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假日的高架桥堵了个水泄不通。等我穿着礼服裙踢踏着高跟鞋赶到会场时,参礼人员已经到了个七七八八。
“怎么才来呀,我都弄好啦,快来化妆!”穿着婚纱的女孩笑着招呼我,白皙的脸透着水润的红。
“还不是大小姐你非要中秋结婚,”我笑着回她,把一叠礼金递到她手里,“飞机晚点,我两个小时前才落地。没耽误什么吧?”
新娘是我中学时期的好友,即便毕业后分散去了不同的城市发展,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能耽误什么,本来我也不是使唤你来干活的,”她眨眨眼睛,“当猎人多累啊,不趁过节喊你来给我当伴娘,谁知道你又要连轴转多久去做你的正义大使。”
化妆师走过来给我上底妆,我坐正不再多说话:“是,是——”
新娘在化妆间踌躇着转了两圈,最后还是来我的镜子前站定:“宝宝,还有个事情……忘了告诉你。”
“嗯?”我从镜子里向她投去疑问的眼神。
“就是……哎呀,之前我们隔壁班的那个,秦彻……”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跟你搭对的伴郎。”
她口中那个隔壁班的秦彻是我们年级的异类。他独来独往,不喜交际,偏偏又有一张似艺术品般令人趋之若鹜的脸。少年人的心迹总难以遮掩,或倾慕或腹诽,统统可以总结成一个“引人注目”。
我不认识秦彻,也不关心。那时我是把梦想看得比天还高的小小少年,吃饭睡觉都是未来要成为深空猎人的豪言壮志。
后来我们斩不断的渊源,大概也是拜此所赐。
教室食堂寝室三点成线,不可撼动的三角形框死了少年人的天马行空。枯燥的生活是平静的水面,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拂起阵阵波澜。
向这样的水面投了一块石头的,是秦彻父亲入狱的传言。
起因可能是同秦彻一起频繁出入办公室的警察,经过可能是哪个自称家长掌握了“可靠消息”的讨厌小鬼。但一锤定音的,是被团团围住质问后,秦彻没有声辩也没有恼怒的,扇在别人脸上的一耳光。
彼时我正抱着一摞练习册走下楼梯,听到人群中的那个声音薄得发凉:“你说得对,所以呢?”
作为未来的深空猎人,我自然不会对此类情形作壁上观。我丢下那堆练习册,亮着我袖子上的三道杠冲进人堆:“你们干什么呢?聚众打架,我要扣你们班分!”
整个年级,仰仗我和讨厌我的对半分,能指摘我的却一个都没有。人群作鸟兽散,秦彻在原地沉默一会,走过来帮我捡散了一地的本子。
他没说谢谢,我也没管他要。谁说少年人心里就没有本家书,就算做不到细细品读,总归不要撕页折角吧。
后来,关于秦彻的流言一直在走廊上飘着,而我成了全年级唯一替他出声辩白的人。执勤的权力和老师的青睐是我的枪和盾牌,我像深空猎人保护无辜市民那样,全副武装地站在秦彻身前挡了三年。
嗯……不到三年。
化妆师的手艺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妙手回春。我一路风尘仆仆从机场奔波至此,再抬头,镜子里的人竟被打扮得几近熠熠生辉。新娘子一边碎碎念一边帮我戴头饰:“哎呀,你别生我气,人家不是怕告诉你你就不肯来了嘛。”
我轻叹口气:“我没生气。只是……”
只是我和秦彻的戛然而止,甚至都算不得一种体面的分别。
“准备准备,伴郎伴娘准备入场啦!”调度在门口大声喊。
新娘最后一次扳正我的头,上下左右确认了一遍妆容和配饰,末了满意地拍拍我的肩:“超级漂亮,上吧!”
拜托,到底谁结婚啊。我在她满怀期待的视线里哭笑不得地离开。
紧接着出了门,就撞进另一道等待已久的视线。
抛开那些心有杂念的声音来看,秦彻其实变了不少。他本就突出的个子又向上窜了一窜,中学时期被诟病为异类的白发和红瞳,如今应当用贵气这个词形容才更恰当些。
可当我们心照不宣地望进彼此的眼睛时,好像一切都与那些年月没有分别。
眼前的人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款款欠身,手指在空中绕出优雅的圆,不偏不倚地停在我面前:“好久不见。”
在场几位基本是旧识,本来还在闲话家常,经他这么一个过于隆重的绅士礼,纷纷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了过来。
我脸上有点烧,左手搭上他展开的手心:“嗯,好久不见。”
出众的相貌搭配从不逢迎的表情,是泛泛之人边缘他的砝码。可每当他顶着这张脸向我发出邀请时,我却总是无法拒绝。
会场调度正巧带着摄影师过来排队形,见我和秦彻牵在一起的手,点头说你们当朋友的还是用心,不像没排练过。
……先这样吧。我任他牵着向前走。
仪式将在伴娘伴郎登场时正式开始。每一对伴娘伴郎亮相,司仪就会在台上引出一段吉祥话,为这对新人锦上添花一个好寓意。
秦彻牵着我的手站在队尾,看着会场的门微微打开又阖上。指尖交错的温度燎得人神志不清,我闭上眼睛微微呼吸,再睁开眼是高二末考后的雨季。
那时我从同校的竞争者中拔得头筹,坐在猎人警校的走廊上等待参加少年班的复试。年少憧憬如今与我只相隔一道大门,我的心脏震得比擂鼓还响,咚,咚,咚,然后鼓声趋于平缓,左手被一阵温度环绕,与今日一般无异。
秦彻握住我的手,嘴角挂着轻浅的笑:“平常见你耀武扬威惯了,没想到现在会这么害怕。”
“嘘!人家发现你是翻墙进来的怎么办,面试不让带家属。”
“谁说我是陪你面试?”他挑挑眉,“我是路过的好心市民,看这里有个小猎人太紧张,专程来见义勇为的。”
语调戏谑,他手心的温度却不减。那阵温度沿着我的手指热到心室,杂乱的心绪顷刻间竟真的被哄得安睡。
这是什么原理?我在心里的试卷开头写下证明两个字,后面的部分绞尽脑汁也下不了笔。
大门再次打开,面前却是满席宾客而非冷面考官。秦彻捏捏我的手示意时机已到,我点头迈步,再次被他牵着走向我的未来。
灯光照在我们身上,我们牵着手步入会场。我按照早已烂熟于心的安排提起微笑,向四方宾客挥手致意。司仪的贺词分秒不差地切入,秦彻却在我身侧退开半步,单手背到身后,牵着我躬身致礼。
给我的流程里没这段啊。我看着秦彻笑意渐浓的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然后他低眉吻上我的手背。
司仪的妙语连珠倒是没受影响,传到我耳朵里却开始断断续续地卡带。
“让我们祝福……喜结连理……永结同心……”
言毕最后一句祝词,台下的宾客纷纷鼓掌。
烙在我手背上的印记微微发烫,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恍惚间,竟真生出了些镜花水月的错觉。
“这别人的婚礼诶,你别乱来好不好。”真正的主角出场,伴娘伴郎们被安排至场侧就位。牵在一起的手早已分开,我背过手蹭去掌心不知何时溢出的潮湿,压低了声音数落他。
“我当然知道是别人的,”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顺手摸了台子上一粒砂糖橘,“毕竟我们自己也没办过。”
“……这什么逻辑?”我拧着眉毛看他慢条斯理地剥橘子,又一如既往地把果肉递到我嘴边,偏开头拒绝,“我不吃,妆会花。”
他从善如流,把果肉掰成小瓣,又重复了相同的动作。
他说:“那是我的出场费。”
拗不过他大有“你不吃我就不放下”意味的手,我还是张嘴含住了那瓣橘子,甘甜的汁液激得人口舌生津,残存的后味留在舌尖,一回味就回到年少时的雪夜。
那个雪夜,我拎着一袋砂糖橘跑到秦彻家楼下。他打开门,看到的是毛线帽和围巾都被雪淋得看不出本来颜色,还兴高采烈地把橘子递过去的我。
我站在玄关拍拍帽子上的雪:“这家橘子特别甜,我跑了好远去买的。”
他把刚灌好的热水袋递给我,示意我转身,帮我拍掉背后残余的雪花:“我怎么没听说自己去买和外送过来的味道会不一样?”
“那当然不一样啦,你尝尝就知道。”我挑出一个没被室温暖透的橘子,趁他不备,抬手拿冰凉的橘子贴上他的脸。
“喂!”
我把外套上没拍干净的雪留给秦彻,抱着热水袋一溜烟跑进了客厅。
那天晚上,我赖在秦彻家的沙发上看完了一整季的《星球奥秘》。秦彻坐在我身侧的地毯上,把橘子一粒粒剥开又分成合适的大小,抬手递到我的嘴边。
“我不要自己剥,指甲会染色。”
就只是因为这么幼稚的理由。
我趁着片尾曲偷看他。黑色背景的演职员表衬得他的发梢比平常更亮,骨节分明的手三两下便可分出一粒果肉,指尖大概会残留些许橘皮的香气。
他又递过来一半橘子,手在我面前晃晃:“想什么呢?下一集了。”
“我在想,”我转开眼睛,新的一集在讲地月系,“地球绕太阳公转,月亮又绕地球公转。最后月亮怎么办呢?这很不公平。”
“又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论个公平。”他声音很轻,低头摘去另一半果肉上的絮。
口中的果肉化成甘甜的汁水,可是没溶解掉那个瞬间掠过他周身的阴霾。我没深究过秦彻家里的事情,只知道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父亲因******入狱后,只剩一个遥远的监护人,会定期给他的账户打入足额的生活费。
一直都是一个人,多多少少也会孤单吧。
“如果我是宇宙,我就让太阳去环着月亮转。
“这样大家就都不会冷了。”我盯着映射出宇宙微光的荧幕下结论。
没注意那时的秦彻正望着我微微怔神,就好像我也在发光一样。
把这样的我和秦彻拆开的,是一纸录取通知。
复试结果公布的那天,我坐在地毯上,把蛋糕奶茶巧克力围着电脑摆成圈,美其名曰图个好兆头。那天秦彻比平日在学校的时候还要沉默,一路跟在到处采购的我身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哎呀,别皱眉毛啦,高兴一点才吉利嘛!”我捏着他的嘴角往上提。
“嗯。”他这次倒是没拍开我的手,嘴角还真牵了个弧度出来。
我们蹲在电脑前屏息以待。分针平移秒针跳跃,页面刷新自动变白,再弹出来的是明晃晃的一行喜讯。
“耶!!!”我跳起来,一个猛扑率先搂住秦彻的脖子。
“恭喜你,得偿所愿。”他笑着伸出手给我借力,由着我挂在他身上。
“我刚才超级紧张!这次要考不上就得等毕业统招了,到时候还不一定什么情况呢。哎我们怎么庆祝一下!不过也不着急这一会,以后我们去临空了还有好多这边没有的店——”
“——我不去临空。”
……诶?
短暂的悬空后,我的双脚回到地面。
“我之后会出国。”他没有跟我拉开距离,也没有避开视线,“很久之前就决定的,一直没有告诉你。”
“可……可是,国内也有很好的发展空间,你成绩那么好,考去临空最好的大学肯定没问——”
我在他无可回避的注视下收了声,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横亘在我和秦彻之间的,存在已久的,且不可调和的矛盾。
可我们竟都未曾提及。
“我们都需要对自己的未来有个交代,”眼前的人声音很低,眸子里的红却似燃起冲天的火光,“不止是你。”
我曾自以为是地认为我和秦彻永远都不会变。我会日复一日张牙舞爪冲在前面,做那个为他挡下恶语中伤的小小猎人。而当我回头看的时候,秦彻会站在大概五步远的地方,一如既往地包容我的一切。
虚幻的泡影予人漂浮的错觉。以至于我从一开始就忽视了我们注定岔开的人生轨迹,捂着眼睛在时间里不停地向前跑,以为颠倒的沙漏不会有结局。
其实我有话还没说,其实我有话还要说。我听见我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我们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年少总不识天高地厚不懂进退,心眼一聚拢比针尖还细。话音刚落我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咽喉却顽固地再也不肯发出声音。
他沉默了一会回答我:“说不定。”
我分不清那时秦彻到底是不是想留住我,或者是不是希望我留住他。尖锐的话比想象中更容易脱口而出,恰好秦彻面对我时,又总是略胜一筹的听者有心。
少年人喜欢把路走窄,削尖了脑袋就一头往认定的老鼠洞里钻。他飞往大洋彼岸的那天我没有去机场,我躲在我的老鼠洞里,固执地坚信只要我没看见他的背影,那只鸟就会一直守在我身后五步的距离。
可是我太了解秦彻,秦彻也太了解我了。我们面对世界是一等一的心高气傲,面对彼此又是一比一的口不对心。年少时的不欢而散被我们日日浇灌在脚下的土地,有一天终于称得上独木成林,才敢往那个积了灰的方向转身看,手指将将挡着眼睛露出缝隙。
搞什么,原来那个为之较劲的幌子早就像雾一样散了,真是白费力气。
身后五步的距离没有人在看我,身前五步的街角也没有人回头等他。1亿5700万秒的光阴,我们竟然真的谁都没有联系过谁。这该死的默契。
可是我偶尔,真的,也许,会有那么一点想他。然后趁着射击趁着训练趁着接不完的任务把这种念头掐灭,把自己埋在枕头里等下一个太阳升起。
然后在下一个等太阳升起的夜里,发现我不过是在想他。
上半段仪式告一段落。我陪着新娘回到化妆间稍作休整,帮她调整内衬背后的松紧绑带。
“宝宝,作为你这么多年的心腹,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她对着小镜子补眼睛上的妆。
“心腹?大患!知道不当讲就别讲,今天到底谁结婚?”我猜到她的意图,及时叫停。
太明显了。席间她有事没事就往我和秦彻这边张望,不是使唤我们一起去帮忙,就是找理由撺掇我们互动。热场的游戏环节,司仪让新郎从先前准备好的一叠卡片中选出新娘的唇印。她倒好,硬是让伴郎们也一起加入,非要大家来猜其中哪张唇印属于自己的搭档。
结果?自然是一塌糊涂。伴郎团唯一的赢家是那个看似游离在每个环节外的白发男人。新娘刚提议完规则,他就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眼疾手快地抽走一张印着红唇的卡片收进胸前的口袋,还超不经意地把有唇印的那面贴着心口放。幼稚至极。
“我觉得你和秦彻还是有戏,”我的叫停当然堵不住她的嘴,“不知道你们俩一直较什么劲。”
“适可而止哈。多少年前的旧账了,也值得再拿出来翻。”我一口气拉上她腰侧的拉链。
“你别不信!”她半扭着头反驳,“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国外,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突然回国,还来我婚礼当伴郎?”
“不会是你从中作梗吧。”
“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呢,人家只是小小添油加醋了一下。”
我听出不对劲了,扳着她的肩,让她转过来面向我:“我听听,怎么个添油加醋法?”
“上次我不是发朋友圈,说你要来给我当伴娘了嘛……”她弯着眼睛打哈哈,“后来我又发了一条,说我想加个环节。在我出场前,希望伴郎先对伴娘行吻手礼。
“然后他就连夜回来咯,还黑着脸顶掉了我老公同事的名额。
“这么多年你们两个谁都没放下谁,”她收起那副玩笑的语气,“我看得出来。”
是啊,谁都看得出来。从擂鼓般的心跳,从发热的手心,从相视后仓皇又不舍逃离的视线开始,某些不言而喻的情愫早已悄声复燃。
整理完毕,我挽着新娘重新进入会场。她的心上人春风满面地从我的手中接过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走上台,一段金玉良缘再次被聚光灯照亮。
剩下的环节不多,只需要等仪式结束后陪新人敬酒。我在灯光照不到的台侧伸展隐隐作痛的颈椎,估算着空闲的时间够不够回后台贴个膏药。
然后,一个久别重逢的触感抚上我的肩——如多年前在空荡的教室里,我仰在椅背上丢开笔,秦彻坐在我身后放下手里的题,轻车熟路地抬起手,按压我酸痛的肩颈。
“一段时间不见,在照顾自己这方面还是没有长进。”
其实我有话还没说,其实我有话还要说。
“是,好——长一段时间不见。”我咕哝着拖长音。
好长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
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和他人提及过我和秦彻真正的初遇。
心怀天下的未来猎人不会容许自己身边发生不幸,哪怕是一只困在树上下不来的猫咪。
正值午休时间,这里离教学楼还有好一段距离。我和它在树上树下大眼瞪小眼,四下环顾一圈,实在是找不到能提供帮助的人。
好吧!我眼一闭心一横,跳起来踩上树干侧面的凸起。
等我终于吭哧吭哧爬到和猫一样的高度时,才注意手心手臂有几处被树枝划破的痕迹。伤口晾在眼睛里,唤醒了一阵******辣的疼。
我暂时搁置痛觉,单手环起小猫,顺着树干努力向下方伸展手臂。它有了足够的缓冲,后脚蹬着树干发力,终于安全落地。
太好了,现在困在树上下不来的另有其人了。
午休邻近结束,估计过一会就会打铃。我边向手心吹气边向下张望,估摸着自己到地面的距离。
接着,一个拎着袋装猫粮的白发少年,就此走进我的视野,和世界。
夏末秋初和不知名的树,我和秦彻一上一下把彼此装进了对方的眼睛。他站在阳光下,我坐在绿荫里。如果有人按下快门,会发现这一刻连构图都和谐得符合三分法定律。
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他很快阅读完现场的情况,把猫粮放在地上张开双手,动作自然得好像我们不是初次见面:“喂,你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不行,爬树下不去太丢人了。你得给我保密!”
“我保密。”
“我不信,你随便交换给我一个秘密,我们互相保密!”
他的声音浮上一丝困惑,但还是顺着我回答:“……我爸因为故意伤人被抓了,现在在监狱里吃牢饭。”
这又是哪一出?我抱着树干朝他喊:“什么嘛,我要你的秘密,不是你爸的秘密!”
很多年前那个午后的树下,秦彻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闪过去。
“……我以前不相信一见钟情。”过了一会,他抬头向树上的我朗声道。
“这有什么,我也不相信。”
“可是我现在相信了,
“我对我喜欢的女生一见钟情。”
也许那不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对上他的眼睛:“……那这样,你要是愿意告诉我她是谁,我就答应跟你互相保守秘密。”
树下的少年没有犹豫。
“——我愿意,”他说,“我都愿意。”
秦彻抬头看着我,双手在树下打开成拥抱的形状,好像在抱着一轮月亮。
“亲爱的朋友们,现在我们即将迎来今天婚礼上最浪漫的一刻——扔捧花环节!让我们一起期待,新娘把她的幸福传递给下一位幸运的人!”司仪激动的声音响起。我看着沉浸在幸福笑意中的好友背过身去,手里的捧花抛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
——然后径直向人群外的秦彻飞去。
几年过去,那轮月亮又命运般地回到了他的手上。
这次真不是故意的!我看见新娘朝我挤眉弄眼地比划。可我好像已经无暇顾及。
灯光聚焦向浪漫接力的下一棒,照亮他的发梢,镀上一层细碎的月色。
原来我们一直是对方触手可及的月亮。
高朋满座,他捧着花束朝我面前走来。
午后绿荫,我闭紧眼睛向他怀里跌去。
我们在交错的人生中离经叛道。违背自转公转,倒行地月学说,将彼此视作唯一的参照系,永恒地放置在轨道的圆心。
万众瞩目下,我们十指交扣着望进对方的眼睛,向世界昭告只有我们两人信奉的真理:
环月公转主义。
-end-
希望你读到这里会有个好心情~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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