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赤苇京治其实会抽烟,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怪事,当漫画编辑的人几乎没有不抽烟的,咖啡、浓茶、碳酸饮料、香烟,这几种提神利器里总得沾一样或者几样。
他的第一根烟是总编递给他的,当时总编带他和其他几个编辑聚在一处开小会,深夜十一点,所有人都很疲倦,总编便从兜里摸出包烟来,抽出一根熟练地点燃,顺手也分给几位编辑每人一支。赤苇京治没抽过烟,但觉得不该拂了上司的意,也不排斥烟草味,便接过来抽了。
总编是老烟枪,抽的烟焦油味很重。赤苇京治小心翼翼地吸,总算没把自己呛到,抽完一根后嘴里长久地泛苦,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四十岁中年大叔的味道。女同事知道后说:“男烟的味道是很重啦!”又分给赤苇京治几根她自己抽的香烟。女士香烟的焦油含量比较低,味道清淡许多,还有各种口味的爆珠。赤苇京治尝试了红酒味、葡萄味、草莓味、酸奶味……觉得体验感比第一次好了许多,于是口袋和抽屉里渐渐也装了几包烟,偶尔压力大时抽一两支,不过没到上瘾的地步。
赤苇京治抽烟这件事没特意瞒着木兔光太郎,后者帮他洗衣服时从口袋里翻出他忘记拿出来的烟盒,便很自然地知道了,倒也没举出各种大道理劝赤苇京治戒烟。只是有一天赤苇京治半夜在阳台抽烟时,木兔光太郎忽然醒过来,摸到赤苇京治身边问:“烟是什么味道?”
赤苇京治停顿了一会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木兔光太郎便从他兜里把烟盒顺走,打开来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酸奶味诶!”他露出了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表情,“甜甜的,我一直以为烟是苦的。”
木兔光太郎抬起头来看着赤苇京治,咽了下口水,说:“我也想尝尝。”
赤苇京治很犹豫。“吸烟对运动员的身体不好。”他想这样说的,但木兔光太郎却面向他闭上眼睛,噘起了嘴巴。原来尝尝是这么个尝法。
赤苇京治不禁松了口气。他轻轻吸一口烟,把脸凑近木兔光太郎,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木兔光太郎的舌头伸进来,在赤苇京治的口腔里细致地探索了一番才缩回去。
“嗯……”他咂巴着嘴,露出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回味的表情,搅得赤苇京治不知怎么感到有点紧张。
“尝起来怎么样?”赤苇京治问。
木兔光太郎又细细品味了几秒,才扁起嘴巴。“和闻起来的完全不一样嘛!”他诚实地评价,“苦苦的,不太喜欢。”
“这样啊。”赤苇京治说,很轻地叹了口气,回过身,把烟掐灭在瓷砖上,又丢进灌了水的一次性纸杯里,“那以后不抽了。”
2
牛舌饭,热腾腾的白米饭上铺上煎得恰到好处、鲜嫩多汁的牛舌,浇一勺特调酱汁,再打一个无菌生鸡蛋,用筷子大力拌开,用勺子舀满满一勺,连蛋液带酱汁,米饭加牛舌一起塞一大口慢慢咀嚼,堪称天堂般的享受……
以上!摘自《家常菜谱》,教你做好吃的牛舌饭这一章节。
大学同居时期,赤苇京治和木兔光太郎租的公寓楼下开了家店,专营牛舌饭。牛舌饭的店面虽小,但老板厨艺高超,用料新鲜,配的还是家传特调酱汁,因此在这片地区人气火爆,价格也水涨船高。
作为绝对的肉食主义者,木兔光太郎简直爱惨了这家牛舌饭,有段时间甚至到了日思夜想的地步,还时常拉着赤苇京治一起去吃。他和赤苇京治两人的饭量本来就大,木兔光太郎一顿吃三碗,赤苇京治一顿吃两碗,一小时内两人消灭五碗牛舌饭,吃掉三千多円。如此这般吃了几次后,钱包从鼓变瘪,家中财政状况逐渐由盈余转向赤字。赤苇京治深感不妙,因此立刻举行家庭会议,严肃宣布:“木兔前辈,我们得节流了。”
“节流?唔,好啊。”木兔光太郎傻乎乎地点头。他其实没听懂节流是什么意思,但家里的钱都是赤苇京治在管,所以赤苇京治说的话一定没错,既然被下达了这样的指令,那么身为合格的男朋友,就该积极配合,好好表现。木兔光太郎摩拳擦掌:“赤苇,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其实很简单。”赤苇京治犹豫了一下,竖起一根手指,“木兔前辈只要别再去那家店吃牛舌饭就行了。”
“什么!?”木兔光太郎如遭雷击,一头直愣愣的硬发好似被霜打过的野草,瞬间刷拉一下全塌了下来。
“再也……不能吃了吗……”他两眼发直,心碎又小心翼翼地向赤苇京治确认,表情看上去好像要哭了一样。赤苇京治顿时有种自己在虐待小孩的错觉,一肚子大道理再也说不出口。他原本想说“并不是再也不能吃,只是得减少次数,比如一个月吃一次……”开口却莫名其妙变成了“我给木兔前辈做牛舌饭!”这样的承诺。
于是不出意外的,木兔光太郎两眼开始放射炯炯光芒,炽热好比正午时分的日光。赤苇京治在他期待的眼神里骑虎难下,只得在课余时间研究起菜谱,顺便去超市采购食材。
白米饭,电饭煲就能蒸一大锅,简单;牛舌,一斤太贵,买点火锅肥牛卷凑合一下;酱汁,按照菜谱调配,应该也不算难;生鸡蛋,这个最便利,买现成的打进饭里就好。
赤苇京治系上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他研读多方菜谱,配方和步骤倒背如流,头回下厨虽然有些笨手笨脚,但好歹顺利端出两盘色香味俱全的成品。木兔光太郎早已摆好餐具,咽着口水坐在餐桌边等待投喂。
赤苇京治端上牛舌饭(也许该称为肥牛饭),在木兔光太郎对面坐下,没功夫闲话,先拿起勺子尝第一口。
啊,蒸饭时水放多了,米饭太粘太软;肥牛卷煮的时间过长,口感远不如牛舌滑嫩;酱汁里淀粉放得太多,总觉得稠到拌不开;唯一没出问题的是生鸡蛋,但鸡蛋好吃也是养鸡场的功劳,和自己又有什么相干?赤苇京治慢慢咀嚼,越嚼越丧气,这等厨艺还是不该拿出来秀,木兔前辈爱吃那家店的牛舌饭,多吃几次又有什么了不得?大不了其他方面再省一些……
他抬起头,刚想说“木兔前辈,下次我们还是去店里吃吧。”但木兔光太郎却像与他有心灵感应般同时抬起了头,用一个竖起的大拇指把赤苇京治的话尽数堵回腹中。
“太——好次了!”他嘴里塞满了饭,脸颊鼓鼓地朝赤苇京治眯起眼睛笑,“这绝对似窝次过的,坠————好次的刘舌饭!”
3
家里养了两只猫,都是木兔光太郎捡回家的。
第一只是橘猫,在木兔光太郎休假期间恰好流浪到小区附近,被木兔光太郎喂了两次后就这么碰瓷上了。
捡猫回家的那天,木兔光太郎和赤苇京治就“该不该把猫留下”一事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探讨。赤苇京治的论据很充足——木兔光太郎在外地训练,自己工作又很忙碌,虽然可以买自动喂食器和饮水机,但家中无人陪伴,孤猫一只难免寂寞,不如给它找个好人家领养。而木兔光太郎则认为这并不是个大问题。他对此提出的解决方案是:再捡一只回家和它作伴不就好了。赤苇京治当即嗤之以鼻:“猫又不是秋天的落叶,怎么可能说捡就捡!”
但木兔光太郎不愧是能创造奇迹的男子。捡猫回家的第二天早晨,他在晨跑时又偶遇了一只猫,且蹲下来抚摸时再度被碰瓷,于是这只戴着白手套的奶牛猫也被他捡回了家。赤苇京治当日起床后,看见木兔光太郎一手揣一只猫,在晨光里朝自己傻乎乎地微笑,无语凝噎的同时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就这样,两只猫被留了下来,体型较大的橘猫被起名为“王牌”,体型稍小的奶牛猫则被称为“二传”。由于木兔光太郎长期在外地训练,两只猫大多数时间都由赤苇京治照顾,久而久之,猫和赤苇京治的感情反倒更好。
木兔光太郎对这种情况相当不满,每次视频通话时都要求看猫,但赤苇京治抱着猫向他展示时,他又哼哼唧唧地吃醋,一会儿说:“什么啊,两个小没良心的,明明是我把你们捡回家,结果只让赤苇抱不让我抱。”一会儿又说:“我觉得赤苇对猫比对我更好,你天天抱着它们,还亲它们脑袋,我都没份,我是这个家里地位最低的人……”
赤苇京治才不惯着他这种找茬行为,总是故意激他:“谁让木兔前辈经常不在家?木兔前辈又没有猫咪可爱,为什么要抱你?”
木兔光太郎这时候也很配合地开始不服气,在视频那头挤眉弄眼,想模仿娇羞少女结果却摆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表情。
“我不可爱吗?赤苇觉得我不可爱吗?”
赤苇京治计划得逞了,于是忍着笑,一边飞快地截图保存到私密相册,一边面无表情地打击人:“嗯,不可爱,木兔前辈根本就像傻瓜一样。”
4
木兔光太郎准备求婚,求婚就得买戒指,买戒指就得有钱,但他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赤苇京治管,税金也由赤苇京治算,所以兜里只剩下零用钱,每个月刚好花光光,这回要一下子拿出几十万円来(木兔光太郎想着,求婚肯定得买对好戒指),还真有点难办。
他打电话找宫侑借钱,但宫侑说他的钱全投进饭团宫的新店面里了,钱包比木兔光太郎吃完的饭碗还干净;他又打电话找佐久早圣臣借钱,但佐久早圣臣正在享受每日的沐浴消毒环节,根本没听见电话铃响;他再打电话找日向翔阳借钱,日向翔阳倒是有钱,但是木兔光太郎讲电话的声音太大了,被书房的赤苇京治听见。赤苇京治说家里存款不少,自己还给木兔前辈办了张理财金卡,又问木兔光太郎借钱干嘛,缺钱为什么不找自己要?
木兔光太郎惦记着求婚惊喜,没想好借口,脑袋又是单线程,挂断电话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扯出个合情合理的谎,最后索性避而不谈,掌心朝上向赤苇京治一伸,厚着脸皮提要求:“赤苇,给我张卡。”
“不给。”赤苇京治断然拒绝。倒不是因为怀疑木兔光太郎要背着自己干坏事或者沾染了什么坏毛病,只是单纯想使坏罢了。和木兔光太郎待久了以后,他越发觉得偶尔戏弄前辈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木兔光太郎的反应没有令赤苇京治失望。他一脸天要塌的表情,难以置信地从沙发上蹦起来,向赤苇京治发问:“为什么!?”
赤苇京治面不改色地回答:“木兔前辈,不劳而获怎么行。”选择性忽略了那张卡里的钱都是木兔光太郎上交的工资。而木兔光太郎本人竟然也没注意到这一点。他眨眨眼睛,像是觉得赤苇京治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又乖乖坐好提问:“那我该怎么做?”
“嗯……玩个游戏之类的吧,比如木兔前辈和我比一局掰手腕,赢了就给你。”赤苇京治故作思索后这样回答。他又不是真的不愿意给木兔光太郎银行卡,所以才会特意选了这么个木兔光太郎稳赢的游戏,算是给他找台阶下。
但木兔光太郎偶尔会读不懂空气,具体表现为难以体会赤苇京治的良苦用心。他的眼睛刷拉一下亮起来,整个人变得精神抖擞,还颇为欠揍地秀了秀肱二头肌挑衅:“那我绝对稳赢!我一根手指就可以掰过赤苇两只手!”
“我看未必吧。”赤苇京治淡淡反驳,面上分毫不显,心中斗志熊熊燃烧。他下意识绷紧了手臂,感受到自己的肱二头肌在衣服下有力地隆起。虽然工作后运动量减少了,体脂率升高了,但赤苇京治认为,自己绝没有木兔光太郎说的那样弱不禁风。
本次成败事关男人尊严,赤苇京治撸起袖子,在茶几上架好胳膊,决定全力一战。相比之下,木兔光太郎的姿态就显得轻松许多。他笑嘻嘻地伸出右手,迎上赤苇京治的左右手。
三、二、一,发力!坐办公室的漫画编辑根本不是每天举铁的超级王牌的对手,赤苇京治咬牙坚持五秒,随后兵败如山倒。
“赢啦!”木兔光太郎举手欢呼,摇头晃脑,得意洋洋。赤苇京治扶着额头,面色铁青,片刻后一拍桌子,说:“再来!你换左手!”
“换就换。”木兔光太郎浑然不惧,又笑嘻嘻地伸出左手。
三、二、一,发力!赤苇京治的两只手与木兔光太郎的非惯用手对战,抗衡时间虽然被拉长到十秒,但最终还是被放倒。木兔光太郎连赢两局,得意忘形:“哎呀赤苇,你这种力量赢不过我啦——~”
赤苇京治盯着桌面不吭声,面色红里带青,青里泛黑,沉默片刻又抬起头来,说:“这回才是正式比赛,木兔前辈只准用一根手指。”
“什么!”木兔光太郎登时大叫,“赤苇,你这是耍赖吧,输了就……”
“不,我才没输。”赤苇京治打断木兔光太郎迅速反驳,恼羞成怒之下嘴比脑快,字句一连串往外蹦好似开火的机关枪。
“明明是木兔前辈自己说的吧,‘一 根 手 指’就可以掰过我两只手,刚刚木兔前辈用的可不是‘一 根 手 指’。”
“那是……”
“哦——我明白了,木兔前辈前面说的话就只是吹牛而已对吧,实际上根本做不到,什么啊,二十六岁的人了竟然还像小孩子一样夸夸其谈——”
“才不是!”木兔光太郎忍不了了,赤苇京治阴阳怪气时可真有让人一秒火大的本领,他拍案而起,指着赤苇京治的鼻子说:“比就比,看我用‘一根手指’赢过你!”
然后就比了,然后木兔光太郎就输了,虽然他日日举铁,一次性能做一百个手指俯卧撑,但赤苇京治好歹也是个一米八五,前运动社团成员,每周坚持去两次健身房的成年男性,两只手对付他一根手指,简直绰绰有余。
赤苇京治终于赢了第三局,但胜之不武,完全高兴不起来。他在心里默默反省:我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和木兔前辈较真呢?赢了掰手腕比赛又有什么意义?真是太不应该了。这下就算我主动把银行卡给木兔前辈他也不会收的,他肯定会闹别扭说我在同情他……不过说来木兔前辈一下子要这么多钱到底要干嘛?
“我要买戒指求婚啦!”木兔光太郎回答。赤苇京治浑身一震,抬起头来,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木兔光太郎和赤苇京治对视,当下也是浑身一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莫名其妙地把求婚计划泄露了出去。
两人相对无言,脸都默默地红了。赤苇京治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我们周末一起去挑戒指怎么样?”木兔光太郎也结结巴巴地回答:“呃,我觉得不错,嗯,可以。”
于是漂浮在空气中的胜负欲完全被粉红色的暧昧气息取代了。木兔光太郎和赤苇京治的脸越凑越近,嘴唇几乎贴上的下一秒,桌上的手机响了——佐久早圣臣终于洗完了澡,给木兔光太郎回了电话。
“喂,木兔,长话短说,什么事?”
“没事。”木兔光太郎即刻回答,飞快地挂断电话。
5
赤苇京治不爱吃蛋糕,嫌奶油太甜太腻,吃多了还容易发胖,于是他生日那天,木兔光太郎决定投其所好,给他定一个特别的“生日饭团”。
木兔光太郎最近刚接了一个代言两个广告,日进斗金,阔气十足,一进饭团宫店门,便一巴掌拍在小桌上,说:“老板,我要定制一个饭团!”
宫治早就从自己的双胞胎兄弟那听说了木兔光太郎的计划,八风不动地露出一个标准的营业式微笑,说:“好的,请问有什么样的要求呢?”
“嗯……”木兔光太郎摸着下巴,思索半天挤出来两个字,“要大!”
“好的。”宫治点点头,继续循循善诱,“除了尺寸以外还有什么要求呢?比如内馅的添加,可以根据对方的口味来选择……”
“哦!赤苇爱吃芥末拌油菜花!烤肉也蛮喜欢的,金枪鱼蛋黄酱也接受良好……”木兔光太郎恍然大悟,开始掰着手指挨个细数,发现赤苇京治和自己一样并不挑食,爱吃的食物还挺多,数到最后他自己都有点算不清楚,便问宫治:“你们这里都有什么料?”
宫治拿出菜单指给他看:“从这到这,都有,三文鱼今天没有,没进到新鲜的货。”
菜单上的图片印得十分吸引人,木兔光太郎从上往下浏览,看得狂咽口水,觉得每种都难以取舍,想了半天,索性大手一挥,决定道:“那就每种口味都加进去!再添一个芥末油菜花!”
“哈?”宫治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每种?”他确认了一遍,发现木兔光太郎没在开玩笑,又忍不住提醒道:“但是这样口味很可能会混得很奇怪诶!”
“但是你肯定能把它做得很好吃吧!”木兔光太郎眨巴着眼睛回答,显然对宫治的手艺和自己的计划充满了莫名其妙的信心。
宫治在他的眼神里败下阵来,只得答应道:“好吧,但是这样做出来的饭团会很大……”说到一半又顿住,“哦,你就是想要大的。”
结果为了不辜负木兔光太郎的信任,宫治耗费毕生之功力,做出来一个比脑袋还大的饭团。
木兔光太郎对这个尺寸相当满意,付了钱后便在周围顾客惊恐的眼神里把定制的饭团装进保温泡沫箱,预备回东京给赤苇京治过生日。
到家时赤苇京治已经窝在沙发上等着了。他顺从地闭上眼睛,被木兔光太郎引导着走到餐桌前,听见一阵窸窸窣窣,叮呤咣啷的声响。
木兔光太郎从泡沫箱里搬出那个硕大的生日饭团,拆开包装放在平底锅里(家里实在找不到能装下它的盘子),又在饭团顶端插了根蜡烛点燃,才说:“三、二、一!睁眼!祝赤苇生日快乐!”
赤苇京治睁开眼,被面前比头还大的饭团震惊到说不出话。“这是什么啊?!”他哭笑不得。木兔光太郎耷拉着眉毛偷看他的表情,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日特别饭团啊……赤苇不喜欢吗?”
“呃……不,不,我不是说不喜欢!我……我很喜欢,谢谢你,木兔前辈。”赤苇京治慌乱地安慰着已显示出消极趋势的木兔光太郎,“怎么说?只是看到这么大的饭团有点吃惊而已。”他看向家里的微波炉和烤箱,当初买的时候考虑到家里只有他和木兔光太郎两人(后者还经常不在家),便买了最小的尺寸。
“说来它需要重新加热吗?”赤苇京治对着这个饭团完全拿不准主意了,“呃——我感觉微波炉和烤箱好像都塞不下它……”
这个问题最后被木兔光太郎机智地解决了。他用平底锅加热了饭团(虽然底部焦了一块但木兔光太郎相信这点小瑕疵并不会影响饭团的美味),又用菜刀把饭团小心地剖成两半,分别盛在两个锅里——一个平底锅,一个不粘锅。
现在他们可以开始吃饭了。木兔光太郎吃饭团配橙汁,赤苇京治配大麦茶,两人举杯碰一碰,木兔光太郎再次祝福道:“赤苇,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一开始的震惊褪去后,赤苇京治这次露出了绝对真心实意的微笑:“我很开心,木兔前辈。”
他们碰完杯,又交换一个温情的吻,才一齐低头看向锅里的饭团。饭团被从顶端剖成两半后,宫治的良苦用心终于显露了出来。木兔光太郎看着饭团的剖面,惊喜地叫出声:“赤苇!饭团馅是心形的耶!”
“确实呢。”赤苇京治把饭团转了个方向打量,也发现了这个暗藏的小彩蛋——宫治不仅把馅料捏成了爱心的形状,还将不同口味的馅料按颜色进行了一番搭配组合,让这颗心看起来像枚心形彩虹。
木兔光太郎观察着赤苇京治的表情,觉得今天准备的礼物真是太天才了。宫治可没看在宫侑的面子上给他打折,要价是一般饭团的五十……呃还是六十倍?木兔光太郎算不清楚啦,反正赤苇京治开心就很好。虽然最后饭团没吃完,但剩下的团一团塞进冰箱,明天加热了还可以当早饭。木兔光太郎想,明年赤苇的生日可以提前向宫治预订饭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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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很想看这种兔赤👇🏻
因为赤苇是独生子,所以从小家里惯着,十指不沾阳春水,明明看起来一副很聪明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样子,但家务就是做得不清不楚,尤其做饭,不管木兔怎么教、照着菜谱怎么学,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咋好吃。
工作以后家务******更是变本加厉啦!因为太忙碌了所以很少有时间做饭和收拾,木兔每次去集训前教他做的菜做法又全部忘光光,每天就是公司食堂、便利店面包、煮泡面打个鸡蛋、微波炉加热速食饭团……书房也是重灾区,赤苇曾经试图保持桌面和书架整洁来着,但由于资料文件太多了所以不可避免地也逐渐变成同事们那样的书桌了——漫画杂志文件资料堆叠成山——不过尽管堆成这样赤苇还是很神奇地每次都能精准找到哪个文件在哪里。
赤苇把休假挪到了木兔放假的时间,每次木兔回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扫除,赤苇最开始还想帮帮忙,但是木兔干活很利索,他去帮忙反而碍手碍脚,次数多了以后就干脆窝在沙发上看木兔打扫。木兔一边吸地板一边还能随手把各种东西摆放整齐,不时问赤苇“这是你的?放这里可以吗?”赤苇就点头或者摇头。然后木兔又去厨房,看到灶台上落灰的厨具和基本没动过的调味料,就知道自己一走赤苇肯定再没下过厨,再拉开柜子一看——哇,一柜子泡面小饼干小面包罐装咖啡,真是要气死,一边念叨“赤苇,你在家肯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吧,吃的这么不健康!”一边把厨具擦洗干净然后又把早上买的新鲜食物从冰箱拿出来,开始“咣咣咣”泄愤一样切菜做饭。
赤苇就趴在沙发上看木兔做饭的背影,浑身懒洋洋也暖洋洋。木兔说:“赤苇,你不要趴在那里,过来看我做饭,我教你怎么做呀!”赤苇拖长了声音回答:“不要——”木兔想生气又拿他没办法,说:“你平时就吃那些东西!”赤苇不回答了,把靠枕抓过来盖在脸上,装睡觉,没想到太累了,居然真伴着木兔的炒菜声睡着了。
7
偶尔还很想看点恃宠而骄在家里不咋体贴甚至还会和木兔耍无赖的赤苇。
冬天工作到很晚才睡觉,上床时故意将冰凉凉的手和脚贴在木兔热乎乎的身上,把睡得正香的木兔冰得一个激灵。木兔迷迷糊糊间嘟哝一声“又熬到这么晚”,然后把赤苇的手往胸口处带帮他取暖。结果赤苇不领情,一个劲捏木兔的胸,把木兔给捏醒了。木兔睡眼朦胧地问:“什么事啊?”赤苇就说:“肚子饿,想吃木兔前辈煮的乌冬面。”
木兔其实很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啦,大冬天大半夜的谁想起床啊!但是他不起来赤苇就一直用力捏他胸肌催他,最后还是没办法地揉着眼睛爬起来,套上珊瑚绒睡衣去厨房煮夜宵。而赤苇立刻爬到木兔睡的那半边被窝,埋在里面感受残留的温暖,直到木兔在厨房叫“赤苇,夜宵煮好了!”才爬起来也套上睡衣出去吃东西。
而且漫画编辑工作压力这么大,每天都要和各种人打交道,赤苇有时候回到家累得半死,简直连话都不想讲。但是木兔的话很多啦,休假期间待在家里也比较闲,一身精力无处释放,所以赤苇一回家木兔就想和他多说话,结果还没说几句就被赤苇捏住嘴巴,嘴唇被捏得像鸭子一样。赤苇面无表情地看木兔一会儿,然后在鸭子嘴上亲两下,说:“抱歉,木兔前辈,让我安静休息一会儿。”木兔明白这时候最好不要打扰赤苇,想着那就去玩会儿游戏或者看会儿比赛视频好了!可是赤苇还是不放过木兔!整个人一下子靠到木兔身上,手从衣服下摆爬进去,准确无误地摸到木兔的胸肌开始狂捏,一边捏一边面无表情地放空大脑。
木兔很快就被捏得有反应了,暗示地看了赤苇一眼,但是赤苇继续放空,不理他。木兔急了,又蹭蹭赤苇,赤苇这下子才给点反应,但也很吝啬,只说一个字:“累。”木兔不乐意了,后退一点想逃脱魔爪,但赤苇瞪他一眼(职场上练出来的催稿编辑的眼神!极具杀伤力!)木兔又不敢动了,自顾自支棱半天才委委屈屈地抱怨一句:“不要捏了!”结果赤苇无理取闹,反而倒打一耙责怪木兔:“谁叫木兔前辈练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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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赤苇编辑偶尔会和木兔选手耍无赖,但这种无理取闹总是建立在极具分寸的基础上的。赤苇编辑和木兔选手相恋多年,深知“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驯兔法则,比如半夜把木兔薅起来煮夜宵,那么夜宵一定会很给面子地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个精光;又比如捏木兔的胸肌解压,嘴上一定明贬暗夸“谁让木兔前辈练这么大”,木兔一听心里顿时美滋滋了,想着自己努力训练果然卓有成效,休假前不仅在肌肉pk赛中赢了宫侑,回家后还被赤苇夸,一时间连下身的反应都可忽略,心满意足地挺起胸膛供赤苇继续肆意揉捏;再比如冬天睡觉前理直气壮地霸占木兔刚烘暖的那半边被窝,躺一会儿后却一定会自动往木兔那边钻,自觉把自然卷毛茸茸的头发提供给木兔乱揉,满足他睡前的恶趣味娱乐。
当然,赤苇编辑的驯兔技能何止这么点,虽然生活上总是木兔照顾他更多些(原谅疲惫又忙碌的社畜吧),但理财方面木兔选手可是一窍不通了。
随着年龄增大,伤病增多,尽管不太情愿,木兔选手三十六岁那年还是不得不选择从国家队退役,所打职业联赛的等级也从V1降到了V2。
昔日的明星选手的商业价值逐年下降,接到的广告代言数量锐减自不必提,年薪比起曾经也下降不少。木兔选手看着工资条,难得也有为钱发愁的一天,然而怏怏不乐没多久,心事便被赤苇编辑察觉。赤苇编辑于某天夜晚特意将木兔选手约至书房促膝长谈,面前摆出一溜银行卡。
“这张卡里的钱做了定期储蓄,是我们的养老金;这张卡里的钱投了xx银行的理财产品,复利滚动,每年利息就有xxxx;这张卡里的钱用于债券和股票投资,这两项风险较大我没敢投多,不过平均每年净收益也有xxxx;这张卡里的钱供家里日常花用……还有最后这张卡里也有一笔金额不小的活期储蓄,以备不时之需。”赤苇编辑向木兔选手一一解释,又把自己多年来记下的账统计给他看,计算过程相当复杂,木兔选手数学一向不好,全程听得半懂不懂,好在结果倒认识得非常清晰,即他们两人的工资现已积攒到了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且在赤苇编辑的精打细算下还能继续翻一番。
赤苇编辑在算完账后直言:“木兔前辈,你退役后可以尽管去做你想做的职业,不必担忧收入的问题。只要不胡乱花销,我们的存款只会逐年增加,这方面我心中向来有数。”
木兔选手不无佩服地看着赤苇编辑,虽然他早已知晓自家男友头脑聪明,思虑周全,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惊讶感叹:“赤苇,你简直太帅了!”
就这样,没了后顾之忧的木兔选手在退役后继续做着与排球有关的工作。他的职业计划简单粗暴:先继续打V2,打不了V2再退下去打V3,连V3也打不了了就去当排球教练,教高中生,教初中生,教小学生,直到老到再也跳不动的那一天。
赤苇编辑对他的规划全权支持,且看到每天都活力四射的木兔选手时,他感到自己的情绪也受到感染,一身疲惫被清扫一空。
不少知晓他们两关系的人总会调侃,说:“木兔,你这不会精打细算的家伙能遇到赤苇真是太幸运啦!”木兔选手听了这话也从不反驳,总是把赤苇编辑一搂,大声附和:“对呀!我真的超——幸运。”反倒是被夸赞的赤苇编辑心里总是不太赞同。他觉得相比起木兔来,还是自己更幸运一点。至于幸运什么呢?幸运自己能陪伴木兔这样一个人,见证他一辈子坚持热爱一件事,永远发光发热的姿态吧,多么难得,多么珍贵。
9
木兔紧张焦虑的时候会啃笔头(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数学考试时),而赤苇紧张焦虑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咬嘴皮(比如给木兔前辈发了告白短信等待回复的时候)。
木兔偶尔也会迷信,考前借赤苇的笔答卷以吸收学霸之灵气。赤苇的笔被木兔借走好多支,有的忘记还了不知道丢哪去了,有的还给了赤苇但笔头上坑坑洼洼都是浅浅的牙印,赤苇看着前辈留下的痕迹有点无语又有点奇怪的害臊。某夜赤苇拿着被木兔啃过的笔写作业,写着写着自己也莫名其妙开始咬笔头,啃了一会儿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接着又想到这算不算是和木兔前辈间接接吻了,于是对着数学作业脸突然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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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兔中午把赤苇约到空教室,神秘兮兮地问他:“看看我今天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赤苇把木兔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头发,还是原来的发型,没剪短也没睡乱;眼睛,没有黑眼圈,看来昨晚休息得很充分;领口,领带又打歪了,一会儿得重新给他打一遍;外套,还是老样子,袖子挽上去,扣子只扣一半;裤裆……嗯,拉链拉好了。鉴定完毕,没有异样,赤苇京治莫名其妙地摇摇头:“没看出来。”
木兔着急起来,朝赤苇狂撅嘴巴,好似小猪拱食:“怎么没看出来呢?我的嘴巴,你仔细看看!”
赤苇于是凑近一些,更仔细地打量,发现木兔的嘴巴好像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更湿,更红润,还泛着点水汪汪油嘟嘟的光泽……略作思考后终于明白了:“木兔前辈刚吃了烤肠吧。”
“不是啊!”木兔一个仰倒,立刻又折回来,憋不住了,把衣兜里一管粉红色的东西摸出来放到桌面上,赤苇凑上去一看——唇部磨砂膏,水蜜桃味。
“这是什么?”赤苇京治是不精致的男高中生,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木兔一看赤苇不懂,立刻科普起来:“就是唇部磨砂膏呀!用来去除,呃——去除嘴唇死皮的!”当然,他也是不精致的男高中生,现学现卖罢了,昨晚木兔姐姐看不惯自家弟弟嘴唇干得起皮,笑起来呲牙咧嘴的样子,刚把木兔摁在化妆镜前给他好好做了一次唇部保养。
木兔现在如法炮制,把赤苇摁在座位上,往指尖挤了一点唇部磨砂膏,不顾赤苇缩脖子躲避的动作,把冰凉的凝胶擦在了赤苇嘴唇上。
“不会痛的!很舒服,涂上去******一会儿以后擦掉,就可以搓下来很多像橡皮擦屑一样的东西。”
“这个形容好倒胃口。”赤苇无情地吐槽。他自己被木兔摁着涂唇部磨砂膏,脑海中便开始报复性地幻想木兔被姐姐摁在座位上用砂纸打磨嘴唇的场景,好可怕,又有点好笑,啊,木兔前辈的手指好粗糙,蹭到前两天裂开的小伤口了,有点痛,这个磨砂膏水蜜桃味好浓,不过还蛮好闻的,但是嘴唇上糊着东西感觉好奇怪,什么时候可以擦掉……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木兔的指腹开始在赤苇嘴唇上一圈圈地打转******,他的手法显然不如姐姐好,用的力道有点大,连带着蹭下来一些死皮。木兔把指尖伸到赤苇眼前展示,说:“看,橡皮擦屑。”
赤苇无语,把木兔的手一巴掌拍开,自己拿纸巾胡乱在嘴上擦了擦,磨砂膏带着唇部死皮一起被蹭掉了,黏糊糊的感觉没有了,水蜜桃味还很浓,赤苇抿一抿嘴唇,再伸出舌尖舔一舔,感觉甜丝丝的,而且嘴唇确实变得好柔软,一点也不像平时那样,被寒风吹得发硬发干。
木兔的眼神落在了赤苇的嘴唇上,现在那里变得和他的嘴唇一样湿漉,红润,还泛着点水汪汪的光泽了。木兔不由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空教室里的氛围变得怪怪的了,空气里满是水蜜桃味,氧气好像一会儿稀薄一会儿粘稠,弄得人喘气都不利索。木兔紧盯着赤苇的嘴巴,牙齿痒痒,胃部在一阵突如其来的饥饿中搅作一团。他干巴巴地明知故问:“赤苇,你的嘴巴现在是不是变得很软?”
赤苇“嗯”了一声,明显也不太自在。他的视线同样落在木兔的嘴唇上,盯了一会儿才忍不住似的前倾身体,飞快地在木兔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木兔前辈的嘴巴也很软。”
11苦夏
他走出公司大门时,天甚至还亮。
夏季的白昼被拉得很长,傍晚六点的天光仍像冬季正午时那样明亮。热浪在柏油路面翻滚,如无形的火焰般燃烧,冒出的蒸汽将景物扭曲成哈哈镜中的怪样。
路面上车来车往,排气孔内呼出的尾气卷着空气,热烘烘地扑到他脸上。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往阴影里迈一步,强烈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有些看不清周围的景象。
天很蓝,树很绿,云朵白得像棉花糖,这不像是傍晚的光景,倒像是一天刚开始时崭新的模样。他极少这么早下班,因此出了门迎接的不是夜色,反倒让他不习惯,多出来的空闲时间像偶然买******中的大奖,足够惊喜,却让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花。
该回家吗?但家里没有人,回家似乎也变得不值得期待。他背着双肩包在原地踌躇良久,最后决定去家附近的公园逛逛。
公园里还热闹。遛狗的老人,手牵手散步的情侣,抱婴儿的年轻妈妈,尖叫嬉闹的孩子散乱分布在各个角落。他寻了个清净些的地方,在长椅上坐下,背包被他靠在一边,过了一会儿,引来一只拖着长尾巴的鸟,在背包顶端落下。
他无所事事地翻看着手机,工作消息暂时不想回应,便打开和木兔光太郎的聊天界面。木兔光太郎在海外集训,每天都给他发许多照片,他大多时候回应得简短平淡,但私下里其实经常翻出记录来回味。
照片里有广场上的白鸽,海边的贝壳,晒太阳的猫咪,形状完美的煎蛋,尾巴摇成虚影的小狗,还有许多木兔光太郎本人的******。他的每一天都是在光影魔法作用下浓缩而成的珍珠,被他大大方方地捧出来和赤苇京治分享。从初春到盛夏,赤苇京治的珍珠已经越攒越多。
他翻看完几乎所有的照片,才迟钝地感到眼眶酸胀。赤苇京治偶尔会有这样的时刻,莫名其妙的,像是在一个完全不经意的瞬间,会忽然非常想念木兔光太郎。木兔光太郎和他的距离越远,离家的时间越长,他想起木兔光太郎的频率就高,尤其在这酷热的盛夏,他的思念像是和夏季的白昼一样,逐步被拉得绵长。
一枚排球忽然滚落到他的脚边,撞了他的小腿一下。赤苇京治附身拾起,和五米开外孩子们怯怯的眼神对上。
排球是儿童用的气排球,材质柔软,重量也轻。他情不自禁地捧在手上掂了掂,又轻巧地抛接了几下。对面孩子们的眼神变得警惕,像在担忧他不愿归还。
很久没托球了,技术一定下降。他单手抓着排球,在心里暗暗估量,觉得自己要抛好一个轻飘飘的气排球,好像并不算太难,更何况肌肉还对曾经千百次的训练留有印象。
于是他站起身来,将球抓在十指之间,手腕带动指尖发力,将球向孩子们抛出。个子最高的孩子轻松接到了球,并用足力气挥臂下扣,将排球弹射向斜前方。其他孩子飞奔着去追,而高个孩子落回原地,露出惊喜的笑容。他看了看自己触球的手掌,又回头看了看赤苇京治,停顿的三秒钟里,什么也没说,只留下一个亮晶晶的眼神,然后跑向远方。
赤苇京治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拍了张照。
在这个瞬间里,他忽而发现自己乏善可陈的生活好像也有许多琐碎的闪光点,值得和木兔光太郎一一分享——他今天难得提早下班,他来公园闲逛,他的背包上停留过一只长尾巴鸟,他给小孩们托球获得了无言的赞赏,他还闻到了傍晚风里清幽的花香。
花香乘着风从斜后方飘来。赤苇京治循着香气回头去看,找见远方的一大棵玉兰树。他把焦距拉到最大,对准枝丫间的白色花朵聚焦,但按下拍摄键的前一秒,他又悻悻将手机放下。相机能记录下花的影像,却记录不了他真正想与木兔光太郎分享的,夏天的风的味道。
所以他又重新在长椅上坐下,静静地看太阳落山。天地飞快褪色的二十分钟里,他好像有万千思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由着微微朦胧的夜色将自己吞没,连同四周一起黯淡下去。
路灯亮起来了,但月亮还没出来。赤苇京治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大洋彼岸的木兔光太郎这时候应该才刚刚起床——他习惯坐在床上醒五分钟神,然后飞快地刷牙洗脸,接着出门晨跑。他每天的晨起汇报预计会在二十分钟后抵达,内容也许是路边的花花草草,也许是一张笑容灿烂的******,也许是……反正不论是什么,赤苇京治已经开始满怀期待。
他用等待讯息的时间等到了月亮。细细的一道弯月挂在空中,被薄薄的云雾遮挡,赤苇京治费了一些心思才尽量将月色拍得明晰。
他分享给了木兔光太郎,连同今天的所有鲜活片刻,而木兔光太郎的回信很快抵达,开头照旧是“赤苇,我这边的早上好!”,紧接着是不知是日向还是宫侑给他拍的晨跑照。
照片逆光拍摄,木兔光太郎的正面隐没在阴影里,只能隐约看清咧出的一口白牙。他双臂大张,姿态像是背对朝阳,展翅翱翔的鹰,又像是面对镜头,给赤苇京治的一个远隔千里的拥抱。
赤苇京治看了很久,才想起保存照片。他回复木兔光太郎说“天气真好”,捧着手机打字时,脸上有止不住的笑。
12
人过四十,身体机能便大不如前。年轻时熬通宵补一觉就能缓过来,吃饭两碗起步,喝酒应酬也不在话下,但随着年纪增大,工作狂如赤苇京治也逐渐感到了吃力。
在经过连续几日高强度工作后终于迎来短暂的休假,紧绷的神经一松懈,赤苇京治便立刻惨烈病倒:大半夜被胃痛唤醒,外套都来不及披便冲到厕所吐得稀里哗啦,接着感到头昏脑涨,全身好似被十八个健壮大汉彻夜殴打,酸痛感从后背呈放射状扩散到全身,连带着两腿也酥麻麻毫无力气,整个人轻飘飘仿佛浮在云端。赤苇京治心感不妙,双目无神地飘回房间把毛衣和羽绒服穿好,连温度计和药都没力气翻找,只能病歪歪地窝在床头推了推身侧的木兔光太郎:“木兔前辈,我好像生病了。”
木兔光太郎从睡梦中被唤醒,困倦地耷拉着眼皮,拧开灯后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赤苇京治在说什么,于是慌忙爬起来去找药和体温计,急得连拖鞋都忘了穿。赤苇京治有气无力地朝他的背影喊:“木兔前辈,别着凉……”但木兔光太郎已噔噔噔地跑了,片刻后又火速回来,往赤苇京治的胳膊下塞了一根体温计。
38.4摄氏度,低烧。木兔光太郎摸了摸赤苇京治的脸颊和手脚,发现他裹成球依然四肢冰凉,又听他讲话瓮声瓮气,遂下结论:“赤苇,你感冒了。”
“嗯……”赤苇京治缩在被子里闷闷地哼一声,连头都懒得点。大半夜的他不想折腾,只让木兔光太郎给他拿感冒药来。
半杯热水一颗药,赤苇京治乖乖服下,可没过五分钟胃却开始强烈******,翻江倒海地要把异物排出体外。赤苇京治冲进厕所,跪在瓷砖地上,扒着马桶边缘吐得稀里哗啦,木兔光太郎在他身后一下一下抚着赤苇京治的后背,嘴里急得不停喃喃:“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啊……”
“去医院吧!”木兔光太郎建议道,赤苇京治吐得脑袋发晕,一时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虚弱地摆摆手,撑着木兔光太郎的胳膊勉强站起来,眼睛半闭半睁,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想睡觉……”
“你先歇一会儿。”木兔光太郎不敢动他了,把人扶到沙发上先坐着,自己站在一边想了想,觉得这么个情况不去医院不行,于是冲进杂物间里叮叮咣咣,不出片刻推出来一台积灰的轮椅——哪来的轮椅?多年前木兔光太郎脚踝做手术时买的,放在家里闲置许久,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
他拿干抹布草草把灰尘抹一遍,又连拖带抱地把赤苇京治转移到轮椅上。围巾口罩羊毛袜棉鞋毛线帽,木兔光太郎把赤苇京治严严实实围了一整圈,确保从头到脚全副武装,不给寒风丝毫入侵机会,才带上证件推着赤苇京治去医院。
大半夜只有急诊的灯还亮着。急诊医生见赤苇京治坐着轮椅来,吓了一大跳,紧接着问询血检彩超轮番上阵,最终确定是重感冒加急性胃肠炎。由于吃药就吐,赤苇京治只能先挂水,这期间木兔光太郎跑上跑下,缴费开单取报告,最后推着赤苇京治进输液室,眼看着挂上了吊瓶才坐下来松口气。
赤苇京治这会儿也精神了点,有功夫回忆自己前几天究竟作了哪些死:负责的作品要举办巡回展览,亲自到展馆跟进度,连轴转了快一周,熬夜灌咖啡饮食不规律样样都沾,好不容易忙完,部门开庆功宴,自己作为领导人又带头多喝了几杯,结果出酒店时浑身燥热,忍不住把羽绒服脱了在寒风中凉快了一会儿……
往事不堪回首,赤苇京治忍不住扶额,偷偷抬眼瞟了瞟身旁的伴侣。木兔光太郎一开始被吓得不轻,此时总算缓过劲来,后知后觉地开始生气。他气赤苇京治屡教不改的亚健康社畜习惯,却又碍于赤苇京治正在病中,无法发作,因此只能任由满腔情绪将自己憋成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赤苇京治自知理亏,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错,都会火上浇油,因而只好伸出未扎吊针的那只手,歉疚地牵住木兔光太郎。木兔光太郎瞥他一眼,倒是没拒绝赤苇京治的示好,但也没有别的动作。两人默默无声地坐了很久,赤苇京治终于忍不住困意开始打瞌睡,模模糊糊快要进入梦乡时,却听到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一辆救护车停在了急诊室门口,车上推下来一台担架床,床上的人不断抽搐,嘴里大口大口吐着血,医生护士冲出去,一面急救一面推着床前进,抢救室的大门轰然关上,上方的红灯亮起。木兔光太郎和赤苇京治都愣愣地看完全程,呆了好一会儿,一位护士才打破沉默,进来给赤苇京治拆吊瓶。一贯不爱管闲事的赤苇京治破天荒地开口,问:“刚刚那位……怎么了?”护士熟练地拔吊针,按上止血棉签,眼皮都不抬地回答:“应该是消化道大出血。”
亲眼见到危重病人的抢救现场,赤苇京治和木兔光太郎都感到了害怕。输完液回家,两人都没睡好,赤苇京治甚至梦到自己也被抬进了急救室,慌乱间只来得及抬头看一眼木兔光太郎惊慌失措的脸,随后那张脸被关在了急救室的门外。
天光大亮时赤苇京治满头大汗地惊醒,身侧被子尤有余温,侧耳细听时厨房里有叮叮当当的锅铲碰撞声,他裹着被子坐起,心脏仍因噩梦而悸动不已。原来疾病如此突然,原来他明知不健康却仍心存侥幸的作风对木兔光太郎而言如此残忍。
木兔光太郎穿着围裙进来了,手上还举着锅铲,他看见正在穿衣服的赤苇京治,愣了一下才匆忙凑上来问:“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赤苇京治老老实实地把自己裹成球,鼻子还堵着,说话瓮声瓮气。木兔光太郎没办法对他生气了,但心里还堵着,于是只能无奈地挥一下手里的锅铲,说:“吃饭吧,医生说你只能喝白粥。”
“嗯。”赤苇京治点点头,他想说“对不起”,可道歉无济于事又多余。木兔光太郎说完话也没走,依然蹲在赤苇京治身前,瞪着眼睛不知在等什么,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他头发上,把发梢染成毛绒绒的金黄,和他的眼睛一样的颜色。
赤苇京治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木兔光太郎的头发。他看着眼前人的眼睛,第一次很认真很缓慢地开口宣布:“我会换一个强度没这么大的工作,以及……”
木兔光太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以及病好以后,我会和你一起晨跑散步。”
13
一些迷思
木兔如果被黑粉喷了,感觉他不太会在意“球打得有够烂”,“根本比不上xxx选手”,“最讨厌他那种自以为自己很厉害的样子”这类的言语(木兔对自己的实力和每场比赛的发挥心里还是很有数的,才不在意外行人的评头论足),反而会对一些奇怪的点特别在乎。
有一次比赛前,木兔在宫侑的指导下做了自己觉得超帅的发型,结果当晚却在官方视频下看到有人评论“木兔这次的发型简直丑爆了[吐]”。
木兔:[失望][失望][悲伤][悲伤][抓狂][抓狂][抓狂][抓狂]
去找宫侑吐槽,指着评论给宫侑看:“侑侑!有人说我这次的发型丑爆——了……”
宫侑大怒:“胡说八道!怎么会丑!?我给你做的发型怎么可能丑!?他,他胡说八道!这个蠢猪!!”
木兔:“……[失望]难道我不适合这个发型……但是我觉得很帅,超帅气的……”
宫侑:“我给你做的发型![抓狂][抓狂][抓狂]怎么会丑!木兔,你怀疑自己,就是在怀疑我的审美![怒][怒][怒]”
木兔:[失望][失望][失望][悲伤][悲伤][悲伤]
一旁的佐久早默默掏出手机,给赤苇发了条消息:“木兔看到了这条[/图片]。”
赤苇秒回:“[ok]谢谢告知。”
半分钟后,木兔的手机开始不停弹消息。
赤苇:木兔前辈今天也状态绝佳呢,表现超普通,完全就是普通王牌的样子了[good]
赤苇:[/木兔赛场帅照1][/木兔赛场帅照2][/木兔赛场帅照3][/木兔赛场帅照4][/木兔赛场帅照5]
赤苇:这里木兔前辈的扣球太精彩了,我在办公室偷偷看比赛,差点兴奋地叫出声了
赤苇:今天的造型也超级帅,头发是新做的发型吗?很帅气呢,同事们都在夸[good]
木兔(心花怒放):“[哇][哇][哇][哇]侑侑你看!”
宫侑(凑过来看完赤苇的消息):“我就说嘛!我做的发型怎么可能丑!诶,这张把我也截进去了,我怎么这个表情,截得好丑,快把这张删掉!”
木兔:不要~![挤眼]
深藏功与名的佐久早观望全程后再次发送消息:“[ok]”
赤苇回复:“[握手]”
*背后故事大揭密
其一:佐久早为什么管闲事呢?因为不管的话沮丧模式的木兔就会来骚扰他,“臣臣……我今天的发型真的不好看吗?[失望][悲伤]”,“我是觉得很帅啦”,“他说我发型很丑,别人看到了可能就会关注我的发型,不看我扣球了,但我今天扣球也很帅的……”佐久早:[怒]烦死了!
其二:木兔的新发型叫boku头,后来该发型引领了新的时尚潮流,木兔粉们都去理发店做boku头。宫侑觉得好气:凭什么我给木兔做的发型用他的名字命名了[抓狂]
14
另一些迷思
赤苇京治观木兔黑粉言论
“木兔那货球技也就一般,比xxx差远了,实力根本配不上人气[鄙视]”
赤苇:……
“木兔为什么总是一副全世界我最厉害的样子啊,真受不了他那自以为是的态度[吐]”
赤苇:…………
“木兔肌肉好大块,猩猩一样,好丑[生病]”
赤苇:………………
“一无是处哗众取宠的******罢了,什么木兔光线啊,小丑一样,好笑死了[嘻嘻]”
赤苇:……………………
木兔:赤苇,你怎么啦?表情好像要吃人一样哦,好可怕[惊恐]
赤苇:…………………………没什么。
放下手机抱住木兔猛吸一分钟,心里默念“木兔前辈就是好得不得了与完美,你们怎么不懂,永别了![怒][怒][怒][怒][怒]”
15
木兔,一个喜欢用叠字称呼别人的主攻手
及川,一个喜欢用xx酱称呼别人的王者二传
两人相遇了
木兔:“彻彻~~——”
及川:“小光~~——”
岩泉:“什么称呼啊恶心死了。”
赤苇:“和木兔前辈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被他用这种方式称呼过呢……”
宇内:“诶!赤苇你也想被叫叠字吗?赤赤?苇苇?或者小京?小治?”
赤苇:“……不,还是不要了。”
但是!被及川传染的木兔晚上回到家
木兔:“我要给赤苇换称呼!Keji酱~——,akaa酱~——,赤苇你喜欢哪一个?”
赤苇:“还是就叫赤苇吧。”
木兔:“为什么?赤苇觉得不好听吗?”
赤苇:“那倒不是……”
木兔:“那为什么?”
赤苇:“……………………心脏有点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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