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他很漂亮 00-04

000.

　　“我喜欢耀文哥。”

　　刘耀文清楚记得朱志鑫和自己告白的那一天。

　　圣诞节前夕，整个城市自带圣诞节的氛围和专属音乐，朱志鑫传了讯息给他，约他在学校门口的圣诞树前见面。

　　『希望能和耀文哥见上一面，一下就好。 』──朱志鑫的讯息，字字恳切，刘耀文不好意思拒绝，况且他和兄弟们约好在学校社办过平安夜，抽个空到校门口，倒也不麻烦。

　　朱志鑫的表白令刘耀文措手不及。

　　那一瞬间，所有的圣诞音乐、琴声、铃铛声，仿佛都嘎然静止。

　　眼前的人在说完我喜欢耀文哥后，含情脉脉低下头，一语不发，肩膀微微颤抖，垂垂的眼盯着地面，表情被覆盖在浏海之下，刘耀文仅见他纤长的睫毛顺着空气颤动。

　　刘耀文的思绪飞出遥遥千里，一时间没能完整拼凑出这几个字深层的意思，说不出一句话。

　　那颗校门口的圣诞树称职地闪着温暖而五彩的灯光，将温馨的气氛堆到了最高点，刘耀文心想：没错，这里是最适合告白的地点了。

　　万籁俱寂的夜晚，灯光照在他们身上不断变化色彩，刘耀文放空得出神，耳鸣不止，直到朱志鑫抬眸看着他，深色的眸子里有着鼓足的勇气和努力不显露出的不安，刘耀文知道，这不是沉默或装傻可以带过去的，必须给他一个答案。

　　刘耀文轻轻启唇，一字字说得真切。

　　“我有喜欢的人了。”

　　朱志鑫语叹息，“我知道。”他说。

　　语气中有释怀的了然，还夹杂着轻轻浅浅的深情与失落。

　　刘耀文很诧异，诧异于朱志鑫的回答，更诧异于自己说出口的话语。他是要拒绝他没错，因为他想不到不拒绝他的理由；他是不想说对不起没错，因为他不希望朱志鑫认为自己在可怜他。可那句──我有喜欢的人了──却是未经过思考吐露而出的，这句话的组成甚至没经过他的脑袋，若不是朱志鑫的回覆，他几乎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

　　朱志鑫并未注意到刘耀文的不自然，只是接着感慨的说了一句话。

　　“他很漂亮。”

　　语气中怀藏着无比欣羡。

001.

　　“刘耀文，你发呆呢？”

　　宋亚轩的声音将刘耀文的思绪从千里之外拉了回来。

　　弯着腰手背在后，他从上而一双大眼睛看着刘耀文，见对方回神，才盘腿坐到他旁边，用肩膀撞他的同时，身子也凑了过来，盯着他瞧。

　　说好要帮忙一起布置，刘耀文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跑得无影无踪，让宋亚轩一个人艰难的挂圣诞灯。宋亚轩还在想等刘耀文回来非给他一顿锤，谁料到那人回来之后，不来帮忙也不慰问被丢下的伙伴，反倒魂不守舍坐在角落，冲着天花板一阵发呆。

　　“你刚出去被狗咬了吗？”宋亚轩说着毫无逻辑的话。

　　“你才被猪咬了呢！”刘耀文没好气地回。

　　宋亚轩也不生气，反而大笑了三声，反问刘耀文：“平安夜哪来的猪啊？”

　　“那也没有狗吧！”

　　宋亚轩无视刘耀文的气焰，嘴平成一直线，对刘耀文肩膀胸口一通乱捶，好发泄他留他一个人在晚上教室无人说话的恐怖。刘耀文只能手忙脚乱胡乱防御，抱着头嚷着认输也不反击，宋亚轩这才停止，严肃地问他刚才去哪儿了？

　　刘耀文不自觉地降低了音量。

　　“朱志鑫找我。”

　　“朱志鑫？我认识的朱志鑫吗？初中部那个？他找你做什么？不会是要打你吧？你上次在社团教室打篮球，弄坏的那个是他的作品不是？”

　　宋亚轩漫不经心连丢了几个问句，最后还有点讪笑的意味，他早把刘耀文在社团教室闯的祸当成日常素材，一有机会就拿出来笑话他。

　　“才不，正相反。”

　　“正相反？”宋亚轩困惑地想着正相反的意思，“他感激你？”

　　“他说喜欢我。”

　　刘耀文的音量渐小，最后的我轻细到快要听不见。

　　这下宋亚轩沉默了，脸上一下子没了不正经的笑意，眼神扫过刘耀文一圈，扁着嘴，似有话而吐不出。

　　“怎么回事──我也很尴尬啊，你不要这个反应！你不要这样看我～”

　　刘耀文最受不了这种气氛了，语气不自觉地高了几度，一手搭上宋亚轩的腿，先是使劲地摇晃，再使劲地往下压，顺带发出几个低吼声，想遏制宋亚轩投射而来那不自然的注视。

　　但这一切在旁人眼里看起来，不过是刘耀文胡搅蛮缠换个样撒娇罢了。

　　宋亚轩对刘耀文这种害羞的表现感到很有趣，还想作弄他，但刘耀文一个眼刀使来，宋亚轩当机立断选择识相地见好就收。

　　“那你怎么回？”

　　“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啊？”

　　“我怎么会知道？我、我当下只想着要拒绝他，但又不想跟他说对不起，你知道，那样很难堪，最后不知怎地，就说出这句话了。”

　　“哪一句？”

　　“「我有喜欢的人了」这一句啊。”

　　“所以那个人是谁啊？”

　　“我哪知道？我哪知道啊！宋亚轩ㄦ你是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不知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我脑海中根本没有这个人。”

　　刘耀文慌忙地解释，宋亚轩适量转了转眼珠子，抿唇压住笑意，不让刘耀文看出自己在打趣他装听不懂。

　　毕竟玩笑开过了就不有趣了，况且还是个被拒绝的故事。

　　“那他……朱志鑫怎么回你啊？大哭跑走？”

　　“他说他知道。”刘耀文的表情又一次陷入不解其意的沉思，“他好像知道那个人是谁耶……”皱着眉头，魔怔般地重复那句令他不解的话：“他还说，他很漂亮。”

　　“他说自己很漂亮？”

　　宋亚轩挑起半边眉，这是头一次，刘耀文从宋亚轩的表情中看出，对方可能认为他在胡扯。

　　“不，朱志鑫不是在说他自己。”

　　刘耀文肯定，却也不明白这种肯定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他在现场听见，能感受到朱志鑫话里话外的语气，倒像是羡慕着他口中那个很漂亮的人。

　　“他应该是在说我喜欢的那个人很漂亮。”然而他自己都搞不懂朱志鑫在说谁。

　　眼看宋亚轩也是一脸摸不着头绪，刘耀文想终结这个话题了，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在没有深思熟虑的情况下把这件事说出来。这种感觉太难受，他只是拒绝了一个人，却被愧疚感攀附。

　　他并非真的在意，却又无法不去想。

　　脑子转了一圈，回到原点。刘耀文忍不住，又丢出一个问句，也不知道问的是宋亚轩，还是根本不在此地的朱志鑫。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或是知道了什么。”宋亚轩说。

　　宋亚轩老是把事情扯到他懒得去思考的地方。

　　刘耀文又苦恼又庆幸，若此时此刻在他旁边的不是宋亚轩而是别人，他感受到的不自在大概是现在的千倍万倍。换做其他是谁，他都不能像这样和对方谈关于别人和自己表白的事。

　　这念头一清晰，刘耀文才发现这间教室现在真是空得吓人。

　　“欸你怎么一个人啊？贺ㄦ和翔哥呢？”

　　“你现在想起贺ㄦ和翔哥啦？”宋亚轩瞥了刘耀文一眼：“他们出去买东西了。”

　　“东西不早都买好了吗？再有缺的也能叫丁ㄦ他们带过来啊。”

　　“我刚刚打给小马哥，他说他们可能会晚点到，再买东西来不及了。”宋亚轩耸耸肩，指着圣诞树的顶端，“贺ㄦ刚刚发现圣诞树没有星星，坚持要买，翔哥陪他去了。”

　　“留你一个胆小鬼在这里？不会吧他们好狠的心。”

　　刘耀文说这话时还不忘把手遮到嘴前，偷笑宋亚轩。

　　“谁知道你会跑出去呢？”

　　宋亚轩刻意压低了嗓音，语尾拖沓，眯起眼睛看向刘耀文，眼里尽是控诉。

　　刘耀文的笑干掉，感觉心上******了一箭。

　　“我这不也是意外事件吗？”他憨憨的笑，小狗眼看着宋亚轩，一脸求饶。

　　但仅一瞬，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语气理直气壮起来，连肩膀都立了起来：“对吧，你说平时，我什么时候丢下不管你了？”

　　“上次大扫除，已经说好要一起整理房间，结果你跑去打篮球，我一个人来不及收拾，我们房被说是最脏的，害我被马哥念了，后来──”

　　“唉呀，好啦！我错啦！”

　　刘耀文最怕宋亚轩提起这件事，每次提起刘耀文就得低声下气求求宋亚轩忘了，求了好几回后宋亚轩总算是不提了，自己怎么自掘坟墓又把这事翻上来呢？

　　“叫哥哥。”

　　“什么？”

　　“叫哥哥。”

　　“唉呀～”

　　“叫哥哥。”

　　“……亚轩ㄦ哥哥。”

　　“好吧。”得逞的宋亚轩一秒收起阴沉的脸和平板的语气，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亚轩哥哥人很好的，不跟耀文弟弟计较。”说完还上对下性质的拍了刘耀文的背。

　　刘耀文心想宋亚轩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看着宋亚轩前一秒还在生气碎念，下一秒就因一句哥哥笑得合不拢嘴，眼睛眯成一弯新月，修长的睫毛一惊一颤，那长长的睫毛让刘耀文又想起了朱志鑫，他肯定也算得上是个漂亮的男孩，只是总带点畏畏缩缩，带点别扭。

　　不像宋亚轩，不管害羞还是得意的时候都是自然的，笑得羞涩、笑得坦率，连下巴的痣都生得恰到好处。

　　“亚轩哥哥还想听我说一句吗？”

　　“嗯？”

　　“哥哥你笑起来真漂亮。”

　　“啊哈，我看你是欠捶！”

 

 

002.

　　TNT圣诞晚会在延迟了两小时后，终于开始了。

　　张真源经历一整晚的堵车后，成为最后一个到达学校的成员，由于对学校环境不熟，宋亚轩特地到校门口领着张真源一起到社团教室。

　　张真源人才踏进教室一步，就听到丁程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小张张最晚到，等下要自罚三杯可乐。”

　　“没错没错！”马嘉祺应声附和。

　　“喝什么可乐啊，都成年了，三杯威士忌我也喝。”张真源用一贯的语气，不疾不徐地回答，七分假话中带着三分真，即便开玩笑也有种真诚感。

　　“可是我们没买威士忌啊？”

　　贺峻霖傻傻的接了话后，严浩翔向他投来一个“你是笨蛋吗？”的眼神。贺峻霖显然非常不满意接到这个不受尊重的眼神，回以严浩翔一个大白眼，严浩翔只好有意闪开贺峻霖的回击，若无其事地挠着后脑。

　　刘耀文闻声，从教室最边朝着张真源跑跑跳跳地蹬过来，像个孩子般贴着张真源磨蹭。

　　“张哥你终于到了。”

　　看刘耀文毫不害臊的撒娇，宋亚轩也不甘示弱地凑到二人中间，奶着音，软里软气地说：“是啊我们小张张终于来了～”手指不安份地在张真源胸口画圈圈，画完又捶他手臂一拳。

　　“你们可好了，这车堵得我都受不了。”张真源一脸宠爱地看两位弟弟，眼里都要笑出蜜来，随后一把揽住刘耀文，在他耳边小声而暧昧的说：“听说我们耀文ㄦ今天收到了学弟热情的表白。”

　　刘耀文脸色一变，马上向宋亚轩飞去一记凶狠的厉眼。

　　收到愤怒视线的宋亚轩急急忙忙地摇头双手交叉挥手否认。

　　“呃……那个……”对宋亚轩凶归凶，面对张真源时刘耀文却支支吾吾。

　　“没事，我们耀文也是大男孩了，收到一两个人的告白也不是什么事ㄦ。”张真源紧了紧搂着刘耀文的手，笑得温柔，没有一点笑话他的意思。

　　刘耀文很庆幸虽然张真源是个钢铁直男，至少懂得在谈论这种事的时候要悄悄说。

　　同时，这件事再多让一个人知晓他都受不了，他等下非得好好去说说宋亚轩不可，没想到宋亚轩这么管不住嘴。

　　“咳咳，好啦好啦抱歉打扰大家愉快的私聊。”

　　一晃眼，贺峻霖已经站在教室最前，手里拿着麦克风，俨然是一副主持人的样子，不专业的麦克风发出了几丝杂音，随后安静。

　　“帅哥贺峻霖，在此宣布，今天的TNT圣诞联欢晚会，开幕──”

　　伴随着音乐一下，时代少年团的平安夜也拉开了序幕。

　　他们唱歌、跳舞、吃大餐，也交换圣诞礼物；他们狂嗨、打闹、游戏，对彼此说最真心的话语。自从马嘉祺、丁程鑫、张真源三位大哥上大学后，不仅一起工作的时间少了，私下相聚的时间更少了，难得办一场没有摄像机的全员聚会，七个人都玩开了。

　　七个人也很热闹，七个人就是全世界。

　　后来贺峻霖总说，这天是最他一生最快乐日子之一。

　　※

　　他们在校门口与丁程鑫和马嘉祺道别，又目送张真源搭夜车回学校。

　　回到家时已经是夜半三更。

　　宋亚轩早早洗漱完躺在床上滑手机，等刘耀文回到房间时，宋亚轩已经盖好被子躺平。

　　刘耀文踏出浴室，朝宋亚轩看了一眼，他可没打算让他这么躲过去，出卖兄弟是何等大的事，刘耀文决定好好教训宋亚轩。他走向床铺，装作和平时一样上床，手碰到被子的同时，一个眼急手快，将棉被一把盖上宋亚轩的头，同时整个人反身压到宋亚轩身上，不给他机会反抗。

　　“你干麻──”

　　不理会宋亚轩的******，刘耀文对着包在棉被里的人上下其手，使劲地对他搔痒，直到棉被里传来止不住的求饶声，刘耀文才缓缓放慢动作。

　　“知道错了吗？”

　　刘耀文咬牙切齿地问，手隔着棉被对宋亚轩一下又一下的挠痒，任凭宋亚轩如何扭捏挣扎，也不放他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饶了我吧文哥。”

　　“看在你上道，还知道要叫哥。”

　　刘耀文很懂分寸，主要是今天大家闹了一天累了，他也总算为今天白叫宋亚轩哥哥讨回一个公道，不拖拖拉拉，快意地放那人出来。

　　宋亚轩气喘吁吁的从棉被中探出头，大口汲取空气，眼角差点挤出泪来。

　　委屈巴巴的对刘耀文说：“不是我。”

　　一句不完整的话说得刘耀文没听明白，宋亚轩只得再说一次。

　　“不是我和张哥说的。”

　　“不是你还有谁？难不成朱志鑫自己跟张哥说的。”刘耀文没好气的说。

　　“对。”

　　刘耀文瞪大了眼。

　　宋亚轩娓娓道来。

　　“张哥在我去接他之前之前，在校口遇到了朱志鑫。他……蹲在圣诞树旁，好像在哭……”宋亚轩说到朱志鑫名字和哭时，都分别抬眼看了刘耀文一眼，才接着说：“张哥本觉得不方便过去，但他哭的时候，好像还喊着你的名字……”

　　说着，宋亚轩又朝刘耀文睨来。

　　刘耀文晓得宋亚轩在观察自己的表情，但此时此刻，却又觉得这种扫视仿佛带着制裁。

　　制裁他伤了一个人的真心。

　　还冤枉了兄弟。

　　“张哥担心是不是你欺负了人家，上前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他知道了。真的不是我说的，我去的时候，朱志鑫已经走了，张哥问我知不知道这事，那时候你已经告诉我了，我不想撒谎……”

　　眼瞧宋亚轩小心翼翼的样子，刘耀文叹了口气，宋亚轩的个性，他还能不知道吗？

　　“罢了，我不在意。”

　　宋亚轩抿抿嘴，像是在说：我也不在意。但一双小狗眼仍是不自觉带着无辜，刘耀文无法忽视。

　　“是我多虑，误会了你，原谅我吧，好吗？好嘛。”

　　他抓着宋亚轩的手臂扭呀扭，直到确认宋亚轩的表情不再是委屈而是谅解，才将一只摸上宋亚轩的头，是示好也是道歉。

　　宋亚轩微微一笑，再次钻进被窝。

　　“今天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刘耀文说，走到墙边关上房间大灯。

　　直到刘耀文也躺到床上盖上棉被，他才开始理解宋亚轩说了些什么。

　　方才接收到的讯息量太庞大，以至于没能好好思考，刘耀文自觉自己的反射弧几乎要跟宋亚轩一样长了，一直到现在脑子才开始运转解析那些文字。

　　──他蹲在圣诞树旁边，好像在哭。

　　──哭的时候，好像还喊着你的名字……

　　怪不得说这些话时宋亚轩那副古怪的模样，不停地朝自己稍来眼神，这都是些什么事？

　　原来朱志鑫这么喜欢自己吗？

　　回想朱志鑫发颤的肩头，垂垂低下的眼脸，羞怯紧张的表情与坚毅的眸光，刘耀文忽地有个念头萦绕在心头：当时应该更慎重的拒绝他才对。应该、更加地认真对待──

　　“刘耀文。”

　　宋亚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截断了他的思绪。

　　平时睡觉时因为宋亚轩会害怕，都会让刘耀文转向他，刘耀文也养成了和他睡面对面的习惯，今天或许是因为自己心里藏有想法不想被察觉的缘故，不知不觉就背向对方了，潜意识真可怕。

　　刘耀文没想到这么久了，宋亚轩还没睡着，他翻身转向宋亚轩。

　　马嘉祺给对宋亚轩的圣诞礼物是盏小夜灯，此时安安静静地摆放在床头柜上，好像它一直都在那里。

　　微弱的黄光照着房间，不熟悉的光线让刘耀文睡不着。

　　在孱弱却刺眼的灯光中他能看见宋亚轩眼睛没闭上，也未抬眼看他，黑色的眸子里藏着某种他看不懂的神色，刘耀文阖上眼，不愿再去想，却又因为宋亚轩的一句话而再次睁开眼。

　　“刘耀文，那个很漂亮的人是谁呢？”

　　宋亚轩声音不像平时那样浑厚低嗓，轻声中带着气音。

　　“宋亚轩ㄦ，我说过──”

　　没有那个人，被遗落的下半字句赶不上宋亚轩的揭露。

　　“有的，真的有那个人。”

　　宋亚轩直勾勾地看着刘耀文，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眸、他的瞳孔，他的内心深处，试图挖掘出一点什么东西，一点可能连刘耀文自己都未曾留意的东西。

　　“朱志鑫说的，他说你和他说过。”

　　刘耀文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忆起，当时朱志鑫至深的凝望里，有深情缱绻的爱慕、有直面回应的勇气、有了然于心的释怀。

　　独独没有期待。

　　或许这个夜晚，注定难挨。

 

003.

　　宋亚轩曾说过，刘耀文的罩门很简单，有事情瞒着他就行了。

　　但凡瞒着他点什么事，他都会跟你急。

　　想要逼疯刘耀文的最好办法就是在他面前和别人说悄悄话，引他来问，又告诉他没事，刘耀文会缠着人不放，直到他也得到秘密为止。

　　如果朱志鑫有天发现，要抓住刘耀文的心不过这么容易，会怎么想呢？

　　张真源能在平安夜那天，除了告诉宋亚轩他见到朱志鑫以外，还留下了颗重磅炸弹──张真源说，朱志鑫说刘耀文曾经在一次聚会中透漏，他喜欢一个人，朱志鑫之所以决定和刘耀文告白，除了让自己真正死了这条心之外，也想再一次确认，刘耀文是不是还喜欢着那个人。

　　但张真源没告诉宋亚轩那个人是谁，宋亚轩当时也没问。

　　最荒唐的是，当事人刘耀文成了这世界上最想得到答案的人。

　　好不容易挨过一上午的课，宋亚轩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刘耀文问他：“她到底是谁？”

　　当面问，发讯息问，一整天扰得宋亚轩课都没听进去一句。

　　怎么会问我呢？宋亚轩一头雾水。刘耀文不该问问自己到底对朱志鑫说过什么吗？

　　“漂亮姊姊，我跟他说过我喜欢一个漂亮姊姊，可我却想不起来，这有可能吗？”

　　“你怎么知道是姊姊呢？指不定是妹妹。”

　　他们二人走在校园中，擦肩而过一群初中部的学妹，刘耀文和宋亚轩在学校都是出名的，几个视线挡不住的投射而来，伴随着如鸟鸣般的谈论声。是的，学妹也挺可爱的，虽然宋亚轩心里也下意识赞同，比起学妹，学姊对刘耀文大概率地更有吸引力。

　　刘耀文扁嘴，眼珠子晚上翻了翻：“我不就说说吗，主要是当真有那个人，我却记不得。唉呀，好烦啊～”

　　他抱着头，感觉脑袋要炸了。

　　忽然，刘耀文的双眼亮了起来，像在海中漂流许久终于见到船只的水手一般，他欣喜地看往宋亚轩，手指着一个方向，宋亚轩不明所以地顺着那个指向看去，是一大片的透明落地窗，里头有不少学生。

　　仔细一看，是食堂，眯起眼睛看得更仔细一些，朱志鑫正坐在其中一个位置上。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刘耀文已经一把攫住他的手臂往食堂走去，那脚步，压抑不住兴奋地轻快。

　　宋亚轩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

　　不像话。太不像话。

　　宋亚轩一对上学弟苏新皓的眼神时便明白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那抬眸时一瞬间愀然的目光即使倏忽即逝，也被宋亚轩巧妙截取到，不经意最是真实。

　　但被求知欲控制的刘耀文显然没察觉到自己被视为不速之客。

　　宋亚轩不是没有试图阻止过刘耀******这么没神经的事，在刘耀文抓着他踏进食堂后他不只一次想警告刘耀文，然而刘耀文丝毫没有要停下一时半刻听他说话的意思。

　　“我怎么没想到，问他不就行了。”

　　“你不会是想……”

　　“给你。”

　　刘耀文将餐盘塞到宋亚轩手中，夹取自己食物的同时也将菜色往宋亚轩餐盘里送，宋亚轩和刘耀文认识这么久了，对刘耀文的思考模式聊若指掌，这让他心中升起隐隐约约的不安，大脑拉起警报让他千万要制止刘耀文。

　　“不，刘耀文，我觉得你不该──”

　　宋亚轩话没说完，刘耀文又一个闪现到对面挑选菜色，宋亚轩的言语竟追不上他，心中的忧虑又上升一阶，宋亚轩猜想，刘耀文现在已经飘了。

　　毕竟他发了一个上午的疯，眼看着要有结果。

　　也不知怎地，再回神时，刘耀文已经端着盘子站在朱志鑫桌前。

　　爽朗的和两位学弟打招呼后，刘耀文径自坐下。宋亚轩站在他身后，别无选择，顾不上尴尬，只得扯了个生疏的微笑，跟着坐下。

　　朱志鑫显然受到不小震撼，但比起朱志鑫诧异的神情，宋亚轩先留意到的是苏新皓的眼神，对方明显不乐意他们俩坐到他们对面，却也仅只一瞬便敛去敌意。

　　“学长好。”

　　苏新皓在朱志鑫回神前，率先开口，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与此同时，朱志鑫也收起失措的表情，努力保持自然，小声地说了句：“耀文哥，轩哥好。”并勾起一个微笑。

　　“别拘束，尽管吃。”刘耀文说。

　　刘耀文嘴上说别拘束，但却没打算不打扰他们，起先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朱志鑫搭话，最后明着挑起话题，问他记不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朱志鑫回答是在热舞社办，刘耀文又说还记得社办活动时也打过几次照面，后来因为抽签要一起做表演而稍微熟络，也单独出去吃过一次饭。

　　相比隔壁的尬聊，宋亚轩与对面的苏新皓默默无言，宋亚轩埋头苦吃，尽可能不抬起头，苏新皓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看着刘耀文与朱志鑫中间的那段空气，偶尔，在不经意和宋亚轩对上眼时，给出几个不失礼貌却也没感情的微笑。

　　在刘耀文将近十分钟的回顾后，朱志鑫似乎终于鼓起勇气打算主动说些什么。

　　“耀文哥──”“走了。”却被苏新皓硬生生打断。

　　“下午的课要迟到了。”苏新皓看着朱志鑫，话却像是说给别人听的。 “耀文学长、亚轩学长，教室有点远，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

　　一个笑，语毕，苏新皓拉起朱志鑫的手就走。

　　朱志鑫点头向对面的二位致歉，离开前还是放不下地看了刘耀文一眼。

　　待他们走出食堂后，宋亚轩才开口。

　　“刘耀文，你疯了。”

　　“我怎么就疯了？”

　　“这样有意思吗？”

　　“宋亚轩你是不是傻，我不能明摆着问他我喜欢的人是谁，套话总行吧？”

　　宋亚轩简直服了刘耀文，谁傻？他究竟晓不晓得自己在和什么人套什么话？昨天才表白被拒，今天就被迫听对方问自己记不记得彼此之间相识的一切，这不杀人诛心吗？

　　“我算是想起了几个我可能和他谈心的时候。”刘耀文喃喃自语。

　　宋亚轩真希望刘耀文到此为止。

　　岂料刘耀文的直男行径超乎他想像。

　　那之后持续几天，刘耀文都不时地与朱志鑫在校园、在社团、在食堂『巧遇』，每次巧遇不仅打招呼，还要闲聊几句，宋亚轩这下明白了，在刘耀文还没搞清楚那个漂亮姊姊是谁之前，刘耀文对朱志鑫的纠缠誓不罢休。

　　不光如此，刘耀文还找遍了全学年长得好看的学姊，却认不出哪一个是他可能深深埋藏在心里的人。

　　作为挚友，宋亚轩认为自己有必要给刘耀文提个醒。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可能根本不漂亮，所以你找不到，也想不起来。”下课时间，教室里，宋亚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半身转向后方，一手靠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撑在后方的贺峻霖的桌上，如是说。

　　宋亚轩和刘耀文不是一个年级，但刘耀文最近下课老往宋亚轩班上跑，现在更是直接霸占贺峻霖的位置当自己家了。

　　刘耀文此时此刻正坐在贺峻霖的位置上，神态轻松自若。

　　“啥意思？”他问宋亚轩。

　　“意思是，你可能真的有一个喜欢的人。”宋亚轩正色，认认真真分析给刘耀文听：“但那个人可能根本不漂亮，因为说她很漂亮的人是朱志鑫，不是你。”

　　“亚轩ㄦ～”

　　在刘耀文的表情还停留在思考阶段的同时，贺峻霖亲昵地唤了声宋亚轩的名字，从后方勾住宋亚轩的脖子，与他贴得很近。

　　“您俩最近老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呢。”贺峻霖调侃，不等他回答，降低音量说：“不要紧，我主要是想跟你说，有学弟外找，在门外。”

　　贺峻霖在说话时，刻意贴近到音量仅只二人能听见的程度。

　　宋亚轩不自觉也起了个口型问贺峻霖“学弟？”贺峻霖点点头。

　　宋亚轩不记得自己有和哪个学弟比较熟悉，熟悉到会到教室来找他，又让贺ㄦ这样偷偷摸摸地传话。

　　心中又有种不好的感觉，说到最近最常见到的学弟──

　　怀着忐忑，宋亚轩独自走出教室。

　　站在那儿的是他料想之内的人。

 

004.

　　宋亚轩想过，自己或许会把这件事情一直当做秘密。

　　“亚轩学长，请不要再让耀文学长靠近志鑫了。”

　　走廊角落，苏新皓目光如炬地望着宋亚轩，神光坚定。相比宋亚轩，苏新皓除了矮了一些，脸上还有着稚嫩的痕迹，是俊俏可爱的。

　　宋亚轩心想，他长着一张吃香的脸，任谁都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你觉得我能办到？”

　　“我觉得你能。”

　　“可惜了，耀文想靠近谁，是他的自由。你拦不住，我也拦不住。”

　　宋亚轩清楚苏新皓为什么来找自己，说也奇怪，早在他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是苏新皓时，他便猜到了对方的来意和要说的话。宋亚轩也早做好决定，即使苏新皓不来找他，他也会做个防护栏，不让刘耀文给朱志鑫二次伤害，那个人神经大条起来能到一种夸张的层次，他绝对没有意识到自己都对朱志鑫做了什么。

　　但苏新皓真正说出这些话时，宋亚轩却不知怎地想给他软钉子碰。

　　他并非是在报复苏新皓在食堂时给他们脸色看，说真的他也不觉得苏新皓当时带着朱志鑫离席有多不礼貌，同样情形换做是他，他也会拉着刘耀文走。

　　不过，对于此刻苏新皓的要求，宋亚轩就是有股不痛快。

　　是在护着刘耀文吗？他自己也不明白。

　　宋亚轩冷淡的态度似乎让苏新皓有点意外，惊慌失措地不敢再看宋亚轩，抿了抿干涩的唇，几度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惹得宋亚轩更不痛快了。

　　“你话说完了？说完我走了。”宋亚轩做势要走。

　　“等一下学长──”

　　眼瞧着宋亚轩要转身离开，苏新皓急了，声音也大了点，引来了走廊其他人的注视后，他又畏怯地竖着肩膀，蹙着眉头，神色慌张，表情委屈得险些要皱在一起。

　　像是找不到任何能掩饰的词句，苏新皓咽下一口气，语尾几乎带着哭音，怯怯懦懦说出一句：“他说他遭不住。”

　　宋亚轩沉默。

　　苏新皓终是道出了一个他一直不愿去想的结论。

　　“他早就知道耀文学长有喜欢的对象了，但他还是决定告白，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能真正对耀文学长死心。你们不会懂……他喜欢好久了，从学长还在初中部就一直喜欢。他努力过，现在也在疗伤，但如果耀文学长如果一直来……来招惹他，他会没办法放下……”

　　宋亚轩看着眼前的男孩，突然觉得，他们都好勇敢。

　　朱志鑫很勇敢，苏新皓也很勇敢。

　　那他呢？宋亚轩呢？他又如何？

　　他为什么明明知道这样做很可恶，却没有全力阻止刘耀文呢？因为他──宋亚轩，他也想知道答案，他也遏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窥探刘耀文内心深处爱慕的人。

　　他为什么对明知是刘耀文不对，却还自顾自地对着苏新皓发脾气呢？因为他──宋亚轩，他自认没有苏新皓的勇气，不像他可以为了朋友奋不顾身，即便了解对方心里真实的想法，也愿意守护对方。

　　他原来不是在护着刘耀文，是在护着自己，他不想被发现，不想被看穿，也不想承认，自己根本比不上朱志鑫。

　　宋亚轩觉得自己好丢脸。

　　他闭眼手扶上额头，不住地叹息，指尖缓慢地撩过刘海，好似要拨掉盖在那的一层阴影，动作自然得像是原本就要顺头发而不是试图掩盖自己内心那样。

　　“知道了，我会拦住他的。”

　　最后，宋亚轩喟叹似地说。

　　※

　　说也奇怪，下午去了趟厕所回来以后，宋亚轩看起来就一直心情不好。

　　不仅下课时间若有所思，刘耀文问问题也不回答，和他说话，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反应过来，回家路上也安安静静，严浩翔说要顺路去便利店买雪糕边走边吃时，宋亚轩罕见地没有兴奋附和，倒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怎么回事？心事重重的样子。”

　　“嗯？雪糕？”

　　“你这反射弧我也是醉了，翔哥和贺ㄦ去买了，让我们在这等着。”

　　刘耀文对宋亚轩露出一个真受不了你的表情，平时刘耀文要是这个表情，宋亚轩都会来上一拳和他打闹，今天却没有任何反应，刘耀文倒还真担心起来。

　　“不会是太冷，脑袋冻坏了吧。”

　　刘耀文伸手去摸宋亚轩的额头，他一度怀疑宋亚轩是不是病了，发烧了，但额温并不烫。

　　“我没事。”

　　重庆的冬季偏暖，少霜雪，多云雾。宋亚轩是个不怕冷的人，重庆的冬天是冻不住他的。

　　在刘耀文的记忆中，宋亚轩特别强壮、少生病，可有些时候──像是现在，他又觉得宋亚轩看起来很赢弱，不是弱不禁风，是一个惆怅的灵魂，被关在一个纤细的躯体里，那个灵魂的喜怒哀乐好像都不是真的。

　　宋亚轩抬头凝视天空，傍晚的光勾勒出他的侧脸。

　　他在想什么呢？他眼睛里看到的世界是怎样的呢？刘耀文寻思着。

　　凝视宋亚轩从眼睛到鼻尖，染上夕阳的色彩，融为一体，像一张刻意拍出的好看照片，人与景再无法分离。

　　他发现朝夕相处几乎让他忘记了，宋亚轩是个特别好看的人，是少见那种笑起来阳光天真，怅惘时又令人着迷，让人沦陷的好看。

　　朱志鑫口中那个很漂亮的人，和宋亚轩相较，可比得上七分？七分便足以。

　　发觉到自己竟不知不觉中拿兄弟和梦中情人做比较，刘耀文甩了甩头，企图把这些思想甩出脑外，这都是在想些什么。

　　“刘耀文。”

　　一个声音穿透了一切，召回刘耀文的思绪。

　　宋亚轩望向刘耀文，阳光在背后，让宋亚轩周围看起像是被光包围着，宋亚轩的脸上有着刘耀文捉摸不清的复杂表情，他看不懂他，仿佛宋亚轩并不在这里。

　　刘耀文忽地觉得宋亚轩的身影忽近乎远，好似在阳光落下之时也会跟着消失，他几乎有股冲动要上前去抓住他──

　　宋亚轩目光凝滞，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流淌，他眼中藏着盼望。

　　一阵风拂面而来，吹起他的浏海。

　　他的轮廓背光得厉害。

　　“我们不要再找那个人是谁了好不好？”

　　宋亚轩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说的不是你不要再找了，而是我们不要再找了。

　　在一圈光晕的围绕下，宋亚轩的话语中温柔而有力量，清澈地顺着空气，带着一点刚柔并济，不顾一切阻挡来到刘耀文耳畔。

　　说起来，因为担心宋亚轩，刘耀文差点忘了自己还纠结着这种事。

　　但这一刻，几天以来的执着突然都好像不重要了。

　　刘耀文想，那个人再漂亮又如何，都不可能有宋亚轩漂亮。

　　他再费尽心机寻找，最终也只是找到一个他早已忘记，也不如宋亚轩漂亮的人罢了。

　　“好。”

　　刘耀文回覆，几步走近宋亚轩，每一步都小心，扎眼的阳光完全被封印在宋亚轩背后，此时刘耀文才觉得自己看清楚了宋亚轩，没有了方才若即若离、担心他会消逝的错觉。

　　他的真实，令他安心。

　　太好了，宋亚轩就在这里。

　　宋亚轩笑了，如春天和煦，春暖花开，刘耀文一时之间找不到词汇能形容，他只觉得宋亚轩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

　　“我们比赛跑步回家吧。”

　　心情一放松，刘耀文玩心又起，贼头贼脑的笑，和宋亚轩提议。

　　“蛤？那翔哥和贺ㄦ怎办？”

　　“翔哥会很开心能吃两只雪糕。”

　　宋亚轩也跟着坏笑，点了点头，不等刘耀文准备好拔腿往回家的方向冲，那速度堪比校庆百米冲刺，没要让的意思，一晃眼，他已经距离刘耀文好一段。

　　“你、你好赖啊！”

　　刘耀文追上去，对着宋亚轩大吼：“我还没说开始！”

TBC.

–

新手一枚，还在摸索功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