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秦彻,他在街角的咖啡店,打包了一杯格外眼熟的美式,匆匆离去。
第二次见到秦彻,他从案发地的警戒线外路过,西服口袋里钻出只探头探脑的灰猫。
第三次,他一身简练的运动衣,从公园晨练回来,正在路口等红绿灯。
分明是不相识,但你觉得他分外眼熟,所以当那头扎眼的白发进入视野时,总能在一瞬间被攥住心神,反应过来后又漫不经心的扭向别处,把他挪到余光边缘。
或许他认识你呢?你这样想着,路边的积水被溅起,他在你眼中有一瞬凝固,而后被飞驰的车流撞散。30米的距离,60秒的注视,绿灯亮起,他挤入人群,目不斜视,你也成为匆忙路人的一员。
日光从晨云里钻出,曝晒着后脑,在这个注定与无数人永别的路口,声带发出一股熟悉的冲动——
“秦彻!”
如直线进程突然接收到异常信号,他真的停下来,神情似乎有些错愕,琉璃红的眼瞳像含着一汪血泪,你不知道是泪或只是单纯的血,只觉得一阵头晕,眼皮发沉,立而天旋地转。
黑暗中你又梦到爆炸,火光和硝烬侵入意识,记忆像一具任其宰割的巨人观,剥落从某人脸上的皮肤开始,慢慢延伸到声音、温度和气息。你看见自己沉到满是腐肉的河流底部,贴覆在一支暗红的琉璃瓶上。
琉璃瓶里装的是什么呢?
“医生… …她怎么睁着眼睛… …有意识吗… …什么时候能醒… …”
你转了转眼瞳,竭力睁大,玻璃瓶化作一枚深沉的眼。你醒过来,察觉到被人抱在树荫下,身上的汗渍被一点点擦净,你抬手握住他的拇指,好像不问出什么就来不及了,“你… …你是谁?”
被你握住手的男人张了张嘴,却没话音出口。倒是身侧传出一句,“不认识啊,那他人还怪好呢。刚才过马路中暑晕倒的事你还记不记得?他抱你过来又是给你扇风,又是打急救,着急的样儿喔… …”
“中暑?”你揺摇头,探查自己的身体,头脑发昏,四肢无力,呼吸困难… …确实是中暑的迹象。
“是啊,要入伏了,不爱出汗的女孩子要注意散热啊。”
你点点头,脸颊戳到他的指腹,没想到自己仍然半靠在这个沉默男人的胸膛上,手心还攥着人的拇指。你闹个脸红,连连致歉,想要起身,却被他稳稳扣住,“别动,休息好了再起。”
他注视着你的眼睛像是压着千言万语,蓦地,你觉得他有些许眼熟,于是又问了一遍,“我们之前认识吗?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斜斜扯出一个笑,笑容有些自嘲意味的苦涩:“不认识,秦彻。”
“秦彻。”你喊他,看着他倏然亮起的瞳,“谢谢你,我请你喝瓶水吧。”
本来请客道谢应该更加郑重,但这个时刻和地点,也确实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你在自动售卖柜买了两支运动饮料,递给他一支,“运动后喝这个可以补充体力。”
秦彻没说他早上已经喝掉两瓶,自然地接过来,“身体不舒服,还要上班吗?”
你露出一个打工人身不由己的笑容,调侃道:“没办法,临空市离了我转不了。”
“哪有这么多坏人需要你操心。回去养养身体吧,黑眼圈垮到嘴角了。”
你眼角抽搐,假装不经意地借助自助贩卖机上的玻璃板查看,明明只有一点点眼袋。身侧传来声闷笑,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被发现了,恼羞成怒地朝他挥出一拳。
秦彻看见拳风中积蓄的力量,眼皮抖了抖,张开大手截包住要落在腰上的拳,“啪”地一声,他倒抽一口凉气,甩甩通红的掌心,“这么大力气?啧,还是不经逗。”
之后秦彻非要叫唤你把他手打坏了,你翻着白眼不理他,直到他说上次打拳指关节脱臼,你才对他心软。
“现在好了吗?”你嘴笨,说不出来许多安慰的话,只能从实际行动上付出关切,“我家里常备有药油,效果挺好的,要不给你试试?”
他收敛笑颜,整个人有些严肃的低沉,“你经常受伤么?”
你摆摆手打个哈哈,“猎人嘛,遇到流浪体,受点皮外伤正常啦,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彻猛地攥紧你的手腕拉高,健硕的躯体逼近,将你抵在贩卖机上,喷洒下来的鼻息很沉,嗓音压抑着怒气,“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流浪体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么,中暑了都不惜去上班?”
他的责问来的突然,你有些不适,偏头躲开强势到令人腿软的气息。并不是你要强到这种地步,只是午夜梦回里每每从爆炸中惊醒,总会被一股巨大的空虚笼罩,好像遗落了一部分的灵魂,心在日夜叫嚣着向前跑,至于要跑到哪里才能找回曾经的遗失,没人告诉你。
“你… …”秦彻忽然手忙脚乱,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你的鼻子,“你别哭啊… …我让你打一顿行吗?”
心里刚蔓上来的堵塞被他两根手指夹爆,眼泪没掉下来,只想揪住他的耳朵拧上半圈,你极为顺手地拧上去,他勾着背连声求饶,“痛痛痛… …气消了吧,笑一个呗,笑一个我看看… …”
你冷哼一声,衿骄的眼神是不曾被察觉的亲昵,在他面前,自己全然失去了对待陌生人该有的礼貌和气度。
秦彻的耳朵被你拧得通红,你蓦然察觉不该这样对待救命恩人,你将右手举到眼前细看,自己从来没有揪人耳朵这个习惯的,为什么… …
他看你又发起呆,脸色变了变,大手拦在你眼前,“别想了,等会又晕倒,先回去吧,不是说要给我擦药油么?”
“我说的是下班以后… …”他的眼眸随着话音低迷,仿佛看见一只被主人抛弃无数次的大狗。
秦彻没等你说完,便梗着脖子抢断:“说笑而已,你还真打算就为了我不上班?别闲着了,我还有事先走。”他大步离开,步伐有些赌气般的幼稚,好像在说他才是先离开的人。
你感到些许愧疚,停在原地凝视他走远的背影,直到街角的转弯处,他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眼,刚好撞上你的视线,你冲他笑着挥手,他停顿下,不情不愿地举手回应,而后抿着唇离开。
晚上下班,你想起来说要给他擦药油,可没加他的联系,不知道再去咖啡馆能不能见到他。于是快马加鞭赶过去,正好遇见店员在收拾桌椅,“九点就打烊吗?
店员抖抖抹布,“九点不早了,再喝咖啡该睡不着觉了。客人有什么需要明早再来,我们六点就开门。”
“哦。”你呆呆应声,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对待在意的人或事,总有种后知后觉的迟钝,明明从记事起就孑孓一人,却还是改不了这个坏习惯,好像总有人在身后托着自己似的,矫情的要命。
今天等不到人,你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月光回家。躺下时,眼前浮现一个红色的玻璃瓶,忽然心神一震,整个人跌入湍流,熟悉的溺水感如约而至,你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又将陷入那个有关爆炸的梦魇中,心理性窒息让你拧紧眉头。片刻后,你沉入河底,漆黑的河水泛起不详的波纹,并向河底的玻璃瓶中涌去,瓶口从冒出一串小气泡开始,逐渐形成一个漩涡,你拼命挥舞着四肢逃离,却被扯着腿脚吸入其中,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你有些害怕,害怕记忆深处锁着一头见人即食的凶兽,又有些期待,期待这变化能够破除围绕在周身的迷障。
进入瓶子的一瞬间,场景一转,你似乎听见两个孩子的笑声。
“unicorn,unicorn… …”声音闷闷传来,而后逐渐清晰,仿佛就在耳畔,你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手术台上,手脚都格外的幼小,上方探出一名年轻女性的笑颜,正是她在呼唤你。
“unicorn,这次抽血有点多,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想问她这里是哪里,可这具身体却自然的回答她:“我还好,没有不舒服,谢谢姐姐。”
你怔愣之后,察觉自己可能处在一段记忆之中,而这段记忆大概就是被大脑隐藏的、爆炸发生前的记忆。你忍不住惊喜,尽管自己只能作为一段意识存在,但不影响你感知一切。
你发现小时候的自己很狡猾,看似依赖地与女研究员对话,却并没有敞开心扉如实表达感受。因为你分明察觉到脑中若有似无的眩晕,心脏时不时还有些绞痛,但这都被你紧紧搂着玩偶熊的动作掩盖。
而就在你表达“不难受”后,研究员露出毫不掩饰地狂喜,她在你脸颊上亲了一口,夸赞道:“unicorn真棒,表现得越来越好了,你是我们的奇迹!今天想要什么奖励?姐姐都可以帮你申请。”
她松开你身上的束缚带,牵着你往外走,且一直喋喋地列举一些她认为你会感兴趣的东西,诸如童话书、小裙子、蝴蝶结头饰等物品… …你始终面带笑容地听着,看上去像一个乖巧的芭比娃娃。
正在你们前进的过程中,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接着是铁门被撞开的巨响,白色身影手脚并用地从门内飞奔而出,身上的锁链耷拉在地板上,血迹随着链条蜿蜒拖行。
“抓住他!小崽子又跑了!”
“养不熟的狗崽子,给他上电击棒,不信******不好!”
… …
“狗崽子”对着你直愣愣冲来,眼神狼狈又凶狠。你看清他白色的头发和血淋淋的眼睛愣住,这是… …秦彻?!
女研究员察觉到你微颤的手后,立即侧身将你挡住,挥手释放出一道藤蔓挡住秦彻,藤蔓接触到秦彻后,立刻形成一只笼子将他锁在里面。
秦彻喉咙里发出嘶吼,扑在笼子上狠狠撕扯,不一会儿就耗尽体力躺在地上,只剩那双血红的眼仍憎恨地盯着研究员。
“一群废物!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招你们进来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拎着人滚,吓到unicorn把你们全扔培育池当养料!”女人一改面对你时
的和颜悦色,变得气势凌人。
追出来的研究员各个面无人色,讷讷道:“是… …组长。”
女研究员看都没看地上的秦彻一眼,态度如同对待一只没有价值的蚂蚁,只要她高兴,随时都可以碾死,根本不在乎蚂蚁是否对自己心怀憎恨。
她将你抱进怀里,安抚地摸摸发顶,“吓坏了吧,真可怜,今天晚饭多加一块小蛋糕吧,unicorn最喜欢吃蛋糕了,开心吗?”
并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她对你的喜欢就像是对待一只有十分价值的小宠物,高兴了就奖励,不高兴了下场恐怕和地上的秦彻差不了多少。但是你却表现得好像获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恩赐,眼睛睁得大大的,语气很欣喜:“真的吗,unicorn好高兴,谢谢姐姐!”
一个合格的宠物,会将饲主哄的心花怒放,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你轻轻靠在她耳边,孺慕似的用柔软的鼻头轻蹭,“姐姐,我想要玩伴,他可以做今天奖励吗,我会教他做个乖孩子的。”
幼小又听话的你凭借平时积攒的好感度,获得了一个玩伴。为了不让他伤到你,秦彻戴着止咬器,手脚被锁住,脖子上还拴着牵引绳,像狗一样被牵到你房里。他被严令禁止上你的床,只能睡在床边一块椭圆形的毛毯上。
十点是睡觉时间,你得躺在床上,曾经有人时刻监控你是否有按照作息表严格执行,但随着你越来越配合实验,研究员的监视明显放松,几乎不会来检查你是否真的睡着。
房间里没有电,也没有光,你在黑暗里摸索着爬下床,又一点点摸索到他身边。秦彻蜷缩着,手脚有点冰冷,他被触碰后有明显躲闪的动作,却因为没有力气,被误认为是他对你的回应。
你高兴地挨着他躺下,这样才能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话而不被人发现。
“你肚子饿不饿?”
他没有说话,你自顾自地继续道:“晚饭我偷偷藏了一块小蛋糕,他们今天惩罚你,肯定不会给你吃饭。你等一等,我把蛋糕拿过来哦。”
你拍拍他柔软的头发,像大姐姐一样,自觉照顾这个没有学会生存守则的弟弟。蛋糕被你放在床脚柱子后面,那个死角没有人查,他们只会扫一眼房间能看到的东西,或者垃圾桶,确认你吃掉了分发的药品。
小蛋糕被保护得很好,凑近了仍然能闻到香甜的气息,你咽咽口水,原路返回秦彻身边。他头上戴的止咬器,你悄声问他:“这个怎么打开?”
也许是被你摸得不耐烦,他沙哑着嗓子不客气道:“不知道,滚开,别烦我。”
“不可以凶,不可以骂人,还想被打吗?”你悄悄的,额头与他抵在一处,“你今天流了好多血,再这么凶,他们会打死你的。”
“哼。”他有气无力地冷哼一声,想表达十分地不屑,听起来却像狗崽发出的惹人怜爱的呼噜。
你摸摸他干瘪的肚子,知道他一定饿了,于是用食指蘸了一坨奶油,从止咬器的的缝隙里伸进去,抵到他唇上,“不要骂人,我喂给你吃。”
秦彻闻到奶油的甜香,嘴巴里口水自动分泌,从被抓捕进来算起,他一直没有配合实验室的研究,因此没有被允许过吃饱饭,直到他饿的快死了,才会扔给他一口肉,让他自己趴在地上叼起来吃掉。
食物的出现总是代表着不受控制的欲望,秦彻像撕咬肉食一般,用尖利的犬齿咬上那根细弱的指骨。
“唔… …好痛,不可以咬人。”你痛得受不了,不知道怎么让他松开,只好揪住他的耳朵将他往后扯,“用舌头舔会吗?不然我不喂给你吃了。”
也许是最后这句不给喂给他吃起到了作用,你成功威胁住他,秦彻松开牙齿,用濡湿的舌尖刮走你指上的奶油。看他学会,你才放心的将剩下的蛋糕用这种方式一点点喂到他嘴里,最后一口时秦彻意犹未尽地吮住你的指尖,似乎不舍得放开。
“好吃吗?”你低声问他,“你要表现得乖乖的,配合他们实验,也可以吃到小蛋糕。”
“哼。”吃饱的秦彻明显冷哼得更有劲,不会被人误认成嘤嘤撒娇,他十分不屑地吐出你的指尖,翻身背对着你,“他们都是坏人。”
你也躺下,在他背后戳戳,“我知道他们都是坏人,但谁让我们是小孩子呢,小孩子只能讨好大人。”
“你会变成骆驼。”秦彻不明不白丢下这么一句。
你好奇地问他,“什么是骆驼。因为从小生活在这里,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他说的你不懂。于是他翻身过来,和你讲述了一个生活在沙漠里的巨兽,如何被人类驯服的故事。
比起人类,骆驼明显才是征服沙漠的王者,但人类通过驯养,将没有力气的小骆驼钉在木桩上,无论它们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直到适应这种被圈养的生活。等长大后,再将它们牵进沙漠里,就算是用一个短短的木桩******松松地沙地里,骆驼也不会逃跑。人类就用这种狡猾的手段,成为了征服沙漠的王者。
你听完这个故事,比对自己的处境若有所思一番,而后信心十足的对秦彻道:“我不是骆驼,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乖乖听话,等摘掉身上的束缚后,我会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向你证明,我不是骆驼。”
他诧异道:“你还有秘密基地?!”
这里的监视非常严密,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连厕所门口都安装有摄像头,他根本不相信你能有什么所谓的秘密基地。
你知道这十分不可置信,但正因为如此,才能证明,你不是骆驼,也不会成为骆驼。于是老神在在的表示:“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知道吗,进来这里的孩子,没有一个比我活的长。”
秦彻冷笑一声,嘲讽道:“当然了,只有你会在心脏被划开后,还能笑着对他们说谢谢。”
“但是只有我活下来了,活下来才有机会去外面,你觉得呢?”
秦彻沉默下来,他当然知道活下来才有机会逃跑,但是要他失去一切尊严和自由去讨好一群伤害他的刽子手,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不如干脆点杀死他。
“你不需要对他们笑。只要乖乖的不动就好了,随便他们做什么,你的身体还有价值,他们不会让你死掉的。”
秦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你快在他身旁睡着了,呼吸逐渐绵长,他才轻轻推搡你的脸,语气生硬道:“别靠我肩上睡,回你床上去。”
你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同龄玩伴,巴不得24小时和他贴在一起,怎么舍得放开,于是搂着他的脖子黏糊糊道:“靠着你暖和,你和我一起回床上。”
“我不能去你床上。”
“那就我下来陪你… …呼… …呼… …”说着说着就彻底倒在他肩上睡着,后面任凭他怎么推动都不肯醒,被他推烦了,反而将手脚都缠在他身上。秦彻缠着锁链,能活动的范围小,完全不能将你推开,只能郁闷地被你缠住。你是暖和了,可他天生的火炉子,被你缠得热汗淋漓,满脸通红,难受得半晚没睡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日清早,你还未醒,秦彻贴在地上的耳朵动了动,察觉到什么似的猛然惊醒,他火速将你送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趴在毯子上,警惕地盯着门口。不一会儿,门口便响起脚步声,研究组长走进来,嫌恶地看了眼床边趴着的恶犬,嗤笑一声,“狗崽子。”
研究组长进来发现你安然无恙,没有任何不适的迹象,便退出房间,默认秦彻能够继续呆在你身边。
虽然那晚秦彻没有当面答应你,但很明显,他对研究配合了许多,至少能安分地等待抽完一管血后再跑。不知道是不是被秦彻PUA狠了,能不用镇静剂抽到他一管血,这些研究员举着针筒几乎喜极而泣。
秦彻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嘀咕一句“傻币”后,又用他的蛮力撞开门往外跑,研究员大呼小叫地跟在后面追,时间长了,这些人发现秦彻跑出来也只是找你,便不再管他,需要的东西到手就行。
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听话,为了身体保持在最佳状态,你们的饮食都是计划好的,轻易不会允许吃到超额食物。但秦彻他是狗,狗想要,狗得到。当他前一天想要两根鸡腿,如果少给一根,那第二天免不了就是一场恶战,这个时候,他的研究员就会背着组长把你偷出来,拧着他的耳朵,叫他安生呆在实验床上。当然,条件是晚饭必须要见到两根鸡腿。
秦彻将两根鸡腿都拨到你碗里,“你晚上做梦一直喊腿痛,应该是在长个子,多吃点。”
你怔愣一下,反应过来后扑上去拼命锤他,“我想吃自己会要,谁让你这么伤害自己的,谁让你这么伤害自己的… …”他两条胳膊都缠着绷带,跟举着两个大粽子似的,吃饭都不能捏筷子,拿个勺子艰难地往嘴里蒯,你快心疼死了,以为是他嘴馋,结果他现在说是给你吃的,你简直想捶死他。
“狗东西。”你眼泪汪汪的骂他,秦彻两条手臂都肿了,不能还手,被你压在地上锤得嗷嗷叫,“痛痛痛… …别打,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再也不敢了,啊,痛… …”
你给他白眼,“砸门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说痛呢!现在又知道痛了?”
秦彻可怜兮兮地举着“粽子”,“手伤了,好痛。”你蓦地心软下来,拉着他起身。
“诶诶,别、别哭啊… …我骗你的,其实一点儿也不痛,真的… …你揪我耳朵,你揪我我听话。”你一掉眼泪,秦彻急得团团转,非要把耳朵伸你手上,嘴里囫囵着,只知道强调自己不痛。
你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他见状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道:“吃个鸡腿呗,吃个鸡腿就原谅我。”
你夹起鸡腿恶狠狠撕下一口,秦彻眼皮一抖,好像被撕下的是自己的肉一样。鸡腿的味道确实很好,又嫩又香,但你看见秦彻那两条粽子就忍不住鼻酸,满满一嘴的鸡腿肉也变得苦涩,还不敢大声哭,怕被研究员发现,于是只能默默吸着鼻子,咬一口肉就打个哭嗝。秦彻艰难地伸出两根指头捏住你的鼻子,“不哭了,鼻涕流嘴里了,你想吃一嘴大鼻涕吗?”
你对鸡腿苦涩味的来源产生尴尬的疑虑,赶紧闭上嘴巴,抹了抹脸察觉没有鼻涕流出来后,又扑上去殴打他。
有秦彻陪着的日子,做实验都快乐几分。在你的叮嘱下,他表现得越来越好,卸下所有束缚的一天终于来临,你替他解开脖子上的牵引绳,猛然发觉他长高好多,你得踮着脚才能凑近他脖子。但秦彻很快就低下头,还像之前一样,伸手就能揪到他的耳朵。
你没揪他,而是凑上去附在他耳边悄悄说:“我们今晚出发。”
秦彻眼睛亮了亮,像两颗璀璨的红宝石。
“嗯!”
其实秘密基地并不是什么很隐蔽的地方,夜深到极致时,你悄悄拧开房门,眼珠骨碌骨碌,伸手在背后比划了一个“安全”的手势,而后轻声快步贴着走廊疾行,在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三间实验室之间有一个楼梯,楼梯口设置有一个摄像头,这个摄像头用于监视整条走廊以及上楼下楼的人。
它的转动周期是20秒,也就是说,你们有20秒的时间从房间进到楼梯中,从你躲在房间门口看见红色光点消失的一瞬间,便在心里计数,数至18秒时,你闪身进入楼梯中。秦彻紧紧跟在你身后,他只比你多用一秒。
你们相视着偷笑,秦彻更是乐不可支到扶墙才能站立,好像在大人的领域里开辟自己一方天地。没有人会知道你们如此胆大包天地逃离满是监控的房间,用20秒的时间完成一场冒险。
你牵着秦彻往上走,来到一扇铁栅门前蹲下,指指外面的夜空,压低嗓音中的欢喜:“看,星空!”
秦彻扫了眼这片星空的亮度就知道,实验室在一座深山老林中,且这座深山老林不属于他所出生的星球。他心头猛然升起一丝茫然,第一次对外面的世界感到胆怯,他害怕自己逃出去后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侧头看向身旁蹲着的小小身影,星光照映下,你的发丝柔顺地披散在后脑,看起来就像是一株静谧生长的郁金香,散发着希望与憧憬的光亮。秦彻注视着你,明白了你永远都不会变成骆驼。
“想出去吗?”他突然开口。
你点头,“想的。”
“我可以让你出去。”
“啊?”你诧异地看他,秦彻看着你目瞪口呆的模样,忽然贱嗖嗖地笑了,指指门道,“我说是从这里出去。”
你伸手拧他耳朵,嘟着嘴道:“你知不知道你很招人讨厌。”
秦彻歪了歪头,手指指着鼻尖,“那你讨厌我吗?”
你摇头,抵住他的额头,看进他的眼中,“不,我喜欢你。”
秦彻笑得更加开心,“我也喜欢你。”
淡淡的星芒从铁门穿过,密密铺撒在这一方天地,两只依偎在冬日洞穴里的仓鼠,看着冬夜难得一见的星空,悄声说着喜爱。
他说能让你从这扇门出去并不是捉弄你,而是真的可以。秦彻在手上包住evol,尝试用力砸断锁头,稚嫩的拳头正要出击,吓得你赶紧用双手包住他,低声呵斥,“笨蛋!你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吗?”
“不会的,我用evol缠住锁头,声音传不出去。”
“那也不行,”你坚定地摇头,“你的手才好,再受伤怎么办?”
秦彻面露犹豫,半吞半吐道:“我想出去看看,你陪我吗?”
你想了想,伸出右手与他十指相扣,而后闭上眼睛发动共鸣的能力,一股坚韧的白练与秦彻的evol交缠,隔着空气也能隐隐感受到他这一拳的威力,“现在就不会受伤了。”
秦彻在空中挥拳,有些欣喜道:“力量变强了,我觉得现在我能一拳砸爆实验室的门禁——喂!你怎么又敲我… …”
“别玩儿了,共鸣效果维持不了多久,快开门。”
秦彻摸摸头上的包,老实砸开门锁,栅门拉开的瞬间,冰冷的空气迅速涌入。你情不自禁打个寒颤。
“冷不冷?”你们穿着实验室统一形制的单衣,为了方便穿脱,仅用背后的魔术贴粘合,极易漏风。秦彻把你拦在楼道里,大步走到前面,挡去大部分冷风。他在天台上扫视一番,指指水塔的架子,“那个角落可以避风,我抱着你跑过去很快的。”
你戳戳他的胳膊,探出脑袋,“我不冷,一起跑过去吧。”
秦彻脱下他的上衣,将热哄哄的温度罩在你头上,然后一把抱住你冲进寒风里,在你还没有感受到冷的时候,已经被他放在了水塔下面。
你掀开衣服,问他,“你不冷吗?”
秦彻呲开大牙,“一点点,不过我们只呆一会儿就回去,不要紧。你看——”
“好亮的星。”你张着唇傻叹,从看见一颗最亮的星开始,无数细小的星子逐渐点亮,夜空幻成大海,星子变成银沙,你伸出手去接,有不同于白炽灯的触感。
“柔软的吗?”秦彻用食指挠挠你的掌心。
“嗯,”你点点头,“无影灯总是让人看不清。”
“那是因为你打麻药晕过去了。”秦彻托着腮,晃晃脑袋抵在你肩上,“他们说,我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你收回一抔星光,像倒水一样,小心翼翼托到他头上倾倒下去,“害怕吗?下一阶段他们会解剖你,从你身体里找出可以培育以太的器官。”
“你害怕过吗?”
“忘记了,也许不怕吧,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害怕’的意思。”
“那后来怎么知道的?”
“在勇者屠龙的故事书里,主角总是会说害怕自己的梦想不能实现,那样的话他的人生就完蛋啦、国家就完蛋啦、整个世界都完蛋啦!唔… …如果世界完蛋的话,就不能在秘密基地看星空了吧,这样一想好像是挺害怕的。”
“秦彻。”你看着星空,“你有梦想吗?”
“我想回家。”
“要说很难实现的啦!”
“我说的就是很难实现的,”秦彻拱拱脑袋,“轮到你了,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是消灭流浪体,就像勇者消灭恶龙一样。”
“那你的梦想确实更难实现一些。”
“再难的梦想只要有朋友帮助就都能实现,你会帮我的对吗?”你也拱拱秦彻。
“当然,我们可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我也是。”
“拉勾。”
“拉勾。”
第二天,秦彻被推进你曾去过的解剖室。你捏着玩具熊的耳朵,想象正捏着秦彻。担心他会撑不住,昨天晚上,你将手放在他的心口捂了一夜,想要传递给他的心脏一点力量。
“unicorn,在等你的小狗吗?”研究组长走过来,蹲在面前将你的刘海拨开,“他还要在里面呆很长时间,先去做你的事情好么?”
你本想摇头,但看清女人眼底因为你的犹豫而泛起不耐时,轻轻点了点头,松开捏着玩具熊耳朵的手,放进了她手里。
“乖孩子。”
研究员牵着你去了另一个房间照了CT,接着便送你回了房间,并叮嘱你在房间等秦彻回来。你有些不安,扒在门上听见脚步声走远后,轻轻将门拧开,推出一道细缝,而后你便看见研究员拿着片子走进了秦彻的解剖室。
此前他们从未将你的资料带进另一个孩子的实验室,心口的闷痛似乎在提醒你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讯号。
“unicorn,你在干什么?”询问的声音从侧边传来,是秦彻的研究员之一,在他们搞不定秦彻时,经常是他来将你抱走。
“叔叔… …”你犹豫着,不确定是否要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担心sylus吗?”中年男人蹲下身子,抚了下你的脑袋,“他是你的小狗,只要你还需要他,他就不会有事,别担心了,去睡午觉吧,叔叔向你保证,睡醒sylus就回来了。”
“嗯… …谢谢叔叔。”你怯怯应了声,将门关上,听话地回到床上,但秦彻不在身边,你并不能安心入睡。
你回想着自己的实验经历,照顾你的研究组长曾经说过,你是奇迹,因为只有你成功将以太培育在心脏中,并且能够通过意识瞬发共鸣。一切的能源操控都需要积蓄的过程,唯独意识共鸣不需要。只要你想,你可以链接任何人,包括流浪体。
曾经你经历过这样的实验,他们将你丢进培育池中,里面是正在成型的流浪体,绝望中你爆发的力量直接将它们脑子里的芯核炸成烟花。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只要继续训练,掌握共鸣的技巧,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就可以通过你来操控流浪体。
秦彻说的对,你是骆驼。
那他是什么呢?圈养骆驼的养料么?你将玩具熊的耳朵塞进嘴里死死咬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你在床上蜷缩了很久,久到四肢都有些僵硬时,秦彻被送回来了。你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他的身体十分完好,没有任何破损,但你知道他的胸膛已经被划开过,里面也许植入着与你同根同源的以太芯核。
“秦彻… …”你求助地看向送他回来的研究员,“他为什么不醒?”
“他打了麻药,药效过了就醒了。”
“药效什么时候过?”
“几分钟吧。unicorn,你的问题太多了,不要光脚踩在他睡觉的地毯上,回到你的床上去。”
你莫名升起一股愤怒,这是一种与秦彻打闹时的恼怒截然不同的情绪。你感觉血液在沸腾,心脏在叫嚣,你垂着头,眼底迸发的恨意几乎将研究员脚下的地板烫穿。你用着与平时别无二致的语气缓缓靠近他,“秦彻不是我的小狗吗?为什么我不能问?”
研究员没发现你的异常,他正在专注的记录秦彻昏睡时身体的活跃情况。等到他发现自己不受控地将笔扎进自己的喉咙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扎破的喉腔“嗬嗬”漏风,数分钟后,他彻底僵倒在地板上。
你光着脚走过去,将他怒目圆睁的眼睑合上,平静得像个用棍戳死蚂蚁的普通孩子。身后传来熟悉的温度,是秦彻醒了,他有些脱力地拥住你,气息微弱:“你快将我抽干了。”
你侧头蹭蹭他的发梢,轻声道:“秦彻,我们逃跑吧——”我不想你死。
“嗯。”他挨着你哼哼。
“你不问我计划吗?”
“呼…. …呼…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 …”秦彻满不在乎地带你躺倒在毛毯上,嘟囔着睡去。
在杀死研究员的一瞬间,你的计划就成型了。先用共鸣加强秦彻的力量,而后你们分头行动,秦彻潜入流浪体培育池砸开门锁,再从培育室上方的通风管道一路爬上天台,你会在那里等他,替他打开管道出口。当培育池的流浪体冲出时,安保部会发动evol捕杀它们,以保护没有能力的研究员。混乱中,你就可以趁机链接安保部人员的芯核,利用他们的能力带着秦彻逃出。
如果你是一个孩子,你会惊叹于这个计划的完美。但你不是,你觉得荒唐,在意识流里拼命窜动,试图制止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随着挣扎越来越厉害,你感觉到自己在慢慢上升,你要从这种附体的状态中了。这似乎代表着一种命定的无法改变,时间在你眼里流动得飞快。
你看见在一个深夜,unicorn和sylus牵着手在走廊里飞奔,而后像鸟儿一样分离。你看见他砸开门锁冲培育池,却被门后的流浪体抓住胳膊,他干脆利落地将被咬了一口的手臂扯断,而后借着流浪体的高度起跳,撞开通风口的扇片后,手忙脚乱地钻进去。血腥味******得流浪体更加沸腾,培育池拉长警报,流浪体们咆哮着挤出,却在门口被一张无形的能量网拦住。
你看见“你”爬上楼梯,拆除已经坏掉的锁链,推开栅门的一瞬间,研究组长站在灰沉的夜色下,露出宠溺的笑颜,“unicorn今晚很调皮哦。”
树藤沿着她的脚边扩张蔓延,钻进通风管道后,从里面拦腰逃出一只血淋淋的小狗,“快跑!”秦彻看见你时,声嘶力竭地大喊,用仅剩的一只手拉扯着越收越紧的藤蔓。
“真顽强的生命力啊,这都不死… …嗯?unicorn,你在试图链接我吗?”研究组长嘲讽地笑了声,“可惜你太弱了,还做不到呢——”
“这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她脸色倏地转黑,生气地抖动藤蔓,将秦彻拍到墙上。他像一团血肉模糊烂泥从墙上摔落。严重的内伤让他口中不断吐出团状的乌血,但他仍然艰难地向你爬来,“… …unicorn… …我的… …力量,链接… …我… …逃… …”
“不!”你哭着将秦彻抱在怀里,眼泪将他的脸冲花,“我不会放弃你的,别说话了,我带你走。”
白色的共鸣意识像声呐一样在大楼里荡开,搜索着可以链接的人,但所有人的芯核都封闭着,如同无法推开的石门。
“链不上对不对?这是因为你的力量还不够强。”研究组长蹲在你面前,手指从你的眼睛开始往下抚去,“unicorn,你是最完美的容器,没有人和你一样全身的器官都能成为以太着陆的温床。你想到的、看见的、听见的、说出口的… …都能成为你的力量,你是仅有的奇迹,我们不能再毁灭一次了,菲洛斯星需要你… …unicorn,听话,你的身体太差了,不能承受以太的毒性,让sylus帮你过滤掉好吗?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他会帮你的。”
“不… …呜呜… …”你拼命摇着头,一下一下打着哭嗝,你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菲洛斯星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想拯救菲洛斯星,只想拯救小狗。
“唉,”研究组长叹口气,拿出对讲机,“上来吧,将他们两个送去实验室,sylus的的身体分析出了吗?”
“收到,组长,通过分析我们已经确定sylus最可能承受以太的器官是他的眼睛。”
你怔怔听着,低头看向秦彻的双眼,那双透明的、像宝石一样璀璨的眼睛里,忽然流出两行血泪,而后无声地黯淡下去。
“不要——!”秦彻双眼闭上的瞬间,你以为他死掉,嘶吼着发出尖利的叫声。共鸣力量倏地以心脏为圆心扩散,强大的能源共振让所有人的芯核为之一震。
研究组长的表情从不耐到狂喜再到恐惧,她分明感受到自己的芯核被撬开,能源被抽取的触感只是让她有一瞬间的惊慌,但当一整栋楼的能源发生共振时,她开始恐惧。这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掌控力量,搞不好会彻底毁了这里。她必须打断你,但你明显对她保持着高度警戒,她向你靠近一步,你便调动能源在她面前竖起一面风墙,尖利的风刃能将经过的一切撕成碎片。
以太能力彻底释放,让你的心脏负荷到极致,你抱着秦彻艰难的往外围走,但没走出两步便被胸口的绞痛击倒。异常的能源波动逼迫秦彻醒过来,他对危险有着天然的敏感。
“… …unicorn… …停下来… ….”
他发出的声音十分微弱,处于剧痛中的你两眼发黑,完全没有听见。于是他挣动着从你怀中摔到地上。臂弯一轻后你急忙蹲在地上摸索他的身体,口中呢喃着向他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 …又让你受伤了… …我带你走… …”
“不用对不起… …unicorn,再不停下来,你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 …不是还要我帮你实现梦想吗… …呵… …那就放开我,自己走… …”
“呜呜… …不能放手,说好在一起… …”滚烫的泪珠一颗颗砸向他的手背,秦彻却伏在地上露出一个脏兮兮的笑容,“嗯,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但是你留下来我们都要死掉了,你出去变厉害以后再来救我好吗?”
如果可以的话秦彻也想出去,他不想死,但是现实是不可以,他用最后的力气将你半抱着走向天台边缘,“笑一个吧,你想让我一直记住你哭皱的丑脸吗?”
他总是那么嘴贱,但是你的已经不再舍得打他。你的小狗浑身都是血,比初见时更加狼狈。是你害他变得这么凄惨,如果不教他听话,也许秦彻能用自己的方式活得更久。你将他的骄傲粉碎,教他变成温驯的骆驼,却不能让他和你拥有一样的以太接受力,你扔他独自在这个血腥冰冷的实验室里哀嚎,却再不能给他希望和救赎。
“等我——!秦彻!等我回来带你走——”风托着声音走出好远,秦彻耷拉着眼睛遥遥注视着你缩小成芝麻大点的身影,身后是不受控地纠缠在一起的大量能源团,大楼承受不住地震颤,在研究员们叫喊着“跑啊!楼要塌了”的背景音里,秦彻蜷缩在原地,嘴唇无力翕合:“好,我等你。”
爆炸产生热浪将你的意识掀翻,能看清的场景越来越少,最多的便是黑暗的房间里,秦彻戴着遮挡右眼的眼罩,面无表情地盯着录像机,磁带放完时,研究组长进来嘲讽地看向他:“播完了?看来她今天也没有想起你的意思呢,啧啧,没人要的野狗,真可怜… …”
秦彻凶狠抬头,猛地抓起录像机向门口砸去,胳膊发力时,扯着穿在肋间的铁链哗啦啦响,“滚!”质量过硬的设备砸在门上,翻转几圈后屏幕朝向天花板,你看清屏幕上的画面,是高中时代的你和男同学坐在甜品店吃蛋糕的影像。
你看着像末路雄狮一样愤怒的秦彻,只想要冲上去抱抱他,告诉他不是那样的,你不是故意丢下他的,也从来没有喜欢别人。但是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副场景被洪水淹没,水面渐渐晕开,你从睡梦中醒来。巨大的失落像一趟呼啸的列车,洞穿你的胸口,留下一个填补不了的空腔。
“A——ah——”你张开嘴想要嘶喊,却发现嗓子又哑又肿,完全发不出声音。从睡梦中醒来,你又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
铃铃响起的闹钟提醒你该起床上班了,可你只想像这样躺到死去,像一朵菌菇,在濡湿的床铺上腐烂。
可接连响起的第二道闹钟、第三道闹钟都在提醒你,今天在N109区有重要的抓捕任务,你作为小队组长,不能缺席。
你像一座流动的坟墓,携着满身死气幽魂似的行走在日光下,任务顺利得不像话。但在离开时,却受到了不明组织的袭击,一群真枪实弹的鸟嘴面具男从巷道里钻出,挡住你们的去路。
“什么人,是这群家伙的同伙吗?”你将一名罪犯踩在脚下,举枪像对方******。
“别紧张,我们只是来迎接暗点尊贵的客人——你,”他将枪口移向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对方人数明显比你们多,硬拼不是明智之举,且他们还没有表示明确的杀意,你伸到背后打个手势,“跟你们走可以,但是先让他们离开N109区。”
“当然,请吧。”
“队长,别去。”
“是啊,队长,我们不走。”
“别冲动,对方火力高,我们犟不过,你们回去搬救兵,我去看看,放心,不会出事的。”你安抚好队员,在面具人的押送下看着他们走出N109区,才放松了姿态询问,“你们的老大是谁?”
“到了您就知道了。”
“你们组织叫什么?”
“暗点。”
“暗点老大这么见不得人?”
“… …”
对方不再理会你,任凭你再怎么问,也是保持沉默,直到将车开进一座中世纪城堡风格的建筑里面。
“到了。”他们将你送进一间屋子,之后便门神一样守在门口,你看着屋内奢华但查不出什么实质信息的陈设有些泄气。干脆不费劲转悠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瘫尸一样瘫在真皮沙发上。
“你把我这里当酒店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直起身子看过去,诧异道:“秦彻?!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不是有人说要给我擦药油吗?药油呢?”
“… …”
“没带?”秦彻挑眉走进,顺手将他的外套扔在沙发上。
“抓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擦药油?”你不解地看着这个男人,尽管他的眼睛仍然带给你不知名的悸动,但他挑高的眉梢和微斜的嘴角总让你手痒。太好揍了,这张脸。
你搓搓指尖,忍住冲动,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就低头,“你这儿有吗?拿过来,我给你擦。”
“不好意思,没有,我从来不用这些玩意儿。”
“你耍我?”他更欠揍了,你忍下怒气,“抓我来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秦彻贴近你,胸前解开的几粒扣子让你有些晕奶,“想带你去兜风不可以吗?”
你翻个白眼,“没空,谢谢。”
“在我的地盘,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他大手掌着你的肩头随意一带,你脚下打了个转跟着他到了******。重型机车的头灯打开,射出两道利剑般的光束,他往你头上扣了个头盔,拉扯皮带时手贱揪了下你撅着的嘴唇,“带你兜风还挂油壶。”
“我没说想去。”
“你去了就想了。”
秦彻不给你拒绝的机会,他长腿撩上机车,胳膊圈着你的腰肢轻松将你勾上前盖上趴着。充满荷尔蒙的身躯不由分说压下来,将你牢牢禁锢在身前。
发动机音浪起伏,眼前的林荫道化作流光向后逝去,“我开车技术怎么样?比你那个肉包铁坐起来爽吧?”
你确实不满协会里下发的摩托很久了,但被秦彻用这种熟稔语气说出来你更不爽,“死变态,你监视我?”
“想多了,碰巧看见而已,你是维多利亚的秘密么,谁那么有闲情监视你。”
“那你天天在我眼前晃是什么意思?”
“你不在意我,怎么知道我天天在你眼前晃?”
你被他堵到哑口无言。沉默半晌后,看着开出城市且越来越偏的路线,有些慌神,“你带我去哪?”
“嘶~别瞎动。”秦彻压深语气,“带你去山上看星星而已,慌什么,怕我在荒山野岭对你怎么样吗?”
“谁知道你呢。”
“… …晚上少看点脏书。”
“你又知道了?”
这次轮到秦彻闭嘴。你们相安无事到了山顶,他将车停在路边,被城市霓虹掩映的星空展现出她原本的魅力。
你伸了个懒腰,慵懒地感叹一句:“好久没有看过这样亮的星空了。”
“是很久。”秦彻不知道在想什么,转过头去抽烟,说来看星星的是他,结果不看的也是他,不知道发什么病疯。
你懒得理他,兀自躺在草地上,感受片刻的放松与宁静。秦彻抽完烟,跑过来踢踢你的小腿,“看完了要给我写800字观星感言。”
“不是,你有病吧?”你不耐烦地起身,“想干架直说,我现在能把你脑浆揍出来!”
“好啊,来啊,看看你多厉害!”秦彻挑衅地扯开嘴角,你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起手就冲着他的下身掏去,秦彻不可置信地格挡,招数错手就乱套,然后被你掐住麻筋过肩摔放倒。
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你平时都这么招呼人的吗?”
“只是对你哦,荣幸吗?”
“哼,”他笑了声,“荣幸之至。”说着便腰部发力,猛然挺起。你们大打出手滚做一团。秦彻是真的狗,他好像知道你很在意干净,却非要把你往泥巴上摁,你眼神凶狠的用铁头砸向他的下巴,秦彻及时伸手掐住你的后颈往后拽,两人的下巴擦碰在一起,撞碎一滴汗珠。你全身能动的都被他抓紧、压紧,胸腔里禁锢着一百只扑腾的鸽子,你用牙齿撕咬他的颈部,顺着脖子上的血管一路啃噬,最终接触到两片火热的薄唇,咬出一抹洇红。
秦彻的发根尽数被汗水打湿,也不知道他那里来的恨意,死死钉住你的模样像是要将你活生生吃进肚子,你讨厌他用这样的眼神看你,便伸手掴在他脸上,将他扇到一边,冷声命令道:“快点!”
秦彻用舌尖顶了顶麻木的右脸,转回头来掐住你的脖子,“你最好一直这么… …劲儿,不然,我真怕弄死你。”言毕,他不再说话,一身的狠戾尽数向你倾泄,在晕过去之前,秦彻捂住了你涣散的双眼。
一片轻柔的云就在黑暗里拂过你的脸颊。
“秦彻。”
你终于在清醒和沉睡的意识界线中,呢喃出了他一直渴望听见的软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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