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1w+
◎食用愉快
“世间最吝啬的那朵花,
也有最深的思念,
往往藏在眼泪不能抵达的地方。”
——华兹华斯《生之颂》
01
滂沱的大雨冲刷着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似乎要把这里里外外的污秽洗涤干净。雨水接二连三的拍打着窗户,氤氲了一层潮湿的水雾。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门声响起,管家起身优雅的打开门,一个浑身被淋成落汤鸡的人小心的迈了进来,拎着沉甸甸的行李,腼腆的打量着四周,脚下是被他弄湿一大片的牛皮地毯。
门外的雨水伴随着暴风倾泻进来,管家掩上门,彬彬有礼,“丁先生,您的房间在一楼走廊最里面,祝您入职愉快。”
丁程鑫擦擦湿淋淋的头发,向管家道了声谢,脱下脚上那双沾满泥泞的脏鞋,小心的走进客厅。
这家别墅的佣人不多,时不时会有一个擦着走廊壁画的佣人对他微笑。初来乍到,丁程鑫似乎与这栋高档奢华的别墅格格不入。
二层的旋转楼梯走下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那少年很瘦,干净的白衬衫衬出一张清秀的脸,他高挑的身影如同从西方油画走出来一般。
那少年对他点头一笑,丁程鑫仓皇的微微欠身,鞠了一躬。
他在报纸上看到过他,少年是这个别墅的小主人,马家公子,马嘉祺。
02
丁程鑫的入职简历上写着,单亲家庭,人际关系简单,外地人,应聘男佣。
初来乍到,丁程鑫感到别扭和窘迫,别墅比想象中大的多,自己这个穷乡僻壤的外地人来到这简直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当他还在皱着眉头的想要搞清楚管家吩咐给他的工作时,丁程鑫还记得,是马嘉祺突然出现在背后,温柔的递给他一颗苹果,叫他不要紧张,慢慢适应。
那颗苹果,红彤彤的,光滑而又散发着阵阵果香,丁程鑫小心的咬了一口,甜到心扉。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吃过最好吃的苹果。
后来,时间长了,他和马嘉祺又因为年龄相仿,很快就熟络了起来。他们的关系不像主仆,更像朋友。在这异城他乡,能交到一个知心朋友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那天傍晚,夕阳透过纱窗洒在马嘉祺的头上,形成一道泛着金光的光圈。丁程鑫敲了敲书房的门,得到应允,小心的进来。
他放下手中那盘水果,正准备离开,马嘉祺却先一步反锁了门。
残阳余晖给丁程鑫的侧颜勾勒出镀金的轮廓,他本就生的漂亮,这么一看更像是神明的孩子。
“怎么了呀?”
马嘉祺那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少年纤细的手腕,眼里像蕴藏着银河,眉眼弯弯。
“乖,过来。”
…………
马嘉祺替丁程鑫披上那件白衬衫,丁程鑫面红耳赤,却又装作很熟练的样子,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软软的滑倒在马嘉祺怀里,香汗淋漓。
马嘉祺慵懒的靠在床头,双臂环在他的细腰上,“嘉祺,你爸妈呢?我来这里这么久了,一次也没看见过。”丁程鑫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
“我和我叔叔一起生活,”马嘉祺似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意外,耸了耸肩,“他很忙,平时不怎么回家。”
“哦。”
夜色已深,月光静谧而美好。
卧室里的落日灯浪漫的散着光,丁程鑫拢住马嘉祺的手,十指相扣,“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当然。”马嘉祺温柔的抚顺他柔软的发丝。
丁程鑫央求他给自己讲一个睡前故事,马嘉祺无奈,答应了。断断续续的话语萦绕在耳旁,宛如一道道催眠的符咒。丁程鑫垂下长长的睫毛,迷迷糊糊,很快沉沉的睡去。
马嘉祺盯着他的睡颜,勾了勾唇角,起身关灯。
“晚安。”
03
马嘉祺倚在后花园的小亭上,绿草如茵,午后的阳光温和而宜人,风吹过花园上面那寸澄澈的天空,也吹起他耳边的碎发。
“阿程,你看这花。”马嘉祺招手让正端着盘子的丁程鑫过来,挑了挑下巴,示意那朵矗立在花丛中格外美艳动人的玫瑰。
玫瑰的花瓣上还残留着几颗晶莹的晨露,它高傲的在风中摇曳,别有一番孤芳自赏的气质。
马嘉祺摘下玫瑰,小心的将其别在丁程鑫耳畔旁,少年的青涩正好与玫瑰的美丽碰撞出朵朵潋滟,显得丁程鑫愈加楚楚动人。
“真好看。”
马嘉祺托起腮帮子歪着头,难以掩饰嘴角的笑容,那深情的眼神盯得丁程鑫红了脸。
这么漂亮的人,就像天使一般,不容凡人亵渎。
“咳咳……谢谢……”丁程鑫避免眼神接触,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风从指间流淌过,好像要抓住风。
“但我觉得蔷薇更好看诶。”马嘉祺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爬满篱笆的蔷薇,蜿蜒盘绕,粉白的蔷薇花与碧绿的篱笆交织缠绵,远远看去,就像一堵来自天堂的花墙。
蔷薇生于盛夏,生命力极强,只需一方土壤便可野蛮生长。美的不可一世,也有世人鄙夷它不如玫瑰,美的廉价。
“那你更喜欢蔷薇还是更喜欢我?”马嘉祺扬起头。
“你好无聊。”
“说啊。”
蔷薇的阵阵花香混杂着泥土的气息,糅合在风里,日光慵懒,丁程鑫觉得有些迷离。
“你。”
马嘉祺低低的笑了,“这就对了,来年春天,我给你种一院子蔷薇。”
说罢,他拂开丁程鑫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轻轻的落下一记吻 。
04
天空被涮上一层暗色染料,暴风骤起,黑云翻墨,接踵而至的雨点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废物!要你有何用?!”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尖利的嘶吼。
窗户上流着无数道水痕,丁程鑫声音都是颤抖的,“对不起,我……不行。”
“够了!再给你一周时间!!我警告你!!”女人恶狠狠的挂了电话。
丁程鑫咬着嘴唇,赌气一样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再次回头,却发现马嘉祺站在门口,轻倚着门框。
马嘉祺身穿一件黑色衬衫,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额前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背后眼眸有着不为人知的深邃。
丁程鑫吓了一跳,惶恐的开口,“怎么了?”
马嘉祺没有回答他。丁程鑫觉得今天的他有些奇怪,心中涌出不祥的预感,下一秒,两腿发软,两眼发黑,昏了过去。
在他彻底闭上眼的那一刹,他看见马嘉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抱着胸,眼神漠然。
…………
昏暗的地下室,天花板上那盏摇摇欲坠的破灯是这里唯一的光源,潮湿的墙角里已经长满了青苔。
这栋高档的别墅小院,竟还有如此肮脏丑陋的地方。
丁程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想要舒展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几根细细的铁链拴在椅子上,铁链上还裹着柔软的布料,似乎是怕硌疼了他。
他知道,最坏的结果已经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马嘉祺静静的坐在他对面,吸了一口手中的烟,缓缓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咖啡里的安眠药?看不到你手机里的短信?对了,记得藏好你行李里的砒霜。”
马嘉祺笑了,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一开始就都知道吗?!”丁程鑫怔住了,天花板上渗出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面,只觉得脑子嗡嗡响。
“……不然呢?”
马嘉祺又吸了一口,吞云吐雾。
…………
在这座没有黑夜的不夜城,霓虹灯闪个不停。丁程鑫的出生注定了他受人冷眼的命运。
他是私生子。是父亲的情人生下的孽种。
小时候,他很自卑。在他模糊的记忆里,父亲就像巨大的阴影一样笼罩着他的童年。
母亲生下他后难产而死。父亲因为怕丑闻泄露出去封锁了所有关于丁程鑫的消息,他的存在没有什么人知道。
在那个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家里,丁程鑫浑浑噩噩的长大成人。他习惯了继母的阴阳怪气,对四周的冷淡熟视无睹。
但他依然渴望着爱,渴望会有一个逆光而行的人,不远千里,哪怕姗姗来迟。
马家企业蒸蒸日上,给父亲公司带来了严重的企业危机。继母出主意,让丁程鑫去马家的住宅当男佣,伺机杀死马嘉祺,马家企业的继承者,以除后患。
反正丁程鑫已经在隐秘的角落里活的够久了,外人很难查到他的真实身份。
丁程鑫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那也是一个和他同龄的小孩而已。
他和他无冤无仇,怎能亲手毁掉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 。
继母早就料到丁程鑫会拒绝,再次开口,承诺等他完成任务,便会给他一笔钱,让他远走高飞,同时断绝与丁家的关系。
丁程鑫动摇了,他早就决定离开这个所谓的家,离开这个满是灰暗的沼泽。
于是他只身来到了这里。
…………
“啧,看来你还是被蒙在鼓里。”白雾缭绕,勾勒出马嘉祺那张淡然的脸,左手掐灭了烟。
“什么?”丁程鑫不解。
“你太天真了。”马嘉祺站了起来,双臂撑着椅子,俯视着这张惨白的小脸。
“两年前,你爸为了争夺企业******,诬陷我父母受贿,各大媒体竞相造谣,网络暴力接踵而至,公司面临倒闭。”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如果目光能实质化,丁程鑫早已千疮百孔。
丁程鑫身体颤抖着,这件事,从来没有人向他提过,晴天霹雳,浑身鸡皮疙瘩。
马嘉祺把手搭在他的后颈,慢条斯理,“然后呢,我爸妈在社会舆论的巨大压力下,双双******,把我一个人抛在这个恶语相向的世界。”
突然,他的手紧捏着他的后颈,力气陡然加增,丁程鑫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被他掐断了,窒息感涌来 。
“其实,我挺恨我父母的,他们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承担世人的罪恶,”马嘉祺自嘲道,眼里闪着一丝泪光,“我还记得你问过我父母呢,他们死了以后,法官把我判给了归国的叔叔。”
“所以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丁程鑫捏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大脑早已因为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而崩溃。
马嘉祺愣住了,似笑非笑,低下头,两人额头相触,鼻尖相抵。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这家人能如此不知廉耻的活的好好的。”他吻住了丁程鑫的唇,像爱人般舌吻。
一吻过后,马嘉祺盯着他大口喘气,百感交集。
他还是像个小笨蛋一样,不会换气。
“你以为,你杀了我,他们就会放你走吗?”马嘉祺重新坐下,玩弄着纤长的手指,清冷而不可一世,眼里是不可洞察的神秘。
丁程鑫抬头,心脏猛的抽了一下,脸色煞白。
“他们说过,会断绝关系,然后让我离开。”
他故作镇定,声音没有底气,沾染了些许哭腔。雨还在下,沉闷不断的雨声像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咒。
“不,你和他们断绝了关系以后,他们正好将我的死全部推到你身上,自己潇洒脱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也别妄想能逃到哪去。最重要的是,丁程鑫,你只是一个私生子 。”
凌迟般的言语如雷贯耳,丁程鑫的心脏阵阵绞痛,强忍着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所以,从头来,你只是一条被利用的狗罢了,你杀了我,善良的帮助他们完成了计划。你没杀我,他们也不会放过你。当然,后者可能性最大,也在意料之中。”
马嘉祺的嘴一张一合,很享受丁程鑫心如死灰的反应,他高不可攀的注视着他,像注视着垂死挣扎的囚徒。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佩服你的演技,如此精湛,演到自己都以为喜欢上我了吧。”马嘉祺漫不经心,低下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丁程鑫的心脏彻底漏了一拍,心里最后一根稻草已经被压死,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本是想潦草完成任务,然后匆匆离场。没想到,却第一次感受到了爱,掉进那份名叫救赎的光里。
从他第一次见到马嘉祺,就已经动了那颗恻隐之心 。
后来,越陷越深,他沉溺在马嘉祺的温润如玉,像患上了疯癫的毒瘾,不可自拔。
在那个不可言说的夜晚,他眼神迷离,嘴里断断续续的呢喃着,“我爱你……”,他记得清清楚楚,是马嘉祺吻掉了长长睫毛上的泪珠,把他搂的更紧了。
他后悔了,他动心了,他输了。
彼时,他忍受着电话里继母的辱骂,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短信,却坚定着那颗至死不渝的心。
他觉得自己畜生不如,马嘉祺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天使,他怎能下得去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这场你死我活的舞台上,马嘉祺的演技技高一筹,而他一开始就高举投降的白旗,早就败局已定。
再多的解释成了笑话,他没有机会鼓起勇气将自己的爱敞开。
就这样吧。眼角的泪痕已经干涸,丁程鑫笑的放肆,笑的凄惨。
…………
“你笑什么?”
马嘉祺眼神阴郁,瞳仁漆黑。
“没什么,”丁程鑫再次扬起头,马嘉祺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陌生至极。
“我佩服我自己,更佩服你。”他云淡风轻。
马嘉祺没再说话,眼睛里似乎还残留着平日的温柔,但却有与之不符的猩红浮现出来。
墙角那个破败不堪的镜子里映着两副交缠的年轻肉体,暴雨的水声遮掩着两人动作的声音。
墙角旁,还有一堆凌乱的野蔷薇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成为了这个阴暗无光的地下室里唯一一道色彩。
这是马嘉祺吩咐园丁剪断的蔷薇,它们影响了花园的美丽。
05
“叔,你回来了?”
门被人推开,一个背着公文包的男人进来,脸上尽是疲惫之色。
马嘉祺赶紧上前替他拿下肩上的公文包,男人顶着厚重的黑眼圈,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头。
“好孩子,走,吃饭去。”
叔叔已经有两个月没回家了,马嘉祺感觉他又苍老了几分,佝偻着后背,稀疏的黑发里也夹杂着白丝。
两年前,是叔叔归国,独自一人硬撑起支离破碎的公司,也成为了马嘉祺头上的第三顶保护伞。
叔叔平复了那场久经不息的风波,也完善了父母的后事。在他的管理下,公司大有恢复往日强大之势。
马嘉祺打心眼的感激叔叔,是他陪着他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挺了过来。
“嘉祺啊,我一会吃完饭,就要回趟公司,你早点睡觉。”叔叔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似乎毫无食欲。
“嘉祺?”
马嘉祺硬挤出一个微笑,步履缓慢,慢慢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
偌大的别墅又很快只剩他一人。
他呆呆的站在客厅里,痛楚感席卷了全身,怅然所失。
远处花园的篱笆干干净净,没有野蔷薇生长的痕迹。支离破碎的点滴回忆如潮水般涌入了脑海。
他记得他******了他,然后把他赶了出去。
他看到丁程鑫跌跌撞撞的身影,没有方向感,不知去往何处,但却自始至终没有回过一次头。
马嘉祺移开了目光,同样心狠的关上了门。
从他第一眼看到丁程鑫的那份入职简历开始,就将他的里里外外查的一干二净。
他觉得好笑。但奈何生活无趣,马嘉祺决定将计就计,陪他好好演这出拙劣的戏。
毕竟他的生命早在两年前就化成一摊苦水,腐烂发脓,无依无挂,活着就行。
他顶着一张伪善的面具,尽情挥洒着荒谬的谎言。
奇怪的是,有时候他会觉得丁程鑫如一张白纸般单纯,这究竟是他的真实性情还是碰上一个道行太深的高手?
遇见了丁程鑫,两年来心灰意冷的生活才被灌入一丝盎然生气。
他突然自私的想要占有他
他要为他哭,为他笑
他要他甘心雌伏于自己身下
他……要他
他告诫自己产生了喜欢他的错觉。
可丁程鑫的到来,是为了取他的命。
命运使两个半生疾苦的人相遇在人海,本该成为彼此的救赎,却双双把对方逼上了不归路。
我们被扼住了喉咙,竭力诉说着无声的隐晦爱意。
07
丁程鑫不知道自己在地下室待了多久,在他眼里,那是漫长而煎熬的一个世纪。
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待久了,他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瞳孔因为长时间没有见光而强烈收缩着。
皮肤毫无一丝血色,苍白如雪,阳光透进半透明的皮肤,青紫色的血管一览无余。
丁程鑫踉跄着迈出马家大院的门,步履蹒跚,头也不回,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繁华的都市里,红绿灯下穿梭着苦于生计的世人,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拥堵的汽车发出刺耳的催促声和嘈杂的人流声喧闹不停,丁程鑫茫然,眼神空洞。
他该去哪?他已经没有家了,心也死了。
两栋高耸入云的大厦间,夹着一条无人问津的小巷。丁程鑫拖着衣衫不整的虚弱身躯,走了进去。
幽暗的小巷深处,堆积着凋零的野蔷薇,浓郁的花香令人作呕。野蔷薇的蔓延影响了城市市容,美丽的蔷薇花成了肮脏角落里的垃圾。
丁程鑫已经无处可去了,他何尝不知道留在这是苟延残喘,不过,他很乐意再虚度几日光阴。
他颤颤巍巍的扑倒在花堆里,几十朵花瓣打着旋儿翩翩起舞,这样一幅画面,如同行为艺术扭曲的美。
世人视而不见,装聋作哑,这样也好,在天地都不容衍生的缝隙里给他一个家。
…………
夜幕降临已久,连天上那轮慈悲的月亮都没有眷顾到这条无人问津的小巷。
丁程鑫不知道自己在这躺了多久,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眼眶深深凹陷下去,面如死灰,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腔证明他还活着。
浓郁的花香无时不充斥着他的鼻腔,嗅觉已经麻痹。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群来者不善的高大身影。
带头的那个人膀大腰圆,满脸横肉,面露凶相。身后是三四个身上纹满虎图腾的小喽啰。
丁程鑫倒吸一口凉气,定睛一看,似乎这几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丁家的人。他们索命来了。
没等那个带头的胖子一声吆喝,他身后的爪牙恶狠狠的扑了过来,雨点般的拳打脚踢落在丁程鑫单薄的身子上。
他毫无反击之力,衣服被撕破了,几道血痕触目惊心的血痕赫然出现在瘦削的肩胛骨上。
在一阵阵目眩神迷的耳鸣中,丁程鑫依稀听到胖子的嘟囔,“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儿,害得老子找了一星期。赶紧完事回去好交差!”
“住手。”
一个来自渺远的清冷声音从远方传来,几个人停下了施暴的动作,回头张望,小巷的尽头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
“我已经报警了,好自为之。”马嘉祺停下了脚步,眼眸里的黯淡令人捉摸不透。
他看到丁程鑫浑身青紫的惨样,众人不知道他平静如水的身体下刚刚经历过一场海啸,他以为丁程鑫会惊讶的流泪,却没料到他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胖子嗤之以鼻,“这不是马公子吗?来了正好,黄泉路上正好有个伴儿。”
他抡起重拳,马嘉祺的嘴角溢出鲜血,他抿了抿口中咸涩的血,依然淡淡的重复,“离他远点,警察马上就要来了。”
他的余光透过胖子肥硕的身体看见抬起头的丁程鑫,心里为之一颤,他实在瘦的离谱,唯独那双清澈的眼眸仍如一汪秋水般纯净。
丁程鑫眼里泛起一阵波澜,他看见他艰难的张嘴,那口型隐约是:快走。
“不识好歹!”胖子被激怒了,双手狠狠钳住马嘉祺的脖颈,手劲极大。窒息感涌来,大脑一片空白。
丁程鑫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另一个人从兜里掏出闪着寒光的匕首,妄图刺进他的胸口,他剧烈抵抗着,目光却一刻没有离开垂死挣扎的马嘉祺 。
“停,你的任务……不是杀我吗?”
丁程鑫声音沙哑绵软,胖子回头,松开濒临昏死的马嘉祺。
“让他走。”
他握紧那人拿着匕首的手,用力往胸口一扎。
马嘉祺泪流满面。
在这场尔虞我诈的双面间谍游戏中,明明是骗局,为何你我还要演出难辨真假的细节?
你不是要来杀我的吗?你才是最后那个穷途末路死的无比凄冷的蠢蛋。
这下,总该两不相欠了。丁程鑫想。
他终于在生命的最后一站末路车上以死来证明轰轰烈烈的爱过你。
你知道就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丁程鑫胸口插着还血迹斑斑的匕首,倒在马嘉祺怀里。汩汩流出的血液染红了身下那堆蔷薇花。
胖子一行人惊呆了,不可思议。“神……神经病。”匆匆甩下这句话后,迅速离开了。
…………
嘹亮的警笛声划破夜空,有的人揉着惺忪睡眼从楼下好奇的往下张望,有的人暗骂一句晦气锁死了窗户。
黄色的警戒线里,一个眼神涣散,神情木然的少年抱着一具早已没了气息的尸体,一言不发。
06
风过林梢,太阳在地平线上跳跃,天边泛起鱼肚白,彩霞被镀了层金。
马嘉祺爬到山顶,草叶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晨露,向下俯视,这里漫山遍野开满了蔷薇花。
墓碑上的少年明媚动人,笑容可掬。
火光四溅,火焰上迸发的火花与初升的太阳融为一体。
马嘉祺这辈子最遗憾的意难平,就是从未亲口跟丁程鑫说过我爱你。
但是,丁程鑫一定知道,马嘉祺坚信。
镇生者之魂,赎未亡之罪,渡无境之爱。
花随风起,氤氲了柔和。蔷薇见证了这缱绻之恋的归宿。
“阿程,这一山的蔷薇,是我曾向你许下的承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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