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次方】班长的儿童节

1.

　　“明天儿童节。我要过节。”

　　郑云龙突然说。床头灯昏黄的光在大猫湿漉漉的眼里显得晶亮，又随着他忽闪的睫毛一明一暗地跳跃。阿云嘎落地上海不久，眼皮正在打着架，一时没听明白。

　　“我要过儿童节。嘎子你陪我过儿童节。”

　　郑云龙见他没反应，黏着嗓子又说了一遍。阿云嘎这下听了个清楚，好气又好笑：“郑云龙，你三十了，过什么儿童节？”

　　“还没到我生日，我二十九。”郑云龙瞪了眼睛，咬着下唇，“我不管，你是班长，班长就要带同学过儿童节。”

　　阿云嘎受不得他这个表情，败下阵来：“行行行，郑小朋友想怎么过儿童节？”

　　“上午开联欢会，中午要吃肯德基儿童餐，下午去游乐园，晚上你要给我做好吃的。”大猫掰着手指头数小时候的儿童节日程。

　　班长翻了个白眼：“这日子口我去哪给您开联欢会啊？弄个那叫什么……什么会议把那四个小孩弄过来给您唱个歌？”

　　郑云龙有些遗憾地咂咂嘴：“联欢会就算了，电影院也没开，咱俩可以在家看动画片。”

　　班长无语，但是又没有办法。谁挡得住郑云龙水汪汪的大眼睛呢？

2.

　　于是第二天一早，阿云嘎就把郑云龙从身边的被子卷里拆了出来。

　　大猫还没睡醒，眼睛半睁不睁，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干嘛啊嘎子？”

　　“你给我起来。”阿云嘎居高临下地伸手去拽人，“不是说要去买零食吗？”

　　哦。郑云龙想起来了，今天他要和班长过儿童节。

　　能让郑云龙清醒的只有音乐剧和阿云嘎。他一个猫猫翻身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一蹦一跳地洗漱穿戴，几分钟后就乖乖站在了班长身边。

　　到了超市，郑云龙把货架上的甜食一股脑地转移进购物车里。

　　奥利奥，喜之郎，旺仔牛奶真知棒。

　　当他把手伸向旺旺碎冰冰时，阿云嘎终于按住了他：“行了好了可以了，郑云龙你是要把咱们俩吃成糖尿病吗？你不是不爱吃甜吗？”

　　“儿童节，小孩子就爱吃甜食。”猫猫无辜，据理力争。

　　“不行，拿了这个就要把别的放回去一样。”班长终于拿出了当年给人开胯时铁面无私的派头，“我最近健身呢。”

　　郑云龙当然知道他在健身。就是因为健身，阿云嘎才把在北京常年囤的甜腻腻的零食都打包送了人，又在视频电话里对着他愁眉苦脸。

　　不过他的自律卓有成效。郑云龙的眼睛从按在自己小臂上的阿云嘎的手，滴溜溜转到他日益健硕的胸肌，又转回了那只喧软******的手，当机立断把购物车里的旺仔牛奶换成了旺旺碎冰冰。

　　阿云嘎自觉班长的权威发挥了作用，心满意足地又拉着郑云龙去买了他点名要吃的羊肉。两人拎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回了家。

3.

　　郑小朋友进门就窝在了沙发上，老班长只好任劳任怨地自己把肉和棒冰放进了冰箱。冰箱门刚“砰”的一声关好，客厅里的大猫就开始叫：“嘎子——”

　　阿云嘎走过去看他的猫。郑云龙已经把动画片投屏到了电视上，叼着喜之郎拍拍******旁边的沙发。

　　他坐过去，郑云龙便蹭进了他右半边怀里。他的视线穿过郑云龙头顶的碎发，扫了一眼电视：“这是什么动画片？”

　　“神奇宝贝。”郑云龙正津津有味地盯着电视屏幕，不再和他多说话，阿云嘎只好跟着他看起了屏幕。

　　动画片里，起晚的小男孩慌里慌张地跑进了研究所，从穿白大褂的博士手里接过了三个空的红白球，失望地喊叫了几句日文。班长看不太明白这是在干什么，略有些无趣，眼睛就又落回了郑云龙的头发。

　　大猫为了演戏留长了头发，又柔又顺地披在头顶，真像网上说的栗子壳一样。阿云嘎心生顽劣，伸出手去揉乱了猫油光水滑的毛发。

　　只是刚揉了两下，班长看到他指缝间的屏幕上，一只黄色电老鼠从红白球里跳了出来，正好“踩在”了郑云龙被他揉得蓬松的发顶。

　　“呀！”他惊喜，“是皮卡丘啊。”

　　“皮卡丘。”郑云龙终于回过头来，向他笑得眉眼弯弯，“皮卡——”

　　年前，阿云嘎因为表情相似，和这个卡通形象结下了不解之缘，但是90年代生长在牧区的孩子其实并没看过这部风靡全球的动画片，因为这个还闹出个笑话。

　　现在，这个“熟悉”的角色一出场，阿云嘎也生出几分趣味来。他把郑云龙又往怀里揽了揽，从大猫手里抢过一个果冻咬开，两人一起看黄皮耗子和十岁男孩斗智斗勇。

　　动画片演到皮卡丘不愿意走、小智用绳子拴住了电老鼠往前拽，班长忍不住开了腔：“你看这犟模样，像不像以前你不起床出早功那样儿？”

　　大猫无语：“那我当时怎么没电你呢？”

　　说罢他撕开一支棒棒糖塞进阿云嘎嘴里，不让他说话。草莓味的糖球在班长嘴里一点点化开，把他波浪号一样绵延上弯的眼纹都染得甜丝丝的。

4.

　　下午郑云龙吵着要出去玩。没有提前预约，游乐园是去不成的，两人决定就去小区旁边的儿童公园转一转。公园小，儿童节又都是孩子，两人难得不用全副武装，戴了口罩就出了门。

　　路上遇到个气球摊。郑云龙看着拥挤的卡通气球停下了脚步：“班长，我要气球。”

　　阿云嘎无奈，但是猫猫想玩他又不能不让。于是郑云龙转向摊主：“我想要一个光头强，给他一个皮卡丘。”

　　可惜没有光头强，摊主说没有小孩会喜欢光头强。大猫拦下了班长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光头强多可爱，我就喜欢光头强”，给两人分别挑了熊大熊二。

　　两人牵着气球没走几步，阿云嘎就一个不小心放跑了熊大。不过他是班长，怎么会在乎一只气球呢。

　　郑云龙故作惋惜地摇摇头：“好可惜啊班长，你没有气球玩了。”

　　班长也故作云淡风轻：“没事，反正我就是为了陪你玩才买的。”

　　郑云龙看着班长不断瞟向熊二的眼神在心里发笑，但他不打算就这么把气球让出来。他的班长总喜欢装大人，但心里还是个孩子呢，总得学会寻常小孩子为了玩具撒泼打滚的劲头才行，大猫恶劣地想。

　　“嘎子，想要吗？”大猫把熊二举到班长面前。

　　阿云嘎还在嘴硬，眼睛却紧紧盯住了那根牵引的细绳。郑云龙在心里笑得更欢，手上开始往回撤：“诶，不要算啦，那我自己玩了。”

　　Ծ‸Ծ

　　郑云龙笑出了声。他晃了晃手里的气球：“到底要不要？”

　　阿云嘎瞪着眼睛看他，可惜郑云龙早就免疫了他这副眼神。班长终于自暴自弃了：“要，龙哥，我要。”

　　郑云龙深谙逗班长要掌握分寸的道理，也不再得寸进尺，拉过班长的手把气球的细绳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系得有些紧，细细的线略微陷进了阿云嘎肉乎乎的手腕。不过班长也不在意，用系着气球的手握住了郑云龙的。两人牵着手继续向前走，现在气球是他们俩的啦。

5.

　　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过儿童节，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直到此时两人站进了孩子堆才显出突兀，戳在五颜六色的儿童城堡旁边有些不知所措。孩子们也被他俩吸引了注意力，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不断地瞟着两个有些突兀的大人。

　　终于有胆子大的小孩扯了阿云嘎的衣角和他搭话。班长素来喜欢小孩子，蹲下身去笑眯眯地回话，而一旁的小孩们看他和善，也开始吵吵嚷嚷地围了上来，拉着他的胳膊要和他一起玩玩具。

　　阿云嘎其实心动得很。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没摆脱孩子心性，私下里也总是喜欢可爱的新奇的玩意儿。只是他终究还是有点抹不开面子，毕竟他是老班长，只是来陪他的猫过儿童节的。对了，他的猫……

　　阿云嘎就要抬头寻找郑云龙的身影，只是头刚抬起一半，就被从天而降一道水柱喷了一脸。他惊叫一声，抹了把脸，看见郑云龙拿着不知道哪来的呲水枪看着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郑云龙实在憋不住笑了。此时的阿云嘎被一群小孩又拉又拽，额前一绺头发被水枪打湿，蔫耷耷地粘在脑门儿上。他身上还背着中午吃肯德基儿童套餐送的皮卡丘水壶，出门前郑云龙硬要他背着的，那绳子对于一个成年男性来说太短，粉橙的水壶滑稽地翘在班长胸前，像个突然抽长了身体的小孩一样不知所措。

　　他又举起了水枪，欢快的声音和水柱一起雀跃到了阿云嘎面前：“嘎子，来玩啊！”

　　阿云嘎还没什么反应，他身边的小孩们却看不下去了，有小女孩把自己手里酷炫的水枪枪往他手里塞，奶声奶气地喊：“哥哥！打他！”

　　这还不上，还算是男人？班长不再犹豫，接下玩具枪对准大猫扣下扳机：“呔！看招！”

　　郑云龙这下笑出了他经典的煤气灶点火声。小女孩那玩具枪看起来酷炫，实际上却是个泡泡枪，阿云嘎这下没有打中郑云龙，反而用肥皂泡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阿云嘎见他笑，自己也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步跨到郑云龙面前，近距离又按下了泡泡枪开关。晶莹的泡泡喷到他脸上，在他唇角、鼻尖、眉梢啪地破掉留下黏黏的水印。

　　满天的泡泡在阳光下五彩斑斓，孩子们的笑闹声清脆悦耳，阿云嘎就在这其中望向郑云龙满含笑意的眼。

　　他知道郑云龙不爱吃甜食，不爱看动画片，不爱出门玩闹。这些都是阿云嘎爱做的。

　　但是他也知道，郑云龙很爱阿云嘎。

　　而阿云嘎当然也很爱郑云龙啦。

　　班长觉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儿童节能有个人让你做回孩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