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彻】入乡随俗

猎人小姐刚到王都时，还是巨淳朴巨清心寡欲一个龙。可惜遇见秦彻，这是后话。
总之起初她龙生目标不过搞点宝石，被各色亮闪闪小石头淹没睡到地老天荒。

实则王都不宜龙居。老故事讲曾有恶方士，将一头年轻的龙抽筋剜心。故而都城终年阴雨绵长，是仍被镇于皇宫下打黑工的龙的魂魄在日夜诅咒。但这年头就业艰难。山野之民普遍愿意信点狐狸树妖，龙不行。龙吃得多，脾气大，非奇珍不能取悦。拜托，如果他们已经拥有多得足以让龙满意的财宝，何必还要奉拜非人之物。

平心而论，猎人小姐吃得很克制，不挑食，一年到头嚼两三个人。如果来者只是祈求些雨雾阳光，她更好说话。

可她毕竟是一只龙。

山民劝说猎人小姐，您该到王都去。您是龙啊，村野妖物如何配于您为伍，这小山沟甚至盛不下您腾驾的云雾。听说王都黄金铺地玉石砌墙，明珠******泥屑。连金乌也鲜入王城，正因面对其辉煌自惭形秽。

猎人小姐说好吧。不出所料见山民松泛口气儿，为没有用上背后的蜜酒和锄头。

原本她也可以大闹一番毁了这个山头，留下永远永远不要和龙讨价还价的警示。可那又有什么用？这地界就是不出产宝石，正如这么多年她没见过第二条龙。哪怕她将方圆百里都掀过，等下一茬人反复祖辈的举动，她的洞窟也还是空空如也。

她朝王都飞去，转瞬把庆祝龙的离去的山丢在脑后。

***

秦彻是时任天师。

只不过这个时长得没人记得究竟从几时开始。坊间言之凿凿他活过好几百岁，正是当年屠戮恶龙的方士，受龙的魂魄诅咒，长出尖角利爪翅膀和带鳞的尾巴。大家觉得很合理。秦彻身形高大，白发红瞳，看进他眼睛的人会生出无尽欲望。 此等郎君，漂亮得必须是妖邪。

秦彻昼伏夜出，入宫点卯总在临近黄昏。人们踩点围在天师府邸门口，等他带着起床气出门拽得二八五万说声滚，然后心满意足离开。

什么时候能看他笑一下真是死也值了。
喔那你要不要试试夜排，说不定总能蹲到。
什么？才不要！少女捶打调笑的同伴，夜晚是妖魔的时间，万一他真把我吃了怎么办。

秦彻想要一条龙。不是这种叶公好龙的想要。他不想要被剥落的配好展架的只鳞片爪，不想要安全结界内的困兽。他想要的是活生生的龙，上天入海，胸腔暴戾的鼓动震碎一切有形之锢。

可惜龙迹罕见，这么多年他没见过半条龙。只好常年靠投喂流浪狸花猫代餐。夜钓回来，秦彻蹲在路边，熟练摸出小鱼干。猫咪们警戒一会儿出来，吃得屈尊纡贵，挠他的爪子也很理直气壮，挥空了还要喵喵瞄炸毛骂两句。秦彻嗤笑一声，下次喂猫依然喂得兢兢业业，感天动地。

 

***

王都不是黄金珍珠翡翠珊瑚遍地。但猎人小姐很快学到，如果找对方法，它也可以是。

而她学到的第二课是此地食物链章法全无，暗市三教九流混杂，九尾老狐也敢压龙。交学费那天她第一次被套麻袋，第一次体验黑吃黑现场，第一次被质疑“你怎么这么弱是不是有病”……

忍不了，老娘要掀桌，她想。

话怎么说来着，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士人之怒，流血五步。而龙之怒呢，龙怒着怒着发现，咦怎么对面这人看起来比我还生气？

在好奇心上，龙和猫差不到一个尾巴尖。

怒气冲冲、白发红瞳的男人递来一只手和一份合作提议。

猎人小姐仔细嗅嗅，这个人身上有过浓的血腥、常年浸润的雨雾和小鱼干的味道，竟然没有一丁点儿加了过多蜜糖的劣酒的呛人气。

她握住这只手，一握就握了很多年。

后来猎人小姐做暗市话事人，回头看秦彻依然是她见过最“人”的人。他洞悉人心晦明，如乌鸦在一堆小石子中精确挑中闪光的那颗。谁可以利诱分化，谁只能暴力碾压，该如何将流言、私语，乃至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楔进心之孔隙，催生一股洋流或吹落一片飞羽，将棋局导向自己想要的那种。

她有样学样，人心学得七七八八，又愈发理解为何暗市妖怪们开赌局押秦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超高******照妖怪种类轮过一圈，就没有押他是个人的。他精于筹谋算计，却不耽于此道。行事反而有种不知分寸的随心所欲，且毫不费神掩饰这种非我族类的张牙舞爪。你很清楚有一场夏日暴雨来临，可你要怎么预判第一道雷光、第一滴雨落在哪里。他生来不是为了让人理解的，于是被归于一个连任何染上人味儿的妖怪都不可解的谜团。敌人为此心安理得地更恨他，仰慕者为此心安理得地更爱他。

***

当然也不是没有玩儿脱过。

猎人小姐在一片废墟中找到秦彻。这里像个不甚讲究的烧烤摊，散落的油脂焦黑，肉块夹生，弥漫惨烈的蛋白质气味。秦彻是重火力爱好者不假，但其实有洁癖，哪怕隔着十条街远程爆破，外袍也要重新清洗熨烫熏香。要他待在这片狼藉中，不亚于把猫丢进澡盆。

他果然伤得很重，但看上去并不凄惨，也或许是洁癖心吊着口气，拾掇出相对干净的一小块地。小梅不知道从哪叼来片芭蕉叶，帮他遮住脆弱的眼睛。如果忽略血肉翻涌的伤口和森森可见的白骨，此人躺得像踏月赏花一样安然。

猎人小姐在秦彻身前站定，投下一片巨大的兽的阴影。

她研究了会儿，你让小梅叫我，就是来给你收尸的？

那有点早了，秦彻勾勾手指，示意她调整影子角度，以便躺得更舒展，叫你来遮阳，顺便等等看个落日。

猎人小姐扭头看看太阳，我还是早点咬死你算了。

你的耐心一向不好，秦彻刚想笑，呛了口血，只好摊手表示：请便。

猎人小姐磨磨蹭蹭还是坐下了。小梅嘲她，丢龙。第二声被猎人小姐捏住嘴筒子咽回去。它跳起来想掀她脑壳，对上龙发怒的竖瞳，急忙忙换成起飞态势。好鸦不吃眼前亏，状可以晚点告。小梅飞上空盘旋，往下看，秦彻像在她的影子里安眠，也像被巨大的龙影吞噬。

其实日落没有等很久。秦彻的自愈功能开始生效。黑红雾气弥漫，逐渐堵塞伤口，填充空腔。猎人小姐托腮安******着。但如果小梅还在，就会发现影子龙的尾巴尖焦躁不停地甩来甩去，并为此嘎嘎大笑。

秦彻醒来时，正对一双贴得很近、在黑夜里发光的眼睛。他窒了一息，接着轻车熟路拨拉开猎人小姐的脸。

秦彻：知道你刚像什么吗？担心人睡死过去所以准备把人揍醒的小猫。
猎人小姐：我揍了。你没醒。
秦彻：？
秦彻：谢谢你这次没揍脸？
猎人小姐：不客气。

让你多等很久，饿了？他刚睡醒的声音带着点轻软的皮毛质地。而后这毛茸茸的小动物跑进她胸腔，搅得五脏六腑的委屈都堵在嗓子眼。

她岂止是饿。
她是快饿死了。

想叼出宝石般的眼球，撕扯血管，咬碎骨骼，细细咀嚼韧带，混同骨髓一并吞咽。想用爪子侵犯伤口，将尖牙埋进温暖湿润的腹腔，当他的心脏复苏时，大可在她喉口迸发。不然该怎么停下巨兽的咆哮，它此刻依然垂涎欲滴，依然思之如狂：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她原本只想赚点宝石回家，却被喂养了活在刺里的鲜花、炊烟中的落日和荒漠的月亮。秦彻用过多的时间喂养它。他喂它微笑、大笑、冷笑和阴阳怪气的笑，他喂它弹痛脑门的指尖和雾夜灼热的掌心，他用称赞、笃定的等待喂养它，也用困惑、失败、暴力和环环相扣的谜题喂养它。他喂养出了巨大的、难以填满的空洞。

此地为荣华之城，熙熙攘攘皆是欲望争锋，最终连龙都不能免俗。

猎人小姐真诚发问，我能吃了你吗？

我怕你吃坏肚子，秦彻摸出小鱼干在她眼前晃晃，先凑合下？

秦！彻！

挑食小猫。他微笑着俯下身，手指微动，小鱼干不见了，宝石被从她耳后拈出。

她注视着掌心里渐次堆出小山。碧玺、水晶、琥珀、玛瑙、翡翠、青金石……而月光沿着顶端的鸽血红流淌。

是赔礼，秦彻揉揉她脑袋，一起去找点吃的？

……说了我不是猫，猎人小姐等了会儿一爪子挠开头顶那只手。但其实他们都知道，指腹摩挲过发间的熟悉触感，柔和而熨帖，正令巨兽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

朋友问，你怎么脸色不好？

猎人小姐干巴巴地说，我有一个问题，当我离开王都时，该怎么才能把秦彻打包带走。

什么？！他竟然没有主动要跟你一起走吗？明明你俩这么多年******勾结狼狈为奸暗度陈仓相濡以沫如胶似漆我还以为……朋友是桃树妖，卜卦兼贩卖消息。她接收到猎人小姐的眼神，耸耸肩闭嘴。

他说他不干。

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

嗯……闻言朋友陷入沉思。如果秦彻说不想，那这就是一个非常合理合法且难以辩驳的理由。

漫长的沉默后猎人小姐又干巴巴地说，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朋友闻言大喜，松了口气，快讲。

我想要得到秦彻，因为他强大又自由，漂亮得龙都想要了。也许有人会说那是狂妄傲慢难以理喻，但我觉得他只是过于直率、过于坦然地直视了自己的欲望。可是如果，如果我得到他，不管是打败他还是打动他，令他低头，令他后退，如果他被无形之锢束缚，我得到的是能够令饥渴的巨兽满足的完完整整的秦彻吗？

嗯……闻言朋友再次陷入沉思。漫长的沉默后她开口，不然我们还是再琢磨琢磨该怎么才能把秦彻打包带走吧。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打包带走？一只狸猫凑过来。
走开，朋友皱眉，还有之前帮你推算鱼窝的钱，十五再不还我就咒你。

猎人小姐招手让它回来。
这什么？她指指狸猫腰间挂的小玩意儿。
哦哦有眼光，是我最近研究出来的自动收杆提示器，编入十二种符咒，使用纯银工艺……

猎人小姐打断道，有用吗。
正准备试试。
哈，朋友在旁边嘲笑。

我帮你试试。

狸猫惊怒，你你你根本都不钓鱼！

哦，你又知道了，猎人小姐笑笑，我不钓鱼，不过谁没有一两个钓鱼佬朋友呢。她拽下银器在手里掂掂，我送你一卦，你近日有血光之灾，不在耳朵，就在嘴巴。明白了？明白了就滚。

狸猫一骑绝尘。

猎人小姐看回朋友。桃树妖比了个“放心我嘴很紧”的手势。

***

但她俩到底没想出所以然来，连日借酒消愁。

猎人小姐边喝边听了两耳朵曲儿。台上正唱到******前，从古来巫山曾入襄王梦，我何以欲梦卿时梦不成。听得她悲愤起来，我懂，我可太懂了，日后我若是在宝石堆里睡到饿醒，也会是这副德行。于是又加了很多肉和很多很多酒。统统挂秦彻账上。

出了酒楼，朋友一个激灵，不是咱俩今天是吃了多少啊，秦彻这就讨债来了。

猎人小姐看看人高马大穿了“谈正事”专用深色外袍还带了两个跟班的来人也有点懵，不至于吧，这还没散伙呢。

猎人小姐：……讨债？
秦彻：？有时候真的挺想知道都这么多年了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的。
猎人小姐：咳，那你来干什么？
秦彻：转移话题了？先放你一马。说起来你前几天让小梅送来那什么东西……
猎人小姐：呃……“自动收杆提示器”？
秦彻：你确定不是“自动驱鱼器”？
猎人小姐：嗯……创新产品么，实际使用时输出不稳定也是有的……
秦彻：哦，你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猎人小姐：？是吧？然后说不定还能配合你的运气，刚好负负得正……
秦彻：不过光说多没意思，下次夜钓一起来，你先演示一下。
猎人小姐：嗯……嗯？？不是你到底干什么来的？
秦彻：想见你，就过来了。
猎人小姐：？！？！？！
秦彻：不行？
猎人小姐：@#$%&我没说不行！就是又被直球突然袭击心有点累不对你见也见了直球也打了该干嘛干嘛去吧你都穿了这身衣服还带了人绝对是有事要办啊我知道了是需要我出面的事情吗最近有哪个不长眼的跳出来了吗……

“喵。”

猎人小姐眼睛瞪得像铜铃，“喵”？？？秦彻你他爹的刚刚是喵了一声吗？？？！！！

秦彻微微侧过脸，笑得肩膀都在颤。

双胞胎活泼泼******来,一人赶一句。
薛明：我们也是顺路来谈正事，刚谈完……
薛影：……又顺路捡了只猫……
薛明：……受了点伤准备带回去治两天……
薛影：……绝对、绝对没有老大要养新猫的意思。
说罢两人比出个你安心的手势。
小猫附和地再喵一声。

猎人小姐：……有事儿吗你俩！

秦彻笑完，用眼神示意双胞胎往边上稍稍。他捋顺猎人小姐炸毛的头发，等下回去吗？

朋友和双胞胎在远处墙角心不在焉撸小猫，几双耳朵都竖得挺尖。她听见猎人小姐挣扎会儿说，不回，有点问题我得想想，你在会影响我。朋友与有荣焉，瞧瞧这定力，吾辈楷模。

行。不过是多复杂的问题？需要你愁眉苦脸思考这么久，眉心都皱了。

然后是一声脆响和猎人小姐吃痛的叫声。

朋友想，秦彻也是个不遑多让的人才，谈到这地步，弹脑瓜崩都不带放水的。

再然后大概是猎人小姐反击了。几个来回后声音有点变调。朋友低头和小猫对视，伸手捂住猫耳朵，好小猫不要听。

隔了阵，秦彻低笑出声，声音里染上妖艳，哦，他家这季的酒选的还可以。

***

薛明和薛影在更新妖怪通缉榜单。猎人小姐抱着刚从仓库顺来的法器路过，指指点点，又哪找的画师，能不能给我画得有气势点，贴出去谁信我是暗市大佬啊，不会画就让照秦彻正中午被吵醒那个强度来。

双胞胎说诶那有点废画师啊。

薛影看见她手里东西问她，你去揍谁，到了批新货，能不能帮忙试试手？
猎人小姐说，我去揍秦彻。试试也行，不过你们有推荐的吗，这******到底弱哪个系的法术？

弱点你都不清楚我们怎么知道，不过可以全方位准备起来嘛。双胞胎来了兴致，以一种“你剁椒鱼头想要几分辣”的口气确认，敢问您计划把我们老大揍到什么程度？

按到土里揍，揍到同意被我打包带走的程度。

得嘞，你就瞧好吧。两人丢开手上活计，七嘴八舌给猎人小姐配装备。

你俩这次不会又驴我吧？猎人小姐用200的攻击、35%的攻击加成和3.5%的暴击等等等等武装到头发丝，临出门从薛明斜觑到薛影。

那哪能呢，咱们这么多年战友情情比金坚，你总不会还记恨当年的事吧？双胞胎挥手热情送别，老大去了宫里，出门往左转。

 

再说了乐子人的事能叫驴吗。

***

这任皇帝是个瘦削的中年人，看到自己宫殿屋脊上长出条龙依然很镇静，步下云阶仰头发问，不知您驾临有何贵干？

猎人小姐直奔主题，没你什么事，绑个人就走。说罢不耐地用尾巴敲梁柱，敲得梆梆响，积年尘屑雪一样落下来。

你好凶啊，秦彻掸着灰从殿内踱出来。他眯起眼打量屋顶的龙。太阳还未完全落下，余晖将优雅的白鳞染成凶兽的红。

装备得挺齐整，加速回能差了点儿？下次有好的给你留几颗。不过，你就这么喜欢我？他笑得有点嘲讽，又很愉快。

你很在意这个？猎人小姐困惑地歪歪脑袋。她此时现了龙相，真诚里终于显出些人形时几不可查的傲慢与悍厉。

不安的人群团团围住宫殿，金戈声杂乱如潮，随龙的每个细微动作起伏。只是对中心的两位来说，谁也不会蠢到为几只蚊蚋错失宝石的闪光。

哈，猎人小姐笑得很轻慢，很有礼貌，我们龙不讲究这套。

龙看到，龙想要，龙得到。她抛下长久的自持与克制，赌上不可预知期限的饥渴，完完全全顺从本能，只为此刻的欲望而活。我思来想去，还是认为，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最高礼遇。

秦彻的外袍无风而猎猎掀动。

猎人小姐跃跃欲试——

 

“实在不好意思但我还有一句想说……”

哈？

人潮退出个缺，瘦削的皇帝镇静开口，他很上道地直接看向猎人小姐，请问修理费用到时跟哪位请款？

两个危险分子对视一眼。

秦彻。他钱多。
凭什么。谁输了谁付。还是说，你刚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根本没信心能把我按到土里揍。
……秦彻你大爷的。

皇帝得到答复，知足地带着人马哗啦啦撤离。

而后空中出现另一条龙。
巨大的、不祥的、美丽的、黑色的龙。

秦彻你大爷的。虽然也有预想过，但实际看到比自己大了一圈多不止的龙，猎人小姐还是忍不住骂，谁传的啊，谁以讹传讹传秦彻是被龙的恶灵诅咒，他根本就是恶龙本龙，真得和她一样真。

很久很久以前，曾有方士将一头年轻的龙抽筋剜心，镇于皇宫下打黑工。因为龙并非是全能的，年轻的龙也会失败。后来龙逃脱本应不可能逃脱的囚笼，让很多人偿还了代价，皇室至今还在分期付款。龙在欲望浮动的都城如鱼得水，索性将此处据为自己的巢穴。为了住得舒服，它做了很多改造，比如招来漫长的雨云，遮挡大半晴日，以免刺痛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怎么说呢，也是蛮秦彻的。

两个龙打得昏天暗地。

皇帝吃过早饭来，在打。
皇帝吃过午饭来，在打
皇帝吃过晚饭来，还在打。
皇帝唉声叹气地走了。

打得难解难分胜负难辨。尖牙叼住喉咙，利爪抵向心脏，尾巴缠绕绞碎另一条尾巴。如果此刻小行星撞击王都，他们会变成同一具化石，在六千万年后的博物馆印证远古巨型爬行类动物同类相残你死我活的习性。

诶难道接下来要变成持久战？猎人小姐发愁地想，那么应该要像冬眠一样自我消耗呢还是可以就地取材……

秦彻突然松嘴，饿了？饿了就去吃饭。
？你怎么知道？
有龙都在我鳞上磨牙了，想不知道也难。
……咳。吃完饭继续？
你又想得阑尾炎？
哦，不好意思忘了，秦·养生老干部·彻。

猎人小姐变回人形，很快又自我调解好了，不过也没关系，来日方长。
行。秦彻笑笑，替她捋顺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秦彻想要一条龙。
而龙是傲慢又自我的生物，你不能妄图用鞭子、铁锥和匕首拥有一条龙。你只能照龙的方式来：献上贡物。献上珍贵的、独一无二的、连龙也舍不得放手的贡物。
现在，他有了一条龙。
至于从属性、妥协、让步和改变，他也没有经验，但并不介意，甚至可以说期待着和她一起体验。毕竟，这也是你拥有一条龙或者被一条龙拥有的乐趣。

 

鉴于两条恶龙当时与皇帝约定“谁输谁付修理费”，在平手的局面下他俩理所当然地无视了请款单。不过皇帝最后还是凑到了钱。他派人造出“皇室的龙打败了新的恶龙再次保护王都”的舆论，要求大臣们“自愿”举办庆典，促进消费，同时加收消费税。

受灾区域基本限于皇宫。最近小梅在路上捡到散落宝石的几率大增。薛明和薛影这次没有在装备上坑猎人小姐，但他俩跑去暗市开了赌局，赚到不少零花钱，可以持续投入未来的整蛊活动。

总的来说，这是个大家都有点满意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