蝶在扇动羽翼。

 

祁煜就是那在我生活里引起一场风暴的蝶，是降落在心间的爱意。

 

但此刻，时过境迁，我们之间成了一片废墟，不知道需要多久的缝缝补补，才能恢复原状。

 

——

 

「我的爱与恨势均力敌，相互抗衡，它们无时无刻提醒着我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把我撕碎，又揉在一起。」

 

 

倒在床上时我已经疲惫至极，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听见浴室传来花洒的声响，细密得像温柔的手，哄着我沉沉入睡。

 

我太累了，今天发生的事让我一时间无法消化，累得我在窒息边缘苦苦挣扎，朦胧间我看着床侧那个放着软垫的小窝，猫不在。

 

它其实不怎么爱出门，喜欢蹭我的脸，用尾巴勾我的手腕，或者就安静地趴在我腿上，目光总是跟着我的动作跑。

 

应该没事的，我合上双眼，逐渐失去了意识。

 

它会回来的。

 

第二天日光爬上床头我才转醒，昨晚的梦魇短暂又模糊，我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此刻窝在柔软的被子里脑子也断了片，可早餐的香味已经推开了我的房门，告诉我昨晚确确实实发生了那些事，长久以来只有我一人的家里真的有他在，那人刻意放缓的脚步声靠近了，祁煜轻轻叩响了房门。

 

“醒了吗？”他的语气很温柔，“来吃早餐吧。”

 

我看向床边那个小窝，猫不在。

 

床底没有、花园里没有、阳台上也没有，祁煜看着我翻来覆去地找只是沉默，过了许久才问我在找什么。

 

“我在找我的猫，”我扒开花园角落的树丛，“它平时不爱出门，也不会一夜不回来。”

 

祁煜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他只是劝我，

 

“还是先吃东西吧。”

 

“不，”我抬头看他，“我要找我的猫。”

 

我开始寻找，从卧室到客厅，从花园到街道，从沙滩到树林，高悬着的太阳也疲惫不堪地落下，我就这样一直固执地找，找到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回去吧，”祁煜拉住我的手腕，“你已经找了一整天了。”

 

它不在这里了。

 

我很累，整个人在高负荷地运作，四肢其实早就已经麻木——可我太讨厌这样的感觉了，被抛下的感觉，被每一次的不辞而别折磨得遍体鳞伤，无论是祁煜还是那只猫，都带给了我陪伴和爱，可它们从来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愿意把那些记忆泼上污泥。

 

祁煜对我无微不至，猫与我寸步不离。

 

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来到我身边，离开我身边，我是那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布偶娃娃，被扔来扔去，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只是把我高高抛起，我不知道我会落在哪里。

 

我抬眼看向祁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它吗。”

 

“我们先…”

 

他的话被我打断，我一把推开祁煜，随后狼狈地后退了几步。

 

“我想找到它，告诉我自己，啊，‘你也是被爱着的，你的一切都不会接二连三地离开你。’”

 

“它的眼睛和你很像，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熟悉，因为那双眼睛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因为猫，我被霸凌被欺负，那个时候我才几岁啊，我甚至开始恨猫，我觉得是它害我孤立无援，”我笑着，“可你走了之后，却是它陪在我身边，过了一天又一天。”

 

“被你抛弃一次以后我不想再被它抛弃，这样的事我不想有第二次。”

 

给我解释啊，为什么站在那边一动不动，为什么要用那样悲伤的眼神看着我，好像你也很在乎那样，只要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就会原谅你，只要你告诉我你是迫不得已，只要——

 

回答我的只是长久的沉默，祁煜的手指颤抖着，再也牵不住我的，最后只剩下我淡然地苦笑。

 

你们是一样的。

 

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我的大脑成了满是雪花的老旧显示屏，麻木的嗡鸣覆盖着全身每一个细胞，我无法动弹，身上似乎被开了一个口子，所有苦苦支撑着我的，都流走了。

 

过于珍视，才显得这份恨格外的刺眼。

 

“我恨猫，也恨你，祁煜。”

 

可我也爱你。

 

我骗不了自己。

 

——

 

「我其实根本就没有余地，真的恨你又有什么用，在你出现的那一刻，教学楼漫长的走廊就没有了尽头，那命运的阴影把我们拢在一起，别无选择。」

 

我睁开眼时天光大亮，耳尖有些痒，我看见那对黑色的小耳朵一抖一抖的，熟悉的蹭弄贴上我的手背，是猫，它回来了。

 

脖子上的小铃铛随着动作响个不停，我点了点它的鼻尖，“你跑哪里去了啊，坏猫。”

 

它不服气的哼唧了几声，踩着肩膀跳进了我的怀里。

 

“我告诉你啊，祁煜回来了，就是照片里的那个人，”

 

“你们两真是像，以前觉得你们的眼睛很像，都很漂亮，可现在发现你们连一声不吭就走的习惯都这么像，”我轻轻抚摸着它的背，嘴上说的不好听，可触碰它时却依旧小心翼翼，“你说我要不要原谅你们？”

 

“如果一定要走的话，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猫不会说话，只会讨好地蹭着我的手心，就像在撒娇那般。

 

可突然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怀里的猫没了踪影，却有人牵住了我的手，他带着我抚摸他的唇，他的眉眼，像那只猫一样蹭过我手心，他甚至轻轻咬了我的指尖，像在勾引我那样暧昧至极。

 

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是祁煜。

 

我猛的睁开眼，耳边是医用器械稳定的电子音，我的心跳像密集的鼓点一样慌乱。

 

是梦。

 

******的消毒水味让我清醒了许多，可能是我的动作太大了，身旁的人也被惊醒，祁煜看起来很憔悴，青黑的眼圈和布满血丝的双眼，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狼狈模样，手指很凉，却扣着我的，像抓着什么救命稻草那样紧。可我依旧什么都没说。

 

梦里的场景过于真实。

 

“手的动作别太大，还在输液。”祁煜捂着我因为输液而冰冷的手，“做噩梦了吗。”

 

我想把手挪开，可那样的温度太让人留恋了。我没有回答，祁煜也就没有再问，他就像过去经常窝在我床头的猫那样，安安静静的陪伴了我一整个下午，可我们之间隔着雾气，隔着彼此的胸膛，隔着心跳，看不清彼此。

 

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我已经把我的一切都******裸地捧到他面前，只等他也愿意向我走来。可祁煜似乎给自己套上了密不透风的盾，那六年似乎成了他永远不会开口的秘密，被他藏得严严实实，我看不到一个角落，嗅不到一丝气息。

 

从这天起，我们之间只有沉默。

 

祁煜总是安静的在那边为我准备一日三餐，把调理身体的药温好放在我的床头，冰箱被一点点地填满，好像这样就是理所当然，好像过去的六年我们就是这样度过的。

 

“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尝尝味道怎么样。”祁煜坐在对面看着我，好像即使我不回应，他也乐在其中。

 

可不管我怎样不配合，他依旧细心地照顾着我，好像在我家生活了无数年一样，祁煜对这里的一切无比熟悉，只要我需要，他就会为我去做任何事，短短的十几天里过去那六年的空白都被蒙了纱，在被祁煜慢慢地填补。

 

“你不走吗，”我低头吃着饭，实在是有些食不知味，“你大可以去忙你的事，我也不需要照顾。”

 

我的余光看见祁煜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心里居然有一瞬间的******，可下一秒就烟消云散了。我试图让祁煜共情被抛弃时的痛苦，却在看见他流露出那样的神态时也灼伤了自己。

 

我舍不得看他难过。

 

“我去散步了，”我放下碗筷就往外走，好像在逃离什么似的加快脚步，我知道他会跟着我一起出来，可我始终没有回头，顺着曾经我们并肩而行的小路，一直到海边才停下。

 

夏日的傍晚，海风轻而易举就把我的发丝吹乱了，我胡乱的梳理着，却被那人按住了手，他动作温柔的整理着我的发丝，帮我盘起了发。

 

拿着仙女棒的孩子们在沙滩上追逐打闹，一串串的脚印很快被海浪抹去，那小小的火花在逐渐暗下去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灿烂。

 

如果就这样下去，是不是也很好。

 

我其实根本就没有余地，真的恨他又有什么用，在祁煜出现的那一刻，教学楼漫长的走廊就没有了尽头，那命运的阴影把我们拢在一起，别无选择。

 

我恨他，却也爱他。

 

——

 

这样彼此沉默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夏日已经来到了中旬——明天就是又一年的花火大会。

 

祁煜最近似乎不太舒服，有时候看起来比我精力还差，半夜我总能听见隔壁房间的咳嗽声，间歇不断的，他似乎很痛苦，可当我问祁煜时，他却只是笑笑，还有心情打趣，好像回到了当年那般。

 

“终于舍得理我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准备着明天要用到的东西，“明天又是花火大会的日子了。”

 

祁煜愣了几秒，喃喃道，“真快啊。”

 

确实很快，那年的花火大会恍如昨日。

 

“一起去吧。”

 

“你今天对我说了很多话，”祁煜笑了，即使笑得很疲惫，“我很高兴。”

 

这是近期我们为数不多的对话，以至于我躺在床上时脑海里还是祁煜的那个笑容。

 

他说他很高兴，少年时代的他也对我说过这句话。

 

“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呢。”

 

“我很高兴。”

 

门被推动的声音扯回了我的思绪，不过那脚步声却很好辨认，是祁煜。

 

他在黑暗中站了许久，我能感受到他温柔的目光，像无形的手抚摸过我的脊背，随后祁煜慢慢地走近，指腹蹭过我的唇，我的脸颊，动作那么的轻，那么的小心翼翼。

 

“我不想让你恨我。”他的声音好轻，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也想陪在你身边。”

 

“但我没有办法，我也恨我自己，我……”祁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了许久，呼吸声明明那么的淡，却又那么沉重。

 

“我很爱你，不想离开你，”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和你一样难过。”

 

“我也想让你找到我。”

 

柔软又滚烫的，祁煜的吻慢慢落下来——一个像羽毛一样轻盈的吻，在河面激起波纹后就销声匿迹的吻。

 

“晚安。”

 

“我爱你。”

 

——

 

「我早就一百个理由恨你，可我现在只想——只想爱你。」

 

 

下午我准备出门时，祁煜正在沙发上小憩，刘海胡乱地遮住双眼，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我出门给他盖好毯子，打算买点东西，回来以后再和祁煜和一起去现场。

 

昨晚的那个吻，好像我心头那把锁的钥匙，如果祁煜早点说出来，我们或许不用浪费这么多的时间，一个爱字就让我轻而易举地再次坠落，落到名为祁煜的海。对于他的恨与爱其实在我心里早就没有界限，互相撕扯吞没，最后纠缠在一起，在我心底扎根，不可忽视。

 

好好和他聊一聊吧。我这么想着，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可回家时，我发现祁煜不在。

 

这段日子里他几乎与我寸步不离，就算出去也会提前告诉我，而现在…..已经一个小时了，电话始终打不通，我还是没有等到他回来，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已经没法让我停留在原地，我慌乱地穿上鞋就往外跑。

 

祭典前夕的街头不像往日那样冷清，街上到处都是人，我茫然地四处张望，试图在人群中寻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没有，根本就找不到。

 

“祁煜——”我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根本不在乎别人投向我的目光。额角的汗水把我的刘海打湿了，细心整理的发型也变得凌乱，可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我几乎是麻木地扫过每一张脸。

 

“祁煜——”

 

不要不告而别。

 

我强忍着泪水，内心的恐惧已经快让我倒下，可我只能一直跑，一直找，总有一种搞不好的预感刺着我的后脊，如果我找不到祁煜，如果我们再次分别，如果又停在这天。

 

我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不是爱我吗。

 

天已经黑透了，花火大会即将开始，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四周人群熙熙攘攘，我被周围的人挤的根本无法动弹，只能茫然的站在人群之后，此刻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也失去了意义，周围的商贩和人们笑着，闹着，欢声笑语已经盖过了。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是我的猫。

 

它蜷缩在海滩边的礁石旁，看起来痛苦万分，而它居然慢慢的，慢慢的被浅淡的白光包裹，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显现，他艰难地呼吸着，身上的衬衫被海水彻底浸透了，贴着他异常苍白的皮肤，让人心惊胆寒。

 

是祁煜。

 

记忆在那短短一秒的时间里迅速流过。

 

他是猫。

 

所以他对我家很熟悉，所以他会和猫在不同的时间出现，所以他会让我不要找了。

 

所以猫才会那么黏人，所以猫才会爱吃他喜欢的奶酪棒，所以猫才会陪在我身边。

 

那一模一样的双眼，从没有同时出现过的他和猫，陪伴我春夏秋冬的他和猫，明明分别六年却对我的家无比熟悉的他，无法解释那六年离开的他。

 

蹭弄我手心的猫，蹲在窗台上的猫，午休时顺势蹭弄我手心的少年，坐在窗台上发呆的少年。

 

世界似乎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我疯了似的向前挤去，泪水把我的视线给模糊了，可我就是不顾一切的想向他的方向跑去，明明只有一点点的距离，为什么我过不去，为什么。

 

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他们望着天空，等待着烟花的盛放，我终于挤了过去，狼狈的摔倒在地上也无所谓了，我根本顾不得疼痛，满心满眼只能看到他一个，

 

“你别走，你别走，”我看着他，“我求你了。”

 

我求你留在我身边。

 

耳边传来倒计时的声音，人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三。”

 

我想牵祁煜的手，却什么都握不住，他的身体一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就好像一朵快要消散的云。

 

“二。”

 

我的眼泪穿过他的身体落在了地面上。

 

“一。”

 

烟花像燃烧的蝴蝶那样升到半空中，挣扎扑扇着翅膀，伴随着一声巨响碎成无数的星光，向四周蔓延开，蜷缩着身子坠入人间，前仆后继奔赴死亡的烟火，太过于美丽的燃烧灼伤双目。

 

而我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祁煜，就这样在我眼前化成沙，被吹散了。

 

——

「烟花会谢，笙歌会停，显得这则故事的尾声更动听。」

 

傍晚的风来得似乎不是时候，吹乱了书页，泛黄的纸页已经很脆弱，我轻轻把本子合上，抱进怀里。

 

“然后呢，然后呢！”团团围住我的孩子们着急地追问，“他们后面怎么样了？”

 

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再不去沙滩，就占不到好位置咯。”

 

“那好吧，”孩子们无奈地起了身，“婆婆再见，过几天我们再来玩哦。”

 

又是一年的花火大会。

 

我轻抚着书封，它早就被我翻阅了成千上万次，呵护着唯一记录着他们故事的、证明他曾存在过的日记。被孩子们当作故事的，却是我切身经历。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离开的那个夜晚，我坐在原地哭干了眼泪，绝望的像濒死的困兽，我狼狈地瘫软在他消失的地方，试图汲取一点他留下的温度。

 

祁煜真的被这个世界抹除了，没有人知道他存在过，

当人们告诉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时我茫然又无措，曾经的同学，摊位的小贩，没有一个人知道祁煜，他成了我一个人的，独独活在我的记忆里，而我，是他留给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痕迹。

 

他在午休时我******的照片没了踪影，可那串贝壳手链、枫叶书签却依旧存在。

 

我把我们之前所有事都写了下来，把所有的细节都抽丝剥茧，慢慢地我收养了很多流浪猫，我看着它们长大，又离去，几十年光阴流逝。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是反复咀嚼着我们的回忆，做着重复的事。

 

我还在等他。

 

我固执地觉得他会回来找我，他会再次出现，无论是作为一个猫，还是那个少年，他都会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烟花每次在黑夜中盛放时，我都会想起他那双眼睛，那双温柔的注视着我的双眼，牵动着我的灵魂与心跳，成了我一生渴求。

 

烟花即将升空。

 

我坐在轮椅上，白发被风吹乱，可我却无暇顾及。

怀里那只年幼的黑猫正乖乖地窝着，轻声打着呼。

 

“三．”

 

“终于舍得理我了？”

 

“二．”

 

“我也想陪在你身边。”

 

“一．”

 

“我爱你。”

 

我仰头看向天空，在烟花盛开的那瞬泪流满面，眼泪让我的视线变得模糊。

 

朦胧间只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静静地来到我面前。

 

一如当年。

 

正文·完

 

 

番外 我是猫

人的生命过于短暂，短短百年。让爱人重新获得生命的方法是什么？

 

神垂怜世人，于是告诉了我一个方法。拿一半的生命，换她再入轮回，我答应了。即使我需要付出代价，我将很难化为人形，只能成为一只猫流连人间。

 

“她会遭遇很多事，祁煜。”神这样告诉我，“你要知道，这违背了人的生命轨迹。”

 

“你也会死，这是代价之一。”

 

“人不能知道这些，直到你死。”神警告我，“不能让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不能告诉她关于上辈子的任何事。”

 

“值得吗，祁煜。”

 

我说值得。

 

那天我偷偷去看她，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婴儿，就那样乖乖地睡着。

 

我想起那年我们刚在一起时，她说如果能从小就和我在一起长大该会有多幸福，我当时笑着和她说，“那我要被你从小欺负到大了。”

 

“哪有！”

 

“被你欺负也是我心甘情愿。”

 

我的情况一直很不稳定，被强行剥去一半生命力的我常常在昏睡，而等我再去看她时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我才知道她过得不好，我想要去保护她。

 

我知道强行化型会加速我的死亡，但没关系，只要让她走出来。

 

果然，我还是贪心的，从一开始的只是想让她再生，到我不舍地流连在她身边，想要她的陪伴，我想告诉她我那么爱她，可当我听到她的告白时我却根本不能回答。

 

我的身体像枯败的叶，一天天地憔悴下去。

 

我不知道我能活到哪天，不知道这个躯体能支撑几天，在盛大的花火中她说，

 

“我喜欢你。”

 

我的心脏跳得好快，我好想牵着她的手，和她走完这一辈子，可我无法做到，我只能装作没听清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难过地不知所措。

 

那晚，我变回了一只猫。

 

等我恢复了一些力量再次来到她身边时，她正在四处找我。

 

她在找祁煜，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以猫的身份陪在她身边，而曾经害怕猫的她，也一步步走近了我，我想这样过一辈子或许也好，可她又遇到麻烦了。

 

这一次，我再次化型出现已经是在透支最后的力量。

 

神开始给我倒计时。

 

其实我宁可她恨我，再也不想见到我，这样我的消失可能不会给她带来太大的影响，可她偏偏是那样心软的人。

 

我知道在烟花盛放的那刻，我会消失。

 

这次是真的，是真的失去生命。

 

我没想到她会找到我，她的头发被风吹乱了，我想去碰，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变得透明。我听不见，五感变得迟钝，

 

你也是这样的心情吗，在我身边缓缓闭上的那刻，也是这样的茫然无措吗。

 

耳边是火种划破空气的嗡鸣，我看着散开的烟花，身体越来越轻。

 

我还想再看你一眼。

 

“祁煜。”

 

“我喜欢你。”

 

“我要找我的猫。”

 

“我恨猫，也恨你，祁煜。”

 

我闭上眼。

 

 

全文·完

 

 

写在最后的：

 

啊啊啊，又写了一篇长文，本来以为会写到3w，但是顺着大纲走下来还是只有1.8w+，《我恨猫》是我三个月前构思的，中途和朋友讨论后对大纲进行了多次修改，最近半个月开始动笔，才有了今天这个故事。但是由于是第一人称，时间线很长，并且故事比较奇幻复杂，我一路写得磕磕绊绊，最后其实自己并不是很满意，还是要继续提高自己的笔力呢TAT。在我看来破碎感是祁煜身上不可抹去的痕迹，于是我选择把它放大了，但是七夕发这样大的刀子真是对不起大家了（滑跪），总之很感谢看到这里的你，希望大家七夕快乐～在现实中和祁煜甜甜蜜蜜，快快乐乐地度过每一天吧！

 

ps：后面会发一个if线番外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