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在不断攀升,昆虫叫越来越多,而木兔和赤苇的关系还在下坠,跌入了冰点,最后无处坠落,变得停滞不前。
有的争执就是这样,谁也不先给谁台阶下,谁也不先开口,到了后来只是在单纯地怄气,连最开始闹矛盾的原因都不记得了。
除了社团活动时间,木兔几乎不和赤苇见面,即使偶尔遇到了,赤苇也只是形式地与他打声招呼就走,绝不留在他的视线范围里。矛盾爆发的第五天,木兔醒得比闹钟还要早,他睡不着了,起来换好衣服出门遛弯,然后回家吃早餐,比平时更早地出门,就在去学校的路上遇到了赤苇,两人皆是一愣,赤苇先反应过来,没事人一样和他说早上好,木兔“哦”了声,放慢了脚步,和他并肩走。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赤苇一同走过这条路了,从道路旁的树叶掉光到现在绿叶郁郁葱葱,中间叶子的新生、成长都被错过了,奇妙的是明明他们走的是同一条路,竟然还是错过了。
木兔的睡眠稳定,半年来才一次失常,他仰着头走路,观察头顶的绿叶,走了会,脖子有点酸了,刚想要调整角度,在一旁的赤苇先出声了:“木兔前辈,请好好走路。”
他立刻转过头,脱口而出:“这种语气还真是久违了。”像抱怨般,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如挑开******许久的坏掉的脓,恶心难受,只需要简单地划开,里面聚积的脓水便会涌出来,不堪入目,但总比一直留着,不敢挑破,又无法忽视要来得好,至少挑破了还会有痊愈的机会。
赤苇笑起来,张嘴说了什么,木兔只顾着看他笑,没听清,他无意识地发出声音:“啊?”
“我说,”赤苇看他,两个人都没看正前方,路上行人寥寥,前后只有他们,赤苇好像放松了些,语气柔软,那些木兔所感受到的锋利如玻璃般的感受都只是错觉,赤苇问,“什么语气?”
“像老婆一样的那种语气。”木兔说。
赤苇像精准的齿轮,******多日,好容易运转,现下又忽地卡顿,再缓慢启动:“哪有像老婆一样的语气?”他说,又补充,“佐佐木学姐是这样的语气吗?”
木兔摇了摇头,他的形容很差,国文学得糟糕,其实没有几个学科算得上好,课业时常需要低一年级的赤苇的帮助,在和佐佐木开始交往后,他已经半年没有听过赤苇在他身边讲题目的声音,快要忘记赤苇的笔迹,但依稀记得赤苇的右手是怎么握着笔的,手腕上空空的,没戴手表,左手手腕压着稿纸,因为要反复和他讲很多次,所以压得久了,会有痕迹。
他对这些事情都记得很清楚,也很奇怪,他觉得自己并不想轻易忘掉,哪怕那些题目很讨厌,但赤苇讲话很好听。
讲解题目的时候、传达信号的时候、在听筒里的时候,以及像刚才那样,就在身边说话的时候。
他忽然意识到,如果离开这样的声音,他会比闹钟早起,会情绪不安,会睡不好、心情不好。
赤苇很像镇定剂,注射进他的生活,带来难以言喻、不可替代的安心感,由于世上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替代的配方,所以木兔不能失去赤苇京治,他需要源源不断地注射名为赤苇的镇定剂,或者根本不算镇定剂,他对药物上瘾,更像是一款毒品。
他不能离开赤苇,连五天都做不到。
“赤苇,”木兔说,为了珍贵的药方,不惜低下头来,主动退让,他快走两步到赤苇的正前方,拦住对方的去路,伸手抓住那只戴着手表的手腕,让表盘贴着他的掌心,“不要跟我吵架。”
后者先是看了看身后,没有人来,又抽了抽手,木兔加大力气,连眼睛也在用力地看他。
“我没有和你吵架。”赤苇说,再试了一次挣脱,依然失败,表带几乎硌疼了他的肌肤,他又往后看了眼,道,“是木兔前辈自己在闹别扭。”
“我没有。”木兔说,直到现在也不认为是自己的错,他手上劲没收,固执地看着赤苇,眼神很深,像要把赤苇钉穿,把对方眼睛后藏的所有秘密都挖出来,给他看明白。
“是你先不理我。”
他挑了一个勉强占理的原因,又说:“我邀请你一起去玩了,”他想拿手机给赤苇看,又怕手一松,握着的手腕就溜走,于是只好陈述,“我问了好多遍,你都不理我。”
“我说了我没空。”赤苇的五指往内缩,虚虚握成拳头又松开。
木兔不信,也可能是没听到满意的回答才不信:“一天也没有吗?”
不用和木兔一起回家后,时间空出很多,但赤苇还是没空,有且只有这一个答案,多的不是他能给的。
“你知道自己在恋爱吗?”他并不是真的脾气很好,只是对木兔足够宽容。
有学生从他们身边经过,奇怪地打量了二人一眼,赤苇提醒木兔放开,对方没动作,只是问他为什么突然聊到谈恋爱。
赤苇也累了,供应镇定剂就需要榨干他自己,如今他也疲惫了,稍稍把话说直白了些:“因为在恋爱,所以要对交往对象专心。”
佐佐木也曾对木兔说过这种话,木兔应是应了,还像小孩一样,见到乐子就要占,既要恋爱,又要抓着赤苇,实际上还是三心二意,天底下没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在葱郁的大树下,赤苇问木兔,他抿了抿唇,道,“在恋爱里是不能有第三个人的。”
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行,否则谁都显得多余。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那些地方。”他被赤苇的严肃唬住了,这才放开赤苇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很轻易地找到了他发的那些记录,拿到赤苇面前,手指滑动,“你不想去吗?”
赤苇叹了口气,木兔马上不动了,像被训化了一种行为,见到赤苇叹气就会紧张,闭上嘴巴,谨慎地观察着。
“我不想。”赤苇道,“你可以和佐佐木学姐一起去。”
“可是我想和……”
木兔话没讲完,赤苇打断他:“你还是没有听明白。”赤苇调整表带,木兔向前靠近了一些,依然想伸手,但克制住了,和平时大大咧咧、不管不顾的样子相差甚远,眼里装着复杂的情绪,太杂乱了,而木兔本该无忧无虑的。赤苇到底是心软了,语调也放轻,“因为你正在和佐佐木学姐交往,如果我一直打扰你们……”他收住话头,转而道,“哪怕是朋友,也不能一直霸占别人的交往对象。”
“知道吗?”他轻声问。
木兔好像闻到了一种很淡的香气,有点熟悉,普通的洗衣液的香气,来自赤苇那边,他看着赤苇,鼻尖动动,在香气里晕头转向,不知道哪根神经搭到错误的位置,又或者仅仅是思考的角度不同,将赤苇代入到“朋友”之中,将佐佐木代入到“交往对象”中,他睁大眼,不可置信地问:“难道你喜欢优子吗?”
赤苇京治几乎感到胸口一窒,想骂自己愚笨顽固,为什么偏要喜欢木兔这样的笨蛋。
“我的意思是,假如——而且的确容易被误解。”赤苇最后解释道。
木兔的表情开始错乱,他拿出手机看了眼,立刻放回口袋中,他大声道:“不行。”
“所以你应该专心一点。”
木兔点头,又摇头。
赤苇不能喜欢佐佐木,木兔感到没来由的慌张,他想喝水,手里却没有一个水杯,口干舌燥之际只有站在身前的赤苇所拥有的那双眼睛,他想,不对,不行,赤苇不能喜欢上佐佐木,重点并不在于“喜欢”,而在于“赤苇”,对象是赤苇就不行。
赤苇在看手表,他们在路上耗费了大量时间打转,有的问题解决了,产生的新的问题则更难,眼下并没有时间给木兔纠结,他跟在赤苇身侧,进了校门,一路向部活室而去,赤苇放下包,眨眼就换好了衣服,木兔想七想八,动作慢吞吞的,赤苇便要先走。
临走前,赤苇站在门边,叫了声木兔,木兔跟着声音看过去,赤苇像是有话要讲,等了会才开口,说得很慢:“晚上我会留下来陪你加练。”
木兔的注意力才被转移,心情也好转了些。
事实上,排球部的所有人等赤苇开口这件事都等了很久,不仅限于木兔。
几人换着陪木兔加练了几天,得知今晚终于不用留下,也不用返回来锁门,皆大欢喜,准时结束社团活动,手一扬,体育馆内只剩下跃跃欲试的木兔,和重新回来的赤苇。
好像有些地方得到了改善,但根本原因被埋得更深,一个不知道,一个假装不知道。
然后木兔说“那我先走了”,在门口等了一会,没等到磨磨蹭蹭的赤苇,又说了一次“我先走了哦”,赤苇应了声,等木兔走远了,才关了门,检查好门锁。
气温在攀升,昆虫叫越来越多,而木兔和赤苇的关系还停滞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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