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游戏】09 [ 朱苏 / 铲中心 ]

09

 

其实，这个问题应该问：苏新皓，一个能在警校把无数Alpha打趴下的顶配Omega，为什么会选择朱志鑫这个Alpha呢？

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告白，就只是像呼吸一般自然地相互吸引。

 

朱志鑫是人事科外、第一个知道苏新皓升任小队长的人。

每两个月一次的定期汇报日，公用电话另一头为他传来这个消息。

 

苏新皓搬工位的那天收到一束没有署名的永久花。

问了半天没有人承认是自己送的，被缺大德的队员们说是仰慕者的爱意而调侃了一整日。

 

还交往的时候，朱志鑫从来没有送过苏新皓一朵花，唯数不多送过的礼物、似乎就是那只小兔子玩偶和那枚辅具耳钉。

苏新皓是一个浪漫且有仪式感的人，记得每一个特别的日子、变着花样准备惊喜，他知道朱志鑫只是因为受过伤，所以有太多小心。

 

左航形容过、如果他们之间相隔着一百步的距离，那苏新皓会愿意奋力向前追逐、不计自己走了多少步数；但如果朱志鑫不愿至少向前一步、甚至还后退试探，那他们永远无法真正相拥。

人全力奔驰久了是会疲惫的。

 

他是该向前迈进了。

 

「苏新皓刚醒，你可别******他。」

「你没和他说吗？」

「说什么？」

「邻县那次我和你说的事啊。」

「哇、不先关心他的状况，问些不重要的小事？朱志鑫，如果你真的毫无感情了、那就干脆一点滚，别藕断丝连地消耗他；还想挽留、那你就自己跟他说，我不想管你的破事。」

病房小视窗的帘幕被拉上、看不见内里，张极刻意压低的说话声里有明显的烦躁和怒意。

 

分到同一个小队里的时候，张极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地问过苏新皓。

哥，现在我可以继续喜欢你吗？

苏新皓好像有点讶异，一点隐晦的落寞还是被察觉。

小极，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这种Omega身上比较好。

 

两个小括弧在浅浅的微笑边出现，但他说得很认真。

张极知道苏新皓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坚强。

所以他只能在同事们都下了班的办公室里给他一个拥抱，拍一拍他单薄的背，和他说一切都会顺利落幕。

 

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要到了，陪病的只能留下一个。

 

张极最后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离开。

小队长不在，刚逮到嫌疑人的大案、队内还有许多公务程序得回局里烦恼。

 

「先生，您和苏警官的关系是？」

「我们、是同事。」

朱志鑫在口袋中掏出自己许久没用过的警证、他最近才又开始随身携带的，护士站的值班护理师叮咛几句、很快便给他放行。

 

其实朱志鑫原本是打算回答「我是他的Alpha」，但现下似乎还没有能说出口的证据和资格。

=====

 

腹部的伤口并不严重，就是划伤再深一点的程度，比较需要关注是否会有迟发性溺水现象、因而不得不在无趣的灰白房间内住上几日观察。

点滴输液以缓慢的定速溜过输液管，一点点从手背静脉进入体内；躺在病床上、思绪反而更清析了。

 

头有点疼、身体因为浸在江水受寒和伤口炎症加乘正发着热，应该闭上眼睡眠休养，可诸多不适和杂乱的思绪让苏新皓疲惫不堪却睡意全无，蔫蔫地摸着腹部纱布的边角有些出神，稍微有注意到房门轻轻开启又阖上。

「嗯……小极、你回去休息吧……」

 

空气中的消毒水味混入一股淡淡的冷杉木香。

 

「张极回去了。」

「你……」

朱志鑫在一旁给陪病人员休息而准备的椅子坐下。

显然苏新皓并没有很欢迎这位访客的意思。

 

该从哪里开始呢？

好像愈想说却愈说不出口。

苏新皓也没有迟钝到那种地步，早已猜出大致是什么个状况，只是这该由朱志鑫自己来说明白。

不计代价地向他奔跑这么久，实在是有些累了。

 

与其说他们都变了，不如说只是随时间变得更加圆滑。

 

「你想知道什么？」

「你想说的就说，不想说的就算了、我不会多问。」

左航说过，他一点不喜欢在没有第四人的情况下和他俩一起出门。

一句话不说、就在那儿眉来眼去传讯息，烦都烦死了，又不是没有嘴或是哑巴。

苏新皓没有看向他，只是垂着脑袋改抠手背上的护理胶带边角。

 

「对不起啊。」

「道歉就不用了，我没有生气，我们只是缘分尽了。」

墙上悬挂的大钟指针喀喀地响、逐渐指向十一时五十九分，一天又要在五十九秒后过去。

 

「因为身分要做干净，那时候我不能说。」

「我知道，你连那只水豚都拿走。」

针管扎在手背薄薄的皮肉里其实很疼，但苏新皓没有拒绝Alpha勾住他的手指，轻轻捏着指节。

朱志鑫手欠得很，总喜欢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本来答应要去你的毕业典礼，抱歉。」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参加你的。」

指腹上的枪茧比记忆中更厚了，Omega好奇地戳起那些硬皮。

教官们口中、朱志鑫这个学生的学科常让人有点儿担忧，就是实战科目表现杰出、枪法准得出奇，严重偏科；后来苏新皓在单位隔壁小队中耳闻，扫黑行动里碰上了个新来的麻烦家伙，虽然从不把枪口对着人，但对着警车轮胎一打一个准，当时还花了单位不少修车经费。

也不知道朱志鑫会不会被秋后算帐扣工资。

 

「Rat已经顺利逮捕了。」

「嗯，你们辛苦了，局里现在应该正鸡飞狗跳吧。唉，左航又要唠叨了。」

「他说你得负责他一星期的饭。」

「好啊，我不介意帮他带便当。」

Omega的手被他搓热了，泛白的指节和指尖重新填满嫩红色。

 

「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哎、那也不能怪你，我自己都没发现呢，当初也是我同意可以不做避孕措施的，就是对他很抱歉……唉？张极和你说的？」

「Rat说的、那家伙被上铐前说了些有的没的……不，张极刚才没和你说吗？」

正在工位上挑灯夜战、准备几小时后破案记者会的张警官狠狠打了个喷嚏，给在一旁打瞌睡的穆实习吓得困意全无。

 

空气里的冷杉木突然被收敛、剩下一丝漂白水味显得有些刺鼻，苏新皓下意识皱皱鼻子，抓住Alpha一根手指的动作很像在撒娇。

信息素依赖现象，通常会出现在怀孕中的Omega身上。

朱志鑫给他看了和张极的微信对话，张警官毫无感情地给他转达医生的嘱咐。

苏小队长大概还有点儿没弄清状况。

 

八成就是在临县那次中的奖。

 

「都来了、就生下来吧，有惊无险才活下来了呢。」

「我现在回单位了。」

「应该要晋升了吧？恭喜你啊。」

睡意总算找上苏新皓，夹带乳香的冷杉木调重新窜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我要回到我的位置。」

「你记得那时候我们说要养猫、买的一个猫窝吗？现在那是你的位置了。」

「那我要一座猫爬架。」

「你要求太多了。」

 

他几乎是闭上眼就立刻睡着，很久没有睡得如此深沉安稳。

 

似乎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隔天醒来一切又会恢复如初。

=====

 

山城县在每年第一场雪过后、跨年之前，有个放天灯祈福的活动。

山城警局通常会在活动同一天办个小餐会。

 

Rat案顺利侦破的消息足足占据头条版面一个星期，网路节目、论坛专栏讨论热烈，他们自然也收到不少访谈邀请，但都被暂代小队长的左航以案件审理中、不便透露细节为由一一推拒；直到最近、事件随着时间被其他新议题掩盖，这才总算消停一点，眨眼时间都过去了几周。

 

顺带一提，小队里的张警官们带着余警官和穆实习抽丝剥茧，把下水道的案子一并侦破，给小队再添一笔功迹。

 

苏新皓刚回到岗位的时候，队友们气色显然都好了不只一点，余宇涵还有兴致东奔西跑。

工位上杂乱的纸张都被收拾过一轮，重新露出整洁有条理的桌面，大概要感谢年后即将结束实习身份的穆实习。

一直摆放着的相框倒放了，可能是打扫时不小心碰倒、忘记复原，重新立起来才发现照片换了张新的。

 

那是一张苏新皓的侧脸照。

看服装应该是他们正要前往下水道搜证、站在城市街道上准备的时点；角度正好让两高耸的大厦夕阳夹在中央做背景，落日橘黄的霞光撒在他的颊上和睫羽、红噗噗的。

 

「你是下周开始请产假吗？搬家搬完了？」

「又不是我搬啰。之前流过一次、家里人担心嘛，让******脆早点请假准备。反正最棘手的案子也破了，就当放个长假。」

警局建筑顶层是个露天空间，摆上一些座椅、盆栽，平时提供同仁小憩，每年再搬上几张圆桌和凳子就能开始餐会。

今年特别请来做外烩的团队准备餐点，左航盛好一盘后在苏新皓旁边的空位落座。

 

才又过去几周，苏新皓的肚子好像在突然之间就显怀了，穿着厚冬衣都能看见明显的弧度。

或许是特殊类型的怀孕恐惧症，左法医是这么理解的。

探究人体真的是很深奥的学问，Omega因为某种原因深信自己没有怀孕、或极度抗拒怀孕，那即便真的受孕了、生理上也会受到心理的强烈意志欺骗而不产生孕期现象，左航倒是遇过这种特殊案例。

而一旦打破这种心理障碍或认知，身体也很快就会做出正常反应。

 

李局说给苏新皓找了个正式职代、今天来报到，法医毕竟不是真正干警察业务的、短期代理下还行，长期下去怕左航就要提早退休了；正好副大队长位置还空，让他上任前先来刑三队坐一坐。

苏新皓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发送人是朱志鑫，只传来一个微笑小猪的表情符号。

 

局老大拍几下手让所有人注意过来，朝出入口招招手。

朱志鑫拿回他的黑色皮外衣、发丝也褪回了深褐色，抱着一只大型水豚玩偶从门口出现。

苏新皓正拿着一颗刚烤好的红薯慢慢剥皮，并没有注意顶头上司说了些什么。

 

「水豚，还你了。」

「你放在家里啊、拿过来做什么呀。」

左航实在不想受到粉红泡泡袭击，迅速地挤开正要回座的张峻豪、坐到陈天润身边的空位。

太没眼看了。

朱志鑫在局老大简短的介绍后就蹭到自己的Omega后边，把水豚玩偶放在对方腿上、接过红薯把剩下的皮剥完。

 

这只水豚看久了、感觉还和朱警官有些相像。

苏新皓吃完红薯，转头又跑到这几日才安置好的角落嚯嚯，一点也没被肚里的宝宝阻碍行动力。

 

余宇涵近日在警局附近的花丛里捡到一箱疑似被人丢弃的小奶猫，几个警官在假日特地还跑回局里布置出一个小区域、暂时先放在顶楼养着，等奶大点儿了再找几个好饲主送养。

苏新皓坐到软垫区，小家伙们哼哼嘤嘤地爬到他身上取暖，Omega兴致勃勃地搓揉一群差不多还只有巴掌大的小毛球。

一只全黑的小猫胆子特别大，爬上水豚玩偶的头顶、抱住他一根手指含在嘴里、怎么样也不肯放开。

 

「要选这只吗？」

「好像是它选我，不是我选它。」

「孩子出生了再接它回家。」

养猫计划还作数的，只是在等待机缘。

Alpha捏住后颈将小黑猫拎起来，小家伙凶巴巴地、用尽吃奶力气大声喵叫。

还挺有精神。

 

孩子和宠物一起成长还挺好的，降低过敏体质机率，也顺道有个陪伴。

 

朱志鑫把脑袋搁在苏新皓肩上、和小猫大眼瞪小眼，鼻尖蹭了蹭藏在舒适毛衣下的腺体，怀孕Omega的信息素气味都变得更加柔软，浅淡迷人的永久花安息香。

 

细小的雪花突然飘落下来。

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个瞬间抬起脸，街道上的行人也有不少驻足仰望。

城市的万家灯光在夜幕下闪烁。

时间好像回到几年前的警校，他们并肩在学校顶楼煮火锅，远处的风景也是灯火摇戈，充满人间的烟火气息。

 

光始终会将阴暗驱散。

一切尘埃落定，一切又有了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