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回/鸦星】隐藏大礼

01.

沈星回平躺着，感受到巨大冰冷的器械在他周身移动检查。不知过了多久，他听从医生的指示坐直起身，去检查室外面的走廊等待结果。

自动贩卖机里掉出一罐冰可乐，金属和门板接触发出骨碌碌的沉闷声响。沈星回俯身拿起来，斜靠在墙上拧开拉环。这是所猎人协会合作的私人医院，台风天的傍晚，整个走廊里人影寥寥。沈星回发了会儿呆，便听到护士的声音在背后不远处响起，“沈先生？检测结果出来了，请进来一下。”

窗外的天空被乌云笼罩，显得诊疗室里的灯光格外的白。年迈的医生捏着轻薄的纸页，苍老但专注的目光透过厚重镜片一项一项往下看，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不出所料的，身体检查的一切指标正常，挑不出一点毛病。

坐在桌子对面穿卫衣头发毛茸茸的青年主动配合开口：“最近吃得很好，睡得也很好。”似乎觉得听起来不够健康，又补充道，“偶尔也会运动……骑骑单车。”

医生听着，从身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个透明无机质的小球。

“想象它是一颗即将爆裂开来的水球。”医生循循善诱，“用火焰蒸发，用冰凝结，尝试感应一下你的evol，随便做点什么。”

沈星回沉默了。

不久前某项任务执行完毕的一天，沈星回驾驶的310HM意外撞上了地下隧道的护栏，在那之后他的evol和部分记忆一起离奇消失，且至今没有找回来的迹象。

如果是光的话——这颗小球可能会被劈开，也可能会变成耀眼的明珠，或者一道彩虹，但现在他哪一种都做不到。半晌，沈星回抬起眼，抱歉的笑了笑，“还是不行。”

 

02.

临空市的台风天，打车需要比平时花费更多的等待时间，沈星回一个人站在医院门口安静的刷着手机新闻。好在这次叫的车很快就来了，他划下手机里市政发布的红色警告，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空间里流淌着天气广播的旋律，雨水接连不断的砸在车窗玻璃上，像是某种规律的白噪音，让人昏昏入睡。

路口转弯处，行驶的车轮碾过一滩积水，水花飞溅起来，伴随着一声嘹亮突兀的乌鸦叫声。沈星回打了个激灵醒过来，不由得坐直起身。

出事故失忆的那天，很多细节他都记不清了。沈星回只依稀记得自己开车经过一条漫长的隧道，他的速度很快，但出口的亮光却遥远的像海市蜃楼。不见五指的暗色中，有奇怪的电流声在耳边响起，310HM的操控盘指针开始失灵，沈星回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被逐层剥离出身体，再后来他便失去了感知。

到了小区，沈星回付完车费，打开门撑伞走在雨中。

在那次意外之后，协会同意他暂时离开休整一段时间，于是出院之后他从猎人公寓搬了出来，住进了位于城市边缘的这处房子。可是这套房子是什么时候购入的，买在这里的原因又是什么？沈星回想不起来。值得庆幸的是电子门禁忠实的记录着入户者的指纹，使得他不至于因为忘记密码而被锁在门外。

沈星回把透明雨伞收起来，走进电梯。据蒋楠所说，沈星回虽然受伤，却仍然完成了任务——他身上带着协会需要的来自暗点的机密芯源芯片。但是任务过程没人知道详细，沈星回自然也就无从问起。他搬来这里不久，除了和邱诺亚提起过，并没有横生什么意外，也没有仇人上门——

不，或许是有的？

沈星回站在距离家门口几米远的地方，看着靠在自家门边的一个昏迷人影，有些不确定的想。

说是仇人，却也不太像。沈星回走近了些，蹲下来打量这位不速之客。昏睡的脸看起来过分年轻了，十六岁？十八岁？沈星回拿捏不准。目光往下扫视，能看到被划开的西装外套和衣摆上沾染的累累血迹，甚至侧腹还有疑似弹孔的痕迹。

好吧，可能确实是仇家，但不是自己的。不知道这位小朋友（沈星回姑且判断他未成年）是怎么倒在自己家门口的，但眼下看来送到公立医院明显不是个安全的选择。本着助人为乐会有好事发生的想法，沈星回思考了片刻，然后打开家门，把年轻人拖进了自家客厅。

给人包扎的时候沈星回才发现这人身上并没有过多伤口，那些划破的衣料下是平整的皮肤，就连那个弹孔——沈星回仔细看了看，是有点淤血的模样，但距离恢复应该也花不了多久，实在是有些神奇。

沈星回拿来一件自己的毛衣放在旁边，打算把人搬上沙发躺下。意料之外的是这人看着年纪不大，体格却异常结实，沈星回几次发力也才勉强让他上半身靠起来。期间有些过大的动作似乎把人吵醒了，年轻人半睁着眼睛，抬脸看到沈星回后愣了一会儿，突然开始极不配合的挣扎起来。沈星回本来就被他搞得筋疲力竭，再没有安抚小朋友的力气，只好拍拍对方的手背，又把掌心拢上去。

“安静。”沈星回轻声说。

而那人逐渐放缓了动作，居然就真的不再挣扎。

沈星回顺势问他是谁，为什么找到自己，可惜对方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不多久就又昏睡了过去。沈星回放弃了把人搬上沙发的想法，索性让他躺在地毯上，还算好心的盖了条毛毯。想想觉得不放心，又回到卧室从柜子里翻出条被子加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的沈星回仍然感到有些不切实际，他盯着年轻人的脸，觉得有种没来由的熟悉。鬼使神差的，沈星回掏出手机发短信给邱诺亚：“你觉得陪伴感会对我的记忆恢复有帮助吗。”

对面回复得很快，也许是台风天的夜晚店里没什么生意，沈星回手机刚放回桌面就收到了消息提示音。于是他重新拿起来划开屏幕。

Noah：哟，想养宠物啦？
X：不算想养，意外捡到的。
Noah：缘分啊，流浪猫还是狗？多大了，长什么样？
X：看起来十六七岁……说不准，个子应该比我矮一些。
Noah：哦，那是挺年轻的
Noah ：……
Noah：…………………………
Noah：不是？你等等？？？

沈星回自然是不等，他今天已经很累了，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之后便回房睡觉了。

 

03.

结婚对象在婚礼前一天携带机密和别人跑了，此类事件发生的概率有多少。

而自己被其他组织埋伏重伤后，居然被逃跑且看起来失忆了的结婚对象捡到，此类事件发生的概率又有多少？

秦彻被厚重的被子闷得喘不过气，他整个人热醒过来的时候正值夜半时分，明亮的月光刚刚好透过窗户洒满地毯。

秦彻坐直起身，在极短时间内摸清了现状。他低头检查起自己的身体状态，入眼是少年人流畅的薄肌，胸口贴着一圈绷带，露出来的皮肤光滑没有伤痕。他把手举至眼前，指腹平整没有枪茧。这样的身体形态是多久以前了？他记不清，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过这样的年纪。

秦彻朝侧边看了眼，扯过沈星回放在沙发边的毛衣套上。虽说身体变矮了一些，但肩宽维度变化不大，因此并不显得松垮。

沈星回给他的暗点捅了篓子，他花了近半个月修补，不料这次却还是中了其他组织的埋伏，秦彻听说过使人缩小的药剂，只是在今天之前他都没料想过居然会作用在自己身上。这种药的生效时间一般不会太久，N109区的事也暂且放下不表，目前最可恨的是沈星回还欺骗了他的感情——秦彻实在不想用这种哀怨的形容方式，他觉得可以退一步，始乱终弃这个词或许更加合适。

这处房子是当初秦彻有结婚念头时为两人买的，也就自然而然的录进了两个人的指纹。受伤后他本想找个没人且安全的地方安静的等待恢复，却万万没想到轻易的就撞见了找了半月有余的那个人。

秦彻站起身在客厅里踱步，他走到卧室门前站定片刻，随后拧动把手推开了门。

房内窗帘没有拉紧，有些许微光透进来。床上的人安静的躺着，眼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短而尖的下巴。沈星回的睡觉习惯还算可以，被子妥帖的拉至胸口，只有穿着短裤的腿不太规矩，探出了一半在外面。

秦彻站在床边，目光盯着那人安稳的睡颜，片刻之后他伸出手，圈住了睡梦中人的脖颈。

秦彻自认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的人有着最纯洁的脸庞和最下流的身体。

沈星回的皮肤是白的，胸口肌肉薄而流畅，随便揉几下******就会变粉，如果舔咬一会儿，乳孔就会******的张开，连乳晕都会染上艳色。

秦彻的手中感应不到任何evol的力量，他松开了桎梏，重新站直，目光肆意的打量着床上人的身体。

他们有过很多次甜蜜的接触，而秦彻是唯一一个知晓沈星回秘密的人——那道长在两腿之间的隐秘的******，被两片软滑的花唇欲盖弥彰的遮挡着，却会在察觉到异物时主动吐着情液发出引诱，被一次次的开凿成放浪不知的模样。

秦彻不介意在心里更多的羞辱对方一些，他的手顺着对方的锁骨准备往下探，突然注意到沈星回脖子上的一线银光，像是条细细的项链，被什么东西坠着滑向颈后。沈星回睡梦中抬起手，习惯性的顺着脖子往后方摸索，似乎找什么东西，嘴唇略微张开，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句。

梦里也这么心心念念的，难不成是他那个新欢的名字？秦彻冷笑，俯下身贴近了些，倒是要听一听究竟是哪个不怕死的。

沈星回的鼻息打在耳畔，引得人心痒痒。秦彻等了半天却没再等到动静，就在他打算离开身体时，床上人翻了个身，把半张脸埋进枕头里。

好饿啊。

秦彻听到那人小声的说。

 

04.

失忆以来，沈星回变得需要更多的睡眠时间，睡得更沉，甚至食欲也比以往更甚。

这不是他第一次睡梦中被饿醒了。沈星回摘下眼罩，扭头看了眼时间，闹钟显示上午十点半。

他揉了揉眼睛，找到拖鞋后下床，随后慢吞吞走出房间。

去厨房倒水喝时，沈星回看到一个系着围裙的背影，拿水壶到一半的手顿住，沈星回感觉自己脑子一时停止了转动。

灶台旁的秦彻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冷着脸转过身来，看到沈星回一脸懵的表情，硬邦邦的开口：“洗脸刷牙，准备吃饭。”

片刻之后，清醒过来的沈星回坐在餐桌边，和对面的人大眼瞪小眼。在洗漱的间隙他重新回顾了一遍昨晚的细节，然后为自己的考虑不周感到抱歉。因为一己私欲而动了把别人留下来的念头实属不应该，尤其对方看起来明显还是学生的年纪。

“秦彻。”那人看他不说话，突然冷不丁的开口。

沈星回意识到他在自我介绍，于是跟着重复了一遍，“秦彻。”

舌面在齿间下压又卷起，秦彻第一次听到沈星回念他名字的时候就觉得很中意，尽管彼时他们站在娃娃机前，人群喧闹，耳边充斥着机器轰鸣和夸张的电玩特效声。可沈星回那时犹豫而矜持的叫法仍然仿佛跨越了光年，清晰的抵达了秦彻所在的坐标。

而此时坐在桌边的沈星回只觉得这名字异常熟悉，却始终想不起缘由。

他没花更多时间深究，只是看着对面年轻人的脸，简明扼要的说明了一下不能收留对方的原因，并且表示如果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自己可以帮忙。

然而秦彻不紧不慢的喝了口咖啡，开门见山的拒绝了：“我不能回去，我还有事情要调查。”

沈星回感到疑惑：“什么事？”

秦彻顿了一下，慢慢开口说：“调查我对象。”

沈星回再次打量了对方，不确定的问：“你对象……是失踪了吗？”

“不算吧。”秦彻又朝沈星回脸上瞥了一眼，不咸不淡道：“他和人跑了。”

“这样啊。”沈星回垂下视线，脑内擅自演绎了一出当今高中生的爱恨情仇，过了半晌才重新抬起眼皮，“我还是认为，这件事情和你被人袭击的案件都应该交给学校和法定机关处理。”

“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情。”秦彻适时的抛出诱饵，“比如在你睡懒觉的帮忙做早餐，这个条件难道不足以吸引人么。”

沈星回闻言低头去看他的餐盘。从刚才起他就注意到了，那是一大份新鲜切好的沙拉，伴两个切开的无油无酱的水煮蛋，牛奶和醇黑咖啡分装在两个陶瓷小杯子里，这一餐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过分健康。沈星回看着被做成沙拉的生菜叶子不知如何开口——那本来是他打算包烤肉吃的。

秦彻见他没反应，不由得问：“你不是爱吃这个？”
沈星回茫然的抬起头：“我爱吃这个……吗？”

对方脸上疑惑的表情不像作假，秦彻回想起以往约会自己点餐时对方那副全肯定的虚伪模样，瞬间便理解了。他心头升起些不知冲哪里发火才好的憋屈感，嘴唇开合了几次，最终硬生生的把一句彻头彻尾的骗子压了回去。

“你可真是为了任务尽职尽责啊。”秦彻冷笑。

沈星回不明白眼前的年轻人说话为什么总带着一股阴阳怪气。当初自己十几岁时也是这样的吗？沈星回尝试回忆了一下，可惜年岁实在过于久远，有些记不太清了。不过奇怪的是，尽管这个人处处显露出隐晦的不满，沈星回却本能的认为他对自己并不具有事实意义上的攻击性。

“好吧。”沈星回叉起一块水煮蛋送进嘴里，“如果你想的话，就留下来吧。”

秦彻被他突然转折的态度搞得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你接受了？”

“为什么呢。”沈星回一边思考一边缓慢的咀嚼着，咽下之后重新开口：“可能是因为你正好来了，而我现在确实需要一些陪伴。”

 

05.

陪伴沈星回这件事实在是很简单，陪他吃饭，陪他去图书馆借书，陪他晚上做饭（需要看情况提前叫好外卖）。

还有陪他逛超市。

体型缩小之后身体机能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现在的秦彻可以在日光明媚的下午出门陪沈星回无所事事的在超市闲逛，且不需要做任何遮挡。

沈星回拿起货架上的泡面，看了看口味又放下，挑选的神情分外认真。秦彻推着购物车漫不经心的跟在后面，一不留神两人之间就拉开了距离。

“请问——”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女声，秦彻转过身，看到个大学生打扮的年轻小姑娘。

“那个是你哥哥吗？我、我可不可以要个联系方式……”

秦彻不说话，只是瞥了她一眼，一副用下巴看人的高傲姿态。

小姑娘被他突如其来的眼刀吓得顿住，片刻之后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仿佛瞬间完成了某种身份切换，先是开始了一连串的道歉，随后又十分真情实感的感叹道：“是年下呢，年下好啊年下就是仙品……”

秦彻并不能听懂这姑娘在念叨些什么，好在她很快就离开了，而没过多久沈星回也走了回来。

秦彻有些不满的开口：“怎么去那么久？”

沈星回不明白为什么走开一小会儿的时间里对方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差，只是老实回答道：“去看了看最新款的电烤箱。”

“看了，然后呢，你不买吗？”

“太贵了。”沈星回摇头。

“猎人这种危险系数极高的职业，待遇不该很优渥吗？就算现在隐退了，之前也存下不少底子了吧，更何况有些贵重的东西一般不都是随身带着吗？”

沈星回抬起手，在胸前轻轻按了按——那里的衣服面料下有个不明显的凸起，“是有些随身不离的东西……哦，我有个保险箱，就放在床头柜旁边。不过很可惜，那个箱子好像要用我的evol才能打开，但我现在没有那种能力了。”沈星回说着，转头对上秦彻的目光，又笑道，“别看我现在平平无奇的样子，之前好像是evol很强的那一类。”

“是。”秦彻回忆起之前暗点监控拍到的那道凌厉身影，以及被税利光刃毫不留情劈断的密室锁，目光冷冷，“我当然知道。”

停顿了片刻，秦彻又忍不住的问，“那你相好不管你吗，他就这么放你一个人紧巴巴的过日子？”

沈星回偏了偏头，表情看起来有点不明所以。

“……我看他对你也不怎么样。”秦彻冷哼道。

沈星回深感自己实在跟不上这年轻人离奇的脑回路，也不知如何接话。

出了超市，秦彻不再开口，一把将沈星回推到行人道内侧，又不容拒绝的拎过对方手里两个沉甸甸的购物袋，接着头也不回的兀自往前走去。

沈星回在原地停了下来。

秦彻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你现在好像那个……”沈星回手指抵在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下，“呃，孔雀开屏？”

他说着，上前两步，作出一副长辈的姿态伸手在秦彻头发上揉了一把：“现在的年轻人确实不太一样。”

秦彻不知该气还是笑，舔了舔牙根，只想把这人的嘴堵上。

 

06.

和薛明薛影联系上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晚上了，秦彻在两兄弟哭天喊地的自责中把手机拿远，又解释说自己有住处，让他们不用操心。别的事情秦彻没多提也不打算多说，临到挂电话前，他才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

秦彻看了一眼浴室，沈星回正在里面冲澡，不过他还是略微压低了声线，“有个东西替我去买一下。”

第二天中午，沈星回打开家门，狐疑的收到了超市专员送来的一个大号纸箱。对方声称是回馈老顾客的隐藏礼品，没等沈星回反应过来就溜之大吉。

沈星回把箱子抱回家，拆开外包装，发现里面是一台崭新的电烤箱。

“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沈星回嘀咕。

一旁的秦彻靠在沙发上，随口接话，“这有什么奇怪的，你的运气一向很好，之前抽盲盒轻易就能抽到隐藏款，不是吗。”

“隐藏款。”沈星回琢磨了一遍，“好像是的。”
又转头对秦彻说，“还是谢谢你。”

秦彻坐直起身反驳：“谢******什么？说了是你自己中奖的奖品。”

沈星回懒得和他争执不抽奖却能中奖的概率是否为零，点了点头便抱起电烤箱去了厨房。

秦彻说的不算错，沈星回经常是幸运的，日常生活中似乎总伴随着与生俱来的好运感知力。而与之相反，秦彻自己就没那么走运。

曾经的秦彻认为自己最走运的事情是在地球也遇见了沈星回，结果后来知道那只是有心之人的有意为之。

被沈星回骗着谈恋爱的时候，秦彻曾送给对方许许多多的物件，不论是彰显优越财力还是凸显内在品质，他有一万种可以展示魅力的途径。

但沈星回只送过他一次礼物。

几万年路过地球一次的彗星下，两人并肩坐在N109区空旷的楼顶天台，沈星回从身侧口袋拿出一个小盒子，像打开一包薯片一样，自然的在秦彻面前打开。

那个时候沈星回说了些什么，秦彻已经记不清了，他的目光被盒子里那抹银光牢牢锁定，无数画面从眼前洪流般涌过，让他连视线也不能平静。耳边呼啸的风声停歇之后，秦彻听见自己说，“我愿意。”

随后他紧紧扣住了沈星回的腰。

“但你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夺走了应属于我的求婚的权利，我需要补偿，现在就要。”

 

沈星回逃走之后，秦彻自己的戒指也无端消失了。可能是随手丢哪里了，秦彻没有去找，他总觉得如果戒指还在暗点的某个角落，那么沈星回说不定哪天还能良心发现回来。

但是不久前重逢的时候，在满身血污和体型切换的强烈不适感中，秦彻仍然分出一丝余力感受了沈星回的触摸。

温润，极有分寸，指腹带着些许薄茧，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沈星回早就不再带那枚戒指了。

 

回想沈星回从暗点逃走那天，其实消息来得很快，薛明薛影报告说监控显示他站在后门口打了个电话，然后很快被一辆车接走了。

没过多久仓库那边也传来通讯，信号接入后秦彻只听见下属颤颤巍巍的声音：“他、他把芯片都劫走了，然后临走前说——”

“那告诉秦彻我不会和他结婚了。”沈星回如是回答，在面前围堵的暗点下属对他大喊“老大说了你们明天结婚所以你不能走”的时候。

收拾好准备离开之时，那个背影又远远的抛下一句：“原因的话，就说我喜欢别人了吧。”

“让他别来找我了。”

下属小心翼翼的将原话复述了一遍，带着一股电流也遮不住的胆战心惊，随后切断了连线。

所以，沈星回说他出轨了。

这个认知甫一冒出，秦彻的理智便处在雪崩边缘。他强迫自己尽量冷静下来，伸出手想从旁边桌面拿过水杯，指节收拢又移回，却发现掌心里抓到的是打火机。于是他干脆拿起打火机给自己点烟，却不知因为手心出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迟迟点不上火。

沈星回窃取了暗点的机密，抓他回来是必须的。微弱炸裂的火花倒映在赤色瞳孔里，秦彻一边继续尝试点燃打火机，一边控制不住的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竟然一点没有察觉，要问问他的出轨对象到底……不，到底探查到了暗点多少底细。他眼光为什么这么差，自己怎么可能就此不去找他？

嘴里的烟始终无法点燃，秦彻取下来，眼睛凝视着虚无的黑暗停顿了片刻，然后猛地用力把打火机砸向不远处的墙面——

砰！

正在语音通话的薛明薛影听到巨响：“……老大？”

“……没事。”秦彻手指按着眉头，勉强把暴躁的心绪抚平，“发个悬赏令出去。”

“我要抓活的。”

通讯挂断之后，秦彻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对着被炸黑了一片的墙面发呆。淡淡的焦糊的气味似有若无的飘在空气中。

 

07.

“要不要先把墙清理一下？”

沈星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复，于是探过身体把案台边的长勺拿起来，又状似自然的抽了几张纸巾递给秦彻。

秦彻恍惚了片刻后接过纸，擦掉砂锅炸裂时不小心溅到脸上的粥，“你趁我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往锅里加了什么？”

沈星回转身去拿厨房的垃圾桶，又伸长胳膊去抓角落里的抹布，留下一个看起来异常忙碌的背影，但秦彻知道他这是心虚的表现。

“今晚没饭吃了。”秦彻冷静且无情的陈述：“冰箱里所有食材都被你拿来煮这锅‘天上有地上无独一无二海鲜粥’，而得益于你藏藏掖掖的创新添加物——”他把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现在天上不知道有没有，地上倒是洒得到处都是了。”

沈星回转身面向他，眼神飘忽躲闪着，一副自知理亏但又不想承认的样子。秦彻猜想对方可能打算说点外卖，提前开口打断了：“我不吃了，出门买杯咖啡。”

秦彻确实没什么胃口，他被刚刚脑海里浮现的那段回忆搞得心里焦躁，觉得自己急需出门透个气，于是走出厨房去拿客厅茶几上的手机。

而沈星回仿佛对他的低气压毫无察觉，像条尾巴似的紧跟着出来。

“你要去买咖啡吗。”

身后人的语气不知为何轻快起来，听起来甚至有些期待，“小区出门右转二百米路口的那家店栗子蛋糕很好喝，不，我是说它家的咖啡很好吃。”

秦彻面无表情的扭回头，沈星回也停下脚步，随之缓慢的冲他眨了眨眼睛。

“少来。”秦彻说：“这招对我没用。”

半小时后，秦彻黑着脸，拎着两个咖啡店包装盒走在回小区的路上。他的左手拿着咖啡和栗子蛋糕，右手则拎了一个超大纸盒，里面装满了新烤出炉的蛋挞，沉甸甸的重量感从手掌一直传向胳膊。

只是顺便多买而已。秦彻内心想着。

十分钟前他站在咖啡店里等着店员打包蛋糕时，视线无意间瞥到了柜台里满满一大盘蛋挞，忽然就想起曾经他带沈星回约会吃法餐的那次。两人在优雅的提琴伴奏里甜蜜碰杯，用餐结束他把沈星回安稳的送到家，之后在路边接了个下属的电话。而等到他重新发动油门离开，路过红绿灯时却意外的在转角咖啡店瞟见了那个刚刚道过别的熟悉的身影。彼时的沈星回坐在临窗座位，正埋着头努力的往嘴里塞蛋挞，一副全然没吃饱饭的可怜模样。透过玻璃能看见那人脸颊一鼓一鼓的咀嚼着，像只贪婪囤粮准备过冬的鼹鼠。

……绝对不是因为想起他爱吃才买的。秦彻默默在心里补充道。

而等到他走出电梯打开家门，却意外的发现沈星回没有在门口迎接并等待着投喂。厨房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沈星回虽说做饭时破坏力很强，但也因此对善后工作驾轻就熟。秦彻在客厅转了一圈没找到人，路过房间门口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人声。本着喊人趁热吃蛋挞的目的，秦彻仅犹豫了一秒钟，随后毅然决然的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房门。

柔风和窗帘一起随着阳台未关紧的玻璃门飘进来，白色纱缦缓缓落下，沈星回靠在阳台上的侧影便显露出来。他看起来正在和谁人打电话，神情十分放松，眼睛时不时随着轻笑微眯起来，完全没有防备的模样。秦彻听到一些零星的话语，极其熟捻的“没有问题”“一切顺利”以及在他听来异常扎耳的“改天花店见”。那人的侧脸被夕阳镀上金色，投映在秦彻眸中的倒影发着光。

沈星回听到背后的响动，动作缓慢的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未来得及收起，于是那份温暖便也慷慨的分给了秦彻一些。秦彻站在傍晚时分未开灯的房间阴影里，暮色沿着落地窗圈出了一副鎏金的相框，然而眼前的光芒越是无法冲淡，心里暗色的沼泽就越是疯狂的蔓延。

秦彻不得不承认，沈星回就像是把锋利的剑，总是能够找到他心里最深最阴暗的地方，然后准确无误的插下去。

 

08.

这天夜里沈星回睡得格外沉，漫长的一觉醒来，房间里仍是黑漆漆的。卧室窗帘拉得很严密，四下一片安静，密闭的透不进一丝风来。

然而沈星回又在这时听到了奇怪的电流声。

他摸索着下了床，走到卧室门口打开房门。外面的客厅里弥漫着银色的月辉，他一眼看到秦彻坐在沙发上。

秦彻沉默的坐着，听闻动静看了过来，然后在黑暗里站起身，朝他一步步走近。不知为何，那人每走近一步，身形就仿佛变得高大一分。沈星回觉出异常，警惕的后退回房间，然而等他退至床边的时候，贴至眼前的黑色影子已然比他高出半个头，完全将他笼罩在身下。秦彻微微俯视，突然伸出手，不轻不重的推了一把。沈星回没躲开，身体直直的向后倒去，跌落进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如同沉没进深海一般，四周的世界瞬间无比安静。沈星回朦胧的视野中映出一圈模糊的轮廓，孱弱矮小，是一朵从废墟碎瓦的缝隙中硬生生挤出来的小花。他眨了眨眼，那朵花转瞬便拉近到了面前，有孩童的絮絮低语隐约传来。

大哥哥。沈星回听到它在喊自己。

救救我吧，大哥哥，我好疼。大哥哥，我能在你身边待会儿吗。大哥哥，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从在另一个星球的时候就喜欢，第一次远远望见你时就喜欢。

断断续续的声音逐渐清晰，那朵花变成了一个小男孩，瘦弱的身体挂着沉重的锁链，******的皮肤上依稀可见未痊愈的伤口。男孩用殷切的目光注视着他，看起来像在乞求一个抚摸。

沈星回伸出手去，摸到了他脖子上代表禁锢的冷硬金属项圈。男孩向前探身，似乎渴望得到更多垂怜，而沈星回只是慢慢拢住那节脖颈，轻柔无声的收紧，再收紧，直到神明的抚摸变成处刑的枷锁。

黑暗被丝丝缕缕的抽离，光从他的指缝中溢出，烟花绽放般一霎那填满了这片虚无的空间。电流声滋呀作响，四周的结界蛛丝一样蔓延着裂开，破碎，掉落，最终溃散于灯光大亮的卧室房间。

秦彻站在床边，眼中露出惊讶，似乎没料到沈星回这么快就清醒过来。此刻沈星回仰面躺在床上，秦彻撑在他正上方，记忆和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的两人沉默对峙着。片刻之后，秦彻利落的朝侧边转身，躲开了来自下方的一记膝击，站稳之后低声笑起来。

恢复了原本的身型，秦彻身上原属于沈星回的毛衣变得紧绷，肌肉轮廓撑开面料清晰的爆出，肢体活动也显得略有不便。不过他看起来并不算狼狈，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和沈星回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光猎。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

沈星回没有心情和他插科打诨，他的记忆才刚刚找回，结合这些天和年少版秦彻的相处，认知一时还有些无法融合。

但秦彻还有别的事要做。他突然靠近床边，带起一阵暗红色的血雾，沈星回本能的抬手遮挡，片刻之后又意识到这雾其实并没有毒害。卧室窗户突然大开，风呼啸着吹进来，等到沈星回抬头去看的时候，眼前只留下秦彻从窗边一跃跳下的背影。

以及沈星回发现，自己床头的保险箱不见了。

 

09.

哪怕是在伪装任务之前，进出N109区对光猎而言也并非难事。可即使是伪装任务的时候，沈星回也没尝试过在半夜偷偷潜入暗点首领的房间。

他这次属于私人行动，因此并未穿戴制服和遮挡物，秦彻已经知晓了一切，如今任何身体上的遮蔽都不再有意义。

沈星回凭借记忆的路线摸到了顶层房间的窗户，他轻轻的撬开一条缝隙，探头向里望了望，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等他轻巧的跳进来，从厚重地毯上站起身，才隐约听到了些许不对劲。

那是男人的喘息，熟悉到不会认错的声线带了隐忍，时不时伴着几声闷哼。

沈星回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理智告诉他应该马上原路返回，可在原地停顿片刻之后，他却还是被什么牵引着一般，朝着房间内里的方向迈近了几步。

秦彻的床边有面巨大的落地镜，曾经两人还在这里缠绵时沈星回就揶揄过对方的恶趣味，但秦彻不以为然，一直对那面镜子十分满意。随着沈星回走的越来越近，他逐渐看清了落地镜的一角。今夜的月光不算明亮，那块小小的反光也只投映出床上人动作起伏的一小部分。

沈星回听到那人的喘息逐渐变得急促，似乎还伴有些许黏腻的水声，床边镜子里的影像开始在他眼中晃动，或许即将要到达某个紧要关头，那人的口中隐隐传出一声低喃。

那是沈星回的名字。

沈星回蓦地抬起头，视线与对方在镜子中相遇。

“过来。”

他听到秦彻说。

沈星回从床帏后走出来，闷闷地说：“我来取东西。”

秦彻靠在床头，随意的抽了纸，宛若无事发生一样和他闲聊，“这床是当初婚礼准备时特意为你选的，你应该还没有睡过吧。哦，我忘记了，婚礼前一夜你逃走了。”

沈星回不发一言，于是秦彻自顾自补充道，“不过现在睡也不算晚。”

 

后半夜的云层变得稀薄，月光毫无阻拦的倾洒进房间，银辉落在床边，一寸寸照亮镜子前人半裸的后背。

沈星回一只手掌贴着镜面，另一只手抓着身下人的头发，喉咙里溢出的呜咽无法堵住，前额难耐的抵上镜子，紧闭的眼睫被生理泪水沾湿，不停的颤动着。

秦彻背对镜子在地毯上随意坐着，面前人的双腿被他用力掰开，一左一右架在肩膀。双腿间柔软的******因拉扯的动作打开一个羞涩的小口，秦彻左右拇指按住两朵******毫不客气的向外拉扯，随后整张脸贴近过去，温热有力的舌头直接顶进了内里深处。

酥麻的******来得猛烈，沈星回被人一下一下吸着******，羞耻得浑身泛起粉色。秦彻有意让他难堪，固执的要让他在镜子面前被舔逼。沈星回抬起头，看到镜子里自己沁着汗的脸，亮晶晶泛着水汽的露出一半的胸口。再往下，他看到自己的两条腿此刻半悬空的骑在身下人的肩膀上，只有脚尖勉强着地，腿弯一抖一抖的打着颤。沈星回感到手心出汗，不停的在镜面打滑，只好两只手都向下扶着秦彻的脑袋。

秦彻被对方半环绕的依赖模样搞得极其愉悦，越发绷紧了舌面用力的舔刮深处的肉褶。他故意吃逼吃得啧啧作响，沈星回想缩起来，却也没有力气反抗。随着舔弄越来越快，穴道内里逐渐开始抽搐，沈星回小腹突然收紧，抓着秦彻头发的手指无意间用了些力气。与此同时秦彻的舌头退出了******，改用嘴唇包裹住花唇间探出头的肉粒，随后毫不客气的用牙齿衔住用力的一吸。忍耐在此刻失去了意义，大股大股的******随着******的到来喷涌而出，顺着秦彻的下巴肆意横流。

秦彻站起身，把沈星回向后放倒在床上。没留给对方任何缓冲时间，粗壮的性器像滚烫的刑具，破开湿滑的******一路直直******了仍因******而敏感不已的穴内。

沈星回尚未回神，被这一下插得眼神涣散。不过他仍然记得抬起手腕抵在唇边，努力不让自己崩溃的******漏出来。

然而秦彻偏偏像是非要听他的声音不可。恶劣的侵入者一边猛烈不停的******着，一边附身下来凑近沈星回耳边，企图用言语刻意激怒。

“这么嫩的逼也被别人操过吗？他操的有我爽吗？”
“他也会给你舔吗？有我做的好吗？”
“这么久了还是这么紧，看来他水平也不怎么样。”

秦彻开口不断，像是把这段时间来积攒的怨气全发泄出来一样。沈星回双腿被拉开到最大，挨操的同时还要捂住嘴，根本没有力气回答。

“为什么不反抗，补偿我？对我有愧？”秦彻执着的追问。

“我知道你会来……那箱子里是什么，组织的任务？还是那个人送的东西？就这么重要？”

沈星回终于把手腕从嘴边移开，他的眼睛对视上秦彻的，在颠簸起伏中低声开口：“你应该知道、从来都不存在什么‘那个人’。”

秦彻不置可否。他重新弯下身抱紧沈星回，紧的像要揉进骨血。在数十次冲刺之后，两人一同到达了顶点。

他们保持拥抱的姿势瘫在床上，就像天底下所有恩爱的情侣那样。不知过了多久，沈星回推了推身上的人示意对方离开，自己起身开始慢吞吞的整理衣服。

秦彻靠在床边，神色晦暗不明。

沈星回穿好衣服，站起身看向对方：“现在，把箱子还给我。”

“什么箱子？哦，你说那个小铁箱啊，不记得放哪儿了，可能丢了吧。”秦彻懒散的说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星回没接话，手掌抬起，evol幻化成光链，直接把箱子从床底下勾了出来。

“啊——原来放在这里了。”秦彻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

“不过等一下。”他闲适的靠在床头，披了件睡袍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把整片腹肌显露出来，“箱子答应你带走，里面的东西可没说。”

这话实在有些******，但他还是说出来了，并且丝毫不掩饰自己有心捉弄的促狭笑意。

沉默片刻之后，沈星回说：“好。”

秦彻看着沈星回的神情，突然就有些想撤回刚才的话。然而沈星回不再多说，掌心直接贴上了evol感应锁，按在箱体边缘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秦彻后知后觉他在极怒边缘。

“算了，你——”秦彻往前探了探身子去抓对方的胳膊，可沈星回动作更快，流动的光分散成无数条丝线瞬间渗进锁孔，感应锁像是汲取饱足能量成熟的植物，发出一声果实落地般咔嗒的响动。下一秒，箱盖打开，里面的物件被尽数倾倒在床上。

最先滚落到秦彻眼前的是一只银色的戒圈，简单的款式，秦彻颇为眼熟，原因无他，正是他始终想要寻找又不敢找的那枚。

秦彻视线往远处移，于是看到了更多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大部分是他送出去的，也有一些明显是约会时被沈星回藏起来带回的东西。黑胶唱片，拳击手套，目光尽头是一只黑漆漆的玩偶乌鸦，来自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娃娃机，此刻被其他东西压住了半边脑袋，看起来表情苦闷。

秦彻盯着床上的东西不说话，沈星回安静了一会，毫无留恋的把箱子丢在地面，转身就走。

他像是忘记了自己方才因何受制于人。最后一丝难以言说的体面随着箱子打开的那一刻挥发干净，他失去了继续欺骗的资格，无论是对过往的任务对象，还是对自己。

秦彻房间的门锁困住了他，沈星回按着把手打不开，站在原地焦灼得像一支即将融化殆尽的蜡烛。沈星回大多时间都是淡然的游刃有余的，他的过往经历中极少有这样急于逃离的狼狈的时候，皱着眉头拧了半天把手才意识到自己可以用evol。

秦彻试探着伸出的能量触手还没抓到沈星回，就看到对方如同一道光，从自己房里消失了。

 

10.

沈星回没有解释过，他和秦彻的第一次见面并非刻意安排。

被百年的时光冲刷，他如同一块圆润的鹅卵石，顺从自然的封闭了内心和感官。在又一次送走族人的流星雨之后，沈星回迈着失力的步伐孤独的走在小巷无人的角落。一墙之隔是老街来来往往热闹的人群，而他在墙的另一侧，背靠墙面缓缓坐下，像一株晒不到光的仙人掌。

不知过了多久，沈星回站起身，强撑着精神准备走回家。路过十字路口时他瞟了一眼街对面，看到一家新开的电玩城。

抓娃娃不一定是放松内心的好选择，但沈星回的本意也并不在真的收获多少战利品。他站在喧闹的电玩城里，只是一枚一枚的投币，一次次机械的按下按钮，在放空头脑的同时不知不觉用光了一大盆游戏币。

“哎，这台机器难不成有问题。”

身旁传来陌生人的疑问，沈星回扭头，看到了一个把西装外套散漫的披在肩膀上的高大男人。

对方的视线从娃娃机转到沈星回脸上，眯起眼笑了笑，原本冷硬的五官线条变得柔和了许多，“我是这家电玩城的老板，看你损失惨重，不然交给我试试？抓到了不收你的。”

沈星回闻言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退到一边，那人便自信满满的上手操作。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这台机器真的缺乏调试，又一盆游戏币接二连三的投进去，耳边回荡的只有娃娃机传出的象征遗憾的“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

最后一枚币投进去，男人转过脸，露出一个略带尴尬的表情。

沈星回看着，突然就笑了，像是一尊古老的花瓶突然涌进清水，鲜活感重新回到他身上。

男人盯着沈星回的脸，愣神了一瞬，与此同时娃娃机爪子落下，居然破天荒的抓住了一只带着颈饰的黑色乌鸦。随后在两人惊讶又期待的目光中，摇杆颤颤巍巍的移向出口，爪子松开，四周响起代表庆祝的音效。

花费了两盆游戏币只抓到一只娃娃，按理来说任谁都要火大，但沈星回看着手中皱着眉毛心情很差的乌鸦，莫名变得心情很好。

直到对面的男人开口进行自我介绍。

猎人协会高级机密库记录的暗点首领和眼前电玩城老板的脸重合，组成了一个命运捉弄的环。沈星回面上波澜不惊，只是点了点头，“沈星回。”

秦彻四周环视了一圈，从旁边柜台上兔子模样的雕塑手中拿来了一枚银色代币，“这个给你。”

沈星回接过那枚银币，奇怪的感觉在胸口缓慢膨胀起来。

“有了它，代表以后你随时都能来抓娃娃。以及——随时用它召唤我来帮你抓也不是不行。”

银币被珍重的放在掌心里，圆润的形状，像一个童话故事的入口。沈星回手指慢慢收拢，将它紧紧握住。

再次张开手掌时，里面躺着两枚细细的戒圈。

透不进光的房间里残留着金属熔化的气味，沈星回摘下护目镜，舒了一口气，拿过一旁的绒布仔细擦拭着他的作品。

从意外得知协会最新机密任务是接近秦彻并盗取芯源芯片的那天到现在，他和秦彻已经相处了有些时日。包含感情发展在内的一切都极为顺利，接下来他的任务计划是求婚，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应该选择普世认知里价值更高的、更符合秦彻消费习惯的戒指。

沈星回把小小的银圈举在眼前。

——而不是这种过分暴露私念的产物。

 

11.

从N109区回来后的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某一天晚上，沈星回晚上照例散步回家，走出电梯的时候发现秦彻靠在门口。

沈星回本以为再次见面二人会有些尴尬，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这点顾虑到头来被梅菲斯特全然消解了。隔着一段距离，沈星回看到秦彻抬起手，在肩膀轻轻拍了拍，下一秒，电子乌鸦极富穿透力的声音如同小摊喇叭一样回荡在楼道里——

“暗点也有情，暗点也有爱……危险男人秦彻等你来爱……霸道首领宠上天……逃得出星际监狱，逃不出你的手心……”

沈星回顿感丢人，立刻想要转身离开，可惜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秦彻就像预料到他反应一样紧急上前几步，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

二人间的距离被缩短，秦彻观察到对方没有明显的抗拒，于是顺着牵手的姿势一个用力把人拉到了自己面前。

“你来干什么。”沈星回无法视若无睹，只好开口问道。

“来领奖。”秦彻坦然。

沈星回淡淡的瞥他一眼，有些无话可说。秦彻并不介意，自顾自的开始解释：“结婚对象在婚礼前夜逃走的概率，受重伤时被落跑对象捡到的概率，还有——”

他突然直勾勾盯住沈星回的眼睛，语气笃定：

“经历如此多的分歧，仍然想和对方在一起的概率。”

赤红色的瞳孔完整的倒映出了面前人略显错愕的神情。

“虽说我运气不算特别好。”秦彻笑了下，“但我想这些事件加在一起，应该足够兑换最终的隐藏大礼了吧？”

沈星回不答话，秦彻也并不催促，肩膀上的梅菲斯特安静下来，和它的主人一样十分有耐心的等待着。

秦彻抓着沈星回的手，有坚硬细微的金属质感从指间传来。

沈星回对这感觉很熟悉，要说为什么——他抬起手，摸了******口卫衣下的一块小小凸起。

它和此刻紧贴着沈星回胸口皮肤，从未摘下过的那枚戒圈材质一摸一样。

 

END