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x黎深】我一个人和自己聊天

其实黎深的心里，还住着另一个人。

 

你x黎深

——

 

01

 

「是她吗？」

 

【嗯，是她。】

 

明亮整洁的诊室内，心脏外科黎深医生正在会诊他的新病人：一位猎人小姐。

 

从女孩的视角来看，只不过是幼时曾短暂地作为玩伴的邻家哥哥，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主治医生，正冷淡地给自己听诊，徒留她一人内心紧张。

 

但在女孩不知道的地方，黎深正和另一个自己对话。

 

那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又从黎深的心中冒出来：「真的么？我好像…认不出来她了。」

 

【是的，人长大后会和小时候很不一样，但仔细看，又能看到从前的影子。】

 

和这个小时候的自己对话已经成了黎深的习惯，他抬手翻起桌上的病历本露出患者名字：【况且，我昨晚查了今天的预约名单，结合她的病症，她就是我们小时候一起玩的女孩。】

 

「噢，原来是这样。」小黎顿了顿，像是在懊恼自己昨天太早就睡着。

 

黎医生给幼年的自己甩下一句【儿童应当拥有足够的睡眠。】后便摘下听诊器，对眼前的女孩说道：“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但长期睡眠不足、作息混乱…这些不良习惯，必须改正过来。”

 

“好、好的！我一定纠正！”女孩松了口气，终于露出自然的笑容，“真是没想到，黎深，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

 

「她还记得我们！」

 

黎医生按捺下自己心中的小屁孩：“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

 

“你都不跟我打招呼，我还以为你要假装不认识我！果然还是一张冷脸，小冰山长成了大冰山。”

 

黎深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都有力气打趣，看来你状态不错，我叫下一位病人了。”

 

他在病历上签好自己的名字，递回去的时候还捎带上一颗薄荷糖：“以后…常常见面吧，医院不是叙旧的好地方。”

 

“是给我吃的吗！谢谢黎医生，没想到黎医生居然也喜欢吃糖。”

 

“一般喜欢，困的时候提神用。”主要是小屁孩更爱吃糖。

 

“好甜！还是小时候的味道，黎深再见啦，有空约你出来吃饭！”

 

等女孩走后，小黎在心里悄悄探出了头：「看样子，她有意愿和我们保持联系。」

 

【你也想以后和她多见面？】

 

「当然，」小黎性格内敛，说句心里话就立刻涨红了脸，「我想和她继续像小时候那样，一起玩，一起生活。」

 

听到黎医生的一声轻笑，小黎更加心急了：「你笑什么？难道你不想吗？」

 

【我不是小孩子，想要的不止这些。】

 

 

据黎深本人的推测，心中的另一个自己是在12岁那年突生变故，他迫不得已远离女孩那时出现的。

 

黎深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变化，而是等到自己的年龄又长了几岁，心智更加成熟后，他才听到了小时候的自己的声音——因为那场变故，他的一部分被永远地留在了12岁，永远地等待着再次和那个女孩重逢。

 

这件事太过离奇，黎深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好在他和12岁的自己相处起来也算和谐，于是在离开女孩之后的许多年里，在周围人们都普遍比自己大的校园环境中，他始终和自己聊着天，倒也不算孤单。

 

难得按时下班，黎医生开着车行驶在回家路上，听到小黎说：「我们什么时候约她出来玩？」

 

黎医生摇摇头：【不好说，她最近在准备猎人考核，可能没什么时间。】

 

【大人总是很忙的。】

 

「好吧…那只能等下次检查了。」

 

 

02

 

失算。

 

当看到女孩出现在餐厅里时，黎医生和小黎同时嘀咕了一句，并迅速把捏着玩的小雪猫藏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巧这时候遇到她？我们还什么都没准备，衣服也没换，头发也没打理，啊！在医院里呆了一晚上会不会长出胡茬了？」

 

黎医生此时很庆幸这具身体主要还是由自己掌握的，否则小黎一开口直接把心声露了个底掉。

 

【冷静，事已至此，随机应变吧。】

 

说是冷静，可服务员问要不要拼桌的时候，黎深还是遵从自己的本心脱口而出了“可以”。

 

难得说一次真心话却迎头撞上女孩的拒绝，黎深瞳孔微微瞪大，心里乱作一团。

 

「她说不太方便，」小黎焦虑地揪着自己的衣角，「她是不是不太想见到我们？」

 

“那算了。”

 

“那好吧！”

 

“……”

 

一顿毫无默契的发言把大黎和小黎彻底弄宕机，摸不准女孩的心思，黎深表面依旧是板着个脸，心里其实要吵死了。

 

【好尴尬。】

 

「好尴尬。」

 

黎医生头一回吃饭吃得后背全是汗，和女孩告别后快步走到另一条街上，他才松了口气，开始和小黎复盘起这意外的初次约会。

 

「她居然把我送的小海豹认成了冰弹！」

 

如果这件童年糗事对黎医生来说是个小乌龙黑历史的话，那么对于小黎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黎医生可以感觉到小屁孩正在内心的最角落闷闷不乐地缩成一团，手里还笨拙地搓着冰弹，不是，小海豹。

 

黎医生好笑地自嘲：【看来小时候的手艺还是不太精，本想安慰安慰她，却被误会了这么多年的“坏蛋”。】

 

【不过从结果来看，还不错。】

 

黎深回想起刚才女孩笑着和自己告别的样子。

 

「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

 

 

03

 

和女孩再次熟悉、磨合一段时间后，平淡的生活迎来了转机。

 

深夜的书房里，黎深对着自己手中的半成品发呆出神，又回想起了半月前的那个夜晚——

 

“我从小就是大人，不玩小孩游戏。”

 

那天深夜，黎医生一米八几的大个站在游乐场的中心，说这话的时候还带上了点小骄傲。小黎扒着自己的小窗口往外看女孩，默默点头对这句话表示十分赞同。

 

然而女孩忿忿嗤笑一声：“那反过来，岂不是你现在也是个小朋友？黎深，你知不知道你这话就很幼稚啊！”

 

咔嚓。

 

成熟的大人黎医生和成熟的小大人小黎同学内心同时发出一声脆响。

 

【被嘲笑了。】

 

「你为什么这么平静？」

 

【因为主要笑的是你，从小就是大人的黎同学。】

 

幼稚鬼们在游乐场里疯玩了整晚，黎深和女孩一起往女孩家里走着，幸运的兔子玩偶在中间，和他们一人一手牵着。

 

女孩停在家门口，抱着大兔子回头看黎深。

 

“还有什么事吗？”

 

女孩捏着刚才被黎深握过的兔子手，有些紧张地问：“黎深，马上到你生日了吧？”

 

这一句话出来，让两个黎深都怔住了。

 

“没错…下个月初。”

 

“那、你可以邀请我来给你过生日吗！”

 

“嗯？”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黎医生猛然回神，对小黎的少年不解表示爱莫能助。

 

【或许只是想给我们过个生日。】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小黎挑了挑眉，盯着黎医生手上那个初具雏形的冰雪戒指。

 

黎医生操纵Evol的手一顿，抬头看向眼前镜子里的自己。

 

其实仔细看，每当小黎“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有一些细微的差别的，好像多点单纯，眼神更加清亮些许。

 

【我请教过关轩，他只叫我把握住机会，为了强调这件事，他还在我耳边念叨了一整天。】

 

「把握什么机会啊？」

 

黎医生深吸口气：【…表白。】

 

「表白是什么？」

 

【表白就是…表明自己的心意，就是把这些年想告诉她的话，全部说出来。】

 

黎深轻轻摩挲着躺在冰雪饰品盒里的半成品冰戒指，自己生日这个日子太过特殊，他担心女孩会为了顾及他而勉强自己。也不是没想过改天再行动，可每每想到女孩主动预约了他的生日，这个事实就让他心动不已。

 

定制钻戒的话太唐突，分量也太沉重，黎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像小时候那样，用Evol亲手做一份礼物送给女孩，这样如果女孩拒绝的话，也不会太有负担。

 

过了这么多年，黎深的Evol冰雕技术早就在儿科病房哄小孩的锻炼下炉火纯青，不像当年把小海豹搓成冰弹那样笨拙，但此刻的心境还是和当时一样：

 

我这样做她会开心吗？她会回应我吗？她会回应我想要的吗？

 

黎深在明月高悬的夜晚完成了这场雕刻手术的最后一刀，当拿起自己迄今以来最为认真的作品时，他罕见地抖了手。

 

小黎看着黎医生把戒指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终于完成了。」

 

【嗯。】

 

少年说的话天真但真诚：「我们一定会表白成功的。」

 

 

04

 

黎医生万万没想到，表白这种事还能被小屁孩抢先。

 

流浪体能闯进Akso是意外，正好刷新在自己办公室里，还撞上女孩来复查的时候，则是意外中的意外。

 

打完流浪体后，黎深那不争气的Evol又开始失控，他低喘着看向自己被冰锥覆盖的手臂，但相比之下，女孩眼中的惊恐更令他觉得痛。

 

还是被她发现了，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

 

黎深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抚女孩，却感觉眼前直发黑。

 

“黎深，你怎么了？！”

 

事情好像脱离了掌控，晕倒的时候，黎医生还在自嘲他一大男人在女孩面前晕过去挺丢脸，不知过多久他幽幽转醒，眼前的一幕让他开始觉得有些惊悚了。

 

小黎同学也非常惶恐，虽然黎医生Evol失控在他们共处的多年里常有发生，但晕倒还是头一次，小黎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窗口陷入黑暗，任他大声喊，黎医生也没有回应。

 

当眼前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小黎以为是自己醒过来了。

 

“黎——”

 

等一下，好像直接发出了声音。

 

小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看见眼前两只大手抬了起来。

 

小黎：……好像把自己夺舍了。

 

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冷静下来，现在你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黎医生刚睁开眼就又是两眼一黑，自己瘫坐在全黑的混沌环境中，只有眼前的一个长方形小窗口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他捂着发痛的脑袋略微崩溃了半秒，便迅速弄明白了当下的状况：Evol失控让他晕倒，和小黎互换了位置。

 

也就是说，现在Akso心外科副主任的心智只有12岁小孩的水平。

 

小孩略显慌乱的声音传过来：「我为什么可以操控你的身体了？」

 

【我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黎深盘腿坐在小窗口边往外看，【这就是你生活的地方？】

 

「是啊，怎么了？」

 

【条件够艰苦的，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习惯了。」

 

“黎深你醒了！”女孩恨不得飞扑到黎深身边，抓起他的手臂仔细检查，“现在感觉还好吗？你的Evol怎么会失控，你还晕倒了！”

 

小黎十多年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女孩的触碰，眼睛一红差点直接哭出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会抖着手把女孩的手拢起，抵在胸口。

 

耳边是黎医生冷冷的声音：【说话，别乱摸。】

 

“我、咳，我没事，Evol失控老毛病了，没有大碍。”

 

“真的？”女孩眯了眯眼，将信将疑，“你刚才太吓人了，半边身子都被冰冻住，眼睛一闭就要往地上倒——可费了我老大劲。”

 

小黎撑起身子左右看看，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女孩搬到了办公室里休息隔间的床上。

 

黎医生锐评：【力气还挺大。】

 

“…我真的没事了，谢谢你。”

 

女孩松了口气，挨着黎深坐下：“那就好。”

 

「她离我好近。」万年冰山脸在纯情小黎的掌管下迅速充血脸红到耳朵根。

 

“你这Evol失控的毛病多久了，就没有解决办法？”

 

“从小就有，目前还没有治疗方法。”

 

“小时候就有？那我怎么不知道…”

 

小黎低着嗓子说，还是被女孩听了清楚：“不想让你知道。”

 

女孩啪一下抓住他的右手，让大小黎的心率同时飙到了九十。

 

“你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告而别的？”

 

黎医生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赶忙开口：【不要承认，随便说个理由转移话题。】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徒劳无用的阻止，毕竟这个少年自我意识的产生，就是因为当年的那场变故。

 

27岁的黎深会用冷硬的外壳把自己骇人的一面遮住、把试图靠近自己的人吓跑，可12岁的黎深一遇到女孩的关心，就像冰雪被暖阳包裹，他本能地靠近温暖，本能地把自己融化。

 

“……是，原因之一。”

 

黎医生在黑暗深处无声地叹出口气，放松了身体靠坐在小窗口边，任由少年去了。

 

黑色的头发挡住光照，让金绿色的眼眸暗淡些许，女孩看着垂头坐在自己旁边的黎深，忽然觉得他是在委屈。

 

“我不知道你当年为什么突然离开，”她小心地斟酌着话语，“但辛苦你长大又和我见面了，黎深。”

 

「黎医生，」小孩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我能先表白吗？」

 

黎医生咬了咬后槽牙：【我说不行有用吗？】

 

事实证明冷面医生吓不倒小时候的自己，黎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小黎便一个抬头用自己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女孩。

 

“我好想你…”

 

“黎深？”

 

女孩面对黎深眼眶湿润、嘴角下垮，一副委屈猫猫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抵抗力，差点就失去理智直接上手去捧着。

 

“当年不告而别是我不好，我没有别的选择，”黎深语气失落，声音也越来越小，甚至在这句话的尾巴带上一丝颤抖，“可我真的很庆幸能再次见到你，我好想你。”

 

女孩直接抱了上去。

 

“这种话你怎么今天才肯对我说？”她有些气恼，但更多的是欣喜，“是因为Evol失控让黎医生变得脆弱了一些吗？那如果今天我不在这里，你没有受伤，我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你的心意？”

 

黎深说不出话，只好把女孩抱得更紧。

 

半晌后，女孩松手从怀抱里挣脱出来。黎深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指微动，上面还留着女孩的温度。

 

他习惯性地又想对女孩道歉，却看到女孩掏出来个小盒子。

 

女孩的脸红红的：“本来是打算等你过生日的时候再送给你的，结果今天看到你这样子，我决定现在就把心意说出来。”

 

【什么？！】

 

「她这是要…」

 

女孩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条吊坠，上面穿有一枚子弹。

 

“这是我当上猎人后领到的第一枚子弹，当天就用它把流浪体一击毙命了。”

 

女孩笑了笑，面对坐在床边的黎深迈开一步就要往下跪。

 

黎医生当机立断把小黎同学强行踹下了线。

 

小黎：「……」

 

【未成年不许早恋。】

 

「小气。」

 

黎医生成功把身体掌控权夺回，而女孩也单膝跪在了他的前面。

 

她捧着首饰盒，差不多能与坐在床上的黎深平视：“我喜欢你，黎深，我能做你女朋友吗？”

 

 

05

 

之后Akso就有一个传闻，据说心脏外科副主任黎深医生接受了自己青梅竹马的猎人小姐的表白，当晚在办公室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堪比楼下产科的新任父母，最后还是被女朋友哄好的。

 

不过传闻就是传闻，没人知道是真是假，也没人敢向黎医生探询真相。

 

那条黎深几乎随时随地都挂在脖子上的子弹吊坠，就足够闪瞎众人的眼睛。

 

 

在生日那天，黎医生婉拒了所有同事的庆生邀请，在自己家和自己的女朋友一起过了这次的生日。

 

吃完生日蛋糕后，他终于送出自己做的戒指，这回大哭一场的变成了女孩。

 

小黎扒着窗口：「哭起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嗯，很可爱。】

 

黎医生笑着给女孩擦干净眼泪，然后把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不过现在，他不再手抖了。

 

也是在生日这天，黎深让女孩留在家里，脸通红地被女孩哄着生米煮成熟饭。

 

黎医生这段时间太忙，忙着工作，忙着准备表白戒指，忙着整理想表白的和被表白之后的思绪，所以简单地清理之后，便很快睡熟过去。

 

可小黎还没有睡。

 

他被强行关闭感知将近三小时，为了不让小孩子接触到不良限制级的东西，但是想也想得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黎医生睡着后，他有了一点自由，不过仍然做不到完全操控身体。

 

在女孩看来，就是在她怀里翻了个身的程度。

 

小黎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女孩发丝的触感，被温暖包裹着，也要陷入沉睡。

 

在完全闭上眼的那一刻，他好像听到女孩说：

 

“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小黎哥哥。”

 

 

或许女孩的心里，也住着一个小朋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