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明净
青石板上的落叶,原是不用打扫的。这方寺庙的主持虽是个和尚,奉的是如来观音,却也讲究那么点儿“道法自然”。
属于自然的,终有一天会回归自然,植物如此,人亦复如是。
骤雨初霁,泥土的味道就从地里钻出来,幽幽泛着竹香,村头家的五郎背着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新笋路过明净寺,远远就看见寺庙里的和尚小哥拿着扫帚默默打扫被风雨击落的叶子。
那和尚长身玉立站在竹林间,青傧玉色袈裟衬得他眉眼漆漆,长睫自然垂落,没有一根卷翘,淡色的唇线自双颊往中间自然涂匀,逐渐浓艳,鲜澧的红若隐若现藏在贴着牙齿的内里,让人想入非非。
五郎看得牙酸,暗道难怪樱子那些姑娘们有事没事都来这儿拜拜,有这个人在不愁他们寺庙没有香火。
“小师傅,又来扫地啦!”五郎的声音唤起垂首的玉人,方才觉得融入画里的景忽地动了起来,赤苇扫地的动作不停,缓缓抬头对着五郎回以温暖的微笑。
“昨夜雨下得大,竹叶落了一地,所以我来扫扫。”索性清晨,所以赤苇不算清亮的声音也能传到五郎耳朵里。
少年看着远处对他含笑的和尚,还想说些什么,又不自觉噤声,于是他挠挠头,带着笋子离开了。
也难怪五郎会感到拘谨,这玉面和尚虽是这明净寺的讲僧,却是带发修行的,平时说话也没得那些个“贫僧”“小僧”自称,一口一个我,黑发柔柔,落在白皙的耳朵边就显得更加乌亮,倒与这肃穆的寺庙格格不入了。
沾着水珠尘泥的叶子被赤苇好好地归正成一个个小丘,他垂首默视片刻,手下一挥,小丘顷刻塌陷,七零八落。那些暗淡的颜色经过这一番打扫也变成汩汩细流隐入黄土。
“喂喂喂!你这是干什么?”赤苇还未弯起的唇角因为这声音猝然消散,但他也不慌不忙抬头,望着树干上四仰八叉趴着的奇怪男人。
这不是赤苇第一次见到他,这个男人上半身******挂着数串宝石铜币,叮当作响,下半身穿着白色镶金边的灯笼裤,赤着脚,脚腕系红绳,浑身白得发光,却仍是不及他那锃光瓦亮的脑袋,看起来能把人的眼睛晃了又晃。
实在招摇,实在诡异。
赤苇施过一礼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任凭身后那个男人如何呼唤就是不回头。人的本能让他不要离某些奇怪的人太近。
微风扬起袈裟,赤苇把满是伤痕的手往袖袍里塞了塞。树上那人眼尖,看到和尚那个动作愣神许久,一不留神就摔了下来。漂亮的裤子沾满黄泥和碎叶,走在前面的赤苇听到身后之人小声骂了几句后就离去了。
太阳出来,早课开始了。
02 苦难
樱子带着姐姐纪雪来寺庙拜佛,两个桃李年华的少女今天失了往日的好颜色,眉目含着忧愁,唇色惨白。纪雪拜着拜着突然晕过去,樱子看见姐姐晕倒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小沙弥看见这种情况心下一惊,头也不回地跑到赤苇的房前,在这座寺庙,大家都默认出事了要去找赤苇,彼时听闻少女晕倒消息的年轻僧人转了一圈念珠,轻叹:“我佛慈悲。”
待给姑娘扎针片刻后,纪雪缓缓睁眼,望着坐在自己不远处的玉面和尚,苍白的嘴唇颤抖,定定地看着他,一旁的樱子不待姐姐说话便向赤苇跪下来不停磕头,哭道:“赤苇师傅您救救我的姐姐吧。”
赤苇耐心劝慰后才理清事情的由来,原是镇上的官老爷死了新娶的第七房夫人,丧葬路上看见出来卖布的纪雪,便要将她娶回来做自己第八房,纪雪自然是不愿意,那官老爷倒也没强求,礼貌回去了。纪雪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没几天就得知她的父兄因为偷钱杀死了人被关进了大牢,几天后就要被斩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姐妹俩两眼一黑,她们知道父兄不是这样的人,村里人也知道,可是有什么用呢,好人依旧难逃一死。就在姐姐走投无路打算去求那个官老爷之前,樱子想起了明净寺的赤苇,她经常去那里,原是怀着一分姑娘家的羞怯,和十分的虔诚。因为常去寺庙,所以知道赤苇是个得道高僧,村里面有啥难事都会来寺庙拜佛求他,十有八九都能好。
纪雪在听妹妹给赤苇讲的过程时逐渐恢复力气,她缓缓起身,看着眼前的蓄发和尚,心里早有定决:“樱子,好了。扶我回家吧,还是不要为难小师傅了。”
“二位檀越且先回去休养,不出三日,令父和令兄就会回来了。”听到这里的姐妹二人皆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在巨大的惊喜和感激之下她们又连连下跪,哽咽着道谢,赤苇拉不起她们索性施了一礼后摇头出去,让门外的两个和尚处理剩下的事。
纪雪和樱子怔忪地望着前方的快要消散的青影,要说没有怀疑是不可能的,一个和尚如何能把囚犯从官的手里救出来,可是人在绝望之境,即便是看见蛛丝也忍不住要握住向上爬,万一呢?
“师傅请等等!”
赤苇顿足转身,看着樱子默默不语,面前的少女脸上漾起淡淡粉色。
“谢谢。”少女回以微笑。
樱子看着对自己摇头而后离去的赤苇,心想,日光把那个人影照得很薄很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了。
三日后,樱子在家中焦急等待,突然听见一阵拍门声,仅听那力道和频率她就知道是父亲和哥哥回来了,泪水划过女孩的脸庞,烛火半明半灭之间她又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赤苇那天,心中惴惴不安,然后那股感觉还没来得及细想又顷刻消散。
后来她们通过哥哥才知道,这个官老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得罪了上面的大官,那个大官一个不高兴就派人来查他的底,结果查出来一堆冤假错案,这可有要拿他问罪的理由了,那官老爷最后因为太害怕了就卷了一堆钱财准备逃跑,结果逃跑路上一个不小心马车连带着人都跌落悬崖,人给摔死了,崖底有狼群出没,等到官兵下去找时,就看见被狼啃得七零八落的人骨头。
因为查出来冤假错案,他们这些还未被处死的“犯人”也得到了释放。
哥哥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我也要去捐一份香油钱。”
不知怎的,明明是一个巧合,但是两姐妹都相信是因为她们去寺庙拜了佛才得到的结果。
03 请求
与此同时,赤苇正跪在佛祖面前祷告,天上时不时闪过几声闷雷,屋内的莲花灯颤颤巍巍地在空中飘摇,在这座庙宇,仿佛除了石柱佛像,只剩下蒲团上跪立的这个人依旧笔直的挺立着,除了头颅低垂,仿佛在忏悔。
在冥想时赤苇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叮铃咣当,平生第一次他有些挫败,从未有这么浅薄到一眼就望到底的人,但是等他回头望去,又觉得自己好像看不懂这个人。
眼前的人是三天前趴在树上和他说话的人,是一个星期前他在河边打水看见的“落水”之人,是半个月前他去小镇给百姓讲佛法遇到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出现得越来越频繁,离自己也越来越近了。
可是再怎么思考都不能带给赤苇现在看到的震撼,才三天未见,这个人就已经蓄了头发,头发首部银白根部乌黑,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它们都竖起来,看起来很精神,就是有点精神过头。可是这头发,短短三天是断然长不出来的,和尚眼底一凝,木兔好像看出赤苇的警惕主动把头伸过来大方说:“来!摸摸,特意为你弄来的假发。”
“假发?”赤苇袖中微动,手已经不自觉在木兔头上薅了一把。
“嘶——你还真舍得拔我头发啊!”少年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健硕的身材因为没有衣料包裹而显得更加壮观,因此随着身体的蜷缩就更加明显。这个看起来有一米九的少年委屈起来居然毫无违和感,“抱歉,是我失礼了。”头发的根部有些黏,看样子是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粘上去的。
木兔笑道:“没事没事,这还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你第一次对我说话呢!”
他不禁好奇,“难道你真的是觉得我光头的样子不好看所以才不和我说话?”说完他又小声嘀咕:“山下的姑娘们说得没错,人都是看脸的。”
赤苇手里捏着那几根发丝有些窘迫,扔在地上不合适,还给木兔更加不合适,犹豫片刻他捏着它们塞进自己的袖子里,面对木兔的问题他答非所问:“檀越既无事求我,不若早些离去?”
“有啊!怎么没有?!”木兔听完也很震惊,他身上的璎珞玉石都在晃动,赤苇诧异道:“有什么是可以帮助您的吗?”
木兔看着赤苇,金色的瞳孔在风里晃动一瞬,俊朗的五官上难得浮现一缕名为羞涩的神情,赤苇隐觉不妙,想要开口打断,结果就看见木兔嘴唇翕动着小声说了一句:“小师傅你能和我双修吗?”
与此同时,屋外劈了一道雷,声势浩大,直接点亮整个天空。
赤苇听见这句话,平静二十多年的心也被劈开了一道口子。但是他依然温和对木兔一笑,甚至还拉起了他的手,动作轻柔,有点那么点柔情蜜意的味道。木兔回握赤苇的手以为他这是同意了,正当他冥思苦想该用书里面哪一段同赤苇双修的时候,就已经被他牵到门口。
随后砰的一声,木兔就被关在了门外。
木兔反应过来后猛拍大门:“诶!怎么把我关门外了,我可是为了你好,赤苇,开开门吧!”
赤苇松开被牙齿蹂躏的下唇,沾了些微口水的嘴唇因齿咬在灯下更显红润,疼痛让他心静,这冷玉琢磨的观音似的人仿佛拥有了些许人气,屋外木兔还在可怜巴巴敲门,“让我进去吧我的好师傅,马上要下雨了。”天空仿佛印证木兔的话,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瞬间落雨,大雨滂沱,屋内被称为佛陀心肠的玉人也只是低叹一句“我佛慈悲。”然后接着去冥想了。
至于木兔,无礼之人被雨淋一下,那叫自然的洗礼,他才不会愧疚呢。
木兔见赤苇真没有开门的打算,索性也跑开去躲雨,一路上他嘴里都在念念有词,说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怎么看着好看实际上却这么冷酷”、“讨厌”、“见血”之类的话。白刃破开黑云,豆大的水珠齐齐下落,除却这些,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04 慈悲
“看看我呀?”赤苇一张脸冷若冰霜径直往前走,木兔拖着一身叮叮当当的饰品在他后面跟着,“我不帅气吗?”说着他摸了摸蓄发的脑袋,满脸天真懵懂。
赤苇深吸一口气,攥住檀木串的动作都真心实意了起来。
“请你离我远一些。”半夜三更,露水深重,把僧袍沾湿成雾霭一般的颜色。
木兔赤足踩断枯枝,金色的瞳孔不知为何在夜里更加明亮,薄薄的金光变成剜人心的刀刃,倒叫看的人露了怯。他听见赤苇疏离得近乎赶人的话语也不生气:“我保护你啊,万一有人把你杀了怎么办?”
“我觉得现在看起来最危险的人是你。”赤苇也不客气,瞥了眼木兔。今日他接到一个祈愿,若是再晚点耽误了时间……
“贫僧还有要事,请檀越先行离去吧。”这是第一次赤苇这么正经打着这样的腔调,木兔听得青筋直跳,他看着赤苇,两颗眼珠如幽幽鬼火,半晌,在无声的对峙中木兔妥协道:“好吧,我走就是了。”
在赤苇浑身紧绷袖中抖落霜粉之前,木兔爬上了树隐入山林。
“万一有人把你杀了怎么办?”这句话依稀在赤苇耳畔回响,他心底轻笑:不会。
寺庙后山有条小路,沿着它一直走能走到山脚下的村里,赤苇敲门时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哈。原来如此。
人血流了满地,从房里蔓延出来,缓缓流到小院,那里种了白茉莉,还未到花期,但是已经看见几朵花骨朵在夜间隐约吐露一点迫不及待的芬芳。那是山脚下那个叫樱子的姑娘种的花,上次捐香油钱时遇到他还对他说家里花快开了,改天送点到明净寺。
现在她的血穿过门缝流到泥土里,赤苇脸和衣服上都沾了她的血,冷色的眼眸静静看着血浇灌栽种茉莉的土,他不懂,原来人血可以这么多,可以这么滚烫。
“小师傅您晚上来这里做甚么呀?”少女柔软明媚的脸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赤苇看出来了,他指尖微凉,按住了将要关上的门。
“我有一事觉得不解,”和尚身上的香味愈发馥郁,“那个官员真的有强逼檀越的姐姐吗?”
“当然呀,师傅您不是知道吗?村里人都可以作证的……”樱子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赤苇只是一个和尚,还是帮助过她的,她原是不必害怕的。
“你骗人。”赤苇说这话时,眼底没有悲悯,也没有愤怒,眼珠愈发黑,像是死物。
“啊啊啊啊!!!杀人了!!!”惨烈的尖叫声打断赤苇的回忆,他抬头望去,看见清晨打扫落叶的时候经常会看见的五郎面目狰狞指着自己,“杀人?”凉透的血顺着赤苇眼睫流淌,黏腻腥甜的味道遮住了庭院里淡淡的香味。
一瞬间村里面灯火通明,村民被五郎的尖叫声吵醒,披衣提灯往这边赶,“这次还不跟我走吗?”木兔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敲晕了要来袭击赤苇的五郎。他一改平日嬉笑的面容,难得绷起脸看着面前被血浇透的玉人,脚边凉透的尸体他一眼也没看。
“不?不。我还有话没问完。”赤苇喃喃自语,木兔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把他提起来扛在肩上,在被更多人包围之前离开此地。
嘈杂的人声逐渐削弱,赤苇被颠得难受,不自在扭了扭身子,木兔看赤苇回神了也不勉强,左右那些人也找不到这里来,于是把他放在地上。
“这是……”赤苇目光一寸寸递到这断壁残垣处,“这是之前的明净寺。”木兔替赤苇补完这句话,赤苇嗯了一声,也不问木兔为什么知道,他向前走了几步抚摸被雷劈断的红木,意外地干净,他以为这里应该满是蛛网灰尘。
“赤苇?赤苇?”木兔捏着他的手腕摇了摇,赤苇看着二人交合处,木兔的温暖的体温没来由让他觉得冷,“冷吗,可惜我没有衣服,要不我抱抱你吧?”赤苇才意识到刚刚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紧接着,一个温暖的怀抱笼住了他,伴随着香火的味道。
木兔的心跳很快,赤苇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迷蒙回抱。
“累了就睡会儿吧。”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怀里的这个人,木兔难过地想,赤苇柔软的头发搔得他下巴痒,“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好累。”心底打了无数个底稿,真正说出来也不过这么模棱两可的一句话。
木兔没回答,赤苇也不需要他回答,不过有些事一旦开口了,剩下的再说出来也不是很难。
“我杀人了,刚才那个姑娘是我杀的,几天前那个摔落悬崖的官员也是我杀的,还有之前偷盗的男人……老人、孩子、男人、女人我都杀过,”说着说着赤苇弯了弯眼睛,他仿佛哽咽了一下:“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人血。溅到我身上的时候那么红,那么烫……我只是想问她到底怎么回事,那把刀就轻飘飘落在我的手上,那个姑娘之前拜佛的时候那么真心,方才却目眦尽裂地看着我,说些我听不懂的话……”赤苇的神志混沌着,无数个死人比不上一滴滚烫的热血,他崩溃地想着。
“……”木兔低声念了一句偈语,抚平赤苇逼近崩溃的情绪,怀里的小师傅愣愣抬头看着他,木兔轻笑着往下念,他******的上身渐渐出现金光刻就的梵文,胸口,后背,手臂,手腕,手背上全是,这张赤苇自以为熟悉的脸上在此刻出现了佛的慈悲。
佛坐莲花,残破的庙宇变得庄重肃穆。金光消退,那些梵文却未曾消失,他早该想到的,奇怪却眼熟的装束,那句自己从未对外人说过的偈语,以及脚下踩着的这块地。赤苇轻喘了一口气,眼里泛着不正常的红。
原来如此,赤苇这般想着,心跳得巨快,比他杀人时跳得还快。
他跪在了木兔脚边。
05 欢喜佛
“我知道你是谁了。”僧人脏污的青傧玉色袈裟逶迤垂地,他低着头,语气里有克制不住的急切,木兔盘腿坐在桌案上,支着下巴看着地上的人,明明沾了泥土血尘,却因为这张好看的脸倒显得像在泥泞中挣扎的菩萨,凄凄然,落入眼里变得一片纯白。
木兔不说话,赤苇抬头痴痴望着他,一瞬间两个人的态度好像反转,赤苇膝盖往前进了半寸,眉眼染上痴狂,他捏着木兔的裤脚,丝绸质感,被冷风沁凉,“******有一事困惑许久,不知……您能否为******解答一二……”
木兔捏住了赤苇将要亲吻自己脚趾的脸,勾起他被热气腾热的脸,薄汗微润。
“赤苇,你这是做什么?”木兔明知故问,用手摩挲赤苇的脸颊,想要替他拭去那团血云,没想到却已经干涸在他脸上,擦拭几下反而晕开了颜色,平添绮丽。
赤苇反手握住木兔挂满金钏的手,腰塌得更低,浑身写满渴求,唯独臀部挺翘。
像一条乞求怜悯的犬。
“我好痛苦……求您怜惜。”暧昧的吐息落在木兔的腹部,因为贴着冰凉的死物,所以人的暖息更加灼热,木兔看着自己脚下这个自己全然爱慕的人类。新生的肢体一瞬间起了反应,赤苇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他跪坐在木兔脚下,然后将自己下巴轻轻放在了木兔支立起来的******上。
佛颤动自己的身体,赤苇脖颈间抵着灼热的事物,喉结随着他的笑音滑滚着木兔的性器,极其不端庄。虔诚修行的出家人亵渎着佛,性器卡在颈间,跳动的血管从两端开始热,他低头隔着布料亲吻了一下被清液沾湿的那处,“求您……”话未说完,木兔就挺送进赤苇嘴里,隔着丝绸,赤苇口腔温热濡湿,爽得木兔头皮发麻,他攥住这个心术不正的出家人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戳他的喉口,那里的软肉被木兔捣出了汁水,“唔……嗯,您,欢喜吗?”赤苇含吸木兔的******,嘴撑得极圆,口水顺着下巴流淌,眼里蓄着水光,冷淡、疏离、温和此时尽数揉碎,寒潭变成一汪******的酥水,赤苇吞吐间手不自觉抚摸着木兔身上的梵文,陌生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来回抚摸以求更多,冰凉的玉石金币缀在这具躯体上,赤苇抚摸间难免来回拨弄,叮当作响,昔日庄严肃穆的寺庙变成野合的去处,在黑暗里翻滚着欲望。
“我受佛祖恩惠,凡所言皆成真语,拜佛的,求我的,啊……”赤苇正说着被木兔扯去了袈裟,一件件,一层层,犹如池塘莲花,褪去污泥,露出粉白花瓣,“接着说,京治。我听着呢,京治。”木兔把赤苇抱到案上,解开自己脚腕的红绳,系到赤苇脚腕上,收束的力道很大,仿佛要把赤苇脚腕处的血管崩断,赤苇轻吟一声,却无任何反抗动作。
“哈,******凭借自我的标准,嗯……说服有罪的人去赎罪,”木兔手指在赤苇胸膛虚虚点着,像是在写字,也好像只是想要把玩他的******,赤苇被磨得痒,他想到人之将死的灰败怨憎,想到那条流不尽的血河,眸中惊颤,攀住木兔的臂膀,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抓痕。
“然后呢?”木兔耐心地问着,尽管下身胀痛不已,却依然在掐揉着赤苇的敏感点,笔直的大腿搭在自己臂弯里,他伸手探向赤苇的臀肉,因为长久跪坐冥想这团肉格外丰盈圆润,弹绵非常,让人流连忘返,木兔掐着赤苇的******往两边掰,赤苇不自在地蹬腿,却被木兔死死钳制住。
“然后,然后……”赤苇思索片刻,目光涣散,他将嘴唇以一个乞求的姿势送到木兔耳边,颤着嗓音:“肏我吧……肏我吧,求求你了。我好难受…木兔。”最后那声很小声的呼唤,被木兔听得真真切切。他的性器抵着已经露出一点点缝隙的小口上,刚刚被赤苇吸出来的******还残留在柱身,黏黏糊糊蹭着赤苇的******,木兔把赤苇的不安分的头颅按在桌子上,掐着他的脖子,想让他嘴里那些让神佛发疯的话全部消失,可是赤苇脸上却荡漾起迷乱的笑意,伸出舌头,舌尖哺着一点白,刚刚吃进嘴里的浊液好像还没吞完,他像一个没吃饱的孩子,撒娇讨巧。木兔伸出大拇指按在他的下巴上,把赤苇张开的嘴合并。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给你。”说完,木兔就把自己送进了赤苇身体里,“啊……好胀,您好,厉害……”赤苇瞪大眼睛,只觉得自己身体被肉刃劈成两半,木兔身上的玉饰拍打在他身上,除了痛还是痛,可是因为现在只能感觉到疼,其他的就可以暂时不去想了。
木兔被赤苇的******绞得头皮发麻,这里比赤苇的嘴更加湿润紧致,未开发的******第一次吃这个东西有些勉强,木兔费了好大劲才把自己完全送进去。
“呼……赤苇,”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赤苇沾血的脸上,这一次终于晕开了那团血,赤苇也在不断喘气,回望着木兔,“之前我坐在上面的时候,就很想把你衣服扒光放在须弥座上******了。”说完,木兔发现下面又紧了些,他大力操弄赤苇的穴,把这里肏得波光粼粼,软糯红艳,“嘶,别吸那么紧嘛,就很想让大家看看他们平时敬重的赤苇师傅怎么样被我肏得******连连。”
“您是佛,难道不怕别人看清你后推了你的佛像吗?”赤苇也不惊慌这佛的百无禁忌,反问他。
“怕啊,怎么不怕。”木兔抽出自己的性器,骤然空旷的******让赤苇感到一阵空虚,他勾起自己的足,想要扣住木兔的腰身,红绳把脚腕勒出血痕,那里已经没什么知觉了。******一收一缩,好不容易被******打通的地方因为失去******而饥渴的流水,木兔低头看他俩的刚才的交合处,水把赤苇的******涂抹的亮晶晶的,雪白的臀肉因为刚才猛烈的撞击也变得红肿可怜。
赤苇受不了了,木兔迟迟没有动作,他想起身自己去争取,却被木兔突然地插入泄了身,“可是我更怕抱不到你。”这是赤苇意识模糊之际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后半夜,风雨交加,被人荒置的破败寺庙里,供奉佛祖的僧人被他信仰的佛肏软了身体。舍身饲佛。
06 飞天
“现在你要跟我走吗?”漏光的屋顶还滴答着水珠,赤苇睁开眼睛看着身上不着寸缕的木兔坐在他身边,梵文消退,此时的木兔仿佛是世间再普通不过的少年,赤苇坐起来,忽视下身好像被撕裂的痛楚,定定地看着木兔说了一声好。
这是他的因果,也是他的罪业。
木兔背着他往另一条路走去,走之前听说村民们去报官说明净寺的疯和尚杀了樱子,官兵已经把寺庙包围了,木兔听后气哼哼对赤苇说:“明明不是你做的。”赤苇摇头,想要反驳的力气早已随着昨晚的欢爱散去。
“还要去看看吗?”
赤苇扭头看着通往村落的那条路,只看了一眼,然后扭头轻声道:“不看了。”
他杀人了吗?他杀了,无论是世人定义的好人也好,坏人也罢,他都杀了。因为一己私欲利用他排除异己的人,死了也好。听闻樱子的哥哥在镇上做了大官,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埋在悬崖下的尸骨究竟生前做了多少坏事,又有谁在乎呢?这只是一个契机,不是她也会有别人,赤苇想,这或许就是惩罚我的开始吧?为那些不自量力,为那些高高在上。
只是让佛祖亲自下凡来惩罚自己,赤苇红着耳朵,有些难为情地埋在木兔的颈子里,算了,怎样都好,佛祖太过折腾人,他实在是有些累了。
一路上昏昏沉沉,等到再次睁眼时已经到雅水河畔,赤苇睁眼时眼皮极为沉重,呼吸都藏着滚烫颓靡的意味,木兔屈指刮了一下他光洁的脸,低声道:“抱歉,我不太会清洁,你好像发烧了。”因为发热,所以木兔的手指就显得格外清凉,赤苇不自觉握住他的手掌,将烧热的脸颊贴着木兔的掌心。有点可怜,有点乖巧。木兔亲了亲赤苇的眉心,将自己身上佩戴的饰品一股脑都塞进赤苇怀里,“这些东西都是曾经你雕刻给我的,现在我把它还给你。”赤苇大脑迟钝地运转,他有些不懂木兔的意思了,木兔却起身示意赤苇往前看,他们现在走到了雅水的上游,西北方就是那片村落,村落上方就是明净寺,站在此处,可以把这方天地尽收眼底。赤苇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认识自己的故乡,难免有些新奇,目不转睛地看着。
怀里的玉隐隐发烫,“给我这些是做什么?”赤苇看着那个身影,不自觉撑起身子走到木兔身边。
“没什么,你拿着吧。”木兔摇头,他依旧看着那里,赤苇扭头看了一眼木兔,也和他一起看。
“那里,马上就要塌了。”木兔手指着的地方就是那处村落,赤苇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可他知道木兔这不是玩笑话。
“我带不走这些生灵,生死轮回是自然之事,可是,我想要留住你。”木兔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平静得像是天上淡淡的云。
“你终于在最后选择跟我走了。谢谢你。”赤苇听见这话时张了张嘴,胸口被塞了千斤湿棉花。
“我喜欢你。”木兔轻声道,那些轻柔的话很虚空,仿佛被风一吹就要散了。赤苇被这字字句句砸得浑身发麻,心还没被捂热,手脚便瞬间冷了下去。
“他,他们都会死吗?”和尚步履虚无,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木兔看着摇摇欲坠的赤苇,无悲无喜,仿佛所有属于人的喜怒哀乐都给了这个人,以至于现在什么也不剩。
“我佛慈悲。”
赤苇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昏了过去。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赤苇再度睁开眼时,已经退烧了。起身时怀里的玉串摔落,木兔消失不见,这一次任凭自己怎么喊,也再也没有人回应了。
西北方的那片土地在夜里凹陷下去,泥石流,火焰,洪水,你方唱罢我登场,来回肆虐着这片土地,赤苇怔怔地看着第二次坍塌的明净寺,此时他已心如明镜,庙宇里面的佛像怕是已经被压毁了。
那尊佛竟舍了自己的生路就是为了渡他升天,因为真身崩坏在寺庙里,所以现在怕是已经……一滴眼泪滑过赤苇脸庞,孑然一身二十载,他现在才后知后觉感到了孤独。
怀里的玉石坠得他的心一直下沉,像是一个无底洞,永不停息。
“赤苇!赤苇!”木兔的音容笑貌依稀还在耳边,然而一阵风吹过,这最后的声音伴随着不远处的火海一起葬送在回忆里了。
07 金身
赤苇京治是一个很奇怪的小孩,出生时不会哭,不哭就罢了,竟然也不会笑,父母觉得惊悚便带着他去家附近的明净寺拜一下佛,让那里的方丈看看怎么回事。结果五岁的小孩初到寺庙就引来一声天雷,直接劈穿了整座庙,这对年轻夫妻觉得是自家孩子触怒了佛祖,一时之间竟起了遗弃之心,赤苇看着父母离去的身影也不惊慌伤心,只是瞧着寺庙里被劈断的没有脸的佛像生起一点好奇之心,他看向方丈问自己能不能给他刻张脸。
方丈长长的白胡子此时有些灰扑扑的,他没说话,把手腕上的珠串套在赤苇手上,从此以后赤苇便留在了明净寺。新的寺庙建在山上,这一次真的有点佛门重地高不可攀的感觉了。
方丈说,赤苇,你总该是要笑一笑的。十岁的男孩不懂怎么笑,偷偷藏在角落看自己的师兄师弟们怎么笑,一个人对着水缸练习许久,第一次对人笑结果把香客吓跑了。不过后来寺庙却因为他清爽温柔的笑容换来许多香油钱。
赤苇忘了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劝诫的话格外灵验,凡是找他忏悔吐露心事的人,在他的劝诫下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小少年晚上睡不着捂着自己的嘴,眼睛眨巴眨巴。突然想起来被自己雕刻好的佛像,这佛像他刻了好多年,因为年纪小,每次只能刻一部分,以至于自己还没见过他完整的样子。
偷溜进室内却发现那尊佛像被绢布遮住了脸,方丈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来,专门在这里等着他,赤苇不解自己刻的像为什么不能看,方丈却揉了揉他蓄发的脑袋,“答应我,即便未来有一天这尊佛像脸上没有绢布,你也不要看。”
赤苇不懂为什么不让他看,就像他不懂自己一个佛门中人方丈不让他剃发一样,可眼前这个人养育了他,于是赤苇点头,回去睡了。梦里梦见那尊佛像走下须弥座,揭开面纱对着自己笑,眼睛是金色的,漂亮极了。
第二天,方丈圆寂。这偌大的寺庙,交给了十七岁的赤苇。
赤苇觉得自己有责任承担这一切,既然身为佛门子弟,就应该以普度众生为己。业障由此展开。只是每一次听闻又有人因为自己死后,他总是忍不住跪在那尊佛的身边低头冥想,香烧尽,天也就亮了。
只是没想到,连笑都是要学习好久才会的人,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哭。
这些年赤苇走遍千山万水,从不为某一处停留,他见过许多有趣的人,许多俊朗的人,许多身材健美的人,却终究不如莲花座上那尊高高在上又低入尘埃的佛。时光把人的手打磨得粗糙不堪,指腹上的茧子已经摸不出玉石佛珠有什么区别了,赤苇想,或许就快了。
属于自然的,终有一天会回归自然,植物如此,人亦复如是。赤苇始终坚信这一点。
木兔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棵树下被绳子绑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一把匕首就划开了他的裤子,“好久不见,木兔。”赤苇抚摸着木兔的胸膛,友善地对他打招呼。木兔怔忪看着面前的人,好像昨天才见过,但为什么赤苇的头发长了一点。
木兔被赤苇手上的茧磨得发痒,不自觉瑟缩一下,“好久不见……诶诶,你扒我裤子做什么?”
赤苇握住木兔下身,把蛰伏的******弄得坚挺硬热,摸到一半又不再撸动,拇指按在吐露清液的柱头,赤苇低头看被自己玩弄得气喘吁吁的佛,然后自己坐了上去。
这是一场寂静的******,只有肉体碰撞的声音在林间扩散,赤苇白衫柔柔盖着他们二人的交合处,只能通过二人起伏的动作依稀看见里面的******是怎样贪婪地吞吐着巨物,******落在青草地上,绵绵不绝。
起伏间木兔瞥见赤苇脖子上好像挂着一尊玉佛,那模样还有些熟悉,可是还没等他看清,赤苇就低头抱住木兔,这次是发自他内心的笑容。
“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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